第1854章被绑住的半泽直义
半泽直义默不作身,由比滨结衣扭了扭身子,惴惴不安问道。
“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半泽直义苦笑不得,老娘特么的关了这么久,你问我。。
叹了口气,半泽直义说道。
“先不说这些,那个小团子。。义直这个名字。。是圣人取的吗?”
由比滨结衣脸上一红,低头搓着指尖,声如蚊呐。
“嗯。。”
半泽直义倒吸一口冷气。
“这事,你还和谁提起过?”
由比滨结衣抽抽鼻子。
“就你,母亲我都没敢说。”
半泽直义愣了半晌,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苦笑,最终叹道。
“你呀,对我还真是够意思,要不是你帮我,我这次多半是回不来了。”
由比滨结衣抿着嘴。
“你是个好人,一直在帮我,而且你那么喜欢小团子。
你要是死了,我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小团子。。我不敢让你死。。”
由比滨结衣说话太过真实,反而噎得半泽直义无言以对,只觉得好有道理。
就凭由比滨结衣这个弱势性格,一旦小团子的真实身份暴露,的确是祸福难料。
半泽直义含含糊糊问道。
“算算年纪,小团子是第三个出生的?”
由比滨结衣轻轻点了点头,心理已经有所准备的半泽直义还是忍不住倒吸凉气。
看你这丫头平日里笨头笨脑,不声不响,下手是真特么的牛b呀。
小团子是圣人的第三个女儿,排在武田上杉之后,这也意味着她是关西武家中的第一个女儿。
什么织田,细川,明智,前田,尼子,全得跟在由比滨结衣后面吃屁,真特么的牛b大发了!
难怪由比滨结衣吓得瑟瑟发抖,完全不敢对外吐露半个字,抓住半泽直义这根救命稻草死活不肯放手。
这要是让那些个近畿强人知道有这么个小家伙插队截胡,谁知道她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别说不可能,明智光秀刚才杀入京都,火烧本能寺,连织田信长都给干死了,由比滨结衣这种小猫小狗似的东西,可不是随便宰了?
圣人也不是全知全能,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足以让人死得不明不白。
半泽直义忍不住苦笑起来,她其实很想当一个纯粹的姬武士,忠于大义,奉公恩赏,为君驱使。
但由比滨家的这份恩情实在太重,半泽直义能从关东活着回来,等同于是由比滨母女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她在关东掀开武家义理促进会贪腐窝案,波及大半个关东侍所,搞得关八州人人自危。
如果半泽直义不是小团子的后见人,圣人一定会砍了她的脑袋,先稳住关东的形势再说
别说什么忠臣义士冤不冤枉,为了大局考虑,牺牲几个人头算什么?更何况半泽直义做事激进,死得不算冤枉。
这会儿,半泽直义能够平安过关,也是圣人怜悯由比滨结衣的弱小,欣赏半泽直义的刚直忠义,于是给小团子上了一份保险。
从此以后,半泽直义与由比滨家就锁在了一起,在圣人那边留了记号。
换而言之,半泽直义生是由比滨家的人,死是由比滨家的鬼,她这个神裔三女的后见人已经是彻底绑死在小团子身上,脱不了身的。
不管是出于恩义,还是因为忠诚,半泽直义都必须是小团子最忠实的追随者,这是半泽直义的秉性原则,也是圣人的命令要求。
半泽直义苦笑得脸都折出了褶子,可当她看向由比滨结衣身边放着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心里又是一暖。
别看由比滨结衣好似是傻里傻气,但她认准了半泽直义,就舍得付出,有情有义让人不能不感动。
虽然这份情义大半是为了小团子的未来考虑,她自己也承认这一点,很是功利,但半泽直义也不能不认呀。
掉入了情义陷阱的半泽直义干脆不多想了,既然无法挣扎出去,就乖乖沦陷吧。
半泽直义说道。
“由比滨姬,如今斯波家业兴旺,圣人威压四海,随着神裔子嗣长大,继承问题迟早会摆上台面。
小团子的事,只怕是瞒不了太久,我们需要早做准备。”
现在知道小团子真实身份的,只有圣人,由比滨结衣,半泽直义三人,但随着小团子长大,这层窗户纸迟早要被捅破。
因为圣人的血脉基因实在太强大了,斯波神裔普遍比一般孩子聪慧,强壮,漂亮,连成长发育都要快上许多,非常容易分辨出来。
半泽直义喜欢小团子,也是因为这孩子表现得太过优秀,一点不像她妈那么傻,实在是惹人怜爱。
如今看来,这份优秀过了头,孩子长大一些肯定要接受教育,接触社会,神裔血脉就再难隐瞒了。
由比滨结衣苦着脸点头,唉声叹气道。
“我知道,我都听你的。”
半泽直义听得一脸无奈,由比滨结衣这个甩手掌柜当得轻松,真正是赖在自己身上了嘛。
揉了揉太阳穴,半泽直义又说道。
“堺港现在出了大乱子,高田阳乃要失势了。
斯波商务利益太大,同心秘书处早就想要插手其中,掌控全局。
只是因为高田阳乃这个创始人过于强势,把堺港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针插不进,水泼不入,这才拖到了今日。
如今,粮票危机爆发,高田阳乃难辞其咎,可能很快就要下台。
这反倒成了新的契机,让同心秘书处能够主导粮票体系的重组,拆分限制这份过大的权力。
廉政众身为监管部门,一定能够在这次权力拆分的盛宴中占据一席之地,利用好这次机会,你就能极大增加自己在家中的影响力。”
其他姬武士若是听说天下掉馅饼,能够拿到大好处,心里一定乐开了花,恨不得赶紧分一杯羹。
可由比滨结衣不是常人,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怂货。
听说自己掌控的廉政众可能职权扩大,她竟然是不喜反忧,哭丧着脸,连连摆手。
“我不行的,高田阳乃大人那么能干,都做不好粮票事务,我肯定会做错事的,我不要,我们廉政众不要去掺和这么可怕的事。”
第1855章挑刺比做事容易
半泽直义一脸懵逼,她真没见过这种把好处往外推的憨货。
再说了,我们是在谈工作啊大姐!这是可以推三阻四的事吗!又不是在菜市场买菜挑来挑去!这可是严肃的权力改组!
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苦笑,半泽直义半是强硬半是训斥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由比滨姬,你身为廉政众笔头,深受圣人厚恩,锦衣玉食,此刻正是报效圣恩之时,遇到事情岂能轻言退缩!
况且,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小团子多做打算呀!
你这些年尸位素餐,由比滨家在斯波家中可以说是可有可无的小角色,日后小团子的真实身份一旦败露,你拿什么庇护她的平安?
再说了,谁要你去负责做实事了?就你这般糊涂,又能指望做出什么成绩来?”
听半泽直义提及小团子,吓得眼泪汪汪的由比滨结衣赶紧咬牙把眼泪憋了回去。
正所谓,为母则刚,再怂的性子遇到孩子的事,也要支棱起来。
由比滨结衣想了想,问道。
“你说得我都糊涂了,刚才不是你说要分权,要扩大廉政众的职能?怎么现在又说不用我做事?”
半泽直义微微一笑,解释道。
“但凡是做事的人,就没有不犯错的。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所以要让别人去做事,你负责抓错漏就对了。
廉政众分两支,关东那支监督关东侍所奉行所,与你无关,我们暂且不提它。
只说多闻山城的廉政众,是圣人为监督斯波忠基金所设,你的职权本身就是成为圣人的眼睛,替圣人看着斯波忠基金这个要紧关节。
你会不会做事不打紧,你要记住,你与你的廉政众就一个是圣人的眼睛,替圣人盯紧具体做事的人就对了。
遇事要深挖多问,没事也要找出事来,让别人向你解释。
你不明白也无碍,只要别人不解释到你明白,你就不松口,不过关,最后头疼的总是别人。
总之,你的职权就是找茬,找茬范围越大,你的影响力就越大。
而现在,堺港大乱,廉政众仅仅监督石田三成所属的奉行众,已经无法保证斯波忠基金运行安全。
所以,廉政众要扩权,扩大自己的监察范围,对所有可能出现的隐患提前监察问询,防微杜渐。
你明白了吗?”
其实多闻山城的廉政众,哪有半泽直义说得那么正规。
当年,弱气的由比滨结衣在旧伊贺众组成的旧同心众中被排挤,正巧让圣人路过看到,为了保证麾下团结,圣人当场发飙。
结果就是由比滨结衣领了一个肥差,带着自家十个名额的姬武士,跑去堺港当新选组长。
可她能力有限,在新选组位上胆小怕事,让野心勃勃的高田阳乃很是不爽,干脆任由壬生狼排挤由比滨结衣,取而代之。
结果又被前来堺港视察的圣人发现,不满高田阳乃肆意妄为寒了老部下的心,干脆把由比滨结衣所部调到斯波忠基金,担当廉政众。
名为监督斯波忠基金,其实就是给由比滨结衣所部一个闲差,以示照拂,不忘故旧。
然后嘛,就是圣人酒后失德,把由比滨结衣给办了,一枪命中有了小团子,顿时复杂了君臣关系。
所以当石田三成对尸位素餐的由比滨结衣不满,在圣人面前给她上眼药的时候,反而迎来了圣人的滔天怒火。
之后就是石田三成怂了,从此再也不敢管由比滨结衣的闲事,任由她游手好闲到此时,才算被半泽直义强行拉起来干点正事。
对半泽直义的话,由比滨结衣听得似懂非懂,努力理解着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要一直询问斯波忠基金,询问斯波粮票。
问她们在做什么,就算不懂也没事,反正她们必须给我解释,一直解释到我明白为止?
那如果她们不理我怎么办?”
由比滨结衣一脸迷茫。
她的性格本来就柔弱,胡搅蛮缠这种事她可以为了小团子,硬着头皮去做。
但对方如果不鸟她,她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继续向对方施压。
半泽直义呵呵一笑。
“对方不理会你?那你就上书圣人,表明职责所在,要求对方必须说明情况。”
如果没有小团子的存在,半泽直义才不会给由比滨结衣出这种馊主意。
什么事都办不好,还要瞎几把乱插手,妨碍别人做事,再捅到高层闹事,这在职场上是大忌。
大领导没有时间事事关注,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只会质疑你的工作能力有问题,浪费大领导的精力与时间。
但问题是,由比滨结衣不是一般人呀,她是斯波神裔的妈。
圣人不知道由比滨结衣能力有限,性子柔弱吗?可就算是为了小团子的将来,圣人也必须把由比滨家给立起来。
如果圣人没有这个庇护由比滨家的心思,就不会对半泽直义高抬贵手,放过她的小命。
半泽直义对圣人的心思已经摸透,自己能活下来,就是圣人要自己帮由比滨结衣撑场子,出主意,扩大由比滨家的影响力。
说透了,就是让由比滨家成为斯波家中有一定实力的一方诸侯,这才能保证小团子这个神裔三女的未来。
如果任由由比滨结衣继续摆烂,在多闻山城两耳不闻窗外事。
小团子以后接盘的家业就是一个烂摊子,毫无背景实力的她就算是斯波神裔,日子也不会太好过,甚至有飞来横祸。
所以,半泽直义是吃透了圣人的想法,只要由比滨结衣有勇气去监督,圣人一定无条件支持,为由比滨家造势。
就算由比滨结衣质疑堺港的厕所角落有污渍,为啥不用牙签扣地缝弄干净,圣人也会表示关注。
这么一来,想要接手高田阳乃拆分权力的那些人就要头疼了。
不管是大藏长安,本多正信,还是石田三成,她们都要面对一个无法战胜的监督者。
由比滨结衣会在一次次无知的质疑中,成为她们的梦魇,她们想要过点舒坦日子,就必须把由比滨结衣安抚好了,否则永无宁日。
第1856章你不生有的是人生
这就是半泽直义的用意,利用廉政众的职业特殊性,把由比滨结衣打造成为一个不用做事,只需要挑刺的搅局者。
当然,半泽直义也会站在由比滨结衣身后,帮她掌控尺度。
总之,由比滨结衣永远不会吃亏,吃亏的永远是别人。
只要这种事一次次发生,最终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忌惮由比滨结衣的影响力,想办法与由比滨结衣搞好关系,规避这层风险。
这就象是食品生产厂家和食品卫生管理机构的关系一样,监督和被监督的关系就是不平等的。
不服气?憋着。
而到了这个时候,小团子的身份再暴露出来,也就无伤大雅了。
大家只会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圣人对由比滨家无原则偏袒的原因,而在一次次事实敲打下,也没有人敢轻易对小团子动歪心思。
毕竟已经有不少人吃过苦头,让大家明白圣人对小团子的重视,不敢轻举妄动。
半泽直义将其中的道理掰碎了给由比滨结衣说清楚,但由比滨结衣还是木讷点头,似懂非懂。
最终,由比滨结衣自暴自弃道。
“反正我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只要是对小团子有利,我都会尽力去做好。”
半泽直义苦笑摇头,暂时也只能先这样了。
圣人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让由比滨结衣前来见自己,那么压着自己的禁闭令很快就会解除,从此潜龙出渊,大有可为。
想到这里,半泽直义不免心情激荡。
背靠斯波神裔一支的她,终于可以站上历史的舞台,撕开阶级屏障掣肘,做一些为国为民的实事。
而由比滨结衣见半泽直义不再说教,心里也是松了口气,笑魇如花扯开包裹,开始炫耀自己带来的东西。
“半泽姬,你看看,这是开春刚做的新衣,还有这个唐果子超级好吃,你试试。。”
半泽直义看着由比滨结衣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家督是个花瓶,这由比滨家的忠臣不好当呀。
堺港,高田阳乃正在焦头烂额应付粮票危机,身后却已经布满明枪暗箭,真正是破鼓万人捶。
在雪乃的院子里,阳乃捏着圣人给雪乃交底的信件,冷笑不止。
“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老娘还没输,就有人等不及惦记我的位置,大藏长安真是好胆量好胃口,也不怕噎死了自己!”
看向不动神色的雪乃,阳乃冷峻的目光才有了些许温度。
到底是亲姐妹,妹妹虽然平日里孤僻少言,但心里还是向着自己这个姐姐的,关键时刻愿意拿出圣人的私信和自己商议。
可转念一想,阳乃的下唇都要咬破了,眼圈也红了。
圣人真是无情,宁可相信大藏长安那个夸夸其谈的投机者,也不愿意再多给自己一点信任。
还在私下给雪乃写信,到底是雪乃更亲,是吧?
房中姐妹两人,一个气恼,一个冷漠,一时陷入沉寂。
半晌,雪乃冷清的声音响起。
“姐姐准备如何应对?
你应该很清楚,大藏长安只是第一个,而绝不是唯一一个,之后还会有人一个个跳出来。”
阳乃横眉竖眼。
“手里没有米,叫鸡都不来。
当年一个个百般讨好我,想要从我这里多弄点钱去,这会儿见我倒霉,争先恐后的落井下石,恨不能取而代之。
好,很好,非常好,我倒要看看,谁有本事把我掀翻了,坐上我这个位置。”
雪乃淡淡说道。
“请姐姐冷静,切莫冲动。”
阳乃瞪大眼睛。
“你是要我束手投降不成?放弃我辛苦经营的这一片基业,任由外人糟践我这些年的心血?”
雪乃看向被阳乃捏得面目全非的信纸,坚定道。
“这是圣人的意思,你不能对抗圣人的意志。”
阳乃这才发现自己想岔了,雪乃把信件给自己看,并非是要帮自己,而是希望自己妥协。
想到此处,阳乃仿佛被最亲近的圣人与妹妹同时背叛,激动得浑身颤抖,痛斥道。
“休想!我才不会认输!
粮票危机,我会成功平息!堺港之乱,我会让它平静!谁都别想夺走我的基业,这是我们高田家的立身之本!
雪乃你明不明白,这是你我姐妹在斯波家生存的本钱!”
雪乃毫不示弱得对视阳乃逐渐发红的双眸,冷冷说道。
“不明白的人是姐姐,你我立足于世的本钱从来不是什么粮票,什么基业,什么铜臭。
而是圣人与我们的感情,是圣人与我们的羁绊!
我不允许你违抗他的命令,就算你是我最在乎的姐姐也不行!”
回望雪乃的目光,阳乃心中发狠,咬牙冷笑道。
“如果我不愿意听你的呢?”
雪乃歪着脑袋,不屑得看向姐姐,就像看着一个赌气的不懂事的小孩子。
“我愚蠢的姐姐,你整天忙着赚钱,以为这是高田家安身立命的根本,却忘记了更重要的事。”
“哼!”
阳乃撇开头,一副不想再听不想再聊的模样,可雪乃的下一段话却彻底击碎了她强硬的外壳。
“姐姐你今年几岁了?你我随圣人复兴斯波十一载,姐姐比我还大一些,眼看就快三十了吧?
别人家的姐姐这个年纪都抱上孙女了,我家的傻姐姐脑子里却塞满了阿堵物。”
阳乃蹭的一下站起来,气得脸色发青。
“高,田,雪,乃,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们说正事呢,你给我东拉西扯什么!”
雪乃锤了锤自己的腿,她无法向阳乃那样猛地站起来。
自从在京都天诛中重伤,她的双腿就没有了力气,走路都难,特别是春天万物复苏,骨髓里的搔痒刺痛,更是一种折磨。
阳乃看着心头一疼,默默跪到雪乃身边,帮她把膝盖上的毯子紧了一紧。
可她的手却被雪乃牢牢扎住,姐妹俩目光对视,雪乃冷声道。
“高田家最需要的是孩子,我的蠢姐姐,你明不明白?
我的身体已经废了,指望不上了。
所以需才要你爬圣人的圣榻,撅起你的p股摇晃,让圣人怜悯你,疼爱你,给你留下种子,这才是你现在最要紧的头等大事。
而不是在这里气急败坏,为你犯下的错误狡辩。
你再废话,我就解除小奏的禁令,她每周不用只靠嘴巴,她也可以为高田家留下子嗣。”
高田阳乃气得尖叫。
“你疯了!立华奏那个银发南蛮番子,她怎么配为高田家留下子嗣!高田家如果生出银发银瞳的继承人,会沦为所有武家的笑柄!”
雪乃淡淡道。
“我不在乎,我只要圣人的孩子,你不生,有的是人生。
别说银发银瞳,我看圣人对那个丽璐,对那个克里斯缇娜都很在意,大不了让她们替我生,红发金发我也照单全收。
总好过你这个没用的姐姐,一无所出,整日犯浑。”
第1857章搞钱不如搞信仰
盯着雪乃的眼睛看了半天,却看不出一丝动摇,真实的让人带你害怕,阳乃嘴里喃喃道。
“疯了,你真是疯了。。”
雪乃呵呵一笑。
“对,我疯了,我想孩子快要想疯了。
每一次,每一次听到远方的消息,知道圣人又有了新的子嗣,姐姐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么羡慕吗?
关东的武田,上杉,北条,岛,真田,近畿的织田,细川,明智,两前田,尼子。。
每得到一个新消息,每次看到你还在堺港忙那些不知所谓的钱粮之事,我都恨不得把你扒光了绑起来,送去圣人座前承恩雨露。
姐姐,我的蠢姐姐,你看看你,为粮票发愁到两鬓都要生白,皱纹都出来了,你也快三十了,你还有多少时间蹉跎?
听闻圣人在江户城坐镇,有奥羽名门的伊达政宗主动入院侍奉,甘为奴婢,人家才十几岁,你拿什么和十几岁的青春少女比。”
雪乃的话就像是一把把尖刀往阳乃的心口插,把她心中膨胀起来的那些雌心壮志,志得意满,刺得四面漏风,崩溃泄气。
阳乃咬着牙不吭声,眼泪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雪乃放开抓着阳乃的手,伸手擦拭姐姐的眼角,却像是打开了泪崩的开关,阳乃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稀里哗啦往下流。
阳乃绷着脸,任由泪水在脸上流淌,丑态毕露,委屈道。
“我有什么办法,你以为我不想要孩子!可圣人忙碌,几年来不了一次堺港,轮都轮不到!
你以为我喜欢看细川藤孝挺着肚子在我面前晃悠?你以为我心里不急不嫉妒?但我有什么办法!
我又不会打仗!我只会赚钱!商务是圣人交给我的事业,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是他重视我的理由!
如果连商务都做不好,都被人取代了,那我还有什么理由让圣人继续爱我。。呜呜呜。。我很害怕。。你知不知道!我好害怕!”
雪乃摇头道。
“武家轻商,这原本就是一条歧路,就算你赚尽了天下的钱财,在武家眼中也就是一个满身铜臭的铢锱必较之徒,得不到尊重的。”
阳乃一抹眼泪,冷笑道。
“你说的简单。
我现在至少是捏着斯波家的钱袋子,就算别人心里看轻,至少面上不敢露出来。
可要是连这层铜臭都没有了,你我姐妹该如何在斯波家立足?
现在的斯波家可不是当年的破落户,家中群狼环伺,你争我夺。
圣人日理万机,即便对你我有情有义,也顾及不到方方面面。
如果不是我手中还捏着些许权力,你我早就被那些个如狼似虎的坏女人给边缘化了。”
见阳乃还是死鸭子嘴硬,雪乃无奈一叹。
“姐姐,你不要激动,且听我说。
我这几年身体不好,只能躲在屋中看书,这史书中字里行间皆是仁义道德,歌功颂德。
可我半夜睡不着觉,对着烛光摇曳,光暗阴影之间再看,整本书歪歪扭扭却只写着吃人两字。
这是人吃人的世道,千年以来都没有变过,想要不被吃掉,要么用暴力折服肉体,要么用信仰控制人心。
天朝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岛国自古之贵胄,不是出于公家,就是出于武家,亦是同理。
商人,工匠,农妇,那都是耗材,是被吃的对象。
你我姐妹受恩于圣人,假入谱代,本该为圣人忠心赤胆,繁衍子嗣,以求斯波家万代千秋。
可姐姐你,却钻进了牛角尖。
赚钱,成为斯波家的钱袋子,这应该是你人生道路的一段旅途,走过就走过吧,为何要执着于此,忘了你我姐妹的初心?
放手吧,姐姐,趁着这次机会借坡下驴,去追求高田家真正应该追求的东西。”
阳乃眼中带着一丝迷茫,就像是干了十年工作的大学生,在三十五岁的时候被服务了十年的公司辞退一般的那种迷茫。
三十五了,我就会干这个,这时候让我重头再来,我能做什么?
不想离开自己习惯的舒适圈,却又必须要面对公司的优化清退,自问未来该何去何从,茫然失措。
阳乃苦笑问道。
“你高看我了,我也就是在你面前埋怨几句,圣人之命,我岂敢违逆。
但我也确实不知道,一旦放弃了经营多年的堺港,接下来又能做些什么。
就算圣人眷顾,有幸怀上神裔,我也不能不为孩子的未来考虑,高田家总得有一份体面的实力,才配得上斯波神裔的身份。”
雪乃见阳乃态度软化,开始面对现实,面上冰霜也略略淡去,柔声说道。
“姐姐莫要担心,斯波家正值用人之际,你这么能干,绝不会无英雌可用之地。
我刚才说了,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打仗,姐姐是外行。但教育世人去爱圣人,姐姐一定可以的。
圣人重开神道,以现世神身份行走人间,却只有佛教诸派为之歌颂,这是远远不够的。
佛教诸派私心杂念甚重,当年的天皇朝廷也不敢全信全用,圣人神道自然也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以免日后出现差错变故。”
阳乃思索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重建神道教?”
千年之前,天皇朝廷还是窝在奈良盆地的岛国政权之一。
那时候的天皇开始积极从朝鲜半岛引入佛教经典,在奈良时期渐渐形成镇护国家的佛教政策。
佛教也的确在天皇朝廷打出奈良,统一岛国的扩张时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但天皇并未全面倒向佛教,沦为佛国,而是坚持本土的神道教,让神佛合流,成为天皇统治的宗教基础,精神支柱。
天皇是日照大神的神裔子嗣,行走人间的现世神。辅佐天皇的公卿与五品以上的殿上人,合称堂上官,死后有资格成神。
天皇朝廷一方面用佛教安抚基层,对外扩张,另一方面也有神道教这个本土信仰与佛教分庭抗衡。
最终发展出来的神佛习合,类似天朝的佛道儒三教合一,成为政权统治的主流思想文化。
第1858章退一步海阔天空
足利义满覆灭天皇朝廷,屠杀了天皇,公卿,也将代表天皇正统的神道教连根拔起。
随着神道教覆灭,佛教成为岛国唯一的主流文化,至今已经有两百年,彻底垄断了岛国人文思想。
斯波义银的现世神身份,就是由天台宗开始吹,随后真言宗,一向宗,临济宗等主流佛教宗派跟着唱赞歌,逐渐成为世人共识。
人心向背,看似虚无缥缈,其实是非常消耗统治的隐形成本的,斯波家在神裔这件事上得到了巨大的好处,但也有隐患存在。
如果哪天斯波家不牛b了,这些骑墙的佛教宗派会不会拒绝为斯波神裔歌功颂德,又或者改投她人,反过来威胁斯波神裔的正统性呢?
所以,为了斯波政权的统治稳固,绝不能把斯波神裔的根本放在佛教宗派那些尼姑手里,必须重建神道教,拿回宗教信仰的解释权。
在雪乃看来,阳乃与其在堺港赚这个辛苦钱,承担巨大的金融风险,做些吃力不讨好蠢事,不如借此脱身去搞神道教。
一方面,初建神道肯定要与圣人多多交流,正好卖乖承恩受种,为高田家诞下神裔。
另一方面,在岛国古代社会,神棍的地位远远高于商贾,对高田家未来也有利。
雪乃对阳乃露出认真的表情,缓缓说道。
“不是斯波家要重建神道教,而是我们姐妹爱慕着现世神,渴望更多的人加入我们,跟着我们信他,爱他,永远追随他的脚步。”
难得见到雪乃一脸严肃正经,阳乃忍不住噗嗤一笑。
“所以物质基础固然重要,精神文明建设也不能松懈,是吧?
你说得倒是轻巧,但你有没有想过,重建神道教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这可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事。
控制人心思想,哪是那么简单的事,也许把我这辈子搭进去,都未必能完成十之一二。”
雪乃斩钉截铁道。
“那就用你的一生去完成这一壮举,我会成为你手中的刀剑,斩杀一切不愿意信仰真神的邪徒!
姐姐在堺港经营十年,人力物力对你来说不是问题!”
阳乃呵呵一笑。
“你刚才还说让我放弃堺港基业,怎么?这会儿又改口了?”
雪乃冷淡道。
“商贾可以不做,但建设神道教需要的人和钱,自然是要的。”
阳乃两手一摊,叹道。
“好话坏话都让你说完了,你要我怎么办?”
雪乃问道。
“姐姐以为,大藏长安能够稳住粮票体系,对你取而代之吗?”
阳乃冷笑道。
“当然不可能。
大藏长安以为从关东筹集资金,平息了挤兑,就能够拿走我的权力,那是在白日做梦。
商务哪里是这么好做的?
我用了十年时间,周旋于堺港商人,京都商人之间,与她们背后的那些名门贵胄,地方武家,宗派势力达成一致。
在加上北陆道沿线诸国的利润分配,直江津乃至关东资本的利益牵连,其中干系何止是千丝万缕。
北陆道商路股票的利益,斯波家从来只占三成,斯波地产的投资方更是来路众多,各有背景。
只有斯波土仓是完全属于斯波家的,但那也就是一个清算系统,替各方股东分利分红的工具。
想坐我的位子?她大藏长安先摆平这些大大小小的股东,赢得她们的信任再说。”
这就是阳乃的底气所在。
只要圣人不放弃粮票体系,斯波家尽全力集资救市,挽回粮票的崩盘,那么阳乃依然是各方眼中的最佳合作者。
十年时间,阳乃从孤身到堺港软硬兼施忽悠今井宗久的小瘪三,发展出令天下侧目的斯波粮票,筹集四百万石军费,一举闻名于世。
斯波家町奉行高田阳乃的名号是响当当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替代,别人就愿意相信的。
别看阳乃现在处境窘迫,一旦斯波家全力救市,粮票体系转危为安,那些投资人还是只认阳乃这个合作了十年的圈内人,自己人。
没有人会拿真金白银开玩笑,大藏长安拿什么和高田阳乃比?仅凭圣人一纸任命,打消不了投资人的疑虑,建立不起投资人的信任。
看着一脸自傲的阳乃,雪乃淡淡说道。
“既然大藏长安肯定不行,那姐姐又在纠结什么?
退一步,海阔天空。
既然圣人对你有所担忧,那你就乖乖听话,放手让别人去试试。
不试试,别人怎么肯死心,与其防着明枪暗箭,不如给别人一个碰壁的机会。
不试试,圣人怎么知道你这些年的辛苦,怎么知道你为了他有多么用心,又付出了多少心血。”
阳乃嘶的一声若有所思,雪乃说得好有道理,竟让她无言以对。
雪乃继续淡然道。
“今天姐姐大踏步的后退,是为了明天大踏步的前进。
粮票体系离不开姐姐,那么就让别人去背这个黑锅,等别人不得不求到姐姐面前,条件也就随便姐姐开了。
到那时候,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新神道教的建设自然是如火如荼,一日千里。”
阳乃面色阴阳不定,最终放下心事,洒脱一笑。
“算你说的有理,我干了十年商务,早就腻烦了这一身铜臭。
罢了,谁若是愿意替我受罪,就接手过去吧。
你我姐妹以后好好经营新的神道教,为圣人神裔千秋万代而歌功颂德,方才不枉此生。”
见姐姐终于明白过来,雪乃淡漠的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轻轻吟唱道。
“曾经我茫然前行,黯夜的路上。。。一起飞翔,新造的人。”
阳乃侧头听完,说道。
“不错的颂歌,可以试着用在新神道教的仪式上,只是这新造的人过于僭越了。
芸芸众生,蝼蚁一般,哪有资格为圣人造人,只有你我这样的幸运儿,才有资格登上圣榻。
最后这一句,不如改为新的人生。”
雪乃点点头。
“随你,姐姐高兴就是。”
阳乃望着屋外的天空,心中积郁多时的沉闷仿佛在此刻消散,轻笑道。
“高兴,我自然高兴。
我爱慕的人,是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存在,我要用我的一生去传播他的伟大,歌颂我的光中之光。”
第1859章无法背弃的情义
粮票危机不断扩大,堺港乱局混沌不堪,大藏长安,本多正信,半泽直义等各方,出于不同理由不同目的,却都盯上了这块肥肉。
原本想要负隅顽抗的高田阳乃被妹妹高田雪乃说服,决定服从圣人私信中的调配,主动退让。
高田家将逐步从斯波商务中淡出,寻求在新的神道教方向发展。
粮票危机已然成为斯波家内部新一轮洗牌的,而蒲生氏乡却在暗中琢磨以改兼救的斯波地产新政策,需求新的资金来源。
斯波家经济动荡不断,而在此同时,与羽柴秀吉博弈的明智光秀已经陷入军事困境。
背靠淀城与胜龙寺城的明智军进驻山崎,却不想,竟然是自陷死地之中。
淀城的松永久秀反水,放开淀川水路,让羽柴军团进入山城国境内,从侧后包抄明智军的后路,围困山崎。
战略上陷入被动的明智光秀,她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胜龙寺城的细川藤孝出兵援救,守住桂川一线,保护明智军的最后退路。
胜龙寺城,居馆。
春夏交际,阴雨连绵,潮湿的天气让衣裤湿漉漉,总是干不透。
细川藤孝怀抱中的襁褓也是黏糊糊的,让她心里分外焦躁。
好在神裔皆是身体强健,细川藤孝怀中的阿玉呼吸自然,没有捂出一点痱子。
一下一下轻轻拍抚心爱的女儿,看着女儿沉睡的小脸蛋,细川藤孝亦是在平静自己的内心。
在她面前,坐着细川元常与三渊晴员两位母亲。
虽然这两老妪早已把家业托付给细川藤孝,不再过问家务,但影响力依旧在。
今日之事太重要了,她们也是忍不住想问个明白,而细川藤孝也需要获得她们支持,才能动员出和泉细川家的所有力量,奋力一搏。
三渊晴员性子最急,抢先开口道。
“藤孝,你可想清楚了,一定要出兵吗?
明智光秀倒行逆施,不顾圣人御令,擅自行动在本能寺烧死了织田殿下。
如今织田家的大军前来复仇,京都武家皆冷眼旁观,和泉细川家真要趟这趟浑水吗?
明智光秀多行不义,她做过些什么事,虽然没有明证,但你我心里都很清楚。
天朝有云,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如今她落得这个下场,那都是咎由自取,你何苦随她火中取栗,做这吃力不讨好的傻事?”
细川藤孝苦笑两声,看了眼一声不吭,却面露赞同的细川元常,叹息反问道。
“我有的选吗?”
天地良心,但凡还有的选,细川藤孝真不想管明智光秀那个混蛋的闲事。
细川藤孝刚生了孩子,月子还没出几天,就突然接到京都噩耗,明智光秀突袭本能寺,把织田信长弄死了。
确定这是真实消息,细川藤孝都要气疯了。
圣人已经构建伏见城体系,要与织田家合作攻略天下,明智光秀偏偏要逆天而行,弄死织田信长。
这特么的是在找死!
细川藤孝不是明智光秀,她没有那么多理想主义色彩,更多的是幕府名门传承的冷血功利。
如果没有圣人的存在,就算自己与明智光秀纠缠得再深,细川藤孝都会毫不犹豫把明智光秀卖掉。
淀城的松永久秀已经替细川藤孝打了样板,放开城防,反戈一击,明智光秀必然被困死在山崎!
可就是因为圣人存在,细川藤孝和明智光秀已然成为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她不能抛弃明智光秀。
当年,细川藤孝暗中运作,给斯波家添了多少堵,给圣人找了多少事?
三渊晴员和圣人的情分都快被她消耗光了,和泉细川家的未来都快被她折腾散了!
不管明智光秀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她确确实实是帮细川藤孝拉了皮条,上了圣榻,得了圣种,生了神裔。
细川藤孝战胜三渊藤英,继承和泉细川家,拿下堺港关所,征服丹后国,诓骗屠灭一色一门,吞下了两郡之地。
这一桩一件多少事,那都是和明智光秀息息相关,不分彼此。
现在明智光秀有难,细川藤孝如果坐视明智光秀战败身死,圣人会如何看待她?幕府各家会如何看待她?近畿武家又会如何看待她?
退一万步说,以细川藤孝和明智光秀的深度捆绑,细川藤孝说要反水投诚,羽柴秀吉敢相信吗?
细川藤孝胸闷气短,但她已经上了明智光秀的贼船,没办法再下来了,明智光秀是连接她与圣人的那根红线,她不能斩断这条线的。
自古情份锁人心,名门出身的细川藤孝可以做到政治黑厚,翻脸无情,但那个男人他不是这种人,所以细川藤孝也不敢当这种人呀。
细川藤孝看着怀中吸吮手指的阿玉,小心翼翼用指尖蹭着她稚嫩的肌肤,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她和圣人有了骨肉,她不想让圣人觉得她是个冷血无情的政治动物,她想要维护好这段来之不易的男女之情。
所以,就算明智光秀这个王八蛋把天都给捅破了,细川藤孝都得打落牙齿和血吞,保住自己的大媒人,铁盟友。
面对两位母亲的质疑,细川藤孝苦笑着对三渊晴员解释道。
“不是我愿意趟这趟浑水,实则不能不管。
母亲很清楚圣人的性格,当年您一丝维护故旧之子的好心,换来了细川三渊两家多大的好处。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圣人乃是千古未见之武家奇男子,为人最重情义,连您的一点善意他都牢牢记在心里,不忘帮衬细川三渊两家。
现如今,本能寺之变,织田殿下惨死留下孤女,明智光秀坠马失胎,可谓两败俱伤。
圣人已经没有了一个孩子,失去了一个孩子的母亲,他的心中该是有多么的痛苦。
明智光秀纵有千错万错,她也为圣人怀过胎,她手中还捏着织田遗孤。
如果我坐视明智光秀为羽柴秀吉所害,死在山崎,让织田遗孤落入织田家臣手中沦为政治棋子。
等圣人归来之时,我还有什么颜面坦然与圣人再见?”
第1860章解开明智光秀的死局
“这。。”
三渊晴员被细川藤孝问得无言以对,下意识看向细川元常,这姐妹俩从来都是细川元常更有智慧,拍案做主。
而细川藤孝这段话,也不止是说给三渊晴员听的,更是说给细川元常听的。
跟随三渊晴员的目光,细川藤孝转而看向细川元常,真诚道。
“两位母亲大人请听我一言。
如今前田利家,前田利益,尼子幸盛都是待产之身,临盆在即,近畿斯波领正处于群龙无首,无人做主的尴尬状态。
京都各家鼠目寸光,坐视明智光秀落入绝境,松永久秀反复无常,出卖朋友。
只有我和泉细川家坚贞不渝,作为斯波家最忠实的盟友,愿意主动为圣人分忧,急圣人之所急。
不管明智光秀是对是错,我必须出兵保住她,再听候圣人发落。
没有人可以僭越制裁神裔之母,夺走斯波神裔,唯有圣人才有这份权力!
还请两位母亲体谅我的苦衷,替我看护阿玉几天,我要亲自领兵前往山崎,绝不能让羽柴秀吉的政治野心得逞!”
和泉细川家在幕府的政治泥潭中打滚了两百年,细川藤孝一眼就看透了羽柴秀吉的小心思。
面上是替织田信长报仇,骨子里就是在争夺政治资本,为后织田时代的遗产争夺捞足筹码。
如果任由羽柴秀吉在山崎之战杀了明智光秀,夺走织田遗孤,圣人的面子往哪里搁!
回头为了换回孩子,说不准那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又会做出许多的政治妥协,牢牢站在斯波阵营的和泉细川家也会跟着利益受损。
与其让局面恶化到那个地步,不如现在就出兵援救,将主动权抓到自己手里。
和泉细川家经营胜龙寺城多年,顶住羽柴秀吉的复仇兵锋不是问题。
只要把明智光秀和织田遗孤活着带回来,细川藤孝就有信心扛到圣人回归。
到那时候,不管明智光秀下场如何,和泉细川家是做到了鹤立鸡群的忠贞榜样,细川藤孝也一定会得到圣人的感激。
这笔天大的人情,细川藤孝会算,能把细川藤孝教导出来的老狐狸细川元常自然也会算。
细川元常瞳孔一缩,精光一闪,果断道。
“你的身体刚刚恢复一些元气,我本不该让你操劳。
但你说的很对,圣人待和泉细川家情义深重,天恩浩荡,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理!
你安心把阿玉交给我与你三渊妈妈看护,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我们两个老妪早就不理世事,你已经是和泉细川家督,家中事务由你一言而决,不必再问我们。”
细川藤孝心情激荡,细川元常这话是彻底放下芥蒂,不再对细川藤孝当年的夺权耿耿于怀,表示将全力支持细川藤孝做事。
有了细川元常的这个态度,细川藤孝终于可以抛开掣肘,全力动员家臣团。
细川三渊两家坐拥和泉国,北河内,并在京都幕府拥有广泛的影响力。
和泉细川家一旦全力动起来,不单单是自家的二十万石动员力,也会影响其他幕府武家对局面的判断。
细川藤孝不让明智光秀死,其他抛弃了明智光秀的人,就得考虑如果明智光秀不死,活着见到了圣人,大家又该如何解释自家立场?
死人不会说话,但活人会说什么就难猜了。
本能寺之变,圣人死了一个女人一个孩子,万一明智光秀拉人垫背,圣人发飙迁怒,谁都扛不住。
所以,只要明智光秀死不了,大家就得考虑以后怎么继续和她打交道,就必须有所表示。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和泉细川家这一动,其他幕府武家就不得不跟着动起来,明智光秀的死局也就解开了。
羽柴秀吉的西国大回转,十日便杀到山城国边界,松永久秀门户大开,引羽柴军团从淀川水运侵入,迅速包抄明智光秀后方。
就在战争天秤迅速倒向羽柴秀吉的时候,胜龙寺城的细川藤孝忽然发力,她不顾产后虚弱,亲自领兵来救明智光秀。
从天空鸟瞰大地,西南的淀川不断有羽柴军向东向北扩散,隐隐将山崎的明智军后路断绝。
而在东北方向,细川军迅速占据桂川沿岸布防,死死卡住了明智军的最后一线生机。
在此同时,细川藤孝派出的大量使番正在快马加鞭的送信。
淀川是摄津国与和泉国,北河内的地理分割线,当南线的和泉国,北河内细川家领地全力动员,北线的摄津国立即感觉到了压力。
原本就对摄津国控制力不强的池田恒兴,面对处处漏洞的淀川,根本无力阻止蠢蠢欲动的细川军兵锋。
池田恒兴不得不写信到前线,告知羽柴秀吉自己的难处,希望羽柴秀吉能够迅速打开局面。
淀城之外,淀川河畔,羽柴秀吉的本阵就驻扎于此,指挥自己的军团不断深入北线,包抄明智光秀所在的山崎后方。
羽柴秀吉接到池田恒兴的信件之时,正在与松永久秀之女,松永久通寒暄笑谈。
当年,松永久通被本多正信蛊惑,包围攻入御所,差点害得松永家万劫不复。
事后,松永久秀力挽狂澜,阴谋算计三好三人众攻入二条城,杀死了足利义辉,扛下了弑杀将军的黑锅。
本多正信跑路,逃到明智光秀麾下受庇护,也让明智光秀拿到了一张王牌,时刻要挟松永久秀。
松永久通也因此沉寂多年,这次才被母亲松永久秀派来与羽柴秀吉联络。
只要明智光秀死在山崎,松永家就再也不用受其威胁,总算是苦尽甘来。
此刻,羽柴秀吉与松永久通聊得正欢,陪坐的正是她的新晋军师黑田孝高。
而阵外守护的旗本越过白布,将一封信件交到了羽柴秀吉手中。
羽柴秀吉一目十行扫过信件,眉头微微一紧,让松永久通跟着心头一跳,小心翼翼问道。
“羽柴大人,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羽柴秀吉松开眉间,笑道。
“没事,也不怕你笑话,是我离家日久,内人思念问我近况。”
第1861章黑田孝高献策
松永久通不疑有他,恭维道。
“大人伉俪情深,实在让人羡慕。”
羽柴秀吉笑了笑,举杯送客。
“我还得给内人写封信安安心,男人嘛,唉,真麻烦。”
于是,松永久通很识趣得鞠躬告辞了。
等她走远,羽柴秀吉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将手中信件交给座下的黑田孝高,说道。
“我写去胜龙寺城的书信没有打动细川藤孝,她依然选择站在明智光秀,不,应该说是全力支持明智光秀。
和泉细川家已经全面动员,淀川以南的细川领军势蠢蠢欲动,池田恒兴扛不住了,希望我尽快解决掉明智光秀。”
黑田孝高扫完书信,淡然道。
“细川藤孝与明智光秀的利益纠缠太深,您原本就不该对细川藤孝抱有幻想。”
羽柴秀吉叹道。
“和泉细川家能在幕府政治中屹立不倒,自有审时度势之心,我原本以为只需要晓之以理,动之以利,细川藤孝必然动心反戈。
可惜,可惜,要不是因为圣人的存在,细川藤孝怎么可能对明智光秀如此不舍?”
黑田孝高冷静道。
“细川藤孝一动,京都幕府各家冷眼旁观,坐视明智光秀战死的心思也会动摇,山崎之战难了。
明智光秀失智冒进,驻军山崎,原本是一招臭棋,她太过信任身后的松永久秀与细川藤孝了。
松永久秀反戈一击,好在细川藤孝没有辜负她的信任,否则她一定会惨败在山崎。”
羽柴秀吉摇头不语,黑田孝高所言的冒进之人,岂止是明智光秀一人而已。
拿下山崎的胜利果实太过甘甜,纵有黑田孝高几番警告,羽柴秀吉还是忍不住想要一战成功,带兵突进淀川,包抄明智光秀后路。
如今,细川藤孝不受诱惑,坚定站在明智光秀一边,细川军驻防在桂川足以保住明智光秀的退路。
等到京都幕府各家反应过来,羽柴秀吉谋划的山崎一战定乾坤,就彻底失败了。
既然计划已经不可行,羽柴秀吉也不纠结,干脆说道。
“黑田姬,这次是我急躁了,你可有办法替我挽回局面?”
黑田孝高看了眼羽柴秀吉,见主上面带诚恳,没有一点颜面何存的尴尬,果然是一位拿得起放得下的枭雌。
其实在出兵之前,黑田孝高就觉得成功概率很低,所以几次劝诫,只是羽柴秀吉一时贪念,猪油蒙了心,才落得进退维谷的境地。
黑田孝高如今的前途已经绑死在羽柴家的战车上,自然暗中想好了对策,让羽柴秀吉碰碰壁也好,反而给了自己发挥才智的机会。
眯了眯眼,黑田孝高说道。
“明智光秀纵有过错,但她到底是为圣人怀过神种,京都还有织田殿下的神裔遗孤在。
您一心阵斩明智光秀,上洛京都笑纳织田神裔,如果事成当然最好,但此事毕竟是侵犯圣人威严。
京都幕府那些人再怎么利益熏心,也不敢让您轻易得逞,有细川藤孝跳出来带头,这条路注定是走不通了。
我这里有正奇两策,愿献于主上。”
羽柴秀吉点头道。
“你说。”
“兵法有云,未算胜,先算败。
明智光秀的阵脚已经稳住,我们身后的淀川水路反而出了问题。
我军可先回摄津国,等待丹羽长秀大人,北畠信包殿下的四***团,大家兵合一处,再做计较。
南线的和泉细川家见我两军合流势大,必不敢轻举妄动,此为正策也。”
羽柴秀吉深深看了眼黑田孝高,这个毁容拐腿的年轻姬武士看似一本正经,其实一肚子小心思。
她明知道羽柴秀吉绝不会选这个所谓的正策,却放在前面先说了出来。
羽柴秀吉现在就是在抢时间。
一方面是抢在北陆的柴田胜家之前,另一方面也是抢在四国的丹羽长秀之前,要捞到为先主复仇的政治筹码。
如果回头等待丹羽长秀,与四***团汇合,羽柴秀吉还有什么主动权发言权?
丹羽长秀与柴田胜家在织田家中的威望,岂是羽柴秀吉这个后辈可以比拟的?
连羽柴这个苗字,都是羽柴秀吉腆着脸从她们两个那里蹭来的。
为了争夺织田信长死后的遗产,羽柴秀吉必须得到足够的政治筹码,主导战后的利益分配,否则她注定会被边缘化。
黑田孝高明知如此,还用第一策来刺激羽柴秀吉,就是为了让羽柴秀吉冒险用她的第二策。
这种连主君都要计算的小心思,实在让羽柴秀吉喜欢不起来。
当年的竹中重治也是才智过人,但她绝不会对羽柴秀吉用这等小手段,为人也更加正直真诚。
想到竹中重治,羽柴秀吉又是心中一疼。
竹中重治劝她放弃对圣人的爱,更强化了羽柴秀吉一定要夺取天下的渴望。
我已经放弃了我的心中挚爱,所以我必须得到足够的补偿,我必要得到天下!
在这种扭曲的补偿心理之下,当羽柴秀吉听到黑田孝高提及圣人与织田明智的肉体之缘,此刻心底是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而黑田孝高此刻卖弄的小聪明,就更让羽柴秀吉心生反感了。
当然,羽柴秀吉是做大事的人,她现在用得着黑田孝高,自然会把情绪藏得严严实实。
羽柴秀吉笑道。
“孙子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黑田姬的正策四平八稳,却不是制胜之道,还是说说奇策吧。”
黑田孝高微微鞠躬,冷声道。
“斯波神裔地位超绝,明智光秀与织田遗孤皆是神裔所属,原本就不好招惹。
既然机会已经一闪而逝,不如顺势而为,再做他选。”
羽柴秀吉沉声问道。
“计将安出?”
黑田孝高眺望远处的淀城,冷冷说道。
“听闻,三好上洛,弑杀先代将军,乃是明智光秀在幕后操纵,松永久秀也脱不了干系。
这些年松永久秀对明智光秀言听计从,并非两人关系莫逆,友谊长存,而是受明智光秀胁迫所致。
所以,这次松永久秀是想借刀杀人,利用主上这把刀,让明智光秀永远闭上嘴。
此不忠不义之徒,其心可诛也。”
羽柴秀吉正皱眉咀嚼着话意,黑田孝高又说道。
“听闻,此次织田殿下上洛,乃是和离的斋藤浓君撺掇。
浓君与明智光秀是表亲,这些年为明智光秀说了不少好话,这次更是帮明智光秀将织田殿下害死。
主上身为武家义士,身为织田家臣,岂能容忍这些残害先代,杀害主君的***逍遥于世?
明智光秀自有圣人圣裁,可松永久秀,斋藤浓君却不是神裔,这等恶徒匪类,世人皆可杀之。
主上,淀城近在咫尺,安土城也并不遥远呀。”
第1862章尊王攘夷是羽柴
黑田孝高说话得语气平淡,可言语中内容的凶狠冷酷却是惊得羽柴秀吉一身白毛汗。
羽柴秀吉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心理扭曲的年轻谋士,她与逝去的竹中重治完全不同。
阴冷,毫无底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倒与明智光秀的思维模式有些类同,都是世俗道德难以认同的毒士。
难怪黑田孝高要以正策铺垫,激将羽柴秀吉,实在是因为她的奇策过于阴损,担心羽柴秀吉不用。
明智光秀如果干不掉,织田遗孤肯定也拿不到了。
那么就以讨伐明智光秀同谋的名义,杀死松永久秀,夺取淀城,然后顺流直下,攻占安土城,干掉斋藤浓君。
圣人在上,明智光秀的罪过只能由圣人圣裁,不管是丹羽长秀,还是柴田胜家,她们都没胆子忤逆圣人。
但先人一步的羽柴秀吉完全可以罗织罪名,迫害她人,为自己的功勋涂脂抹粉,做政治加分。
松永久秀刚刚反水,投靠羽柴秀吉,双方正在政治蜜月期,她绝不会想到羽柴秀吉会在这时候对她松永家忽然下手。
有心算无心,只要动作够快,近在咫尺的淀城转眼就能易手,有了这座控制淀川门户的重镇,羽柴秀吉便可以轻车熟路冲回安土城。
此时的安土城,因为主人织田信长的意外死亡,正陷入混乱中。
羽柴秀吉以捉拿明智同党的名义,骗开城门,弄死斋藤浓君,就可以顺理成章占据这一四通八达的南近江重镇。
运气好,还能把看守琵琶湖出入的坂本城搞到手。
明智光秀恶贯满盈,先后阴谋杀害足利义辉,织田信长。
只要羽柴秀吉的罪名编得好,松永久秀与斋藤浓君的人头,足以让她拿到为将军为主君复仇政治筹码。
再加上已经得手的淀城与安土城,更是日后在织田家内部会议上讨价还价的重要依仗。
羽柴秀吉不动明智光秀,不进京都迎接织田遗孤,也是给了圣人面子,近畿斯波领现在群龙无首,不会轻易介入织田家的内部残杀。
如此一来,羽柴秀吉为君复仇的名声有了,控制交通枢纽的好处也拿到了。
但这事嘛,实在是有些无耻,令人齿寒。
淀城易守难攻,松永久秀真心投靠过来,毫无防备,羽柴秀吉却翻脸偷袭,杀她全家,吞她地盘。
斋藤浓君更是无辜,他一个夫道人家懂什么政治,完全是被明智光秀欺骗的可怜人。
羽柴秀吉杀害这两人,强行占据两城,标榜自己的忠义,捞取政治筹码,吃相实在有些难看。
但转念一想,也只有这两个孤魂野鬼般的人,斯波家不在意,织田家不维护,才能让羽柴秀吉随意欺凌滥杀。
羽柴秀吉不喜欢黑田孝高这个恶毒计策,但山崎之战已然成了一锅夹生饭,明智光秀从软柿子变成了硬刺猬,也的确不能再执拗了。
想了一想,羽柴秀吉说道。
“即便我拿下淀城,安土城,织田家臣团也因为不愿意得罪圣人,捏着步子承认了我杀死松永久秀,斋藤浓君的替主复仇之功。
但这些筹码,还是不足以让我主导战后的织田家大评议。
丹羽前辈倒也罢了,她一向没有太大的野心,可柴田胜家,北畠信包等人是不会轻易妥协的,她们必然要与我争夺会议的主导权。”
羽柴秀吉处心积虑想要主导织田家的战后会议,是因为织田信长突然死亡,她集中捏在手里的巨大权力瞬间没有了主人。
织田家的未来只能用传统的评议方式决定,织田家的野心家们,谁不觊觎那份至高无上的权力?
拿到评议会的主导
权,就等于握住了分割蛋糕的刀子,自然可以合纵连横,获取最大的织田遗产。
进一步说,织田遗产的分割结束之时,就是织田家的野心家们相互征伐的开始。
想要在未来的织田内战中占得先机,羽柴秀吉必须做到两点。
其一,排除斯波家的影响力。
不管是勾结南蛮教,引发堺港金融危机,搞乱斯波粮票体系。还是奇袭山崎,尽快消灭明智光秀,夺走织田遗孤。
羽柴秀吉都是为了在战后与圣人讨价还价,让斯波家对织田家的内乱不要参与,作壁上观。
黑田孝高提出放过明智光秀,弄死松永久秀与斋藤浓君的策略,其实也是在讨好圣人,为日后交涉留下余地。
其二,利用战后评议,广泛拉拢中立派。
像池田恒兴,丹羽长秀这些野心不大的重臣,都是羽柴秀吉要拉拢的对象,拿到会议主导权,才有筹码和这些中立派谈条件。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才能在会议之后的织田内战中干掉柴田胜家,北畠信包这些野心家,把织田遗产捏在手里。
羽柴秀吉想要统一天下,必须继承织田信长的全部遗产。
再在这个基础上西征扩张,拿到更多地盘打造自己的基本盘,才有可能与斯波家分庭抗衡,伺机夺取天下。
黑田孝高的策略其实也是考虑到了这两点,但羽柴秀吉还是觉得不够稳当。
仅仅是松永久秀和斋藤浓君两个人头,淀城与安土城两个重镇,还不足以占据上风。
对于羽柴秀吉的疑虑,黑田孝高早有腹案,于是问道。
“主上可曾听过尊王攘夷?”
羽柴秀吉这些年一直在努力学习各类文化,早就不是昔日吴下阿蒙,她思索道。
“尊勤君王,攘斥外夷,这是春秋上记载的齐恒公作为。”
黑田孝高意外看了一眼羽柴秀吉,这位仆役出身的武家大名,竟然比许多名门后裔更加博学。
敬佩之余,她鞠躬道。
“周朝衰弱,华夏动荡。
齐恒公上尊周王室,以尊王之名讨伐蛮夷,维护正统,诸国皆拥护景从,使得齐国一跃成为霸主。
今日,织田殿下突然离世,织田家正值风雨飘摇,家业动荡,群臣不安。
主上受织田殿下厚恩,无以为报,唯有尊织田遗孤为主君,如若有人觊觎家督之位,您必会舍命讨伐,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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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3章
羽柴秀吉愣了一愣,喃喃道。
“妙,妙呀。”
羽柴秀吉出身卑贱,即便她成功杀死明智光秀,得到织田遗孤,想要登顶,名分上也是行不通的。
所以,就算她手里捏着织田遗孤,掌握织田会议的主导权也悬,何苦现在她手里就没有织田遗孤。
黑田孝高的尊王攘夷,就是让羽柴秀吉尊织田信长的遗孤为王。
如此一来,羽柴秀吉对先主是忠,中立派会欣慰,反对派没有理由找茬,甚至斯波家的圣人也挑不出错来。
遥尊这种事,几千年前的齐恒公就干过了,借虎皮举大旗,大义之名用起来可爽了,一个刚出生的小娃娃也不可能出来管羽柴秀吉。
但羽柴秀吉的对手们就要难受了,因为她们不一样。
北畠信包是织田信长的三妹,她自然希望把苗字改回织田,小宗入继大宗,怎么可能愿意尊织田信长女儿为王,看着别人当新家督?
而柴田胜家也是如此,她娶了织田信长的弟弟,被列入织田一门众,如果她和织田市君生下孩子,也是有机会继承织田家的家业。
羽柴秀吉比起这两人的劣势,就是羽柴秀吉绝对没有可能继承织田家,当上织田家督。
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要长期维护织田家这张饭桌,今天的每一分努力,都是为了明天掀桌,自己再开一桌。
而在此刻,尊王攘夷就是把羽柴秀吉的劣势变成她最大的优势。
既然没有希望,自然也没有失望,尊一个小娃娃当几年董事长,然后自己这个总经理暗中把公司掏空,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而北畠信包与柴田胜家她们心里的渴望可不是当几年总经理,她们是有机会成为董事长的人。
所以羽柴秀吉说她不觊觎织田家督之位,大家都相信,原本就拿不到的东西嘛,有什么好不信的。
但北畠信包与柴田胜家就算硬着头皮说了,一百块钱我不要,我只要五块钱,大家表示信你个鬼。
这一点区别,就让羽柴秀吉甘心尊织田遗孤为王,而北畠信包与柴田胜家是进退两难。
就算这两人勉强答应下来了,之后估计也会迅速反水。
而她们的反水,又能让羽柴秀吉顺理成章以大义之名讨伐她们,并得到大多数织田家臣的支持。
如池田恒兴,丹羽长秀这些中立的实力派,原本羽柴秀吉还不知道该怎么拉拢她们帮自己,尊王攘夷这一招使出来,她们肯定支持。
只要羽柴秀吉稳得住,愿意给小娃娃跪下磕头,北畠信包与柴田胜家必然是坐不住的,她们的处境就注定她们没有这份战略定力。
小娃娃成为家督时间越长,她们身为一门小宗的继位可能性就越渺茫,自然要铤而走险。
最重要的是,黑田孝高这一策还有一个妙处,那就是羽柴秀吉的尊王攘夷是能够得到斯波家圣人好感的。
一旦北畠信包与柴田胜家造反,导致织田内战,斯波家绝不可能去帮她们。
因为织田遗孤身上流得不止是织田信长的血,还有圣人的血呢,圣人怎么可能去帮想要推翻自己女儿的外人?
如此一来,羽柴秀吉成功得可能性就更高了。
一旦让她成功排除斯波家的影响力,完成对织田家内部的压制,织田信长的遗产就成功落入她的手里了。
到那时候再想办法反悔扯皮,与斯波家分庭抗衡,有的是办法。
羽柴秀吉思索间,黑田孝高又在天平上加上了最后一块砝码。
“主上之前为了让近畿斯波领对明智光秀的困境袖手旁观,写信告知尼子幸盛,关于尼子胜久死亡的真相。
两前田家忙着生孩子,唯一孕期内还有行动力的尼子幸盛对明智光秀恨之入骨,严令各家不许援助,才导致明智光秀孤立无援。
如果明智光秀真的死了,战后的您就要面对尼子幸盛的恶意。
但现在,我们放弃对明智光秀下手,也是在面前竖起了挡箭牌。
尼子幸盛要报复,第一目标就是明智光秀,圣人想保住明智光秀就只能冷处理尼子胜久之事。
只要斯波家想大事化小,主上也可以借此过关,不用担心来自尼子幸盛的掣肘。
反正您左右不过是写了一封私信,真假岂能由您随口说了算,自然是要圣人圣裁才是真。”
羽柴秀吉点点头,既然知道杀死明智光秀,夺回织田遗孤的滔天大功已然是事不可为,她当然也没必要再去翻出尼子胜久的旧事。
无非是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一封私信几则谣言,推说不知道,丢给莫须有的阴谋家就是了。
但被黑田孝高这么一说,羽柴秀吉弄死明智光秀的心思也就更淡了,无奈叹道。
“非我不想为君复仇,实在是天不遂人愿,明智光秀寿数未尽,为之奈何。
但就算不能击杀主谋,从犯爪牙一等匪类,也不可轻易放过。”
黑田孝高微微一笑,眼神冷漠却没有半点笑意,鞠躬道。
“主上英明。”
是夜,羽柴秀吉趁着松永久秀不提防,以有事相商为名,忽悠松永久通骗开城门,杀入淀城。
松永久秀见大势已去,也不理羽柴秀吉胁迫女儿,果断命令手下放火点燃天守阁。
她将心爱的茶器平蜘蛛装满火药之后投火自尽,炸得粉身碎骨,保住了自己最后的尊严。
事后,羽柴秀吉以松永久秀母女谋害先代将军为名,斩杀松永久通,屠灭松永全族,占据了淀城。
同时,羽柴军团与山崎的明智军脱离接触,回缩淀城,严守南线淀川。
淀川向东,北上京都为宇治川,东进琵琶湖为濑田川。
羽柴秀吉亲率大军东进,绕过京都,穿越濑田川,直抵尽头的坂本城,以池田恒兴的亲笔信,说服当地织田守军开城。
随后,羽柴秀吉带兵进入南近江平原,一样是轻松入驻安土城。
借助池田恒兴在织田信长亲军中的威望和信任,羽柴秀吉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拿下织田信长的居城。
而她也是谨慎得没有进入织田信长居馆所在的内丸,严守臣子本分,只是驻守在外围控制全城。
但羽柴秀吉又在第一时间将出家修行的斋藤浓君抓捕,以与明智光秀同谋杀害织田信长的罪名,立即斩首示众。
在明智光秀,细川藤孝与一众近畿武家尚未反应过来的几天功夫,羽柴秀吉通过一连串眼花缭乱的进袭,完成了自己的战略目标。
只留下整个近畿的武家面面相觑,看着羽柴秀吉标榜自己对织田信长的忠诚与功勋。
在此同时,丹羽长秀与北畠信包的四***团已然在石山登陆归来,而柴田胜家也通过前田利家的协调,通过斯波家所属的敦贺郡。
随着织田信长的死亡逐渐被大众接受,她死后的织田家将何去何从,又成了新的焦点,孕育着新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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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4章被迫养胎的真田信繁
圣人太强大了,羽柴秀吉从未想过能在这个时间点与之抗衡,她的所作所为只是在卡圣人的弱点。
斯波义银再强,他依然是一个男人,男人的心到底是太软了,远不如女人冰冷无情。
舍不得打破家里的瓶瓶罐罐,舍不得伤害身边的女人孩子,就注定他会被无数愁丝纠缠住,眼睁睁看着羽柴秀吉发展壮大。
羽柴秀吉不急,她可以向织田遗孤磕头,可以给织田大佬承诺,可以装作忠诚于织田信长的遗臣。
只要她的实力不断膨胀,总有一日能够积蓄起足够的力量,推翻现有的秩序,建立属于自己的羽柴公仪。
因为羽柴秀吉很清楚武家的本性,武家慕强,只要自己足够强,怎么都行。
就在羽柴秀吉改换策略,在近畿攻城略地之时,关东的斯波义银已经动身离开江户城,沿着东海道迅速回归。
而在斯波义银身后,关东各家渐渐收到了近畿各种乱象的消息,也滋生出各自的诉求。
不管是织田信长之死,还是粮票体系危机,都预示着圣人必然更加需要借重关东武家的力量,来施加自己的政治手段。
这对关东武家来说,是一个好机会。
关东关西的体量,大概是天朝两省大小,天朝省籍乡党都要在朝堂上斗个你死我活,何况是有着团体排外传统的关东关西两地武家。
圣人崛起于近畿,但这些年在关东潜心耕耘,关东武家是心悦诚服,日渐稳定的关东已然成为斯波家的大后方。
那么在未来的斯波政权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如何调和关东关西武家的矛盾。
宋元两朝的长期区别对待,让汉族几乎分裂为北人与南人,直至明朝一统天下,才重新将汉族整合一体。
而在岛国,自古以来要么东风压倒西风,要么西风压倒东风,从来没有东西风和谐相处的时候。
武家崛起于关东,追随幕府将军,分封遍布全岛,到了五百年之后的今日,随着经济各成体系,关东关西武家关系早就疏远到冷漠。
织田信长是近畿的军事代表,粮票体系是近畿的经济代表,这两方面忽然同时崩溃。
关东武家是否能借此次机会,在未来的斯波天下中占据更强的政治优势,成为许多关东武家心中的新思路。
好在义银无意中选择了经济援助,而不是再次组建关东联军,也就幸运得避免了关东武家野心的进一步膨胀。
比起无情的刀枪,关东钱粮侵蚀近畿的力量,终究是温柔一点。
而大藏长安拿着两道圣人手令,为粮票危机筹资的举措,也成了关东强藩们觊觎的近畿敲门砖。
西上野,吾妻郡,岩柜城。
当年,真田信繁因为救助落难的圣人被封松代,石高不过一千。
怎想她竟然胆大包天,联络吾妻郡的滋野三族,以小搏大,吞下吾妻郡万石领地,从此跻身大名。
之后,真田信繁追随圣人南征北战,真田众从关东杀到近畿,又从近畿杀回关东,立下功勋无数,被圣人誉为天下第一兵。
而随着真田信繁地位的不断上升,现在吾妻郡已经成为滋野三族的自留地,真田众的核心领地。
在这块山中盆地,真田信繁就是土皇帝,山上的山民,山下的农民,都指望着她带大家吃饭,可谓万众一心,坚如磐石。
所以,当海野利一提出鸠占鹊巢之策,逼着真田信繁冒领养女真田凛的腹中神裔,真田信繁就只能窝在自己老巢养那个不存在的胎。
也只有在这里,真田信繁没怀孕的秘密才能守得住。
为了保密起见,真田信繁与真田凛并没有住在岩柜城中,而是住在附近的山涧居馆。
对外称真田信繁养胎,真田凛身为养女,侍奉母亲的衣食起居。
而事实呢,正相反。
居馆之内,真田信繁愁眉苦脸对前来的海野利一埋怨道。
“六娘,我这都快憋死了,真想出去走走。”
此时两人独处一室,海野利一也不用照顾主君面子,冷冷说道。
“您怀的可是神种,照着其他神裔之母的状况,现在正是难受的时候,怎么可能出去游山玩水。”
真田信繁拍拍自己六块腹肌的肚子,撇撇嘴。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嫉妒,明明都是一次,怎么真田凛说有就有了,自己却是一无所获。
明明是什么事都没有,还得陪着那丫头坐牢,对,就是在这山涧坐牢,让性子跳脱的真田信繁实在是难受得紧。
她干巴巴笑了笑,试探道。
“我就在这附近走走,你放心,吾妻郡是我的地盘,一草一木皆在掌握,不会暴露的。”
海野利一也不说话,就是冷冷看着真田信繁,一直看到她心虚低头,才缓缓说道。
“请牢牢记住,现在怀孕的人是你,是你真田信繁,不是后院那个孕吐难眠的真田凛。
记住她现在的样子,那就是你现在应该有的样子,永远永远不要忘记这一点。
斯波家注定会夺得天下,真田家身为神裔一支,逃不脱未来的政治漩涡,你如果不希望我们全都死光,就给我牢牢记住。
神裔不是请客吃饭,你如果露了馅,会死很多很多的人,其中就包括我。”
真田信繁像是牙疼一样的龇牙咧嘴,面对冷若冰霜的海野利一,她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这真是一物降一物,外界让人头疼的真田野猴子,在海野利一面前被训得就像是个孙子。
叹了口气,真田信繁决定转移话题,她说道。
“武家义理促进会的贪腐窝案就这么完了?
咱们真田众折腾了好几个月,抓的尽是些小鱼小虾,好不容易捏住一些有用的证据,还没用上呢,这就结束了?”
海野利一余怒未消,冷声道。
“那你还想怎么样?
小鱼小虾抓光了,接下来就是反贪腐深水区。
涉案人员不是上杉武田北条家的臣子,就是关东斯波领奉行,最差也是跟由良家混的关东老武家。
原本我们不得不和这些人碰个头破血流,现在圣人主动喊停,你就偷着乐吧,还想怎么个折腾?
真觉得自己三头六臂,不怕得罪人,更不怕人家鱼死网破?”
第1865章
真田信繁当然不愿意强出头,把所有人都得罪光。
可之前圣人下令反贪腐,她是觉也睡了,孩子也有了,为了这天大的富贵,她不得不去碰这个硬钉子。
好在海野利一够义气,直接让她带着真田凛以养胎之名回吾妻郡雌伏,自己出面做得罪人的事,真是挡刀的好姐妹。
真田信繁这会儿只是想转移话题,却被海野利一抓着话柄怼得无言以对,只能干笑道。
“不是,我就是没想到圣人会轻易放过这些蛀虫,有些不甘。”
海野利一怼了几句,这会儿气也消了,和野猴子置气不值得,她就是个没脸没皮的。
于是,淡然道。
“不放过又能如何?
粮票体系出了大问题,堺港那边听说闹得天怒人怨,天天有人带着全家老小投河自尽。
再加上本能寺之变,织田家群龙无首,引得近畿动荡不安。
圣人仁厚,此刻必然是心乱如麻,归心似箭,关东这边必须得稳住,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
比起近畿大乱,武家义理促进会那点点小案子,自然只能先放一放了。”
站在海野利一的角度,她是赞同圣人做法的,事有轻重缓急,此刻不是大力反腐的好时候。
亏空是任何一个政权最敏感的问题,粮票体系的危机,说到底还是圣人自己套现套得太狠,破坏了粮票体系的良性循环,财政健康。
所谓的财政收支,说白了就是一句话,怎么搞钱,怎么花钱。
圣人很能打,但斯波政权能够稳如泰山,粮票融资搞了巨额资本拿钱砸人也是功不可没。
现在粮票体系出现危机,是动摇斯波政权财政基础的***烦,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海野利一不是羽柴秀吉那样的赌徒,心里念着光脚不怕穿鞋,不顾一切也要搏一搏富贵。
站在斯波家的立场看,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稳住别浪。
斯波家一统天下的大势已成,只要自己不乱,之后不过是按部就班得走下去,直至天下归心。
这时候,钱比刀更有用。
天下不能永远乱下去,最终平定乱世的不会是屠戮人的刀,而是养活人的钱。
斯波家必须保住自己的财政,不能让粮票体系崩了,这比争一时长短更重要。
有了钱才能养人,有了人维护的政权才能长久,想要舒舒服服搞钱养人,粮票这工具是少不了的。
真田信繁自然也明白金钱的力量,真田众能够迅速扩张,将她推上侍所代官的位置,抬上圣人的圣榻,也有钱的功劳。
如果不是三好清海大搞土特产贸易,盘活了西上野之地的经济,真田众就算再能打,也就是一群被人用狗骨头贱养着的恶犬。
钱是人的胆,真田信繁的发达离不开钱,圣人自然也是一样。
真田信繁摸摸下巴,问道。
“听说,大藏长安正在四处活动?”
海野利一意外看了眼真田信繁,没想到这家伙摆烂之余,多少还知道关注点正事。
真田信繁摆摆手,继续说道。
“和我没关系,是清海大师写信来问,我们是否要掺一脚。
粮票呀,那可是好东西,印几张纸就能换来别人的真金白银,想想都要流口水。”
海野利一点点头,原来是三好清海的主意。
真田众出身山野,不怕死的悍将多的是,但懂经营的姬武士却一个都没有。
就算海野利一自己,也就是懂得一些维稳之道,在三好清海到来之前,领地开发等同于无。
也不知道真田信繁哪里来的好命,从山林子里捡来一个三好伊三已经是人才难得,之后跟来的三好清海更是精通军政经的全才。
这让海野利一不禁感叹,时也运也,这是老天追着真田信繁喂饭吃,活该她成就一番大事业。
当然,此时的真田信繁与海野利一还不知道,她们依仗搞经济的两位光头大师,出家前的苗字是三好。
其中一人更是背负弑杀将军恶名的三好三人众之一,三好政康。
只说眼前,三好清海听闻大藏长安正在为堺港救市集资,圣人已经允许关东资本介入粮票体系,立即察觉到了巨大的机会。
所以,三好清海才会不顾主上养胎要紧,上书阐明情况,希望真田众也能从中分一杯羹。
海野利一点头道。
“清海大师说得对,斯波粮票,我们的确应该插一手进去。”
关东武家比起关西武家,对粮票的威力更加震撼。
关西对外贸易昌盛,商业繁荣,天朝的纸币兑票,欧美的协议合同,多少都算见识过,明白一点粮票的运转机制。
当地武家虽然感叹圣人牛b,能用粮票融资到四百万石军费,活活压住了织田信长的野心。
但既然明白其中原理,自然也不会太恐惧,毕竟人类最畏惧的还是自己搞不懂的东西。
而关东武家就不一样了,她们中大多数人还生活在以物易物的庄园制封闭经济中,完全不明白一张花纸怎么能换来那么多物资。
斯波家虽然是名门,但早就衰败了,斯波义银名义上背靠祖先荣光,其实是一手一脚重新建立了一个新的斯波家。
关东武家敬畏他的战阵无双,更恐惧他层出不穷的无限钞能力。
不论是越后平叛,还是越中讨伐,又或者是关八州的无战事令,最后都是斯波义银用钱粮砸出来的长治久安。
如果没有长期的好处拴着,关东这些桀骜不驯的地头蛇能这么太平?这么听话?
如今的关东,北陆道商路发达兴旺,揣着一纸斯波粮票,就可以在各地商町买到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
关东武家迷茫其中的原理,不明白为什么写着一石粮票的纸,竟然真的能换到那么多粮食。
但这种迷茫,却不妨碍她们追捧粮票本身,这纸特么的真香!
如今,斯波家遇到一点点小问题,圣人开恩,允许关东强藩以资本入股粮票体系,谁不动心?
手持尚方宝剑的大藏长安,已然成为上杉武田北条三家强藩的座上宾,真田家的三好清海看着眼热,可不是赶紧给老板写信求助。
第1866章三强藩与两重臣
真田信繁问道。
“大藏长安联系过你?”
海野利一摇头道。
“这倒没有。”
真田信繁怒道。
“怎么着?她是觉得我真田信繁的权位不够,还是担心我真田众掏不出钱?
她就知道围着上杉武田北条那几家打算,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海野利一叹道。
“你不必太激动,大藏长安心存顾忌也是情有可原。
我刚刚带人把武家义理促进会查了个底朝天,她多少有些发怵,这会儿要面对我,估计两腿还有些软。”
真田信繁这才反应过来,哈哈一笑。
“你这冷面判官的名号已经响彻关东,谁人不识,谁人不晓。
我要是大藏长安,也会有所顾忌,只是她这一犹豫,反而让我为难了,难道还需要我们亲自去找她讨要不成?”
海野利一冷笑道。
“我们真要上门讨要好处,岂不是还得欠她一份人情?
大藏长安是个明事理的人,她现在急于求财,自然想着长袖善舞面面俱到,不至于为此得罪我们。
虽说圣人高举低放,淡化了武家义理促进会的那些腌臜事,但若是她真惹恼了我,我手里的那些个证据也不能放着发霉吧?
放心,她不会不顾及这一点,一定会上门求教,这事交给我和清海大师来办,真田众吃不了亏。”
真田信繁点点头,眉开眼笑。
有钱赚谁不欢喜,何况是这种稳赚不赔的天降横财。
正如海野利一所言,大藏长安得罪不起真田众,圣人喊停不代表真田众好欺负,把真田信繁的野性子激出来,大藏长安绝对不好过。
大藏长安能爬到今天的这个位置,脑子绝对好使,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她心里门清,不会昏头的。
在圣人的布局中,关东的政治核心是依靠三强藩,两重臣来维持斯波家的统治。
奥羽地区苦寒偏僻,伊达最上等当地大名虽然烦心,但也只是疥癣之疾,动摇不了斯波家在关东的统治根基。
斯波家统治关东的重点,在甲信,在越后,在关八州。
甲信地区,特别是信浓国,号称四通八达,占据山地觊觎四方,乃是兵家必争之战略要地。
越后富庶,武家彪悍,东压奥羽,西顾北陆,南下关八州,是斯波家在关东发家的与老底子。
关八州最要紧,关东平原是岛国第一大平原,武家政权发源地,不管是政治价值,军事价值,还是经济价值,都是关东独一无二的。
如今,三强藩各自镇守关东一部分区域。
上杉谦信坐拥越后,越中,上野,下野四国的大部分地区。
武田信玄拿着甲斐,信浓,常陆三国的大部分地区。
北条氏政占据伊豆,相模,武藏,下总,上总五国的部分地区。
三人都已经生下神裔,三家已然成为斯波神裔集团一部分,是斯波政权维持关东统治的三块基石。
而两重臣呢,则是岛胜猛与山中幸盛,负责平衡三强藩的势力。
在山中幸盛毅然回返近畿,继承了尼子家,改名尼子幸盛之后,现在是真田信繁取代了她的位置。
岛胜猛身为关东斯波领代官,控制着下野大胡领与东武藏之地。
再加上亲近斯波的由良家等关八州地方有力武家,岛胜猛所领的地盘成为三强藩之间事实上的缓冲区,分界线。
有岛胜猛在江户城坐镇,三强藩就没有直接发生冲突的可能,因为三者的边界就是岛胜猛在盯着。
圣人把岛胜猛和关东斯波领放在这里的用意,岛胜猛明白,三强藩也明白,谁也不会刻意挑起事端,打破彼此的默契。
而真田信繁控制的西上野之地,是甲信山区与关八州之间的出入通道。
再加上她统御下越的本庄众与加地众,在蚕食奥羽地区的会津与庄内,事实上成为奥羽地区与关八州之地的分界线。
一头拦着甲信,一头侵蚀奥羽,真田信繁的位置相当微妙。
真田相关领地的地理特征,大概相当于天朝山西,甚至是通过太行山余脉影响到居庸关这种程度。
类比分割关中平原,华北平原,东北平原的联系,硬是被她控制的太行山分割成区域块的政治军事价值。
真田信繁实际上,是垄断了甲信与奥羽向关东核心区域辐射的渠道,再加上她身为关东侍所代官的身份,政治姿态是居高临下的。
岛胜猛与真田信繁等于是一内一外,分割了三强藩与关东边界,维护了三强并立的平衡与稳定。
这五人都有圣人的孩子,都属于斯波神裔,也构成了斯波家在关东的统治核心。
别看关东武家在关东侍所大评议这个政治平台吵吵嚷嚷,其实斯波家真不在乎她们吵出什么花来。
因为斯波义银已经通过三强藩与两重臣,建立起对关东地区的初步统治,只等时间慢慢梳理深化,把关东改造成斯波家需要的样子。
斯波义银要求大藏长安与关东强藩谈判,集资救市,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头好处肯定是留给三强藩两重臣的。
海野利一倒也不担心大藏长安失了智,敢无视真田众的存在,这可是犯了极大的政治错误,足以断送大藏长安的前途,甚至性命。
大藏长安在武家义理促进会遭受挫折,处心积虑东山再起,一定会死死抓住圣人给予的机会,绝不会犯这种蠢。
见海野利一成竹在胸,真田信繁自然乐意继续当她的甩手掌柜,笑着说道。
“有你与清海大师看着,大藏长安自然掀不起什么浪来。
对了,有个事我有点为难,你帮我出出主意。”
海野利一警惕看着挠头的真田信繁,冷声道。
“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陪着真田凛,别动什么歪脑筋。”
真田信繁气短道。
“我不是说出去玩的事,是我母亲。。母亲写信来问我平安,想过来探望我。。”
真田信繁娓娓道来,海野利眯着眼倾听,总算明白真田信繁在头疼什么。
说起来都是真田家的家事,只因为真田信繁混得太好,这个当年毅然脱离本家的野猴子,这会儿让本家为难死了。
第1867章重新凝聚的滋野三族
武田家征服信浓国之时,打到东信地区把当地豪强海野家打得分崩离析,跑路上野国吾妻郡避难。
真田家是海野分家,也跟着背井离乡,丢失了祖地。
等到武田信玄稳定了东信地区,为了拉拢当地的滋野三族,又想招揽滋野一门总领的海野家回去当家臣。
海野家的老太太是真头铁,死也不肯向武田家低头。
但真田信繁的奶奶真田幸隆却是故土难离,被武田信玄说动,回去投入武田家门下,屡立战功,成了武田家麾下的东信先方众首领。
等到真田幸隆过世之时,出奔离家的真田信繁已经崛起于斯波家门下。
当时的真田幸隆也看不清武田家与斯波家的未来发展,于是将真田家一拆为二,脚踏两条船。
真田信繁的母亲和姐姐,继续留在武田家麾下,继承东信地盘。
而追随斯波义银的真田信繁,则与本家分道扬镳,带领自己的真田众一路东征西讨莽到底。
时至今日,武田信玄已经臣服于圣人,成为斯波神裔一脉,不在甲信山地闹腾,而是从圣人手中讨来了常陆国,鲸吞蚕食。
这就让身在甲信山地的真田老家,处境尴尬。
真田信繁之母真田昌幸,姐姐真田幸之,那都是优秀的人才,却因为武田家的战略转变,被埋没在东信的山沟沟里荒废时光。
反倒是真田信繁跟着圣人血战立功,越爬越高,已然成为滋野三族一门的实际领头人,大姐大。
要说老家那边不羡慕,肯定是假的,但真田昌幸成为母亲,总不好来女儿这边讨生活,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
而真田信繁的姐姐真田幸之,心里也堵着真田两支谁为主干的顾忌,低不下头来。
原本母女姐妹之间的死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开,可谁知道真田信繁实在混得太好,竟然混出关东侍所代官,混上了圣人圣榻。
关东侍所已然不是当年的草台班子,那可是整个关东的政治协商平台。
侍所执事尼子幸盛跑路,代官真田信繁就是关东侍所名义上的最高长官,这是滋野三族有史以来从没有达到过的权力新高度。
登上圣榻,怀上神种,成为斯波神裔一脉,更是泼天富贵,雷得真田母女外脆里嫩。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真田昌幸,真田幸之已经找不到不低头的理由了。
真田家都混到斯波神裔了,和武田家并肩成为未来斯波天下的统治集团核心层,她们还扭捏个屁?
这不,真田昌幸写信关怀,准备来看望怀孕中的女儿,这是拐着弯服软。
真田信繁却为难呀,自己干瘪着肚子躲在山里装怀孕,怎么能让母亲和姐姐来探望呢?那不是露馅了嘛!
可要是写信直接拒绝,好不容易转暖的母女姐妹关系,不知道又要僵到什么时候去了。
正为难之时,海野利一前来探望,真田信繁干脆拉着自己的冷脸谋士,问一声为之奈何。
海野利一听完,心里也是跟着为难,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真田家三代皆是人杰,有些话不好说。
其祖真田幸隆回归东信之后,几度献策,深受武田信玄重用。
川中岛之后,真田信繁出奔离家,投靠了斯波家,真田幸隆明面上断绝了和这个孙女的一切关系,暗地里却是帮衬了不少。
即便弥留之际,也不忘最后拉真田信繁一把,真正是把鸡蛋放在两个篮子里,不管是对武田家还是对斯波家,真田家都算得上忠诚。
其母真田昌信一样是当代人杰,继承家督之位后行事得力,在东信众中声望日高。
其姐真田信之也是才智过人,当年看见真田信繁势头强劲,暗搓搓促成了真田两支分开发展,不动声色就保住了自己主家嫡子位置。
可以说,真田家祖孙三代都是智谋出众的大小狐狸,可谁曾想,这个狐狸窝里竟然会蹦出真田信繁这头猛虎。
真田信繁东征西讨打下偌大名声,天下第一兵在关东风头无二。
真田幸隆算计得好好,两支各自发展,最终变成真田信繁一马当先,本家连背影都望不见,这就尴尬了嘛。
海野利一并不喜欢真田本家的功利心,特别是真田幸之曾经暗中计算真田信繁,城府很是深沉。
但真让她说出拒绝真田本家善意的话,又是说不出口。
真田信繁孤身一人打拼多年,她心里自然是渴望家人的认同,特别是真田两支从没有撕破脸,面子上始终保持着和睦。
一个好娘三个帮,在武家集团中,一门众一直担当重要角色。
真田神裔已然成型,真田本家审时度势,愿意前来投靠,海野利一自然也不能怂恿真田信繁排斥自家人,这不符合武家传统。
思索半晌,海野利一决定先拖一拖,于是说道。
“真田老大人有心前来探望女儿,我们本不该拒绝,但您与真田凛的这件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泄露的风险。
我会亲自走一趟真田乡,向真田老大人转达您的欣喜与难处,请她稍安勿躁,待神裔瓜熟落地,再欢喜也不迟。
毕竟,真田本家现在还是在武田神裔一脉麾下听令,就算想要向真田神裔一脉靠拢,也要顾及武田神裔一脉的颜面。”
真田信繁笑道。
“还是六娘有办法。”
假怀孕的真田信繁自然不能在这时候出面见人,但安抚真田本家也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海野利一的办法恰到好处。
不是真田信繁不想让真田本家来探视,只是神裔还没有生下来,这时候跑来跑去,等于是刺激武田家,于礼不合。
就算真田两支未来有合流的意思,那也得等神裔生下来,真田神裔才算有了与武田神裔对等的政治地位。
到那时候,只要真田家稍稍露出口风,武田信玄那个老狐狸自然会给面子。
事实上,武田信玄这几年的心思都放在了常陆国那边,对甲信山地早就兴趣缺缺。
武田家已经放弃了争夺天下的野心,信浓国四通八达的战略要地就没有之前那么重要了。
信浓多山,地方势力排外,又穷又难以管束,哪有常陆国那块肥沃之地好发展。
武田信玄现在是管不过来,把甲信丢给老娘武田信虎看着。
武田信虎年老体衰,哪有精力管束各地豪强,只是龇牙咧嘴吓唬大家别多事,太太平平就行了。
她对许多地方事已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地方自治,也不在乎真田两支走近这点小事。
海野利一看向欣喜的真田信繁,心中不禁感叹。
随着真田本家的服软,真田众的影响力终于渗透进入滋野三族所在的东信西上野所有地域。
自镰仓幕府之后分裂几百年的滋野三族,竟然会在真田信繁这个跳脱不似人君模样的野猴子手里重新凝聚,真是世事无常的奇妙呀。
第1868章将真相埋没在历史中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真田本家见真田信繁发达,舔着脸就凑了上来,这在武家看来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就像天朝宗族中有人发达,必然要福泽乡里,否则会被世人视为轻蔑礼法的异类,而宗族乡党也会有人投靠效忠,成为其亲信骨干。
自古成大事者,肯定是要团结一大批人为己所用,亲族乡党是使用成本最低的人脉资源。
在岛国,承担这一生态位的就是一门众,谱代众,像羽柴秀吉这种出身卑贱之人,也得依靠老婆的娘家人帮衬,否则撑不起家业。
真田信繁的老底子就是滋野三族,这群信仰群山的山民拥有极强的抱团意识和战斗意志,撑起了真田信繁的赫赫威名。
而随着真田信繁的地位日益高升,滋野三族团结在她身边的凝聚力也越来越强,连真田本家也低头了。
只等真田凛孕育的神种瓜熟落地,真田家将成为关东第五个斯波神裔分支,真正的统治核心层。
关东大地也将形成以上杉,武田,北条,岛,真田五神裔为首,由良,佐竹,伊达,最上等亲近斯波家的次级势力为辅的新时代。
而住在古河城的关东将军足利义氏,她的位置会越来越尴尬,不知将做何感想。
不管关东正在逐渐凝聚的统治新共识,义银此刻正带着同心众在东海道疾驰,心思早就飞回近畿。
路上,各种坏消息纷至沓来,一一摆在义银眼前,让他越发焦躁不安。
明智光秀真的杀了织田信长,但也落得自己滑胎受创,织田信长的遗孤反倒被天台宗收去庇护,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何苦来哉。
而织田信长的突然过世,仿佛是激发起织田内部野心家的意识。
羽柴秀吉最先动手,柴田胜家也不甘人后,刚刚登陆石山的北畠信包更是表现得急不可耐,织田家内部权力更迭的大戏才刚刚开始。
织田家彻底乱了套,而斯波家这边也不太平。
堺港骚动愈演愈烈,粮票危机好似击垮了高田阳乃的斗志。
义银只是写信给雪乃,让她劝劝阳乃,不要太过倔强,要和大藏长安合作把粮票危机摆平。
可阳乃雪乃竟然一同上书,承认高田家在粮票危机上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求责罚。
阳乃更是少有的低声下气,内疚自己贪恋权势,刚愎自用,恳请圣人派遣能人取代自己的位置。
高田两姐妹的退让,让义银有些懵逼,就像原本以为阻力重重的粮票改革,忽然失去最大的反对势力,让义银不禁有种闪腰的错觉。
而比起高田阳乃在粮票体系上的巨大让步,高田姐妹联名请求为圣人重建神道教的要求,就更让义银摸不着头脑了。
这两个丫头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曾经熟悉的彼此,在十几年的时光中逐渐疏远,变得越来越难以琢磨,让义银颇为伤感。
也许,这就是权力的代价,作为圣人的他,已经越来越习惯这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天天被人潜心研究,自己却再难真正看清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而比起看似懂事的高田姐妹,明智光秀这个混蛋更让义银头疼。
羽柴秀吉突袭上洛,在山崎几乎逼死了明智光秀,还好有细川藤孝这个死党拼命援救,才算把明智光秀从阵亡边缘拉了回来。
但也许,明智光秀自己更想死在山崎之战吧,随着后织田时代的开启,一切事物都在脱离明智光秀原有的预测与掌控。
近畿武家没有了织田信长这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们立即抛弃了与明智光秀的默契。
明智光秀想要弄死织田遗孤,分裂织田家的企图,完全失败了。
也许对明智光秀来说,给圣人留下一个烂摊子的痛苦,远远胜过依然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幸运吧。
而在斯波家内部,两前田正在生娃,尼子幸盛即将临产,还在泣血上书,要求圣人诛杀明智光秀,为惨死的尼子胜久报仇雪恨。
义银是真佩服羽柴秀吉的果断,这厮自爆直接把明智光秀拖下了水,而且很清楚尼子幸盛的第一目标肯定是明智光秀。
内女干永远比被外敌更可恨,在弄死明智光秀之前,尼子幸盛懒得搭理羽柴秀吉。
而站在义银的立场,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家臣,让自己刚刚失去孩子的女人偿命。
义银永远无法成为一个优秀的统治者,因为他从来不是冷血无情的政治动物。
柳生宗矩已经从西国归来,尼子胜久的死亡真相,已然敬上义银的案头,而义银却不敢外传,只能苦笑着点燃它,看着它烧成灰烬。
真相并不重要,和谐才是最重要的。
尼子胜久只能是被毛利家害死的,羽柴秀吉传播谣言是为了让近畿斯波领对明智光秀的困境袖手旁观,这是义银唯一能接受的解释。
尼子幸盛与明智光秀都是义银的女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斯波神裔内部团结。
所以,即便从柳生宗矩那边的得知了真相,义银也只能把真相掩埋在历史之中,化为尘埃。
近畿乱成了一锅粥,织田信长与义银达成了默契,在本能寺之变后彻底毁了。
手里没钱,家里内乱的义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干涉织田家。
明智光秀真是一头猪,她以为义银能向上次对付织田信长一样,拉起近畿联军与关东联军,一股脑推平织田家的四百万石领地。
可现实却是粮票体系动荡,义银非但掏不出四百万石军费,说不准还要往这个大窟窿里砸进去多少钱粮才算完。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回到京都,确保自己的孩子与女人活着,不能再死自家人了。
至于织田家的四百万石领地,暂时是动不了了,唯有徐徐图之。
而一心赶路的义银却在三河国被人拉住了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阐述自己的悲苦。
刚刚从堺港穿越近畿斯波领,再从伊势国坐船逃回本领的德川家康。
她听闻圣人正在过境,急得连梳洗更衣都不做,就带着一身奔波的狼狈拦在义银面前,硬是把义银哭得心软,只能停下来安慰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