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十八章
就连格鲁·耶苏盖自己也不记得多少次收到来自燕云的坏消息，这一次甚至是自己最依任的家族亲侍吉尔汉亲口传回的消息。
很反常的是，格鲁·耶苏盖在听到李墨香让吉尔汉传回来的话后，这头被誉为百年来草原上最凶猛的雄鹰的男人并没有展露出所有人想象中该有的暴怒。
他很是耐心得听吉尔汉将朱门集中运送粮草和被截杀的过程一一听过，连一个细节也没有放过。这头雄鹰从来不缺乏智慧，不然他也不可能成为眼下这三十万草原雄师的统帅。冷静，克制这样的品质，他一样具备，只不过只有像眼下这种真正的危机降临之后，才会显现出来。
“燕云十八骑，大唐李墨香。”格鲁·耶苏盖缓缓念出这两个名字，从他将燕云十八骑放在李墨香的前头不难看出，事实上他还是更加忌惮燕云十八骑的。
他是草原人，而且是大名鼎鼎的黄金格鲁家族的子弟，自然知道六十年前，同为草原一品大族乌鲁家族一夜之间覆灭的真相。这六十年，燕云十八骑就像是恶梦一样压迫着那些高品豪族的神经，而朱门集这一战是他们在这六十年来唯一一次得到燕云十八骑的确切消息。
至于李墨香，大唐战神之名他们当然是如雷贯耳。不过他的影响力还是要在南疆更甚一些，这一次所展现出来的强悍也不过是以一战百人而已。要做到这一点，别的不敢说，格鲁·耶苏盖自己以大宗师的武道修为也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
当然了，这是在他没有亲眼见到李墨香血不沾衣就杀死靠近六百骑卒的场面下，哪怕是吉尔汉再如何渲染，格鲁·耶苏盖也想象不出那副场面，毕竟境界不到，眼界自然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如今已经是中军参将的拓跋准从始自终都在仔细得听着吉尔汉禀报的军情，他低垂着眼帘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拓跋准，你有什么看法？”近来格鲁·耶苏盖比较喜欢问这句话，不少事都会主动问拓跋准的意见，而这也让拓跋准在草原大军中的威望与日俱增。
拓跋准很清楚，这是格鲁·耶苏盖在为自己刚刚晋升的拓跋二品氏族奠定威望，只不过这一次提问，格鲁却是在真切得询问他的意见。
拓跋准微微皱了皱眉头：“燕云十八骑我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只不过对于李墨香，我曾经花了不少时间去研究这位在南疆纵横捭阖无敌手的绝强战神。除了用兵诡绝，霸道之外，其本身更是中原江湖能够挤身前三的超级高手，也就是他们所说的天境武者，到了这个地步，他所具备的战力我们很难以常理去揣度。”
格鲁·耶苏盖微微点了点头，武道境界特别是到了后期，那简直就是一步一天堑，但是每次跨越所带来的实力提升都是非常可怕的，他自己就是地境大宗师，就连他也有把握能够在万军之中直杀对方中军腹地，取上将军头颅，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天境武者。所以李墨香那一句可叫草原雄鹰折翼的话也绝对不是戏言。
拓跋准又继续开口道：“只不过这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战场有战场的法则。李墨香虽然有点阵无敌的威势，却并没有直接来泽州城杀元帅，想来其本身也受到一定法则的桎梏限制。”
格鲁·耶苏盖点了点头：“除此以外，还有就是我们还没有触及他真正的底线。目前的攻城拔寨，占领疆域那仍然都是正常的交战，如果我们真的做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事，那就很难保证这位可怕的天武人，会不会不顾一切得撕开草原大军，来取走我这颗大好头颅了。”
两人说的都不绕什么弯子，那么现在又有一个问题摆在他们眼前了，那泽州界内的战事还要不要再打下去，如果泽州不是李墨香的底线，那么沧州呢，再往后可就是京都长安了呀，他难道真的会让天子来守这国门？
“我草原足足三十万儿郎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如果因为他李墨香一句话我们就要止兵停戈那也未免太过泄气。”格鲁·耶苏盖单指轻轻敲击着大椅的扶手。
拓跋准也是这个想法，他点了点头说道：“泽州必须打，而且咱们还要加快速度一口气打到小沧州的边界。就算到时要停战，那也是咱们占了天大的上风，完全可以以胜利者的姿态去与大唐谈判。草原草原儿郎不恋地，只要大唐开出的条件足够，将泽州界全境还于他们也无妨，只不过这青州就别想了，那将是南北分划的新割据线。”拓跋准不是那种悍勇无脑的大将，虽然眼下他们一路推进，进行的非常顺利，也就是在青州城和泽州城两座主城处损耗的多了一些，但是他很清楚一点，那就是大唐的国力，即便是四面楚歌也远不至于如今这般的捉襟见肘，他们一定还留有非常可怕的后手来应对兵临城下的困局。单就拓跋准而言，他不愿意冒这个险，事实上他也不认为现在草原的战力能够打到京都长安城下。
就攻城的器械而言，他们虽然比起二十多年前有了很大的进步。也有了大弩和简易投石车这样的攻坚利器，可这些比起大唐的军械那完全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们还需要经营，至少十年，甚至二十年，才有在军力上公开与大唐分庭抗礼的资本。
而如果要和大唐谈判，他们的条件一定是索要大量的天工器械的图纸，借此来发展自己的机关匠造。
拓跋准陈述了自己的一应想法，最后他总结道：“大元帅，对抗中原并不像咱们军中很多人想的那么简单，且不说一口气能不能将它咽下去，就算能咽咱们也能被活撑死，没有什么比强大咱们自身更实在的。”
格鲁·耶苏盖认真得听取了拓跋准的建议，说真的他也认可拓跋准的思想，但是这一次能够聚集起数百草原部族可不是一件简单的，过了这次机会，下一次是不是还能够顺利的集结出三十万大军，这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特别是在经历了一场场惨烈战事，很多的二三品氏族回到草原之后，估计眨眼就会被那些比自己更强大的氏族消灭吞并，战争结束，草原内必然还会发生一场内耗，这一点哪怕是格鲁家族出面，也不可能抹平的。
怎么说呢，这更像是一种草原的传统。
第一千九十九章
别人可能不理解李墨香让耶律大光传回来的话，可耶律楚歌自己却是很清楚。阿骨朵在李墨香的面前，连解绑角色的机会都没有，换作是自己那又会好到哪里去，失去了耶律楚歌这个角色，对于他来说，无疑就失去了此后逐鹿中原，或者称霸草原的先手。
现在这个世界可不是仅仅只有几方势力，算上第一批终端下发，快速有整整数个角色在大地之上绽放诞生。而这些人又有多少是没有野心的呢。
他们分布在南疆，北蛮，西北大草原，东海诸岛，还有中原的角角落落，这些人可会等自己重新再找角色，或者说是自己重新创建角色一点点的再经营起来。
一步落后，那可就要步步落后了。
耶律楚歌的脸色很难看，包括耶律大光在内，很多人跟随着耶律楚歌从家族一路走到这里，他们见到的最多的不审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此沉默压抑，哪怕是个傻子也知道他的心中此刻在承受着多么沉重的压力。
忽然，耶律楚歌猛得一握拳，抬头看向众人：“下令三军，从现在开始！”
耶律大光目光一滞，他以为耶律楚歌要下令撤军了呢。从刚才他的表现来看，耶律楚歌对于那位大唐战神的忌惮已经超出了其所能够承受的极限，若是如此恐怕也只有退军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耶律楚歌接下来的军令让帐中所有人都气息一滞：“从现在开始，三军不分昼夜，不计伤亡，全力攻打燕云天威堡。就算是崩碎了牙齿也给我把这块硬骨头给啃下来！我就不信了！”耶律楚歌握紧双拳，由于用力过度，指骨关节都有些发白“我一口吃掉燕云，你李墨香难不成还能把我怎么样！要杀我！好！你来啊，我倒要看看，咱们到底是谁杀谁！大唐战神，哼！”
耶律楚歌一扫之前的暮气，转替而来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可怕杀气。
“可是将军，吃准的粮草仅够维持两天的了。”有一位副将显然是被耶律楚歌的杀气给震慑道了，有些怯怯得说道。
他们这次没有接回粮草，而大军行军本身就没办法大规模的囤粮，如此一来他们的粮草续航就成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耶律楚歌一瞪眼：“两天还不够？全军冲锋，人只会越死越多，剩下的人分粮吃上三四天都有富裕。如果三四天都拿不下天威堡，以我们这种攻势，现在这一万五千人恐怕也都死绝了，要粮草还有什么用！”
全场肃然，终于还是暴露了，这个血腥少年的凶残本性还是暴露出来了。就像面对泽州城那样，直接去拿军士的命凿阵。
那位副将抱拳颤抖道：“将军还请三思啊，这支军中有不少都是来自于一二品的高阶氏族，如果都打光了，回去不好交待啊。”
砰，耶律楚歌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木桌案头，高声喝道：“交待？他们管我要交待，那我管谁要交待。我要的是精兵，冲锋勇悍的精兵，你看他们分给我们都是些什么！大军西翼你们不是没有看到，那样的兵活着还不如死了，用他们的尸体去堆天威堡的门，这就是最好的交待！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点心理准备没有，还谈什么狗屁逐鹿中原，去他妈的交待，去他妈的混账李墨香！威胁我，那就比比咱们谁更狠！”
疯了，这个年轻人真的是疯了。场上所有人将校都尉心中都涌出了这个念头。现在的耶律楚歌就像是一个输了游戏却死活不肯承认的孩童，歇斯底里得想要绝地翻盘。
“将军！”还有人想要劝阻，可耶律楚歌的手已经提起了那柄将刀。
他的目光一扫众人：“违抗军令者，斩~，战场退缩者，传名草原，百族共鄙之！”
想开口说话的那位将官被身旁的一个校尉千夫长拉住，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校尉不动声色得摇了摇头。这会儿实在不好再去刺激这个疯子。
夜半子时，燕云堡前，冲锋的军号再次被吹响。这才刚刚停下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攻城再次发动。
“这群疯子！”墙头之上韩飞砰的一拳砸在石墩之上“这样下去，怎么撑得到李墨香说的一个月！”
唐汐月，韩盈盈，北风影，子秦，他们几个年轻人如今都在第三重城的城墙这上，看着前赴后继奔涌过来的草原军卒，他们的心头都是格外的沉重。
耶律楚歌的疯狂还要超过他们的预估。
唐汐月午时得知李墨香带着一支骑兵昨天夜里已经离开了天威堡，说是去截断耶律楚歌的粮草去了。
“耶律楚歌突然的疯狂很可能是因为李墨香那边已经得手了。”唐汐月说道：“咱们得做好准备，再放一城了。”
韩飞吃惊得转头看着唐汐月，要是再放一城，那可就是背靠五重城了，之后便再退无可退了。但是听到李墨香得手的消息，韩飞的神色明显轻松了不少。
子秦在一旁点头说道：“没错，耶律楚歌粮草无继，最多也就是两天的战力，两天没有攻破五重城，他们便得乖乖滚回去。”
唐汐月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你们把他想的太简单了。发动不眠不休的攻击，消耗我们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耶律楚歌那个疯了也是在消耗自己。”
众人有些不明白唐汐月的意思，北风影在一旁解释道。
“全线攻击三重城，他们的兵员战死的速度会直线上升，死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粮草的压力也就会越来越小。如果将这种战况拉到三天，世者说是四天，你说最后的结果会如何。”
四天无何止的攻城，别说是天威堡，就算是长安城也要被打破了吧。
“这个疯子，真的是个疯子，这摆明了就是在亲手杀死自己的士卒啊！哪有这样打仗的！”子秦有些不敢相信。
韩盈盈更是脸色惨白，她已经算是熟谙战事之人，她也不是看不透人世间的生死，可是这种疯魔的大战，她可真的是从来没有想象过。
第一千一百章
天威四重城上，几乎剩下的所有天威堡将士全都聚集到了这里。仅仅用了一日，是整整一日的时间，耶律楚歌的大军便活生生得用一座尸山血海砸开了天威堡的三重城，而这一次，他们甚至连给守城天威将士撤退的机会都没有。
近一百年来，除了阿萨辛导致的那场江湖血祸以来，这一战可以说是天威堡面临过的最大的浩劫。
最后的两千人据首底线，过了这第四座城，那就是他们天威堡的宗门牌楼了，哪怕是还剩下一兵一卒，他们也绝对不会让这支草原军踏过第四座城。
城头之上，一个年纪比之当下两位堡主还要年长一些的苏烈此刻正背倚着城楼，大口大口得喘着粗气，在他的左手边是一把已经拉被拉断了弦的牛角大弓，而他的整条右臂已经赤红一片，几乎每一个毛孔之中都有凝而不落的颗颗血珠在往外渗透。
这位从上一代天威堡堡主手下征战到现在的天威老将，曾经以无敌连珠箭著称于西北，别说天威堡，哪怕是青州军，甚至更远一些的北凉的虎烈军，又有多少人会不知道苏烈这个神射手的名字。
相传其最强的连珠九箭，可在百步之内破地境大宗师的护身罡气，这可是一个真真正正以外家力道走到登峰造极的强大军武人。可如今，他却是再也挽不起那张大弓了，就在刚才他开出了人生最后一次九珠连箭，射杀敌城敌军六十余人，那箭矢流星就像是串糖葫芦似的，嗖嗖嗖的在敌军攻城大军之中掠过，就看到一团团血雾在空气中爆散，哪怕是杀红了眼的西北草原军卒都被这阵仗吓得够呛，要不是他们后边压阵的百夫长当场斩杀了几个向后退却的士卒，恐怕他们得要被赶到三重城也不是没可能。
第九箭射出，苏烈强弓刹那崩断，这一生最后的雄浑气力全都倾泄而空，不复再生。
斜靠着这座他相依相伴了整整一辈子的天威堡，老将的眼中充满着无尽的依恋和不舍。
忽然一个手持长枪的少年扑倒在了他的身边，少年浑身是血，一眼就知道在前线不知冲杀了多少个来回。从头到尾，唯有那杆长枪的枪尖还是雪亮森寒的。
小跳蚤爬在老将苏烈的身上嚎啕大哭，虽然他年纪不大，但却也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位苏爷爷恐怕再也没办法和他一起结伴在天威堡的演武场上深夜演武，畅谈往昔了。
从前，小跳蚤只觉得这个老人有些絮叨。脾气固然是极好的，可是有些事儿总喜欢翻来覆去的挂在嘴边，比如当年怎么跟着老堡主上战场啦，打了多少多少的胜仗啊，又有多少次死里逃生，绝境升天种种，当时只觉得听他讲这些事儿，还不如多练一会儿枪，可是这会儿，看到他就这样靠倒在城墙上，小跳蚤心中是何等的希望老人能够再与自己说一说当年的那些往事，哪怕自己听过一千遍，一万遍，也都会安安静静得听，认认真真得记下来。绝对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苏爷爷，苏爷爷你不要死！”小跳蚤自从被救回天威堡以后，几乎就没有再流过眼泪，可这一次他的泪水像是决堤了一般控制不住得流淌下来。
老人右边的肩头微微颤了颤似乎想要抬起右手来帮小跳蚤擦拭泪水，可是他尝试着努力了一下，却是发现根本没办法将右手抬起，最后他有些无奈得笑了笑，轻声说道：“小跳蚤啊，好孩子，别难过。苏爷爷能够这样英勇得战死，那是天大的福气，是我们天威军老卒人人都羡慕的福气。”
小跳蚤用力得摇着头：“不是这样的，苏爷爷，你答应过我的，你要长命百岁，看着我长大，看着我娶妻，你答应过我的。”小跳蚤抓住苏烈的一只手用力得贴在自己的脸上。
这天威堡，要说与自己最亲近，除了那个救自己回来传授自己枪术武艺的师傅以外，那就是这位苏爷爷与自己最亲近。失去了父亲和母亲的他，在这位老者身上再一次感受到了亲情的关怀。这种情感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
苏烈是发自内心得将小跳蚤当成了自己的孙子来看待，而小跳骚何尝不是将苏烈看成了自己的亲爷爷。
小跳骚受困于幼时的阴影始终没办法走出来，他沉默，封闭，除了习武练枪，几乎什么也不会做，也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除了师傅以外。但是有些事，韩飞这样的大老粗能做的真的很有限，他甚至都察觉不到小跳蚤的异样。
而一直以来，都是苏烈这个爷爷在充当着温暖小跳蚤的角色。
虽然小跳蚤还远没有真正走出那个阴影，但是如今心扉终究是已经敞开了许多。
苏烈指尖轻轻摩挲着小跳蚤的面颊，他的气色越来越差了，声音也是越发的微弱：“跳蚤啊，你要跳出来知道嘛，像个小跳蚤一样，从过去中跳出来。你的天赋很高，天资不会比你的师傅差，可是你的心被仇恨和恐惧所桎梏，你一定要跳出来啊！”不知为何说到这里，老人的手上突然多出了一股比正常人还要大许多的气力，他将小跳蚤的耳朵拉到自己的嘴边，用尽所有的力气说道：“天威堡！活下来！保住他！保住他！还有……还有……”老人一气将尽，他微微闭上眼眸，似乎要节省下来更多的气力说话：“以后，去中原，找苏樱，她……她在等……”最后一字并未能够出口，老人的气力刹那耗尽，拉着小跳蚤的手颓然落下。
小跳蚤愣在当场，足足小半晌，猛得从喉间吐出一口淡淡的黑血，随后哇得一声哭了出来，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这一刻这个少年竟然直接跨过了两重境界，自黄境小成刹那一跃，冲开周身第一玄关神阙，正式步入到了玄境小宗师的地步。
得到消息赶来的韩飞，韩盈盈看到老将已然生机断尽的身体，还有悲愤大哭的小跳蚤，皆是难掩悲痛之色。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虽然和苏烈老将军只不过几面之缘，但是对于这个老人，唐汐月去是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钦配，他本身并没有如何高绝的武艺。虽然是天威堡弟子，但这一生却从来没有以八荒宗门弟子的身份行走过江湖，而是以西北边军天威军做为扎根之所，一把硬弓守国门，只猎犯境西北狼。
“师傅！苏爷爷他……”小跳蚤满脸的泪水，混杂着原本就沾染的血水，已经是彻底的花了脸，面目全非。
韩飞用力得揉了揉小跳蚤的脑袋，随后蹲下身子，半跪在苏死的身前：“没事儿，你苏爷爷就是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会儿。”
韩盈盈掩嘴而泣，唐汐月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以示抚慰。
“我要给苏爷爷报仇！”小跳蚤猛得握起身侧的长枪，奋然起身，就要再度出阵。就连他自己都已经记不得多少次杀出城去，多少次浴血而归。甲衣上的鲜血那是干了又湿，湿了再干，单是被他挑杀的草原军，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人了，就这战绩以他现在这个年纪来说可以说是彪悍得一塌糊涂。
韩飞猛得按住小跳蚤：“跳蚤，你冷静点。”
小跳蚤想要挣脱，他大声道：“苏爷爷说了，要我守住，一定要我守住！”或许是因为刚刚打开神阙气府的原因，他的真气还没有完全成形，加之情绪激动，一瞬间小跳蚤隐隐有些行叉了气的征兆，这样下去可是要走火入魔的。
唐汐月快步来到小跳蚤的身前，轻轻一掌按在了小跳蚤的背心正中，一股中正平和的天工真气渡入少年的身体之中，帮他控制住那新生的燥动真气。如此一来，小跳蚤感到一股难以抗拒的疲惫感袭上心头，他自己都可能没人注意，他已经有整整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了，这会儿的他本来就已经是一根绷到了极致的弓弦，再这样下去，随时都可能会绷断的。
韩飞抱住软倒下来的小跳蚤，抬头向唐汐月投入了询问的目光。
唐汐月微微点了点头：“他没事，连番的大战，他的精神已经疲累到了极限，加之刚刚突破玄境大关，本该让先天一气散入四肢百骸稳定境界，他却强行提住那一口气想要战斗，所以才会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你是说他突破了玄境！他……小跳蚤是小宗师了？”韩飞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他连忙伸手给小跳蚤把脉，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自己的这个徒弟到去年的这会儿才刚刚入得武境，现在他也就堪堪就是十三岁而已，这个年纪绝大多数天威堡的入籍弟子恐怕都没有能够入武到黄境的吧，更别说是突破到玄境小宗师了。
韩盈盈也是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她在天威堡的天赋算是高的了，如今十九岁，也才达到玄境大成而已。这个小跳蚤就在此前才只是黄境小成与大成之间的水准，怎么一下次能够跨越两个境界，最可怕的是还突破了一道大关卡。
唐汐月摇了摇头：“武道之事先多时候，机缘和际遇也都很重要，此前的连番厮杀，对他而言可能在无形之中，使得原本桎梏他的东西松动了，加之……加子苏老前辈一去，骤然将他心中一结冲开，便得他本身的武道境界产生一次质的飞跃，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看着怀里的徒弟，韩飞百感交际，也真的不知道应该是心疼这个小家伙，还是应该为他感到高兴。
“盈，先带小跳蚤下去休息，另外找人过来带苏大叔回天威牌楼。”韩飞对韩盈盈说道。
韩盈盈从韩飞的手里接过了小跳蚤，点了点头，似又想到了什么：“哥，你们要出手了吗？”
韩飞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既然耶律楚歌想玩疯的，那咱们就跟他们比比到底谁更疯一些。”
半个时辰前，四重城面临破城之威，天威忠义堂中，韩楚天亲手将一块龙纹金牌交到了他的手上，而他也就是这会儿才知道，他们天威堡中居然还秘密隐藏了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大唐乙等精锐，整整一千人，一千甲。
真正的生死存亡之际已经到来，若是此战之后天威堡不复存在，那么就叫这天下永远记住‘尽诛宵小，天威长存，’这八个大字吧！
唐汐月迈出一步，来到韩飞的身旁：“算我一个吧。”
韩飞先是微微愣了愣，不过很快展颜一笑，用力点了点头。此前唐汐月除了营救接应李墨香那一战，之后就再也没有入过战场，当然了她起到的作用并不比前线杀敌来的小，他的狙击弩射杀了不知道对方多少高阶的将官，千夫长就有五个折在了唐汐月的手里。当然了，还有不少隐藏在暗处的西北江湖的高手，甚至有小宗师混杂其中。
只不过后来对方似乎发现了这个问题，但凡战场冲杀，一应的将官服饰都与普通的军卒无异，那在几千上万人的战阵之中，想要具体的找到目标那可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了。
不过在侧应大军方面，唐汐月的远程输出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百忙之中，唐汐月与墨家的一些匠人们进行了沟通，已经做出了对材料没有太高要求的简单狙击弩，也派出了天威堡中最精锐的射手进行专门的狙击训练。
这支例无虚发的远程输出队伍，对于对方大军的阻力效果，可完全不会比一支千百人的骑军来得小多少。毕竟他们的箭能够够到的距离，实在是太长了，让那些冲锋军卒是防不甚防。
“冲锋陷阵怎么能够少了我，”子秦握剑而出，连番的大战，青州的新军也已经伤亡惨重，但或许是韩家终究想要给青州留下种子的原因，此后很多战役，不到万不得已，几乎是不让青州军出阵，哪怕是出阵，也把战场最薄弱的地方交给他们，相对天威军而言，青州军的伤亡还算少的了。
“一起吧，是生是死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与其耗着，不如一股作气把敌人的精气胆气全都打光，没有粮草，想跟我们玩破釜沉舟？你们起码还有得退，我们！退无可退！”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如果不出意外，耶律楚歌的大军粮草至多还能够坚持三天的战斗。这也是这支万人大军为之疯魔死战的原因之一。可是他们并不是完全没有退路，至少这一刻，他们仍然是有机会退出天威堡这处战场，他们是围攻的一方。而另外一方的天威军，那可真的是退无可退了，四重城是他们的底线，背后就是祖先英烈的根基所在，除了死战不退，他们没有任何选择。
李墨香出击断掉了耶律楚歌的粮草补给线，但他却并没有按照之前计划的那样带兵去插耶律楚歌的大军屁股。事实上，如果能够从后方打乱耶律楚歌大阵的阵脚，固然会给堡中将士争取到一口喘息的机会。但是大家也都很清楚，这解决不了燃眉之急。
燕云十八骑再厉害，李墨香再无敌，也不可以就凭着十九人去跟万余人打战阵歼灭战，那无遗是以卵击石。
日夜不停息的狂攻下，第三重城被破，那一战几乎让天威堡折损了一半的兵力，而耶律楚歌付出了超过六千人阵亡的巨大代价。
韩飞一骑当前，带领最后剩余的几百血杀营兄弟，以及一骠甲衣鲜亮从未在任何一处战场上出现过的银甲骑士冲出了四重堡门，这便是天威乙字军，与燕云十八骑一样的底牌，是大唐暗地里花费大量的财力物力，帮助天威堡打造出来的无敌之师。
韩飞第一序列出战，有如一枝利箭直接朝着耶律大军的大本营方向插了过去，凭借着身后这骠银骑，他打算无论如何也要搏一把，要是能够杀到帅帐，活擒耶律楚歌，那这一仗便也不需要再打下去了。
大军冲锋掩杀，而此前耶委楚歌这边派入攻城的都是步卒，所以只是刚一接触，敌方的步卒遭到了剧烈的冲击。
城堡外围的耶律大军感受到韩家突围的压力，第一时间全都披甲上马，拨转马头开始向后撤退。这倒不是说他们真的是畏惧敌方骑冲才撤退，这么做主要是要拉长阵线，一来是给自己骑军冲锋留下足够多的助跑距离，二来是为了消磨对方冲杀过程中的锐士。
两军对垒，一往无前的气势很多时候才是真正左右胜负生死的关键。
韩飞拍马冲刺，手中一枪韩家枪不断得探刺挥动，时不时的就会有草原军士的头颅被他挑下，然后高高抛起，再被他抽砸向敌方大军。这种技巧，如果不是久经战阵的沙场老手根本做不到。杀人大家都会，可是如何能够最简单利落的击杀敌人，如何用时最短，如果最节省气力那可都是有学问在里头的了。
毕竟他们们不是在江湖上与人交手，在沙场周围的所有敌人的目标都是你脖子上的那颗头颅，随随便便一个纰漏，就可能导致最后的身死败亡。
“死战！！”韩飞嘶吼着用力一夹马腹，继续冲锋，而他座下的那匹高头大马更是亢奋异常嘶鸣不止，这马战驹的战功可不会比任何一位天威堡的军卒低，死在它蹄下的敌人，没有五百也有三百了。所谓强主无弱驹便是这个道理。
身后的血杀营和那一骠银骑的速度并没有提升到极制，他们始终都与韩飞相隔大概二十步的样子，阵型聚拢，以韩飞所指方向为矛尖，整体阵形呈现出了一枝尖梭的形态，开军裂阵，锐不可挡啊。
就在同时，天威四重门再次开启，又一骠银骑疾冲而出。而这会儿韩飞的那一骠骑军已经锲入耶律大军中阵大概三里地的位置。第二支军队由韩盈盈领军，身边跟着唐汐月，两个女子皆是身着皮甲。韩盈盈倒提着一杆龙胆长枪，而唐汐月则是腰悬赤霄，深寒两把短弩。
一千人的银甲乙字军，被分成两波，第一波有三百人与血杀营合兵随韩飞冲锋，第二波就是由韩盈盈和唐汐月带领冲出的七百位清一色的乙字大军了。
韩盈盈坐下那匹胭脂烈马选自西域马群中的皇者，策马疾驰之下有如一道赤红色的闪电。唐汐月紧跟其后，单手已经按在了赤霄弩的弩把之上，体内一气运转不息。
同样的路线，同样的死战，第一波韩飞的骑军速度一点一点被放缓下来，也被周围的骑军纠缠住了。比起之前他们预估的距离，他们还多冲出来了一里多地。
浑战爆发，韩飞将手中一杆长枪舞得是密不透风，最后索性翻身下马，战马没有了冲锋的优势，在马上作战反而是束手束脚。
噗得一声，韩飞整个人身形掠起，一枪砸出，当场将那坐在马背上的骑兵与座下战马一道砸死，回身一枪刺出，他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那锋锐的枪头，透过战马的咽喉，直接刺入了骑兵的小腹位置。手握着长枪尾端逆时针狠狠得一转，随后重重将那一人一马抡起，大喝一声砸向了另外一处的几骑草原骑兵。
“韩飞！”突然一个雄浑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一个满面胡须，几乎看不清五官的魁梧大汉手持圆环大刀在他十多步外：“可敢与我再战一场，这一战要分生死！”男子的身上充斥着血腥惨烈的气息，这正是之前被韩飞斩下了握刀两指的拓跋虎突，如今耶律楚歌座下的第一悍将。
如今这拓跋虎突以一条锁链将那柄大环刀束在自己的右臂之上，看样子丝毫没有受到断指的影响。
韩飞缓缓转身，横枪身前：“既然你求死，那便来吧。”
周围无论是耶律大军，还是血杀营，银甲军全都纷纷开始边战边给两人让开场地，厮杀没人片刻的停止，但是在这战场这中，却又单独开辟出来的第二片战场。
拓跋虎突大喝一声，滚滚声浪如平地起惊雷，随后整个人开始朝着韩飞狂奔而来，因为速度太快，身后扬起了尘埃。
“来的好，”韩飞枪尖一指拓跋虎突，脚下瞬间气爆出了两个土坑，整个人似流星一般飞射而出，直取拓跋虎突的头颅而去。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韩飞不是第一次和拓跋虎突交手，单要就力量层面来说，拓跋虎突已经不亚于任何玄境小宗师，只不过他欠缺的是系统化的武学开拓，他的招数在两军战阵之中颇为受用，大开大阖，杀敌悍勇而无敌。
在这一方面，韩飞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天威堡除了是军堡以外，更是名列八荒宗门的顶尖江湖势力，他们门中的高阶武学，以战养战，自成体系。以兵法中的风，林，火，山延展出了四脉武学，每一脉都曾有过天境武人诞生，就武学体系而言，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深了。
两人对冲，眨眼就已经短兵相接上了。拓跋虎突率先发动一刀，直接就是劈斩向了韩飞的脖子，韩飞挥枪格挡。
铿得一声，大刀重重斩击在了长枪之上。拓跋虎突施展全身气力，爆虽一身，猛得向下压刀。他这是打算起手就用绝对的力量压制住韩飞，不让他施展出什么高深的武学技法来。
吃到这股大力，韩飞不由得单膝弯曲，被压倒在地。
这头蛮熊的力道确实不能硬扛，韩飞全身真气鼓荡，在他即将被压倒之际，猛得一拳轰砸在了地面之上，一股子气浪凭空爆散，以他为中心，将周围的泥土都给掀起了寸许厚。
拓跋虎突下盘微微一颤，短暂得重心偏移，而就是这一刹那的失稳被韩飞准确得捕捉到了，他猛得发力，钢枪铮铮作响，在他掌中快速一旋，竟是当场就把拓跋虎突压制的刀体给崩弹了开去。
韩飞抓住机会，横向就是一枪招出，这一枪直接砸在了拓跋虎突的胸膛之上，将他身形抽得倒退而出。
如此还不算完，韩飞原本弯曲的膝盖猛然间绷直，将他如一枝满弦箭矢一般射了出去，屈臂成肘，重重一击，不偏不倚砸在了拓跋虎突倒飞而出的身躯之上。
拓跋虎突痛呼一声，飞出了十多丈，同时砸倒了身后十几人，便是如此，仍然是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寸许深的大坑。由此可见韩飞的这一击来得是多么的凶悍。
韩飞胸膛剧烈起伏，长枪拄地，支撑着身体。刚才的气爆，横扫加肘击，三招几乎是一瞬间就耗空了他周身所有的真气。武人很少会像这样将一口气完全耗尽，新旧二气的交替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而在这一气已尽，新气未生之际，则是一个武人最虚弱的时候。虽然越是厉害的武者，这样的换气真空气期越短，但是同样是顶尖高手对决的话，一刹那的空当便已经足够分出生死。
“杀了他！”拓跋虎突虽然受了不轻的创伤，但显然还没有完全伤及根本，这也得亏是他，换作了其他人来被这样的连翻重击，恐怕不死也要残废了。
拓跋虎突知道，单挑比武，十个自己也未必是韩飞的对手。如果没有大军的配合，自己一味的蛮力也就只是三板斧而已，用完了便没有了。
得到拓跋虎突的军令，周围原本还在和血杀营，银骑军纠缠的草原军士皆是矛头一转，开始不管不顾得朝着韩飞杀了过来。
哪怕是不懂武功的人也看得出来，这会儿的韩飞虚弱的很，如果要杀他，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韩飞紧紧泯住嘴唇，双眸闭合，加快经脉中内息的新生速度。
血杀营和银甲乙字骑军拼命得阻拦他们向韩飞的逼进，一时间他们这边的伤亡人数极具增加，特别是血杀营的兄弟，从冲阵到这会儿，几乎已经折损了大半，看着自己多年来呕心沥血，训练出来的大军被这样一点点消耗，韩飞当真是心如刀割。
“哥！我来了！”一骑红影高高跃起，韩盈盈离鞍跃起，抬手将那龙胆长枪投掷而出，重重得插进了一个已经近身到韩飞身前十五步的草原刀斧手的身体之中，下一刻她整个人也投入到了战阵之中。
右手按过龙胆，奋力一提，将长枪拔出，曼妙的身形在空中一转，左手之中突然多出了一把纹饰有精美蔷薇图案的手弩。
韩盈盈看也不看，直接对准敌军人数最密集的地方扳动扳击，激发弩箭。
破风之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大团的血雾在敌军之中爆散开来。这还是韩盈盈第一次实战使用唐汐月为她专门打造的蔷薇弩，另外这弩机之中的可不是普通的箭矢，而是暴雨梨花箭。
当初唐汐月除了为她准备了这把威力远远大于普通手弩的蔷薇弩以外，还特意给韩盈盈多准备了三枝特殊的箭矢，而其中有一枝便是暴雨梨花箭。
这箭的原理来自于唐门独有的暗器手法，当然也有旧唐门时代的机括类暗器，暴雨梨花针。
只要箭头触发，便可以爆射出九百九十九根，细如牛毛的梨花细针，这种针的压力极强，特别是当数量密集的情况下，直接可以将人射成一团血雾，真正的尸骨无存。
刚才最前一排的几个敌人就是被射杀在那细如牛毛的梨花针雨之下。
韩盈盈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收回蔷薇弩，折身快速来到了韩飞的身旁：“没事儿吧！”韩盈盈关切得问道，两人平日里虽然多有些吵嘴，可是兄妹的感情还是很好的。
韩飞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拄着枪站直身子：“没事儿，缓过来了。”
兄妹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得望向了拓跋虎突所在的方向：“你死定了！”
韩盈盈龙胆枪抖出一个枪花，直接开始朝着拓跋虎突所在的方向开始狂奔起来。
然而才刚刚冲出去十几步，一道剑光突然在战场上亮起。
韩盈盈心生警觉，脚步一点，偏开数尺，而她刚刚所立之处，脚下却是多出了一条丈余的的剑嫺，要是刚才自己执意前冲，恐怕就要被这道剑气缓削中了。
能够释放这种规模的剑气，即使不是地境大宗师，那恐怕也是相差不多了。
韩盈盈退后几步，与韩飞背靠背而立：“哥，他们队伍里有高手！”
一千一百零四章
武者的介定除了相应的境界划分以外，那就是其对于气的运用。黄境估且不去理会，这是武者对武体打磨的基础，还并没有算是打开气的修炼之路。
唯有当一个武人凭借着先天一气冲开神阙气府第一道关窍之后，这才算是真正的成为了一个登堂入室的武人。他们可以开始逐渐掌握那流淌在已经开启的穴窍之中的真气往复游走，给武体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每多冲开一个周天穴窍，本身的实力都会有很大的提升，对于气的掌握也会更加精进。
但是玄境关窍一百八十穴，也仅仅只是将真气的使用留在武体之内而已。要做到剑气出体，百步杀人，那可就至少要达到地境才有机会做到。像是此前韩飞以气爆做到的真气出体，那不过是对真气使用的一种旁门技巧，所产生的爆震区域了也不过是身周的五六步范围而已。
刚才逼退韩盈盈的那一剑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剑气凝实，瞬息而至，关键是韩盈盈随后扫视周围，并没有发现任何武道大宗师的身影，哪怕是连一丝气息也没有捕捉到。
兄妹二们背向依靠，不断得击杀着冲到他们近前的敌军。韩飞抓紧一切时间恢复自己的气机，而韩盈盈则是紧张得寻找着刚才那个出剑之人的身影。
混战在持续得进行着，韩盈盈第二波带入的人马彻底得加入了战团，将原本停滞的冲阵再次开始向前冲进。
刷又一道银芒亮起，韩盈盈下意识得喊了一声小心，随后一掌用力推在韩飞的背后，两个人刹那向着另外一个方向推去，又是那种剑气，在原本两人所立之处留下一道深入地表，犁起不少泥土的剑痕。
当第三次那种危机临身之际，韩盈盈心中彻底得涌起了一丝绝望，他连对方的气机都捕捉不到，可对方却可以无休止得对自己展开猎杀，这简直太让人感到憋屈了。
然而这一次，眼看着剑气即将临近，韩盈盈准备不顾一切拼着全力硬抗一击之际，一道身影一闪就来到了她的身前，她只觉得眼前一暗，唐汐月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面精致的圆形小盾牌。
剑气铮的一声斩在小盾牌之上，这地境大宗师的一剑竟是只让唐汐月的身形微微向下弯曲了一下。
“抓到你了！”唐汐月的眼底闪过一抹寒芒，她整个人瞬间拔地而起，刹那间消失在了韩盈盈的身前。
韩盈盈的耳边传来唐汐月的一句话：“不用管那个地境大宗师，他交给我来对付，你们继续杀进！”
韩盈盈先是短暂呆滞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既然没有了后顾之忧那还怕什么，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摘掉拓跋虎突那颗毛发旺盛的狗头。
招呼了韩飞一声，韩盈盈龙胆朝天，脚下疾风步连踏，开始在敌军丛中快速的奔袭出去，每一步落下，都似是鼓锤落在了牛皮大鼓之上，发出咚咚之声，直叩场上敌军每一人的心扉。
韩飞当然也是第一时间跟了上去，这会儿他的气机已经恢复了六成，真气开始循环往复，虽然离战力巅峰还差一些，可是战场之上里顾得了这些，只要有战力，那就得一往无前。
在唐汐月和韩盈盈冲阵之时，她就已经察觉到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机游走在整片战场之中，但是那股气气飘忽虚弥，始终都是若即若离，也没有主动散发出杀机来对付下方的天威堡大军。
唐汐月并没有第一时间跟着韩盈盈杀进大阵，去驰援韩飞，而是一直隐于暗处等待着那人的出手。直到韩盈盈向拓跋虎突展开进攻的那一刻，对方终于还是忍不住出了剑，那一瞬间的剑气非常快，而且出招之后，气息立刻就消失不见了，这显然是打算一击而退。
此后他又主动对韩家兄妹两人又一次的发动了攻击，而这两剑让唐汐月几乎已经把握住了那个武道大宗师的气息，第三次出手，唐汐月果断帮韩盈盈挡下那一击，同时以千机剑化作千机盾，在承受住剑气冲机的瞬间，死死的捕捉住对方的缕缕气机。
“找到你了，”唐汐月连续几个腾挪，左手抬起，深寒弩闪烁着森寒的气息，一枝枝冰矢被投射而出。
终于，那隐藏得极深得一道灰影现出了真身，一身大袍鼓落，就那么一震之间，将临近自己十步以内的冰矢全都震成了积灰。
“是你！”唐汐月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人，正是此前自己突破地境之际，杀穿西北大军阵帐时，在关外大草原上遇到的那个西北地境大宗师。
灰袍男子正是草原鼎鼎有名的大宗师，铁木奇。
铁木奇微微一笑，显然也是认出了唐汐月，只不过两人语言不通，铁木奇只会说西北草原的蛮语，此前在草原一战中，就没有什么交流。
唐汐月收起深寒弩，将千机剑倒持在手中。
铁木奇微微扬起手中的那柄古朴长剑，朝着唐汐月所站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剑尖。
与此人有过一次交手，唐汐月知道眼前这人至少有着地境小成以上的实力，甚至可能已经达到了地境大成。先前在自己至尊地境突破，境界未稳之际与他激烈的交手一战，她没有赚到一点便宜，甚至还隐隐被压制了几分。
唐汐月从不小视任何的敌人，她两指轻轻拂过千机剑剑身，指过之处，剑身皆化作纯金色泽，一缕至尊真气灌注武器之内，哪怕是凡铁被至尊气灌注那也无异于是神兵利器了。
两个人心有灵犀一般，不约而同得朝着对方疾冲而去。
铁木奇将两人交战的地方引到了主战场以外的区域，以此来避免已方大军的伤亡，这一战他并不打算留手，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够帮自己的徒弟斩杀掉敌方一个实力强大，且还有无限潜力的年轻地境高手。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才是这里最直接的游戏法则。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铁木奇手中的是一柄古质的重剑，看款式非常像是唐国之前潜龙王朝时期的那种古武器，单是剑身就在整整四尺长，剑柄是那种需要双手合握才能够抡起的那种。
铁木奇此时正拖着重剑疾步而奔，速度快的惊人，虽然他的身上也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高深身法武学，就像是唐门的铁影迷踪步，和天威堡的疾风步一般。
重剑在地上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时不时的与砂石相击，还会有火花迸溅出来。若是眼力足够之人会发现，此刻铁木奇的气机与手中的那柄重剑已经浑圆一气，融为一体，身外一寸有护体罡气，剑锋一寸则有霸道的剑气，而且随着一路的狂奔，他显然还处在某种特异的蓄力状态下，那种气机越发的雄浑，仿佛要用这一剑来消灭掉眼前的一切对手。
唐汐月神情凝重，经脉之中每一缕至尊真气都被她彻底得调用出来，只不过她并没有使其流露于体外，此刻她的皮肤下层金光涌动，映现得她自身好似是一个金身仙佛一般。
这第一次交手，唐汐月竟然是打算以全攻姿态来与敌人进行一次正面的硬碰硬，一来她是想摸清敌方的武道虚实，二来也是想看看自己这稳定的至尊地境究竟达到了什么样的层次。自从突破境界以来，她还从来没有与人真正的交过手，哪怕是战场厮杀也是即少，就上次接应李墨香那一次。
可是那些军卒都是普通人，远没办法将她的武力值逼到巅峰。眼下这个西北的顶尖武道大宗师，正好来做自己的一杆标尺。
两人身形眨眼就已经相距不到五步，铁木奇大喝一声，拖地重剑自下而上重重撩起，剑锋锐利无匹，更可怕的是那股子如山似岳的厚重气息，这家伙显然修炼的是潜龙王朝时期最为推崇的外门横练之术。
唐汐月眼角微微牵动，脚下猛然炸响两声惊雷，鬼影爆步，这算是鬼影迷踪的进阶步法，可以在瞬间将速度再提升一大截。
以速加力，为八极叠劲再添一劲。手中的千机剑上刹那间绽放出刺目的金光，原本不过一尺多长的短剑，瞬间吞吐出了六尺剑芒，皆是有如实质一般。
铁木奇的身体立时就被这一剑给洞穿了，然而这个草原汉子却是连吭都没有吭一声，手中剑势不停，排山倒海一般的掀动而去。
当他的剑撩斩至同一身位之际，陡然间将那多出来的几尺剑气一应绞碎，与其手中的黄金短剑重重的交击在了一起。
两人皆是不约而同的大喝出声，刹那间，以他俩所立位置为中心，一股可怕的风暴袭卷周遭百步距离，汹涌的气象变化有如灾劫异变。
厮杀混战中的两军，皆是在这一刻停下手中的刀兵，仰头望向远处那个方向。
“是汐月么，她居然能够！”韩盈盈有些怔怔出神，对于这个年纪和自己一般大的姑娘，她总觉得看不透彻，眼下竟是不知道，她还有着这么可怕的战力。
“发什么呆，拓跋虎突在前边！”韩飞猛得一推韩盈盈，提枪再次向着拓跋虎突杀了过去，韩盈盈回过神来也是同时开始展开冲杀。
原本也在望天的拓跋虎突见到杀向自己的兄妹二人，眼中流露出了浓浓的血腥之色，率着自己的一众亲卫精骑也是朝着这两人冲了过来。
风暴中央，唐汐月与铁木奇短剑对重剑，展开了一场势均力敌的角力。此刻二人的嘴角都有鲜血溢出，显然在这一波的冲击中谁也没有赚到多大的便宜，要说难受，肯定是铁木奇会更加难受一些。
虽然他这翻山倒海的一剑威力极大，但是是八极劲一浪叠一浪的御化之下真正作用在唐汐月身上的也就两三成而已，可唐汐月此前可是实产在在得刺了他一剑，那一剑中虽然没有之后对碰时那么强大的八极剑力，但是也多少是有几分暗劲透入其中的。
铁木奇也是第一次应对这样的情况，一边需要分出心神来消耗掉身体里的那股暗劲，一方面还要继续与唐汐月对拼。
终于，铁木奇还是先一步到达了换气的临界点，比起铁木起，唐汐月虽然在境界上还要落后于他，可是因为至尊真气的雄浑要百倍于其他的各种真气，所以这一气之幽长自然也非寻常同境界的武人所能够比拟的。
铁木奇猛得左手一拍剑身，一股大力将唐汐月震飞出去，自己同时也是倒滑向后了十几丈的距离。抓住这个机会，铁木奇快速换气，同时将那柄重剑狠狠插进地下，使身体内那股无处宣泄的外劲全都导出。
唐汐月飘然落地，伸手轻轻擦拭了一下自己嘴角的血迹，有至尊真气的加持，这八极劲的威力果然产生了质的飞越，只不过铁木奇也非常了不起了，他的那翻山倒海一剑竟然可以一气抵消掉自己的前六重八极劲道，其是自己境界还没有稳固那会儿，恐怕这一剑便也足够叫自己重伤了。
铁木奇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红润，地境武人终究还是地境武人，只要换上一口气，很快状态就能够恢复出来。
唐汐月可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哪怕心中清楚，想要一战杀掉这样一位武道大宗师的可能性很小，她也要借此机会来好好得磨砺一下自己的武境。
铁木奇虽然第一回合吃了亏，但是他却不是那种会气馁的人。手中剑势一变，双手将那柄重剑高高抡起，呈现开山大势。
唐汐月身形前冲，右手倒持短剑，左手背负身后，谁也没有注意到，背负于身后的左手指间正在以一种非常晦涩难明的轨迹结着某种印法。
“今天叫你见识一下我唐家堡的手段，”唐汐月神秘一笑“战傀！现！”
原本在积聚开山剑势的铁木奇瞬间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威胁临近自己身后，出于本能，他果断停止重剑蓄势，回身做格挡姿态。
咚，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了铁木身的身后果，悍然的一拳重重砸在了那重剑剑身之上。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当看清眼前那道人影之际，铁木奇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刚刚还在他身外十几丈处的唐汐月，竟然分身从自己的背后发动了突袭，而且这一击显然不是仓促一拳，而是完成了十分蓄力后的暴烈一击啊。
“八极崩！”刹那间，强大的暗劲如潮水一般穿透铁木奇手中的那柄古质重剑，完全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涌入铁木奇的经脉之中。
铁木奇虽然做出了格挡，但是在这种暗劲的穿透下，物理的防御招式所能够起到的效果几乎是微乎其微的，铁木奇当场仰头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铁青，显然是武体受到了重创。
“滚！”铁木奇猛得震剑，想要将唐汐月给荡开，唐汐月却是冷冷一笑。
“该滚的应该是你才对吧！去！”又是关节内响起一记气爆声，明明已经叠出了八重的暗劲，此刻居然再度崩发出了第九重，只不过这第九重劲由暗转明，不过威势不减前八道暗劲。
唐汐月本人一步一也没退，而铁木奇则是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朝后飞飘了整整几十步才勉强落地，站稳身形。
落地后第一件事，铁木奇并没有急着去换气调理自己的内息，而是飞快得转头去望向之前唐汐月所站的方向，他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移形换影的仙家法术，可刚刚唐汐月似乎真的做到的。
一眼瞟去，刚才唐汐月所站的方向，有着一个与她同样穿着皮甲的修长身影。
双生子？这是铁木奇的第一反应，那人的体形与唐汐月真的是太像了。可是当他定睛再望才注意到，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活人。
“傀儡！”铁木奇惊呼出声。
唐汐月有些奇怪，怎么突然就能够听懂铁木奇的西北草原语了。
小十七的声音在唐汐月的心中悄悄响起：“主人，已经帮你开启了八荒语种同译功能，只要是八荒世界里的语言，无论是中原，北蛮，草原，南疆苗族还是东海诸岛国的，都可以帮你转译，你说的话也可以转译给对方听哦。”
原来是这样，唐汐月笑了笑有些释怀。别人都说是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可要是连双方之间说什么都没听懂，那就打个你死我活实在是怪诞的很。
“我现在说话，他也都能够听懂？”
小十七肯定道：“当然可以啊。”
唐汐月抬眼望向铁木奇开口道：“你也识得傀儡？”
铁木奇显然也为唐汐月突然开口说出草原语而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具傀儡上头：“你是西蜀唐门的人。”
“知道的倒还不少，说说看还知道些什么吧。”唐汐月没有急着出手，如今铁木奇虽然身受重伤，但是远还没有到可以一击而溃的一步，要是步步紧逼，让他拼掉性命进行舍生一战，唐汐月也没有把握能够控制住场面。现在与他多费些口舌，虽然可以让他恢复少许的气力，但更重要的却是能够消耗掉他本身哀兵必胜的那种惨烈锐气。
铁木奇双手拄着那柄古朴长剑，长长各吐纳了一口气：“西北若得中原武道兴盛十分之一，在这战场之上又何愁没有一夫当关，以一挡百的勇士。”
唐汐月冷笑：“那也就是你们攻打天威堡后才有这样的感慨，你莫要高看了天下武人，更不要小看了边军士卒。强弓硬弩未必杀不了江湖高手。你看西北边军，北凉虎烈军，又有多少人是出身江湖宗门的纯粹武者。”
铁木奇语塞，事实上唐汐月说的也是事实。天威堡是八荒宗门之一，招收的弟子那个顶个的都是武学天才，资质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上上等的练武人。真正的江湖之上，行走江湖哪那么容易能够遇上高手，别说天境武者，或是地境大宗师了，就是寻常的玄境小宗师，在八荒宗门之中堪堪够资格下山的水准，在江湖上那也是绝对不多见的呀。二三流的宗门有这水平，都可以开宗立派了。
“如果不是敌人，也真的很希望你能够来中原看看，真正的江湖是什么样子的。”唐汐月一手倒持千机剑，一手朝着自替身傀儡所站的方向一招手，那具与她身材有九分相似的战傀直接被她收回。
铁木奇如今已经换了三四口气，伤势不说好转，但也被压制下去不少，他缓缓拔剑，双手合握剑柄：“耶律楚歌是我最后重的弟子，如果你们准备杀掉他，那必须踏过我的尸体。”
唐汐月闻言恍然，难怪这样一位武道大宗师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卷入西北草原的战场，原来那个被掠夺的角色是这位大宗师的入室弟子，看样子还是那种宝贝到心坎儿里的那种。
唐汐月则是一抖手，那柄千机剑的剑刃缩了回去。
铁木奇有些疑惑得看着唐汐月问道：“你不打算杀掉我？用你们中原的话来说，斩草除根。我觉得现在是个不错的机会，可以让草原永远失去一味武道上还稍稍说得过去的大宗师。”
唐汐月伸出一根手指：“这一次算我还你的。”
铁木奇愣了愣，不过想起了当初在草原上，自己拦截下了唐汐月的那一战，想来她说的还应该就是那一次自己没有死战到底了。
“那一次你要是想逃，我也没有机会杀你。”铁木奇很坦白得说道。
唐汐月笑了笑：“中原人不讲究这个，在我看来，你算是放过我一次。再者现在的你对我们的威胁也确实不大了。”
铁木奇铮得一声拔出古朴长剑，利索得还剑入了背后的大鞘，朝着唐汐月横臂轻轻在胸前捶了两下，转身朝着东边离去，转向之时他开口道：“很快，草原上的那些霸主们就会意识到，入侵中原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或许真的有机会，我会去中原的江湖看看，希望到时候不会所有人都对我这个外族拔剑相向。”
“来者是客，奉之以酒。提剑而入，以剑迎之。”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两阵对垒战场犹为激烈，韩飞，韩盈盈兄妹两人已经杀到了草原大军的腹地，双方的人马都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消耗着。一千乙等银甲精骑这会也已经有五百多人战死，韩飞的血杀营更是几乎全军覆灭，但是阵中的每一个人都没有丝毫退意，反而战意在征战之下是越发的高昂，杀敌起来越发的干脆利落，处处可见枪花绽放，随后后头飞起滚落的瑰丽场面。
真正的强军悍师，往往都是从这样惨烈的战场之上走下来的。传说中的北凉虎烈军，曾经有过五次都凑点灭军。但是第一次重新生长起来，都会比之上一次更加精锐，更加悍勇。
这些活下来的战士，他们将带着战死亡灵的英勇意志，在任何一块土地上生根发芽。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这支队伍便不会便下，而下一次再在战场上遇见他们，他们会让熟悉这支队伍的所有敌人感到心胆俱裂，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来自地狱的勇士。
拓跋虎突带领着几十个精锐亲兵与韩盈盈，韩飞兄妹二人死战不休，这些亲兵显然都也都是入了武的武人，武体体魄十分强健，关键是他们几十人的配合十分的默契，攻防之间可以相互策应，无论如何，这看起来也不像是来自西北草原的战斗方式。
素来以游散著称的草原骑兵，他们中极少能够有战中列阵的习惯，他们讲究个人单骑的快入快出，一击而退。这支亲兵想来应该是那个研究了中原兵事十多年的拓跋家年轻家主拓跋准特意放到他的弟弟身边的，有这样一支队伍护着，恐怕就算是地境大宗师来了，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取掉拓跋虎突的项上人头。
这几十人个个悍不畏死，先后韩盈盈和韩飞各击杀了三四人，可是阵形却是丝毫不乱，根本就没有影响到大阵的排布行运。
与此同时，周围的大军也开始迅速得向内收拢，他们要开始将最后的银甲骑军和韩家兄妹二人围杀起来。这会儿已经是这一战的最关键时刻，此战的胜负决定着整个天威堡的生死存亡，也决定这支进攻天威堡的万人大军是否能够就此建功。
在这处战场，西北方面投入了大量的资源，战死此地的将士已经破万余人，这种战损完全不会小于一次大型城池的攻坚战。如果最后他们还是拿这座天威堡没办法，恐怕此后回到西北大军之中也很难再有抬头之日了。
唐汐月击退铁木奇后快速回返大军两军，见到万人大军开始向中心合围的场面，唐汐月心头不由得一紧，不过她并没有急着杀入大阵之中，而是策马开始以一个大弧线，绕开大军的边缘向着阵尾冲杀而去。如果没有猜错，中军大帐应该已经转移到了后方，这一次的大军进攻，本来就是一次请君入瓮的陷阱。
唐汐月跨下的那匹宝驹脚力惊人，仅仅半刻钟就已经划过了大军的边线，但是也就在此刻，见到了一骑斥候朝着她的方向冲杀过来，其中已经有两人开始挽弓搭箭了。
唐汐月心道：“倒是也没有顾头不顾尾。”当下一夹马腹，发起了更快的冲锋。
就在她与那骠斥候相距还有五十步时，唐汐月猛得从马侧抽出一把血杀营制式的手弩，此后还要冲阵大军，现在她可不想多浪费哪怕一丝一缕的真气。使用赤霄和深寒弩虽然可以省去装填箭矢，射速也更快，威力那就更强，但是对武者本身的真气消耗也是非常的可观。
见到唐汐月抬弩瞄准，那些斥候完全没有丝毫减速，一个个放低身形，贴住马背，挥动手里的马鞭不断驱策战马冲锋，似乎是不惜以死来拦截唐汐月靠近后方大营。
然而此刻唐汐月所瞄准的并不是冲在最前方的六人，而是那个相距大概七十步，拨马准备回营的那一骑。看得出这六个人是来用命拦敌的，而那第七人则是要负责将情报送回去的。
先前交锋的草原大军总体的战力水平唐汐月心中还是有个数的，虽然算不上是多么的乌合之众，但是军事素质却是要远远逊色于当前这的些军卒。
嗖，唐汐月扣动机括，将一枝苍翎箭射出。如今她的这射术，只要是百步之内，无论对方怎么逃也没办法躲避她的追魂一箭。
然而就在她等待着那名斥候背后绽放出血花之际，侧方又是一道破风之音传来，一枝黑翎箭竟然是在苍领箭即将要命中那骑斥候之际，将其拦腰截断，而那骑斥候连回头看都没看一眼，快马消失在了远方。
唐汐月转头看向那黑翎箭射来的方向，一个浑身板甲，身材壮硕魁梧的草原汉子，骑着一匹要高过寻常战马一头的英武坐骑，手挽一张看着就十分吓人的铁胎硬弓，此刻正目光炯炯得看着自己。
“是哲别大将军！”忽然唐汐月听到斥候当中有人用草原语高呼着一个名字，听得出他们对于这个男子十分的尊敬。
中年男子丝毫没有因为唐汐月是个女子而有要留手的意思，眨眼间又一只黑翎羽箭搭在了纠缠之上，吱呀一声，那看着就起码有上百斤的铁胎大弓被他一瞬间拉至满月，这张弓箭就拉力来说，恐怕不会比此前天威堡那位连珠神箭手，不久前刚刚力竭阵亡的苏烈手中那把巨型羊角弓差到哪里去。
铁胎大弓被瞬间拉满，唐汐月如今已经是地境大宗师，她的眼睛所能够看到的东西远比普通人的肉眼凡胎要大的多，她能够清楚得感受到八方的气机如今被那一枝箭矢所牵引，这绝对不是简单的箭术，而是一种相当不凡的蓄力武学，而能够做到这一步，唐汐月也清楚，恐怕自己又遇到了一位西北草原的武道大宗师了。
勒住战马，停下身来，这咱交手，唐汐月可不敢托大，整个人翻身下马，师傅赠予的准神器妙法玄机伞已经出现在了手中，而在另外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具与唐汐月体形极像的傀儡也是悄然出现。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冲向唐汐月的那六名斥候此刻也已经停住了战马的冲锋，几人不约而同得望向那个被他们称作哲别大将军的男人，男人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先行离开。
斥候中为首的那个伍长冲着男子横臂胸前，用力擂了擂胸膛，随后带头拨马向着大军的方向折返回去。
唐汐月微微叹息，她总觉得如果能够杀掉这一伍人马，恐怕比起在战场上多杀掉草原一百士卒更能够让耶律楚歌感到心痛吧。很多时候，精锐那远远不是数量可以弥补的，特别是真正的精锐，每一人的培养那都是堪称呕心沥血。
不过这会儿，她可不敢分心去追杀那几个斥候。要知道一个不知道深浅的武道大宗师，正在蓄力以待，随时要将自己一箭洞穿着。
唐汐月死死得锁定对方箭矢上的那一缕气机，牢牢抓住，体表下方至尊真气被尽数调用，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了巅峰。
然而那蓄势满弓的一箭却迟迟没有朝着自己射出，最后那男子竟然散去了汇聚于箭矢之上的气机。
“什么意思？”唐汐月以草原语开口说道。
名为哲别的西北草原大将将那张铁胎硬弓收起：“你和铁木奇的那一战我看到了，你很强。但是这个距离，我的箭，你躲不过，哪怕是有那具傀儡。”
唐汐月心头一颤，难道自己暗中布置的替身傀儡已经被发现。她忍住不让自己去看向傀儡所在的方向，但是手指尖的傀丝明明十分平衡，战傀的状态应该没问题才是。
哲别将黑翎羽箭插回马鞍旁的箭壶之中：“你的实力是我草原箭神哲别见过的最强之人。十步以内你我交手，我必败。但是咱们现在这个距离，胜负不论，但是你必死。”
男子说话的语气十分的平静：“回去吧，这一战打完，耶律楚歌就会被召回。天威堡不会就此覆灭。”
唐汐月脸色铁青：“难道就这么算了！你可知道你们犯境，我们大唐死了多少军民，这次围攻天威堡，又有多少天威将士，堡中弟子战死！难不成你们一句召回，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唐汐月丝毫不怀疑这个什么草原箭神哲别是不是真的有手段可以射杀自己，但是她却不会因为死亡的威胁而低头，她一手拿着妙法玄机伞，另一只手中赤霄弩已经划入手中，股股至尊真气被灌注到弩机之中。要说以中距离的手段来分生死，箭神哲别有绝招，难道她唐汐月，堂堂唐门二代弟子，会没有底牌？
哲别并没有因为唐汐月的状态而感到紧张，甚至手都没有再去摸那张大铁弓：“这就是战争啊，战争就是要死人的，你们在死，我们也在死。你们中原富足，我们草原贫瘠，要生存，要强大，我们必须获得更多资源。咱们看待这件事的角度不同，所以也没有必要争论。”
唐汐月闻言怒不可扼，猛得抬起手中的赤霄手弩喝道：“你们这些魔鬼！竟然将侵略说得如此……如此轻描淡写。”
哲别摇了摇头：“可没有你想的那么轻描淡写。你们中原要守国门，我们理解。但是你可知道，草原近年来水土越发流失，我们曾经肥美的水草，淡水都在一点点的消失。草原的儿郎们如果不去争取新的家园，那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消亡。”
“你与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是想告诉你，战争不会停止。我们不会退，你们更不会退。”哲别轻轻拍了拍马鞍：“让耶律楚歌回去，可以让你们天威堡少死许多人，相信我这样对大家都好。”
唐汐月神色晦暗，而那个箭神已经拨转马头，朝着大军的方向缓缓离去：“别小看了我们西北，虽然武道文明远不及中原江湖，但是几十年里，出一些像模像样的高手那还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你执意入阵，最后恐怕……”箭神哲别没有说完，拍马快速离去了。
唐汐月转头望向大军方向，显然这支军队已经开始回撤，隐约可以听到大军之中有草原所吹鸣的那种金号，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鸣金收兵。
最后深深看了大军一眼，唐汐月调转马头，开始朝回奔去。有一句话哲别说的没错，这一战草原大军不会停，他们中原更不会停。既然要打，那以后过招的机会有的是，如今保住天威堡这一气比什么都重要。
江湖宗门的运转与武人也是一样的，一气不竭一气再生，总有能够恢复气机的机会。
这一战，血杀营战死两百八十余人，仅剩三支小队，被银甲骑军从战场上搜救出来，带回了天威堡。而那一直以来被视作堡中底牌的一千乙字银甲军队，则是在这场大战后，所剩不足三百人。
要说惨烈，这一战绝对是惨烈到了极致。天威堡可用的家底到目前为止，可以算是已经基本打光了。
在唐汐月与铁木奇大战之时，子秦和北风影带领着青州新军第三波展开冲阵，连续被冲开两次的西北大军军阵早已经士气低迷，所以这一波倒是没有多少伤亡，反而斩杀了不少草原军士。
西北大军鸣金收兵，青州新军开始配合着乙字银甲军一起整合天威堡的战场兵员，救治伤病，以最快的速度送回堡中进行治疗休养。
唐汐月策马归来，来到了韩盈盈和韩飞这边。
“情况怎么样，”唐汐月问道。
韩飞一脸愤然：“眼看着就要杀掉拓跋虎突了，突然之间有两个小宗师介入战场，给那家伙争取到了逃命的机会！”
韩盈盈脸色则是稍稍缓和一些：“只不过那家伙也受了重伤，回去恐怕要修养很长时间。倒是那两个玄境武者，他们出手的招式，为何像极了中原的武学，这我就很费解。”
唐汐月心中暗暗叹息，这多半仍然是伏龙山脉被他们掠夺而去的角色。
“汐月，你那边战况怎么样。刚才我们见到又是飓风又是爆炸的，你没事吧。”
唐汐月摇了摇头：“先回去再说吧。”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你是说你接连遇到了两位地境大宗师？”天威忠义堂中，除了韩飞和子秦去负责安排天威堡伤亡军士不在场外，所有的天威高层将领几乎全都汇聚一堂，当然即便如此人数也仅剩下原先将领总数不到三分之一的人数。
韩楚歌伸手轻轻拍打着一把竹骨折扇，皱起了眉头。相对于中原，他们久在边关，对于草原上的高手多少也都了解一些。而眼下成名的地境大宗师高手，恐怕两只手都能够数得过来。可这一处战场就冒出来了两位，这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理解。耶律楚歌的身份确实显贵，但是在整个西北军贵世族当中，他也绝对算不上是最顶尖的，如果他都能够有两位地境大宗师守护的话，那么那些更厉害的世族高人，或是重要军政要领，身边不得也有个三四位大宗师守护吗，甚至出现天武者也不夸张吧。
唐汐月点了点头，她将战场上先后遇到铁木奇与之大战，又在临近耶律楚歌大帐前，被箭神哲别阻拦的事情一五一十分都详尽得讲述给了众人：“铁木奇是耶律楚歌的师傅，出于这一点，铁木奇会现身保护耶律楚歌我们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这箭神哲别，不知道在场有没有谁知道的更多一些。”
“这个人我倒是知道一些，”一个天威堡的老将领站出身来，看年纪他应该是和苏烈同一代的天威老将，此前是天威风啸营的营主，名为杨修，这么多年来苏烈一直是他手底下的副营主，两人虽然官职有主从，但从来都是以兄弟相称，军营之事都是有商有量。
提到这外箭神哲别，杨修的脸色露出了难掩的伤感，他这是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位老友，这片战场上本应该名动八荒的另外一位连珠箭神苏烈。
“杨将军，你与大家伙儿说说吧。”韩楚天开口出声道。
杨修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忠义堂中央，目光环视众人一眼，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这才缓缓开口道：“这个哲别其实在很早以前我们就交过手，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是地境大宗师。
大概是三十多年前吧，我和老苏，嗯，就是苏烈，我们带着一支人马进入草原去收集一个新晋崛起氏族的情报。在北上的路途上遇到了一支高举草原一等格鲁氏族大旗的人马。
出于天威堡多年以来的传统，路遇蛮兵皆可杀，我第一时间就带领手下杀向那支人马。倒不是说我们有多嗜杀，而是身在人家的地盘上，必须得要这么做，不然之后就会有无尽的追杀将我们堵死在茫茫草原之上。
那一次和往常一样，依旧是我率军突正面，苏烈持弓在两百步距离跟着，随时补杀准备逃离的敌军，也可以策应我们化解一些战斗中的危机。
而那一战，我们遇到了哲别。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除苏烈以外，有人能够将箭术练至那般强悍的境界。”老将军杨修的眼中闪起了一抹不同往昔的光芒，似乎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人出声去打断这位老将军的沉思，半晌老将军神情稍稍缓和，继续说道：“那支格鲁家的大军相当悍勇，与我们手底下的风啸营骑兵斗得是旗鼓相当，两边各有损伤。
而最精彩的还是苏烈跟哲别的那一场箭术之间的顶尖较量，两人互为攻守，时而苏烈先发，被哲别以箭断箭。时而哲别抢得先机，再被苏烈截去。两人时而以彼此为目标，时而又设法去射杀对方军队的统帅，单是我知道的，苏烈至少帮我截断了五枝向我射来的箭枝，而那五箭是我根本不可能躲避的。
而苏烈事后也说，他曾经连续五次出手射杀对方敌阵中，一个头绑玉扣带的领军首领，也都是被哲别所拦下。
两人骑的都是一等一的快马，一边飞速得在相隔两百步外的战场游走，一边进行着最为激烈的骑射战。
苏烈的马上配了整整四壶白翎箭，加上随身的二十枝箭，整整有八十余枝，而是哲别也射出了不下八十枝箭。
两人骑射交锋八十余次，全场未有一人丧生，可是如果这场射战如果能够被记录下来，绝对将是传世的经典一战。”杨修神采奕奕道：“虽然两人战得不相上下，但是事后老苏告诉我。如果再互换十箭，他有把握能够重伤哲别，如果再换二十箭，那哲别便有机会射杀他！从那以后，对于那个当时还很年轻的草原射手，我就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这些年也总在关注他的一些情况。”
听完杨修对于那位箭神哲别的介绍，众人一下子都有些沉重。
军中那些老人谁不知道苏烈的箭术，虽然苏烈一生没有能够晋入地境大宗师的境界，但是他以玄境武体，开连珠箭，却号称能够百步之内可破地境罡气如薄，射杀大宗师如探囊取物，天威堡不是那种靠吹捧立名立威的地方，没有这本事绝对不会有人会说这样的大话，更不可能被其他人所认可。
“我们少了一位苏爷爷，草原那边却是多了一位箭神哲别。”韩盈盈贝齿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她对苏烈的情感可不会比小跳蚤浅，那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老者啊。
苏烈的那把已经断了弦的羊角大弓如今已经被取了回来，挂在了忠义堂的英武阁，经由墨家巨子的修缮，这把弓已经完好如初，只是能够拉开它的主人却已经不在人世了。
就在此时，有韩家亲卫快步走入忠义堂：“禀报家主，耶律楚歌的大军已经开拔重新北上。看撤军路线应该是要回青州城。”
前线的斥候一直都没有撤回来，他们一直在负责盯着耶律大军的动向。
那个箭神哲别倒也算是说话算话，唐汐月轻声感慨道。
而大概半柱香过后，又有一封军报送入忠义堂，这一次可是一个天大的捷报，李墨香带着秘密潜入西北的一万五千南疆藤族大军收复了藤州城，眼下西北大军被重新逼入了青州界呢。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来时浩浩荡荡两万人，而离开燕云之时，耶律楚歌手底下却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人，算上零零散散投入战场的兵员和损耗，在这一隅战场，他足足消耗了近一万五千人。说实话，他是真的很不甘心，说实话他并不会因为这一场战争的失利而对自己未来的崛起有丝毫的担心，对上天威堡，他相信没有谁能够比自己做的更好了，如果时间允许，再容他两天，最多三天，哪怕是拼个弹尽粮绝，这天威堡的五重城必然会被他以最蛮横的姿态踏破。
可是哲别还来的格鲁·耶苏盖下达的九道草原雄鹰令让他没有选择。在格鲁·耶苏盖面前，可别提什么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从他能够派出一位地境大宗师来传达旨意就已经足见其端倪，他根本就没有给耶律楚歌一点点的违逆机会。
当然了，这一战也并非是打得全然没有意义。至少耶律楚歌已经意识到了自己问题的所在，相对于天威堡的强兵悍将，自己手下这支军队的军力素质实在是太差了，那种差距简直是从云端一直踏入地狱。
不管是不是有燕云十八骑的存在，十多个人可以杀穿几千人组成的大军西翼，这种战例放到哪里去，主将统帅都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废物吧。
如果是训练有素的骑军，战阵冲杀井然有序，就算是真的丢几个绝世高手进大阵之中，在付出一定代价的情况下，也铁定能够留下对方的性命。再看看李墨香闯阵破阵的场面，耶律楚梦唯有叹息。
好在这一次虽然大军各支部的消失都极大，但是他耶律家的那支亲军始终都保持着相对完备的建设，既在这场惨烈的大战之中得到了足够的磨砺，又留住了这一口气。虽然中仍一两千人，但是如果好好雕琢，这未必不能够成为草原上的又一柄尖刀。
在得到前线军情的第一时间，耶律楚歌是有些吃惊的。在他离开泽州城，前往天威堡之时。草原大军已经开始对泽州的诸多城市展开分路进攻。而以当时西北边关的军事实力，几乎没有哪座城镇能够单独挡下草原大军的进攻势头。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们虽然是在燕云打伏。但是泽州那边的战报信息也是互通的。耶律楚歌知道就在半个月前，泽州已经被攻下十三个大城，还有不计其数村庄军镇军堡，可以说是一路的高歌猛进，势不可挡啊。
可是他得到的军情上，却说泽州全线已经被大唐军队给收复了。而草原大军全线已经退入到青州城内。如今泽州城方面的唐军正在筹备军力，开始准备收复青州。
那可是十几座城大啊，就算挨个去攻坚也不可能短短几天拿下这样的战果啊。这还处在冷兵器朝代，耶律楚歌表示不解。更让他想不通的是，以现在大唐的兵力，哪里还能够抽调出足够的进攻兵团进行大开进的攻城战役。
难道说是沧州的军武已经提前进入战场了，沧州军的确精锐那毕竟是用来保护此后京都长安城的嘛，也可以说沧州是天子直面外敌前的最后一道屏障。
耶律楚歌派人取来了北地凉州那边的战事简报。相比于沧州他个人是更加怀疑是北边抽调出来了精锐的兵力支援这里。毕竟青幽两州的门户还没有彻底的关上，凉州大军顺着青幽边镇，进入支援泽州界战场，这种可能性很大。
然而，简报上却说，如今的凉州城已经是岌岌可危。北蛮王廷这一次足足发动了号称八十万大军进犯凉州城，而凉州的边军，可以调用的也不过十五万，戍守关外的虎烈军算在内其实也就是十八万。十八万对上八十万，怎么看也不是一场轻松的仗。
而虎烈军方面虽然捷报频传，但是此前三万人的大军如今却也只剩下了一万人。特别是在龙首关一战，八千虎烈狂战营将士，全部死战在龙首天一大峡谷之中。而这一战也直接便得北蛮王廷的左路骑军大阵彻底崩溃，有三万人被填杀在了那座龙首天一大峡谷之中。峡谷内的尸体堆积成山，很多人连死时的姿态都是挥刀持矛冲杀的模样，那情形之惨烈，单单是从简报上读着，都觉得渗人。
或许还让中原比较庆幸的是，直到现在北蛮大军还没有真正能够来到凉州城门前。如果真正的决战展开，大军攻城，那么无论这座城造的是何等的固若金汤，在这八十万大军的冲击之下，恐怕也得土崩瓦解。据耶律楚歌了解，北蛮的军武总体实力还要在西北草原之上，而且这些年也从中原抓走了不少能工巧匠为他们完善军械，各方面要先进不了。原本在选择掠夺角色的时候，他是想从北蛮王廷那边下手，只不过这第二代的北蛮王廷，身具武道天赋之人少的可怜，而厉害一些的吧，都是老一辈的武者，与自己的精神并不契合。
要么还有就是本身的天赋还行，但是家族的脚力不够稳健，没办法让他在极快的时间积攒下之后逐鹿期需要的家底。
最后挑来选去还是入了西北草原一品氏族耶律家。
“怎么看也不像是凉州派来的军队啊。”耶律楚歌对着那张大地图怔怔得出着神。
很快，一个亲兵捧着一份军卷跑入了大帐之中：“将军，战报到了。”
耶律楚歌收回投注在地图上的目光，缓缓转过身来。
亲兵双手递着军卷来到耶律楚歌的身前：“将军，这一次帮助中原收复泽州界全境的，并不是中原自己的军队。而是一支来自极远南方，十万大山中的藤族大军。”
耶律楚歌一怔神，翻开军卷，正如亲后刚才所说，那确实是一支遥远到他们一直以来都忽略的军队。
选择角色那会儿耶律楚歌压根就没有去考虑那个被李墨香打残了，烧掉全族几十万副代表着藤族传承的藤甲，只能够龟缩在十万大山里的南疆七十二藤族。
没想到这一次，李墨香给他们来了一波以南克北。
第一千一百十一章
虽然不知道李墨香是怎么能够将万余人的南蛮大军拉到几千里以外的北地战场的，但是耶律楚歌却也明白了为何泽州城会破的这么快。
西北草原大军要说游骑，那绝对算得上是一绝，毕竟是马背上的民族，不管是哪家的孩子，基本上会走路的时候，也就会骑马了。在开阔的战场上厮杀，哪怕是中原的精锐骑军，双方之间也有得一打。可要是比起攻坚破城，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攻城拔寨，战马可就发挥不出什么作用了。没有人能够骑上战马冲上城头去厮杀。而这种时候骑兵就要下马弃枪，拿上战刀冲上城头去搏命。没有战马，那马术便没用了，下地战斗的骑兵，战力比起资深的步卒要差了不知道多少。
而南疆那边的自古以来都是以出产精锐步卒闻名天下的。如果他们不是遇上了李墨香带领南下的镇南铁骑，以骑战步，在南疆道最开阔的一片战场展开绝战，最后的结局怎么可能会那么的凄惨。
曾有传言，藤族之中有一支精锐的推城军，一日之内可下五座大城，配合城外的骑军在最短的时间内攻上城头。就因为其破城如推城，固此得名为推城军。
耶律楚歌怀疑李墨香带来的这支大这便是十几年前传说赫赫威名的推城甲军。不过不管怎么说，泽州那边遭到这等大败之后，至少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哪个氏族的话事人会主动跳出来追究他在燕云战场上的失利，倒不是说他怕这些，而是那些聒噪的声音实在是叫人难受，他也懒得和那些满脑子都是大马，黄金，战刀和女人的未开化蛮子去浪费什么口舌，根本就没有意义，有那时间不如加强自己的精军建设。
耶律楚歌的大军被安置在了青州界内一座叫铁垒的关隘之中，而耶律楚歌，和拓跋虎突两位领军大将，跟随着那位箭神哲样自前往格鲁·耶苏盖的大军皇帐之内说明燕云战事。
格鲁·耶苏盖近来的心情是越来越差。听到隔壁的北蛮王廷大军打的如火如荼，眼见着就要把关外最精锐的大唐虎烈军给全部掉打了，可自己这里呢，原本还算顺利的泽州界战事因为一支莫名其妙加入战场的强悍步卒军团给打成了一团乱麻，如今退回青州界，等于之前在泽州战死的那些草原勇士们全都白死，近几个月的折腾也都白费了。仔细看不难发现这头草原雄鹰的两鬓角出现了不少白头发，身为这三十万大军的统帅，他肩头的担子可绝对不算轻，特别是面对那么高的战损，和并不如何尽如人意的战果之时，心情就更糟了。
哲别带着耶律楚歌和拓跋虎突进入大帐之中，之前话事会议已经结束，格鲁·耶苏盖特意让耶律楚歌他们等话事大会结束再来大帐，否则多少还是要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风波，格鲁·耶苏盖真的是不想再听到任何的争吵了。这些老家伙们，战事顺利的时候为了抢战功要吵，如今战事遇到了麻烦，彼此之间推诿责任那更是吵的不可开交，格鲁·耶苏盖真的是有些后悔做这次南侵大军的统帅。比起抱团联盟的北蛮王廷大军，他们草原部族的联合实在是太过松散了，一些氏族之间彼此甚至有着很深的积怨，此前在战场上还出现，已方人员为了争抢冲锋线路，直接就当场打起来的事，着实是叫人看了天大的笑话。
耶律楚歌面色平静，丝毫没有吃了大败仗的那种不安，来到格鲁·耶苏盖的对面，耶律楚歌横臂轻轻捶打了自己的胸膛两下：“见过格鲁统帅。”说完对着拓跋准也是微微躬了躬身子以示见礼。
拓跋准点了点头，目光看了看跟在耶律楚歌身后，那个满面胡子的大汉，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伤势。据说最后一战，拓跋虎突被天威堡两个小宗师围攻，在亲兵护卫下仍然受了不轻伤势，要不是军中的高手在危机关头出手相救，恐怕拓跋虎突这颗毛发旺盛的大脑袋此刻已经被人摘了去了。
拓跋虎突憨憨一笑，冲着自己的哥哥摇头晃脑袋的。
拓跋准没好气得瞪了他一眼，不过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格鲁·耶苏盖并没有去提及燕云的战事，天威堡的诸多战役，耶律楚歌都是亲手写成详尽的军书派人送到格鲁·耶苏盖的手里的，所以对于前线的情况，格鲁·耶苏盖也是了然，他很清楚，这一战无论是派出任何一位氏族的大将去，恐怕死的人只会比现在多的多。
“耶律楚歌，泽州界内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一些了吧。”
耶律楚歌点了点头：“来时，已经读过简报了。”
格鲁·耶苏盖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让你一股作气打下天威堡，你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吧。”
耶律楚歌倒是也不隐瞒：“若是统帅能够再给我两天的时间，我一定能够打下天威堡。”
“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格鲁·耶苏盖微微摇了摇头：“泽州都已经不在我们手上了，再去死磕天威堡，有什么意义？”
耶律楚歌微微一愣，原先他们既定的战略是打下天威堡，一来是为了夺下青幽两州交界的那座水口粮仓，二来是彻底关上青幽两州交界的那道门，不让幽州，或是更北一边的凉州派出大军来干扰西北的战事。而这一切的前提是，草原大军能够一路南下，至少也得打到沧州界门口，如此不惜付了一定代价去关上这道门才是有意义的。
耶律楚歌噤声，确实，人在全身心投入一件事情的时候，视野会变得狭窄。攻打天威堡，战略意义要远远高于实际意义。这一点他在出兵天威堡之前是非常明确的，可偏偏这仗越打越投入时，反倒是忘记了这最重要的一点，他被天威堡的军队彻底激出了火气，一支不过五六千人的军队险些就那么将他的两万多人的大军给拖垮了，这简直让他感到耻辱。
“先不说这些了，咱们还是来看看之后的战事该怎么安排吧。那些老家伙吵吵闹闹，几天了也没有提出一点有建设性的建议，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在打泽州城一役中，对于耶律楚歌的绝断其实不少人都是心有芥蒂的。包括格鲁·耶苏盖在内，让两万草原士卒拿命去填城门这让他在联盟上层保受非议，虽然他也很清楚，耶律楚歌的取舍并没有错，而且在某种层面上来说，也是减少了全面战场的兵员损耗。
现在战事情况这般的焦灼，眼看着沧州兵马在泽州集合兵力，整合战力资源，随时都可能继续向青州发动复僻战争，夺回青州界的大片土地。
这里毕竟还是大唐的疆土，人家再是受到各方掣肘，在自己家的土地上，这脚跟扎得肯定是比他们这些外来侵略者稳实许多。
针对这个问题，格鲁·耶苏盖已经召开了不下五次三军大将合议，可结果无非就是对于此前泽州城中各处征战的矛盾争论，一个氏族说另外一个氏族占了自己的进攻路线，另一个氏族则说在大军撤退的时候，有别的氏族在趁乱抢夺他们的粮草。七零八落的事件别说理清了，听着都让人脑袋大。
最后还是拓跋准提出让耶律楚歌来谈谈看法，对这个年轻人，耶律准总是看不透。说不定真会拿出个有效的办法来止住如今草原大军的颓势也不一定，这几十万人马不能就这样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吧。关键是打下一座被坚壁清野的青州城，在青州界几乎没有捞到一点油水。
好不容易吃下了泽州城这样一座物资丰富的大城，想着将这里当作大后方来建设，压根也没有想过将黄金白银，刀兵粮草转移出去，这突然之间的大溃败，让他们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能带得走。
到现在为止，草原大军已经战死了快有十万人了。可是战果实在是让人都不好意思提起。
如果之后再被人赶出了青州城，重新灰溜溜得滚回大草原上去，那以后西北各族可就真的没脸说自己是什么英勇的民族了。
“格鲁将军，眼下的情势很明显，泽州收复之后，他们下一步，就是剑指青州。咱们草原兵马无论是攻城还是守城，都不善长。如果硬碰硬得打坚守战，或许我们可以仗着人数取得小片战场的胜利，但对于我们而言却没有意义，再者我们的粮草补给虽然有了青州做为中转站，可以缓解很多，但是时间一久，肯定也会入不敷出。”
格鲁·耶苏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耶律楚歌说的这些也正是如今他的判断。可是难道真的就要一战不打，把所有的兵力重新缩回到关外吗？就算他做为一军主帅愿意这么做，但是那些草原上的大部族首领，氏族大将他们是否愿意就这样无功而返，要知道入侵中原，牟取中原丰饶的资源这是他们能够联合到一块儿的基础，没有这个基础还谈什么联盟，到时候还不是各打各的，重新变成一盘散沙。
那些嗷嗷叫唤的饿狼可是才刚刚嗅到点肉香味，就要他们这样转头离开，怎么可能，任谁都不可能说动他们。
耶律楚歌显然也看出了格鲁·耶苏盖神色间的惆怅，当下继续说道：“事实上从一开始咱们的策略就有问题，大元帅，我知道，一股作气击南方攻打并非你的本意。虽然我们都知道，中原首善之地，最富饶的京都城就在青，泽，沧三州之后，而过了沧州大河，过去的每一分土地对于我们草原儿郎，那都是寸土寸金。”
格鲁·耶苏盖长长得叹了一口气：“寸土寸金，也得有命去掘才行。最初之时，我曾揭底绕过西北关隘与北蛮王廷结盟，合优势兵力，直接从凉州破关，凉州地狭，打穿凉州最多也就是半个月的时间，此后我们可以避开设有重兵的诸多军镇，侧向穿插奔袭江南，也可以绕道中路插断泽沧两州的联系，抢先一步抢破沧州防御。”
“然而，您的建议受到了许多氏族，包括您本族的否定。”耶律楚歌无奈一笑，表现出十分同情格鲁·耶苏盖的样子。哪怕眼前的这个男人被誉为西北大草原上最为英勇无敌的雄鹰，仍然被条条框框的规则束缚着手脚。
格鲁·耶苏盖轻轻握了握拳，一脸正色望向耶律楚歌：“事已至此，再去分辨谁是谁非已经没有意义了。”
耶律楚歌歪了歪脑袋：“确实如此，不过格鲁大元帅，请宽恕我的冒昧，我还想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当然这个问题很可能会冒犯到您，不过这关系到之后我会做出什么样的判断。”
别说格鲁·耶苏盖，就连一直都默默倾听着的拓跋准也是不由眉头微微皱了皱，他是何等聪明之人，耶律楚奇这话一出口，他就基本能够猜到他要问出什么话来了。
倒是格鲁·耶苏盖十分的从容：“你是想知道，我如今对这支草原大军有几分的掌握力是吧。”
耶律楚歌笑了笑，谁说这草原上的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人，这儿不是有个四脚发达，头脑一样机敏的大元帅嘛，他竟然是学着中原人那般，行了一个抱拳礼：“请元帅原谅。”
格鲁·耶苏盖的眼角有淡淡的冷意不觉间流露出来：“这事儿别说你，我也很好奇。不过你可以放心，这三十万大军中，没有哪个人是我格鲁·耶苏盖不能杀的，也没有哪支氏族是我不能灭的，我只能够这么跟你说，这支大军的统帅仍然是我。”
这个答案或许没有给出太多的保证，但是态度之坚决已经足够了。
耶律楚歌站直身体，双脚微微平跨，一只手按在了腰间的那柄金柄虎头弯刀之上：“我愿意率领耶律家族一万精锐私军，横攻幽州，打开青幽门户。”
如果说一路向南的攻打是纵向直取沧州背后的京都的话，那么向东的横向伐幽，那意图就很明显的，这是要与北蛮大军前后夹击，一口气吃掉凉州城，纳下同盟的投名状啊。
格鲁·耶苏盖的脸色阴晴不定，与北蛮王廷联军这是他最早时的初衷，却是没有想到会在西北战场受搓之后，被耶律家的这样一个后辈子弟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