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十三章
这一战天威堡血杀营出动由韩飞亲自带领对敌冲阵十五里，往反那就是整整三十里地，杀敌人数超千人，而已方战损却是不足一百人，还有几十人负轻伤，这样的仗哪怕是韩飞这种打惯了大胜仗的带兵将军也是从来没有打过。
血杀营剩余数百人浩浩荡荡回到了天威堡中，韩楚天，韩楚歌两位堡主已经是等在了军堡的门口，亲自迎接李墨香的到来。
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大名鼎鼎的大唐战神竟然是被唐汐月背着同骑而归，见到两位堡主时，也丝毫不觉得难为情，揽住唐汐月的脖子，隔着她的脑袋对两位堡主是抱拳一礼。
这一幕看得韩楚天，韩楚歌面面相觑，韩盈盈和子秦更是目瞪口呆，唯有北风影知道汐月和这位大唐的七皇子的隐秘关系，仅仅只是在一边朝着唐汐月意味深长得露出一个笑脸。
唐汐月满脑门子的黑线，次啦一声将把她和李墨香裹在一起的布条全都扯碎，肩膀向前一拱，直接把李墨香给抛了出去，丢给了早就在那里候着的天威堡军医：“快给他去疗伤吧，估计刚才脑子也受伤，好好给七皇子察察，”说完愤愤然得转头就往堡里走。
刚才借着路上颠簸，那家伙可是没有少在自己身上揩油，特别是那双才，唐汐月真的有一种要把它剁掉的冲动。原本自己身上的轻甲颜色就偏素，这下倒好，别的地方仍然素净，偏偏就那个地方有着形状不规则的一团血污，那叫一个尴尬！她得赶紧回屋子去收拾干净去。
李墨香任由几个天威堡的军医扶着自己，见到唐汐月远去的背影，这才缓缓站直身子，朝着韩楚天，韩楚歌两位堡主再次认真得先了一礼：“两位堡主有礼了，二堡主我们不久前还在星罗大典上见过，大堡主可是有些年头没有出堡走动了。”
韩楚天，韩楚歌兄弟二人闻言一笑，迎着李墨香往堡中走。
韩飞愣愣得站在原地，有些不解得挠了挠头：“这家伙不是受了重伤嘛，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韩盈盈小跑两步上前，在自己哥哥那木鱼脑袋上狠狠得敲了一记：“你要再这么蠢下去，我恐怕这辈子也不会有嫂子！”
韩飞吃痛，以至于韩盈盈刚才那句话都没有听全，等他捂着脑袋要想再跟韩盈盈问个清楚的时候，韩盈盈早就已经跑没影了，想来是回五重城找唐汐月去了。
北风影和子秦来到韩飞的面前一脸悲悯得望着这个被自己亲妹妹欺负的不成样子的男子。
韩飞歪着看了两个好友一眼：“刚才盈盈说的是啥意思？”
子秦无奈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返身往内城走去了。北风影去是笑容满面：“韩姑娘这是在说你四肢发达，勇武过人，在战场上有万夫不挡之勇呢。”
韩飞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就喜庆了起来：“那还用说，不过能够被妹妹发现自己身上的闪光点，那还是非常值得高兴的呢。”
这个宠妹狂魔，哪怕是不久前还在忠义堂就攻防之后大吵了一架，这一转头仍然是以自己的妹妹马首是瞻。
天威堡中一片喜庆，可是这堡外耶律楚歌大军军帐之中，那个通过掠夺角色成为一品大族直系弟子的耶律楚歌脸上却是没有一点点的轻松。就在刚才左翼军上报了李墨香冲阵，以及天威堡血杀劳接应这场突发战役中，整支左翼骑军的战损。
原本有整整七千五百人的左翼精锐，被血杀营一路冲杀了十五里，被斩杀了近一千三百人。而李墨香从南往北的冲杀也足足杀掉了六百余人，那可是整整两千人马，近四分之一的左翼骑军兵力啊。
如果他们是死在攻城伐寨的道路上，耶律楚歌心里倒还没有这么不平衡，可眼下这接近两千人就像是死在一场游戏之中一样，面对血杀营的突袭和李墨香孤身仗剑的撕阵袭杀，草原军卒的反应实在是太慢了。
但凡是军伍的品质再提升一挡，至少知道在别人撕阵时结合已方的人数优势做出攻防的转换，哪怕是最后仍然要付出巨大的死伤代价，那也绝对可以将李墨香还有韩飞和他手底下的血杀营精锐全都留在这片战场上。
一个大唐战神七皇子，一个韩家堡的少帅少主，还有一支让草原军卒闻风丧胆的血杀营精骑，就算是左翼骑军七千五百人全部都打光了，只要能够让他们覆灭，那也绝对称得上是一场大胜。
凭借着这份战力，他就算要如今格鲁·耶苏盖的那张大帅宝座，恐怕都不会有人说敢多说什么。毕竟，谁敢说自己对上韩家的天威血杀营不怂，更别提那个名传南疆，凶威动天下的大唐战神了。
眼下说什么都已经晚了，经此一役也坚定了耶律楚歌一心要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万人精骑的想法。
用这种多家毫门拼凑多了的军队去打真正的大唐精锐，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真正的悍卒军伍又岂是用数量去衡量的，往往有战力的队伍，只需要几千人便可破万人的乌合之众。当初韩家的血杀营千骑杀穿草原和北蛮王廷那难道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嘛。
“将军，这份战报我们要怎么写，如果如实上报，恐怕格鲁元帅那边！”一个负责与中军大帐上报战损战况简报的执笔军吏一脸为难得看着耶律楚歌。
别人可能不清楚现在他们这支军队的处境，他却是非常一清楚，毕竟一直以来都是他和泽州城内的大军联系。
事实上，细心一些的军士也应该发现，现来对于他们的粮草补给和兵员补充已经远远不及刚开始时候那么及时周全了，上一批军粮足足拖了近一周的时间才送入大军粮库，险些要让这些草原儿郎们饿着肚子上战场打仗。
对于天威堡的久攻不下，泽州城参军处已经有了很大的异议，他们不相信一座军堡会如此难以攻破，甚至有几次将军吏递上的战报丢了出去，称这些都是耶律楚歌那相黄毛小子的通篇谎话！给他们同样多的军队，一早就将天威堡拿下，哪里需要死掉这么多人。
第一千八十四章
对于派出两万大军去啃天威堡这块既没有什么肉，又容易崩掉牙齿的硬骨头，很多草原大部族的将领们都不是很理解。只不过慑于格鲁大元帅在这支三十万大军中无人敢质疑的威严之处，大家也就都把话憋在了肚子里。
可是现在，一车又一车的大军尸体被送回来，每次的战报最醒目的永远是已方士卒的战损以及对下一波兵源的请派和粮草的申请，那些大部族将领们早已经没办法再容忍下去。
毕竟那送上战场的一个个都是从他们各自部族之中走出来的健儿，那可是他们赖以在草原上立足的根基啊。甚至有些草原部族的首脑们提出质疑，为什么会让耶律楚歌这么一个连毛都没有长齐的年轻人去主导这样一场万人级别的大战，他们更是公然质疑是不是耶律家族有在意得借大唐军队的手去削弱他们的部族战力。
耶律姓氏虽然是草原上鼎鼎有名的三大家族之一，是顶尖的一品氏族，可却还远没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随着战损越来越大，哪怕是格鲁·耶苏盖也有些坐不住了。哪怕是在出战之前，耶律楚歌已经告诉过他，这一战的战损军卒人数不会少，格鲁元帅必须毫无犹疑得支持他，否则天威堡绝然打不下来。
大帐之中，一场共同声讨耶律楚歌的战事会议刚刚结束。拓跋准送走了一位位满面怒容的大部族族长首领，重新回到大帐之中。
格鲁·耶苏盖的脸色也很不好，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为耶律楚歌辩解什么，甚至他都不知道再去用什么理由向这些大部族要兵要人要粮然后继续输送到耶律楚歌的大军之中去。
砰的一声闷响传来，格鲁·耶苏盖重重的一掌拍击在身前那张厚实的铁纹花犁木桌案之上，这张足足有四百多斤重的桌案被他这一掌足足拍得陷入地下三四寸，那与他手掌接触的桌面之上更是布上了密密麻麻的一层裂纹，那号称堪比金铁的铁纹花犁木在格鲁·耶苏盖的掌下竟然如此的硬脆，此由可见格鲁·耶苏盖本身的武道修为绝对不浅，同时他这会儿的心情也是无比的暴怒。
拓跋准没有去看那张布满慑人裂纹的桌案，缓缓从羊角挂壁上取出一个大酒囊双手递到了格鲁·耶苏盖的身前。
格鲁·耶苏盖粗鲁得一把抓过那个大羊皮酒囊，拔开木塞，咕咚咕咚得连灌下了好几口酒，最后干脆举起酒囊任由那清凉的烈酒浇在自己的头上。
还从来没有人见过大名鼎鼎的草原雄鹰格鲁·耶苏盖显露出如此狂躁的状态。而眼下他也仅仅是在拓跋准一人面前这般的失态，由此可见如今他对于拓跋准已经是视之为真正的心腹了。
“拓跋，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与我说说。”不知道是不是被酒辣着了，格鲁·耶苏盖的声音比之平时更加低沉一起。
拓跋准微微拱身，虽然如今得到了格鲁大元帅的赏识，可他本人却始终都保持着一份谨慎的谦卑，特别是在这位大元帅的面前，并没有一丝一毫恃宠而骄的倾向：“大元帅，就目前耶律楚歌那边的战况，并没有超出咱们此前谋划的战略，无论是战损还是消耗还远没有达到咱们不能够承受的地步。”拓跋准并没有直接回答格鲁·耶苏盖提出的问题，而是提出了目前的客观实情。
眼下之所以气氛如此紧张，大多都是那些其他高品氏族首领们有意掀吵起来的。从开战到现在，耶律楚歌那边的战损虽然不小，可是天威堡又何尝轻松了去。
不说别的，整个草原那么几百上千个大小部族，有哪支听到天威血杀营是脚不抖的，和这样的一个既是大唐江湖顶尖宗门，又是镇守西北国门的国之柱石大军，死个两万人去灭消他，这在格鲁·耶苏盖自己看来，也并非是全然不能够接受的，只是眼下他承受来自各部族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格鲁·耶苏盖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长长得呼出一口气，似是要将胸腔之中的郁结完全抒发出来才罢休：“以前只是统领格鲁一族，纵马草原何其快意，当真像雄鹰翱翔天际，无拘无束。可这会儿，背后拖着浩浩荡荡的三十万大军，反倒是做什么都束手束脚了！我何尝不知道耶律楚歌消灭天威堡的重要性，我们要进军中原，不可能在我们的腰眼子上被人拿一柄尖刀顶着，这个道理那些一大把年纪的老东西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说完一口将那大羊皮酒囊之中剩下的所有烈酒一饮而尽，那一个大酒囊足足可以放下三四斤的烈酒，他竟然就这样全给喝下去了，除掉浇淋在脑袋上的，那怎么也要要三斤酒下腹了，可这位大元帅看起来一点事儿也没有。
拓跋准态度依旧恭敬：“大元帅，今时不同往日。咱们草原必须把拳头握紧了，才能够砸开中原那扇齐天大门。”
“我倒是想握紧拳头，可是那些老家伙一口咬定耶律家是要借天威堡唐军的手消减他们家族的底蕴，恨不得要杀了耶律楚歌那小子祭旗！你说我总不能真遂了他们的愿吧。耶律楚歌那家伙也真是，好歹送两份捷报回来！那样我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拓跋准脸上微微闪过一丝怅然：“天威堡说是一座军镇，真正要说他的底蕴，就算是青州城恐怕也比之不及啊。前些日子拓跋虎突也来了信，他和那个天威血杀营的将领韩飞交过手了，还被韩飞削断了握刀的三根手指，虎突虽然武功不算如此的拔尖，可天生勇力，少有人及，战场厮杀更是悍勇无匹，在韩飞手下竟然这般的狼狈，天威堡果真是不负中原那句，长枪独守大唐魂啊。”
“长枪独守大唐魂，好一句长枪独守大唐魂。”格鲁·耶苏盖还想饮酒，可是羊皮囊中的酒浆早已经喝光了，随手将羊皮囊丢到一旁：“他越是强大，我们还偏要打下他不可。不是长枪独守大唐魂嘛，咱们就扳了他这杆枪，看他拿什么去守大唐的魂！”
第一千八十五章
“真的很好奇，他们的那个格鲁大元帅这一次拿到前线战报时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虽然接引李墨香这本不是一次战役行动，可是在不经意间，却是斩获了不亚于一次小型正面战场交锋大胜的战果。
李墨香此刻早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袍坐在了忠义堂里，在座的这么多人中，就他一个不曾披穿战甲，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好，一点也没有经历过一场生死苦战的疲乏感，之前中的那几箭完全都是他自己引导，在经过天威堡军医的简单伤口处理后也就没什么事了。
喝着燕云这边特产的军中供茶，李墨香一副老神在在的悠闲模样，似乎并没有要插话的意思。
韩楚歌开口道：“七皇子殿下此次北上来到燕云不知道对于南疆的战事可有影响。”
现在大家都知道大唐不安生，南疆七十二藤族也集结了二三十万的大军犯境，虽然境况远不及西北草原大军和北蛮王军的凶险，可也不容小视啊。
李墨香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不妨事，有人去帮我盯着了。在十万大山里困了十多年，相出来松快松快也能够理解，可是一群连饭都未必能够吃饱的家伙想要踩进我大唐的南疆道，那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他离开之前，将东海詶的护海大将军戚羽调入了南疆，那在整个大唐将林之中敢是一枚年轻的璀璨将星，不少人都非常看好他，觉得他将来有望能够成为大唐排行前五的中原上将军，而且还是年纪最轻的一人。
韩盈盈对这位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大唐传神早就已经神往已久，此前她去过中原，去过长安，之后双往杭州折转了许多地方，最后去了南疆道，去了十万大山游历，这都是在一路追随着李墨香的成长轨迹。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李墨香已经名草有主了，虽然这个主是自己的好姐妹唐汐月，可这心里总还是觉得有那么点不得劲儿。
“七殿下，汐月真的是你的七皇妃嘛。”韩盈盈很是不合时宜不分场合得在这军机忠义堂重地，提出了一个不是那么正经的问题。
韩楚天少有的朝着自己的女儿投去了严厉的斥责目光，韩盈盈微微缩了缩脑袋，不过眼睛仍然停留在了李墨香的身上。
李墨香浑不在意：“这不是明摆着呢嘛，为了救自己的丈夫，汐月的反应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唉，这丫头，总是这么鲁莽，哪能这样不管不顾得带兵闯阵呢，实在是……实在是……”话虽然是责备的话，可是李墨香的嘴角却是有着毫不掩饰的得意意味，连藏都藏不住。
他这实在是后面，内心的读白应该是实在太贴心，太完美了。
咚的一声，唐汐月猛得推开门，迈着大步走了进来，恶狠狠得瞪了李墨香一眼：“你要再敢胡说八道！”
“我懂，睡地板是吧！”李墨香全然没了大唐战神的威严人设，略带痞气，浑不吝得说道。
在场的所有人眼睛都直了，韩盈盈轻轻掩住嘴，震惊道：“你们居然已经是！”
唐汐月真的有一种拔出赤霄弩，用弩箭把他这个家伙那口无遮拦的嘴巴给缝起来：“你好歹也是一国皇子，能不能持重一些！”
“原来你喜欢我严肃的一面，”李墨香立马坐直身子，顺带着带拍了拍有些褶皱的衣衫“这样如何？”
唐汐月真的是拿他没办法了，摆了摆手，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她也管不着，也不想管了，转身冲着韩楚天，韩楚歌两位堡主一抱拳：“这次贸然出动血杀营随我冲阵，让血杀营将士有所伤亡，还请两位堡主责罚。”她虽然不是天威堡的弟子，也不是天威军的士卒，不过如今身在天威堡，一切便都得按照天威堡的规矩来。
韩楚歌看了自己的大哥一眼，转头笑着对唐汐月说道：“你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在请功呀。”
唐汐月一脸的茫然，看向了与自己一起出战的韩飞，并不太明白二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飞大大咧咧道：“咱们损伤不过百余人，可耶律楚歌的大军加上七殿下一路杀来的人数，恐怕得要在三千上下。一比三十的战损，这哪里是一句大胜可以概括的，虽非正规战役，但以极小的代价，让对手失去那么多的战力，这不是战功又是什么？”
唐汐月一脸的愕然，她这一路冲杀，倒还真的没有留心过双方的死伤情况，只是在反向突围的过程中留意到自己这边有几伍的血杀营军士不在了。
“接下来，咱们恐怕压力会更大了。”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北风影开口道“耶律楚歌打了快三个月了，死伤人数，粮草资源的消耗，这些会使他在西北大军那边承受莫大的压力，再加上这次的惨重损失，他要是再不建功，恐怕之后回到西北大军之中，很难再获得稳固的实权军位了。”
子秦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和北风影私底下已经合计过了好几次。他们要想正面大破数倍于我方大军的耶律骑军，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哪怕天威堡兵强马壮也不行，更何况现在是兵疲马乏的状态。要想胜他们，那就只有不断得同对方耗，耗到他们自己队伍里产生矛盾，那时天威堡才会有一线生机。
“接下来的仗确实会有些难打，只不过只要再撑过这一个月，你们的困局就会自然而然的解除。”李墨香收敛了自己的不羁，意味深长得对众人说道。
“一个月？”韩飞皱了皱眉头“就耶律楚歌这情况，就算是断了粮草和兵源补给，想来也不该只能再支撑一个月吧，我估计至少还能打三个月。”
唐汐月神思敏捷，她知道李墨香所指的变故一定不会出自耶律骑军自己的身上，那么一定是在别的地方有变数：“你是说有援军出现，给泽州的草原大军强迫，逼其回扰不必要的散乱兵线？”
李墨香嘴角微翘，朝着唐汐月竖起一根大拇指，似乎在说我的女人就是聪明。
第一千八十六章
江湖入了品级的武人会有四境之分，分别是天、地、玄、黄，虽然每一个境界之中的区别都很大，有些甚至是一步之隔，天壤之别，但是大体分类便是如此。而在大唐军伍之中，军队的战力同样有四品之分，分别是甲、乙、丙、丁。
此前我们曾经说过，大唐军士的甲衣装备也是按甲、乙、丙、丁分为四级。按照常理来言，精品配精甲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不过在实际上却不是如此。
绝大多数的军伍在非战时刻，军甲其实都是普通制式的，无论是上到甲等还是低到丙等的甲兵，在伍都着普通鳞甲或者是皮甲，只要到战时，根据兵马司的统一安排，才会给军伍配发下对应的甲衣。
眼下整个大唐边军之中，以丙等军队最多，而且兵马司也早已经准备了足够的丙等军甲随时可以投入战斗之中。天威堡得初代唐皇允许，可以建立一支不到一千人的乙等甲骑军，历代乙等兵甲更新，朝廷兵马司都会下发一千副乙等兵甲到天威堡中。
这么多年里，很少有人知道天威堡中会有一千的乙等甲军。
韩飞知道有这一千副乙等军甲装备的存在，这也是为何他此前会卯足了劲儿得去打造千人的血杀营，他想的就是能够有一天让自己手底下的天威血杀营披上那一千副军甲。
只是韩楚天和韩楚歌却是从来没有告诉他的是，那一千副军甲早已经有了主人，这一点哪怕是从小在天威堡长大的韩飞，韩盈盈也不会事先知道一点点，除非有一天韩飞从韩楚天的手中接过了天威印符，真正执掌天威堡的兵事，韩楚天才会告诉韩飞他们。
一场大议结束后，天威军机忠义堂中只留下了李墨香，韩楚天，韩楚歌三人，剩余的人全都离开了忠义堂。
近三日，耶律楚歌彻底发疯了似的，第天要花上整整七八个时辰来攻击天威堡。虽然根据唐汐月的建议，他们让出了二重城，直接退入三重城内，利用二三两重城的仅有仅里的狭窄战场来限制对方的兵力铺展，可是对主源源不断的战力投入实在是太疯狂了。
虽然两万人不可能一下子铺进战场，但是耶律楚歌却是给他们营造出了一个车轮攻城的高速节奏。
两万人，第五人一伍，什人一什，百人一营，千人一军进行了缜密的划分，这在此前的草原行军中是颇为少见的，毕竟游掠边关远不需要这么麻烦，大家一涌而上，抢完东西杀完人，一拨马头，往回跑就是了，可是打仗那可就是两个概念了。
经过几次大战的总结，耶律楚歌计算出了进入两城之间可以最大化战阵展开的人数为三至五百人左右。他索性把大军化整为零，以百为营战为单位，开始穿过二重城，直接去攻击三重城。
他也不要求那些主攻大营的将士人死战到底，每一波攻击只需要维持半个时辰，便可以全线撤下，转由下一支大营顶上去攻城。他们有两万人，百人一营便有整整两百营。这可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车轮战啊，用不要脸都很难形容这种对已方兵力最大化的利用。
就这短短三天的时间，天威堡方面已经损失惨重，虽然耶律楚歌那边情况更差，虽然说可以交替攻城，但是死伤的人数不会比泽州大战时，主城城墙外的尸体少，三天的时间被打残的营伍不会低下二十支，这些残营重新整合，编入大军序列再次开始发动攻击。
每一支营队大战上半个时辰之后就可以回来修整很长一段时间，西北的那些将士们对这种战法倒是没有什么抵触情绪，毕竟拼命也就是拼那么半个时辰，他们都是奔着军功来的，两个他们也都开始慢慢意识到这座天威堡的不凡之处，如果将之打下，回到草原后，那军功可不会轻到哪里去啊。
“大哥，看来咱们必须得动用那支军队了。”韩楚歌面色沉重。
耶律楚歌会有压力他们都猜到了，可是在压力下耶律楚歌变得这么疯狂可是有些意料之外，难道他是想在自己兵权没有被收回时，彻底得拼上一把，把身家性命都赌上去嘛，要知道这两万草原战士如果都死在了天威堡，就算最后把天威堡拿下了，这些军卒们背后的家族也不会轻易得放过耶律楚歌。特别是有些三四品的草原氏族，他们原本可战儿郎就不多，这一股脑儿得被人拿去填了城，那些老家主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韩楚天依旧默然不语，他从小就跟着父亲，也就是老堡主韩国忠的身边，看过父亲打过了不知道多少仗，大仗恶仗自然也是从来不少，可是直到自己成为新的天威堡堡主，从父亲手中接过那枚神秘的青铜虎头印章的那一刻，他也从来没有见过那支乙等奇军出阵过。
当他成为天威堡主，知道了那支精军隐藏在天威堡中多年，且还在不断的运营之后，也曾想过要让这支军队展现在世人的眼前，可是最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还是选择与父亲一般，继续将这个秘密坚守下去。
李墨香的身份自然是知道天威堡中有这么一处精兵的存在，乙等锐士，在长安道也仅仅只有三千余人。曾经在南疆时，他手底下有八百乙等白马锐士，个个身披银甲雪衣，那也是如今出世亮象过为数不多的一支乙等精锐兵士而已。
“七殿下，”突然韩楚天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得望着李墨香，严肃且认真道：“你真的确定，月内会有万人的大军，攻破泽州城，收复泽州全境？”
李墨香没有半点迟疑，很是肯定得点了点头：“南疆藤甲步卒以攻城拔寨勇冠中原，只不过南疆那片土地不适合他们施展，这一次我带入西的两万藤族甲兵，虽然最后只有一万人可以真正的投入战场，但是配合前线的丙，丁两等骑步军，足够收复泽州全境。”
韩楚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十分重要的决定：“乙字隐军不能动。”
“大哥！”
韩楚天伸起手制止韩楚歌接下来要说的话，伸手从腰间摸出了一枚螭纹虎符：“去调燕云十八骑，出城破敌！”
第一千八十七章
燕云十八骑自三百年前大唐立国以来便已经创立，历代燕云十八骑皆是采取师徒传承的方式。早一代的骑主可以在大唐任务一支军队中挑选自己中意的弟子，然后将其调到身边倾力培养。当然了，在弟子接过师傅衣钵，也就是那副大唐甲等战甲之前，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师傅的真正身份。
这支军队不同于江湖武人，也不同于一般的边城军队。要论武功境界，他们远远及不上江湖上的一流宗门培养出来的弟子，要出冲锋厮杀那虞力也就是处在军伍优等偏上的水平，单兵作战能力或许很强，可是投身到成千上万人的战场上去，也显示不出什么特别的优势。可偏偏这样一支军队自大唐开国以来，留下了无数的传奇。
相传一甲子以前，在燕云以北五百里处，有一支草原的部族，名为乌鲁部族。那是草原上实实在在的一等氏族，拥有上万的族民，一望无际的牧场和马场，便是与如今的耶律，格鲁这样的大族在一起，也有着大声说话的底气。
可是这支部族有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那就是极其嗜好游掠西北军镇边境，更是稍有不顺心便要屠村灭镇，手段非常的血腥残忍。
对于他们的行径大唐边军是深恶痛绝，可是奈何格鲁部族实力强大，又在远离边关五百多里的地方，实在是鞭长莫及，贸然的深入草原之中，很可能会被其他草原氏族联合包围。除非是发动大型的两国战争，但在当时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有一次乌鲁氏族一支骑匪，这是当地人对他们的称呼，他们对关外一个叫亚元的小镇子发起了袭扰。好死不死，当时天威堡正有三个弟子奉命到关外办事，停脚在亚元小镇补给歇脚。
乌鲁部族蛮横得纵马冲杀进了小镇之中，整整两百个人骑匪，是见人就杀，矛挑刀砍，就像杀鸡屠狗一般毫无人性可言。
三位天威堡的弟子出身边关军伍，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当下便提枪上马，毅然决然得迎战这两百人的敌军。
然而敌我之间的数量实在是太过悬殊了，三位军爷虽然都是天威堡出身，本身的实力也不差，都有玄境小宗师水准，可是对方却是足足有两百多骑啊。
最终，三位弟子在击杀了对方近一百多人后，力竭之下纷纷被草原大马给撞杀了。剩余的骑匪将那个叫作亚元的小镇屠杀了个干净，还将三位天威堡弟子的头颅割下，随后将其三人的尸身倒挂在了亚元镇的镇子前。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天威堡的耳朵里，当时还是少年的韩楚天带领天威堡的一百多骑飞快赶去了亚元镇，可哪里还能做什么。他们收回了三个同门师弟的尸体，也一并安葬了在小镇中受灾的那些无辜百姓。
上代天威堡的堡主韩国忠在迎回三个弟子的尸体后，极怒上书，要求朝廷批准他带兵去灭杀那个乌鲁一族。
只是老堡主的上书有如石沉大海，唐皇始终也没有准确得允许他出兵，或是禁制他出兵。
老堡主似乎明白了唐皇的意思，当夜将天威堡的军务交到了长子韩楚天的手中，对外宣称自己要闭关悟武，随后便带着十八骑出了燕云，一路赶赴西北大草原而去。
当时的韩楚天还不知道燕云十八骑的存在，他只觉得那是自己父亲的一支亲军而已。另外当时韩国忠已经是整个江湖上屈指可数的天境高手，别说是沙场之中，只要不是自己画地为牢，一心求个战死，千军万马也休想拦住他分毫。所以韩楚天也没有过多的阻拦，任由父亲带人离去。
韩国忠这一去并没有离开太长时间，一天一夜之后，也就是在他们离开后的第二天深夜，韩国忠带着十八骑浑身浴血，面覆鬼甲的骑士回到天威堡中。
而最让当时少年韩楚天吃惊的是，那十八骑的马鞍两侧都挂满了草原蛮子的头颅，观那些头额额头附玉佩珠，看着都像是草原大部族里的权贵人物，除此以外，他们十八人整整带回来了六千多只敌人的左耳。这意味着他们手底下至少死掉了六千人。
在草原之中能够有四五千人，那都已经能够挤身到二品的氏族之列了，这光杀就杀了六千人，岂不是把人家给灭了门了。
不久之后草原传来了乌鲁部族被全族屠灭的消息，一个堂堂的草原一等氏族在一夕之间烟消云散。
对外，草原称乌鲁部族毁于内乱之中，恐怕就连他们自己也想不明白乌鲁部族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
有人指出乌鲁部族那些死者的身上的伤痕是被大唐国的兵器留下的，但对此绝大多数草原人是不相信的。他们认为要灭掉乌鲁部族至少也得要一万多骑的精锐战士，而那一万多人无论怎么样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得穿过五百多里边境区，来到草原的腹地，在诸多草原部族的环视下杀人，最后还能够悄无声息全身而退，最关键的是他们连一具中原人的尸体也没有发现，难道真的可以兵不血刃得杀灭近万人的乌鲁部族？与其说草原人不相信这个说法，还不如说是他们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这种可能，如果是真的那中原人和魔鬼又有什么区别。
乌鲁氏族被灭杀后，韩楚天曾经想过要去寻找当初跟随父亲一同进入草原的十八人，可是他居然发现无论如何也找不出那支亲军，好像这十八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而在那一役之后，韩国忠也真正投入了闭关之中，整整半年方才出关。
直到现在韩楚天还记得当时父亲回来后杀心沸腾的状态，他将自己关在天威堡地下十多米的寒冰密室之中，整整半年，才使武心武境回归自然平和，从此以后那间静室便再也没有启用过。
后来韩楚天继任了天威堡堡主，他才知道原来那十八人便是传说中神秘的燕云十八骑，而当时乌鲁全部上下近万都是被他们杀光的，哪怕是连襁褓中的孩子也没有放过，通通被割去了头颅，抛尸在草原之上，并且还用他们的尸身拼了一个大大的‘偿’字，意在以这乌鲁一族人的性命偿还这么多年来，大唐边境死在乌鲁骑匪刀下的亡魂，当然还有欠下他们天威堡三位弟子的头颅！
第一千八十八章
谁也没有想到韩楚天会去动用那十八骑人间修罗一般的地狱骑士，千人的乙等隐军确实强大，而且这么多年来朝廷也一直在大力扶持，眼下把这千人放到战场的任何一个角落所起到的效果都不会比一支万人的轻骑军差到哪里去，可是这燕云十八骑就不是常理可以计算的了。
燕云十八骑终其一生，只研究一件事，那就是如何杀人，如果不择手段，快节奏的屠戮一切。弓箭，弩机，砍刀，毒药，从头到脚他们每一处地方都可以出其不意得将人杀死，或许单纯论战力而言他们并不算如何变态的出众，可是如果为了杀戮而杀戮，那么这支队伍所会起到的效果是所有人都没办法想象的，就像甲子之前韩国忠带十八骑杀灭了乌鲁那近万人的部族一样，毫无道理可讲。
“大哥，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韩楚歌素来是个果决之人，可是当提到使用燕云十八骑的时候，他仍然十分的慎重犹豫。
韩楚天摇了摇头：“七殿下说了，咱们只要撑过这一个月，危局自然会解开。就眼下的情况发展下去，他们很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展开日夜不停的车轮战，现在他们的战损速度虽然快，但仍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中，派出乙等隐军对抗确实可以加快他们的战阵消耗，但是咱们十多年的根基也会动摇。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孤注一掷，一口气尽可能多得打掉那支队伍后方的所有补给线，然后再从背后展开突袭，如果有可能还得毕其功于一役。”
没有想到韩楚天对于这燕云十八骑有着这么大的信心，靠十八人打掉两万人的军事补给线，同时听他的意思还想对敌人主将进行斩首，但凡是有些一些军事概念的人，恐怕都会觉得韩楚天是疯了。除非那十八人都是江湖闻名已名的地境大宗师，或许连地境大宗师都做不到，得要十八个天境的天武者，或许才能够正面去对抗那两万多人的大军吧。
“韩堡主，如果这燕云十八骑战死，岂不是更大的损失。”一支十八人可敌万军的传奇锐士，如果战死，难道不会比千余乙等隐军的损伤更加伤筋动骨嘛。
韩楚天摇了摇头：“首先燕云十八骑不会轻易战死，他们杀戮本领高超，脱身和逃跑的能力更厉害。其次这再怎么传奇也是十八人，归根结底天威堡真正的根基是那千人的乙等隐军。当初阿萨辛血祸之后，为何能够堡我天威堡在燕云不受边外游匪滋扰，能够快速稳定根基重建建设，那所依仗的那是这支不为人所知的千人隐军。”韩楚天一向少言寡语，可这会儿却是比之韩楚歌说的还要多，而且提及的也都是天威堡不为人知的隐秘。
最终韩楚歌还是接过了那枚螭纹虎符，这堡里只有他和他大哥才知道如何才能调集这十八人。
李墨香缓缓起身一抱拳：“韩堡主，如果你信得过我，不如让我带这十八骑出城。当年韩老堡主带十八骑能够屠万人部族，想来我李墨香能够做到的，不见得会比韩老堡主更好，总归不至于太过难看。”
韩楚天微微一愣，事实上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自己的父亲一生的武境修为就止步在了天境的初境之中，那场入草原屠乌鲁一战对他的影响更是非常的深远，虽然杀心在半年的闭关中被平息，可是武道境界也是彻底的停止不前，而且最后还留下了隐疾，在阿萨辛血祸之后，这种隐疾彻底爆发，最终让这一代天境武人就此陨落。
李墨香是如今公认的大唐战神，更是号称是那位传说中不出世的八荒最强者唐家老大大越楚岚之后的天境第一人，这世间能够与之匹敌的天境武者也唯有杭州折剑山庄的叶澄一人而已。
且不说杀人手段，单以武道境界而论，李墨香显然要高出当年同时代的韩国忠一大筹，由他带领十八骑去破耶律大军的后防，显然是最佳选择。只不过燕云十八骑一直以来都是由韩家堡主所掌握，现在落在韩楚天和韩楚歌兄弟的手中，倒也是没有理由让一个外人去接掌螭纹虎符。
韩楚天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他这个人看着沉默寡言，但却从来不是一个死板的人，从他没有刻意去逼着韩飞去研学兵书兵法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身为韩家的掌门人，如果韩飞只是一员万人敌的勇将而非是帅才，那么未来铁定不可能成为韩家堡的堡主。也就是说韩楚天极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把天威堡的堡主之位传给那位心思玲珑，通晓兵法的长女。
自古以来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天威堡有过女堡主，但是韩楚天却是有这样的打算。他考虑最多的不是祖宗有无立下规矩，自己是还离经叛道，他所想的只是怎么做才会对天威堡最好，至于其他不计较也罢。
有李墨香这个最强天武人押阵，燕云十八骑此行必然能够破营开阵，无往不利，说不定真的能够斩杀敌将，使围城之局自散。
“七殿下，那就辛苦你了。”韩楚天，韩楚歌兄弟二人一同站起身朝着李墨香一抱拳。
李墨香回一礼：“那时间就定在今夜吧。”既然是有了定计，那么以免夜长梦多，应当立刻展开行动。
韩楚歌有些忧心道：“七殿下，那你身上这伤？”
李墨香洒然一笑：“这个也叫伤？不妨事的，不过我此行，你们可不能告诉汐月那丫头，否则我怕是……”说到这儿李墨香止住了话头，略微有些尴尬得朝着两位堡主看了看，自己这似乎说的有些多啊。
两位堡主则都是会心一笑，好像是在说我们都懂的。
耶律楚歌的大军如今已经全部都推进到了天威堡一重门外三里地的，要想绕背去断他们的粮草补给线，首先得要先杀出城去才行。
“从西门走，”李墨香看着军机图指了指“之前冲阵的时候我发现，西侧的大军战形散乱，应该是临时凑起来的草原其他部族的大军，拿他们开刀，问题不大。”
第一千八十九章
在暮色的掩护下，一行十九骑悄悄离开了天威堡，随后开始朝着西边迅速突围。他们所骑的皆是天威堡中自己所豢养的甲等战马，每一匹都是价值万金，无论是脚力还是爆发力，可都是各类战马中的佼佼者。
就如李墨香所说的，西边守军是一支东拼本凑出来的杂牌草原军，由于身处战场的偏侧，他们始终都觉得自己就是跟着过来壮壮声势，打打酱油的。就连耶律楚歌安排的车轮战也没有将他们这边队伍编入攻击序列，想来是也不想让他们上去丢人。
这乌泱泱的一千多人哗哗冲进天威堡里，没有半刻钟就被全部杀光了，那对于他们草原大军本身的士气打击是何等之大。总得让后边的队伍能够看到前一批攻城的人还有活着出来的，那他们才有底气继续发动进攻啊。
哪怕是死得只剩下最后一人，只要是有喘气得出来，那情况就是完全不一样的。
只是这一夜，西翼大军没有想到他们会突然遭到攻击。他们连烽火都没有来得及升起，就已经被杀穿了大阵，待到那一行人全都跑没影了，才匆匆派出联络官赶往耶律楚歌的军帐之中。
听到西翼大军联络官送来的军报，耶律楚歌的脸色是异常的难看。眼看着天威堡的第二重城就要被破掉，他们的车轮战已经显现出了成效，虽然战损在继续，但是距离成功也是越来越近了。这种时候，他心中的那根弦绷得比随便什么时候都要紧，可偏偏这会儿西翼大军出了问题，还让人穿营而过逃脱了，这实在是叫人恼火，那可是足足三千多人军队啊，他们手里提着的都是草原上最锋利的战刀，不是烧火棍，怎么就连一具敌人的尸体都没有留下。
耶律楚歌面色冰冷道：“你说他们一共有多少人突围而出？”
那位联络官脸色惨白，虽然眼前这位主将的年轻非常轻，但是他身上的那种上位者的威压却是那般的沉重，他丝毫不会怀疑自己一句话说说错，就要被拉去斩掉大好头颅。
联络官瑟瑟发抖道：“根据斥候禀报，那应该是十多骑骑兵。”
耶律楚歌眉头猛得一挑：“多少！”
联络官差点整个人都要伏到地上，他将脑袋一下子叩在地面之上。
“十多骑！你们三千人没有拦下十多人，还死伤了百余人！”耶律楚歌震怒，这种零比一百的战损，比起之前面对李墨香和血杀营的两边冲撞还要过份了呀，对方零战损，这种战损战报发到格鲁·耶苏盖那里，恐怕能够就地撸掉他主将的指挥权，零比一百，那还打什么仗，回家吃奶去吧。
一直站在一旁的拓跋虎突脸色更是难看，上前猛得一脚把那位西翼军的联络官踹翻在地：“让元帅补充兵源，补充兵源这补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打仗的时候在边上看着，分发粮草却要先挑好的，这会儿人家十多个人突阵，拿三千块石头去拦也该拦得住吧，你们倒好，从明天开始你们就别吃军粮了，去吃屎吧！”
拓跋虎突是何等的烈性子，那一脚下去，联络官险些没有直接昏过去，他强忍着剧痛重新伏跪下来，嘴角却是不断得有鲜血在往外流，要是就这样昏过去，自己铁定是得死得透透的了。
拓跋虎突还想上前再补一脚，却是被耶律楚歌喝住了。
他转头望向那位联络官：“从明天开始，你们西翼军编入第一序列的冲城厮杀之中，把那一百多具尸体都给我抛进天威堡里去，听明白没有！”
联络官是何等的心思玲珑之人，他如何不懂耶律楚歌这是要将这次突发事件的影响最小化。战阵厮杀，那多死个一百两百人那没什么的，可是被人闯营杀掉一百人，还没有留下一个敌人，那影响可就太恶劣了，另外耶律楚歌也是彻底不惜要与那些草原的部族大佬们撕破脸皮了，这些兵马可是那些首领们的最后家底，要是全都祸害在这座天威堡里，日后恐怕相见便得是死敌了吧。
让人将那位联络官拖了下去，耶律楚歌来到帐中挂着的那张军机地图之上，死死得盯着天威堡西侧一角，他不明白为何这种时候会有一支战力彪悍的骑兵突然就向西突围，难道是想护送什么重要的人出城？
昨天有个李墨香不管不顾得杀人入城，这会儿还没过去一整天，就有十几骑毫无道理得突城而出，这背后到底又隐藏着什么阴谋。
拓跋虎突啐了一口唾沫：“什么长枪独守大唐魂，等真正要死的时候还不是要夹着尾巴逃跑。我估计那十几骑里，多是些天威堡里韩家的直系子孙，这是要给韩家留香火啊。”
耶律楚歌不语，他思考问题不可能像拓跋虎突那么片面单向，如果要逃，以如今天威军的战力，仍然有机会正面突围，就像他们一早也看出了草原大军的西翼是整支军队最薄弱的地方一样，要是集中兵力，别说十骑，带上个一千多人凿阵而出那也是完全做的到的，肯定能够在其他营的支援之前就脱离出去，哪怕是有些死伤，可草原大军这边拿他们不会有什么办法，可为什么只有十几骑出城呢。
“暂且不管他，”有些问题想不通暂时就只能先搁下，耶律楚歌转头看向拓跋虎突：“你挑上十个营去西翼，补住那个缺口，绝对不能够让堡里的其他人再找到空子钻出去。”
拓跋虎突残忍的一笑：“交给我你就放心吧，保管一只蚊子也飞不出去。”说完这员一脸胡须的大将挎上了自己的战刀，转身大步出门点兵去了。
耶律楚歌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地图的一角，那是他们这两万人的战略输送线，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天威堡里的指挥官，一定会想尽办法去切断补给线，然后从背后对大军发动突袭。
可是要做到这一点，十几人肯定是不可能的，粮草护送至少也会有一千人的护粮军，自己这边也会派出人去接应，差不多一整支血杀营出来做这事儿还差不多。
第一千九十章
耶律楚歌虽然不相信凭借着那突围的十几骑人可以截断他们投入上千人维持的送粮补给线，更不相信那十几个人能够对大军造成什么致命的影响，但是潜意识里，他仍然不可避免得陷入焦虑。
大军西翼的漏洞已经被他派拓跋虎突去修补，一夜无眠，第二日正好是青州往他们大军送粮的日子，耶律楚歌思来想去，还是加派了五百亲骑跟随接粮大军一同前往三百里以外的朱门集接应粮草，同时他还多派出了身边一位同样是通过终端掠夺到的一个角色玩家跟随大军一同去接粮，那是西北草原中土生土长的武道高手。
西北虽然没有中原那般兴盛的武林文化，但是正尔八经的习武者也是有的，练得登堂入室之人不拿出来与中原相比的话，还是不少的。就像原本那个耶律楚歌的师傅铁木奇，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地境大宗师，那是货真价实的顶尖武人，放到中原也绝对能够成为大人物。
被耶律楚歌派出的那个武人名字叫作阿骨朵，也是一位玄境小宗师武人，善使一枝狼牙棒，有整整一百四十多斤重，绝对的兵器中的重器。从对天威堡的大战开启，这个阿骨朵儿就始终守在耶律楚歌的身边，由此可见此人的实力不凡，至少要比那些被撒散到军队之中，又被唐汐月狙杀掉的那几个小宗师高出不少。
离开前，耶律楚歌叮嘱阿骨朵一定要小心。阿骨朵还很是不解，如此整个青州界都在他们草原大军的手中，那般多的军镇军堡，虽然没占满，可完整的驿路情报体系已经建立起来，往南方向泽州城也在他们的占领之中，难道还有谁能够在青州界里抢他们的粮草不成。
耶律楚歌自然是说不清这其中的道理，难道要告诉自己的手下，只是因为昨天晚上天威堡有十多人冲出了大军的包围，自己被对方的动作给吓着了吗？他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说出这些话，总之就是反复叮嘱阿骨朵千万不要大意就是了。
打发走了阿骨朵，还有那一支靠近千人的接粮大军。耶律楚歌也是挂甲上阵，率领着手底下的大军开始继续对天威堡展开持续攻城。
从前线到朱门集和从青州到朱门集的距离差不多远，运粮大军清晨出发，至少也得要到中午才能够抵达朱门集。
一直负责粮秣辎重接应的辎重官单骑与首次迎粮的阿骨朵并肩而行。这位辎重官是耶律家族的人，可以说是眼下耶律楚歌相对还是比较信任的一波人，不然也不可能将粮草这么大职责的事交负在他的手上。
这位名叫耶律大光的中年辎重官从出营，一路上脸色都非常的难看，似乎是在为什么事感到郁闷。
要说军职品级，在前线军中，耶律大光已经不算低，能够找他晦气的人，除了那几个能够叫得上名子的实权校尉，恐怕也不会有别人了。事实上，眼下耶律楚歌手底下的实权校尉大半都是耶律家族的人，同族之间为难军中同族的事可是很少见。
阿骨朵夹了夹马腹来到耶律大光的身旁询问道：“大光老哥，我看你这是有心事啊，是不是近来遇到什么麻烦？少将军这么契重你，你有麻烦可得说出来啊。”阿骨朵这话说得客气，也明显有几分在帮耶律楚歌收扰人心的意味在里头。
耶律大光那张不算特别好看的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声音有些沙哑道：“在咱们少将军手底下做事，还有谁能够找我们的麻烦。”
“那你这是？”阿骨朵伸手指了指自己：“该不会是因为这次迎粮有我跟着，老哥觉得少将军不信任你，心里不痛快吧。”
听闻此言，耶律大光连忙摆手：“阿骨朵大人是跟在少将军身边的内侍高手，我怎敢那般胡乱去想！阿骨朵大人可千万不要误会啊。”看得出耶律大光对这阿骨朵是发自内心的忌惮。毕竟在此之前阿骨朵的西北草原上那也是鼎鼎有名的武者，搏狮斗狼，一枝狼牙棒不知道有多勇猛，草原上的汉子最是敬重强者，也最是服气被强者统治。
阿骨朵上前来笑着拍了拍耶律大光的肩头：“同你开个玩笑，不要紧张。如果老哥信得过，不妨同我说说，到底为什么事郁郁寡欢。”
耶律大光长长得呼出一口浊气，似要将满腔的郁闷给彻底抒发出来。
“我是在气恼青州那边的辎重补给，咱们补来燕云征战那会儿，无论是兵源还是辎重粮草的补给都非常的顺畅及时，两边交接也都非常的客气。可是如今……如今那些家伙，”耶律大光狠狠握了握拳头，这剩下的话哪怕不全说出来，阿骨朵想来也是能够猜得出来的，近来不少青泽两州的消息也都传到了燕云他们的大军之中。
耶律大光伸手用力揉了揉脸颊：“燕云的战事原本就不同于别处，咱们面对的可是那号称草原屠夫的天威堡啊！攻击受阻本也就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阿骨朵此刻也已经差不多明白为何这位辎重官会那般的郁闷了，原来是在粮草的交接上受了青州方面补给人员的气。
别说是他，就连耶律楚歌又能够好到哪里去。
“老哥，不管怎么说辎重粮草终究还是送到了前线。等咱们打破了天威堡，拿着那一等一的军功回到青州去，自然有咱们扬眉吐气的时候！”阿骨朵在一旁安慰道。
听了这话，耶律大光显然面色缓和了许多：“这个道理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就是心里憋闷。上上一次接粮，我们午时便已经到了朱门集，可是那些家伙居然到傍晚时分才姗姗来迟，后来我们才知道那群混蛋是吃过午饭，睡过午觉以后才往朱门集这里赶来！上一次还要好，整整晾了我们一天，第二天过来同我们说是看错了日子。
最可气的是有个都尉居然说，你们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打不下天威堡，这粮草晚个一天半天的也不打紧，打仗又饿不死人。”
“打仗饿不死人？”听到这话，就连阿骨朵都被气笑了，半晌他转过头来对着并驾骑驱的耶律大光说道：“要不今天咱们也晾他们一晾？”
听闻此言，耶律大光的眼睛明显一亮，不过很快又有些犹豫：“粮草辎重那可是军队的大事，咱们如此义气用事是不是不好，如果出了纰漏！”
阿骨朵冷冷一笑：“怎么，还怕他们去军营里头告状不成？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来担着就是！”
第一千九十一章
朱门集，西北草原大军入侵前，这里曾是关内边境最热闹的一处商集之一。甚至一些远在泽州的商贩们也会不远赶上几百里的路，带上中原内地的布匹和茶叶来这里与人交易折换成皮毛和马匹。
虽然称之为集，可其规模俨然已经不会比一般的军镇来得小。商住民户有上千之众，而青州方面也会派出一支军队在这儿驻扎，维持商贾们的正常效果秩序。
西北国门被踏破之前，这儿仍然是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随后草原的骑军来到了这里，进行了一次肃清式的屠杀，一集之中有整整数千人死在了草原大军的马刀之下。
他们是在用青州界内这些无辜百姓的性命来泄愤，毕竟一座青州城让他们草原大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们草原的儿郎不是草原上秋后的野草，割完一茬来年还会再长出来，每一个士卒那都是近二十年来草原的心血，死去那么多，这些野蛮尚武的军士如何心中会不愤闷。
已经整整半年多的时间过去了，朱门集上的尸体也早已经被运离了这片土地，可是走到这儿时，仍然有着一股扑面而来的腥臭气息呛人肺腑。
草原人不信鬼神，在他们看来，这些倒在他们刀下的亡魂在他们面前可不敢造次。所以他们毫不介意将两军的粮草补给中转站设在这座屠城之中。
吉尔汉是这次草原运粮队的监军辎重官，清晨时分他亲自催促运粮大军赶赴朱门集，与此现时他身上还带着一份格鲁·耶苏盖即将转交给耶律楚歌的私人信件。
格鲁·耶苏盖怎么会不知道此前各种部族大军中，往朱门集的补给队伍对耶律楚歌军队接粮人的刁难。上一次更是整整晾了耶律那边人一整天的时间。
虽然事后耶律楚歌并没有在军报上斥责这种行为，但是这件事还是传到了他的耳中。
粮草大事又哪里是能够胡乱开玩笑的，特别是对于他们草原大军来说那更是如此。人不吃粮那还能够熬上几天，可是马没有草料，在战场上的冲杀可就是要大打折扣的。
他们此番逐鹿中原，是不是能够见到那座传说中的天下首善之善，八荒帝都长安城，可不是凭借那么一两个人，或者一两支部族军队就可以的，如果自己人都要给自己人使绊子，那以后这仗还要怎么打下去。
虽然明面上，格鲁·耶苏盖并没有说什么，可私底下去是严厉得斥责了那几位督粮官所在家族的首领。
单说那几个督粮官怎么可能有胆子去故意延误军粮军草的输送，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如果不是族中的长辈挑唆叮嘱，借他们几个胆子也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格鲁·耶苏盖私下训斥那些家族的家主或是首领，已经给足了他们面子，没有让他们在公众下掉面子，这接下来该怎么做，他们心中也会有些数目。
别看格鲁·耶苏盖现在好说话，可这只那么多年驰骋草原天空雄鹰绝对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姑息纵容他们，哪怕是容忍也是有底线的。
这一次，格鲁·耶苏盖更是派出了自己的亲卫吉尔汉来负责粮草的押运。整支运粮队伍比之过往要整整早了一个时辰离开青州城开赴朱门集，主要也想借此举来平息耶律楚歌心中那份隐而不发的不满。
近千人的运粮大军到达朱门集时，距离午时还有近一个时辰。吉尔汉吩咐所有人下马休息，各自补给，等待耶律楚歌那边的人来接收粮草。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此刻，朱门集中已经有十八双眼睛从四面八方死死得盯在了底下的那一群人身上。
李墨香坐在朱门集街边一座空荡荡的小酒楼中，手边是一壶自己刚刚烧煮好的清茶，茶叶还是从掌柜的小阁屋里翻找到的，在边境能够喝上来自中原的绿茶，那可是一件相当奢侈的事件，在这里茶叶的价格可不会比丝绸黄金便宜多少。
空气中仍然有浓郁的血腥气，好在绿茶清香，意味悠远。
李墨香不需要去亲自督战那凶名赫赫的燕云十八骑如何杀敌，只要他坐在这儿，这座小镇中的一切事情，他都可以了如指掌。
端起那个精致的青花瓷小杯，将杯子轻轻送到鼻尖嗅了嗅：“要是让叶澄来喝，恐怕得要发好大一顿牢骚。好好的龙井怎么就沾上了这么重的血腥气呢。”说完李墨香一口将茶水饮尽，微微眯缝起双眼：“该掺杂些新鲜的血气了，这朱门集不能只流我大唐子民的血吧！”
此话说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已经有三个草原士卒被一人一刀齐齐切断了咽喉，鲜血噗得喷洒满了两边的墙面，而那个面覆鬼甲，一刀杀三人的杀手，一挥手将两边的干草挥倒，遮盖住了那三人的尸体，自己则是身形一晃就消失在了原地。
杀戮悄无声息的展开。
由于这些送粮军不是第一次来到朱门集，此前也来过不少次，所以对这里倒也算熟门熟路，知道有些地方当初没有被扫刮一空，比如说一些酒窑之类，每次过来他们都会去拎一些带回去。
这解散休整，所有人都四散了出去，吉尔汉倒也没在意，毕竟这里是青州界，除了天威堡，整个青州界可都是他们草原人的地盘了。再者说他们这里可是有近千人，要是有大军靠近朱门集，他们一定能够在第一时间发现，并做出备战准备，对于这一点，吉尔汉还是非常有自信的，这几百人可都算得上是精兵锐士，遇上对等数量的唐军，怎么赢且不说，至少能够斗个旗鼓相当。
没有人察觉到，朱门集中的血腥气越来越浓郁了。十八道鬼影有如索魂全都一般游荡在朱门集的大街小巷之中。来去无影踪，杀人无声息，这恐怕就是这支燕云十八骑最可怕之处了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早晨起的太早的缘故，加之下午那份洋洋的暖意，吉尔汉不知怎么得，竟然在不觉间昏昏得睡了过去。
第一千九十二章
吉尔汉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等到他瞌睡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已经没有了侍卫军卒。在他的正面站着十八个脸覆鬼面，身着黑甲的武士，他们每一人身上都充斥洋溢着一股无法言表的可怕血腥气，这些人就像是活活在血池里泡过似的，很多人提在手中的刀上，血槽中还有颗颗血珠在滚动，时不时有会顺着刀尖落那么一两颗下来。
而吉尔汉的身旁此刻坐着一个白衣男子，面容十分的英俊，是标准的大唐男儿相貌，他的气质倒是十分的中正平和，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意流露出来，就像是一个游边塞外的读书人。
不过在这个男人身上，吉尔汉感受到了一鼓莫大的危险，那是一种比那十八位好似浴血修罗更加可怕的危机感，是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他下意识得伸手去摸自己腰间的蛮刀，可是他却发现悬挂在腰尖的那柄圆弧蛮刀竟然不见了。
吉尔汉脊背发凉，他很清楚，哪怕是自己瞌睡也绝对不会有人能够悄无声息得从自己身上摘下刀。跟随格鲁·耶苏盖征战沙场那么多年，如果这份警惕性也没有，绝对没有可能活到今天。
男子好似察觉到了吉尔汉的变化，微微侧过脸来，朝他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怎么，是在找这个嘛。”说着伸手轻轻拍了拍桌边的那柄草原制式弯刀，草原的刀比之中原刀身弧度要大许多，据说这样是为了方便切割敌方的头颅。
吉尔汉握紧拳头，中原的语言他能听懂，也会说，只不过他却是一言不发得盯着李墨香，似乎想要看穿这个神秘的青年男子。
李墨香仍旧保持着微笑：“你叫吉尔汉是吧，格鲁·耶苏盖身边的近侍。据我了解，你四次潜伏进青州，甚至有一次还走到了泽州的白城镇，按理来说，你怎么也该说得了一口流利的中原官话才是啊。”
没有想到自己潜入中原的事情这男子也知道，吉尔汉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似乎是在极力得稳定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平和一些：“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李墨香伸手指了指自己，忽然笑出了声来：“很明显啊，我是大唐人啊。怎么？我是看我生得像你们草原哪个部族的年轻俊彦？”
吉尔汉猛得站起身，原本他以为周围那十八个浴血修罗会在一瞬间年上来制住自己，甚至是将自己杀掉。可是直到他站直身子，那十八人依旧是纹丝不同。
“你将我手底下的人都杀光了！”不得不说，这个叫吉尔汉的蛮子，中原官话确实说的非常流利，虽然还会带一些口音，可如果不仔细去分辨，已经几乎听不出来，看样子是在语言方面下过功夫的。
李墨香没有起身，又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准确的说是他们杀的。”
“这不可能！”吉尔汉终于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嘶力竭道：“你们这些卑鄙的中原人，那可是我们草原最精锐的勇士，你们一定是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那可是整整八百人，你跟我说你们仅用了十八个人就将他们屠杀一空！这绝对不可能！”
李墨香目光有些怜悯得望着那个草原汉子轻声道：“怎么？八百人很多？”
吉尔汉顿时语咽，他目光怔怔得望向李墨香。
李墨香手指轻轻捻动着茶盏：“大概甲子之前，也就是六十年前，你们草原上有一个叫乌鲁的部族，那可是整整有一万多人。我怎么记得他们也是被十八个人，悄无声息屠灭了全族。”
乌鲁部族被灭的事，这么多年来，在草原上几乎就是禁忌一般的话题，很少有人会提出来。可是吉尔汉却是贵族出身，他自然是知道其中的一些隐情的。
当时确实是一支人数不多的中原骑军屠杀了乌鲁一族，就有一个不知名的牧人见过这支魔鬼一般的骑士，只是事后为了杜绝草原之上对中原的恐慌，那些草原领主将那个知情的牧民给悄悄处理掉了。
李墨香看了看神情有些呆滞的吉尔汉继续道：“还没反应过来？天威血杀军你们都知道，怎么，燕云十八骑没人提起过？”
燕云十八骑！这五个字一出，吉尔汉脚一软，当下就摔倒在了地面上，他艰难得转头，目光直勾勾得看向十八位浴血修罗：“他……他们是！”
李墨香嘴角微微牵起：“没错，就是他们。话说这么多年来，你恐怕是第一个活着见到燕云十八骑的草原人了吧。”
吉尔汉脸色一点点开始发青，这是惊惧过度的反应。
李墨香看了他一眼，随手中指在茶杯之中轻轻沾了一下，然后挥手一指点出，一枚水滴击在了吉尔汉的额心，这个汉子的双眸之中这才又缓缓泛起生机，竟然是差点被活活吓死，这燕云十八骑的凶名貌似比李墨香此前所想的还要更大一些。
“你们是在等耶律楚歌的接粮军队。”吉尔汉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心境悄然松驰了不少，人也冷静了下来。
“是啊，”李墨香端起茶盏，微微抬头望了望天色：“这正午都已经过了，他们怎么还没到。你们平素不都是午时交接粮草的嘛。”
吉尔汉多多少少也是猜出了一些原因，上一次运粮，青州城足足晚了他们一天的时间，这一次想来是负责接粮的辎重官想来次礼上往来了。只不过这种他们草原内部的矛盾，他可不会说给李墨香听。
“为什么不杀掉我？”吉尔汉抬起头一脸认真得询问道。
李墨香笑了笑，伸手指了指那边站着的十八位浴血修罗：“他们这些家伙太过没趣，没不肯陪我聊天，我总得留个说话利索的解解闷吧，万一这耶律家的接粮官也跟你们青州那边的人一样，把我们晾在这里一天，那我不得憋坏了嘛。”
吉尔汉心中叹息，这家伙真的是什么都知道，看来对于草原大军的内部矛盾，多半也都是掌握的，就算他这会儿想要拼去一死，给来接粮的耶律大军报信，也是根本做不到啊。
第一千九十三章
整整等了三个时辰，从中午一直等到了晚上也没有见到耶律家的接粮军队，吉尔汉不免心中多了些侥幸的想法，或许是耶律家的军士们提前嗅到了朱门集的危险气息，已经调头折转回去了，要真的是这样，对于他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原本站在他身边的那十八位浴血修罗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不见了，从始至终他也没有看到一具他们草原将士的尸体。
“怎么？在找你的兄弟们？”李墨香的那壶茶早就已经喝完了，虽然说是留下吉尔汉是陪自己聊天解闷，可他之后也没有主动与其聊些什么。原本吉尔汉认为李墨香肯定是要想方设法从自已的嘴里套出一些西北草原大军的军事机密，可没想到对方这么淡定，好像对草原军事完全不感兴趣的模样。
不过想着想着他也明白了，恐怕自己知道的事也不会比这位大名鼎鼎的大唐战神更多一些。从他此前表现出来的模样，这位神秘男子好像完全掌握他们草原大军中的一切动向，就连草原诸部族对于耶律楚歌的不满和刁难也是掌握，这种情报能力整个草原恐怕再过十年也建立不起来。
听到李墨香打破了沉寂，吉尔汉这才缓缓松出一口气。很多时候死寂比之生死大战给人的压力要更大，那种憋闷有如钝刀子割肉，还不如求个痛快。
“就算你们把这座朱门集打扫得再干净，这满镇子的血腥气也难以遮掩，这会儿耶律家的勇士们可能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折返回去了。”这还真不是他在胡诌，至少在他看来，耶律楚歌手底下的人，哪怕是在此前几次的接粮过程中受到了刁难，也不会不顾大局，在接粮这种大事上去斗气。
故意迟到，若是最后导致粮草有失，恐怕所有运粮人员都要送往斩头台，军法无情，这一点不管是在中原，还是在草原那都是一样的，否则如何能够成建一支军队。
已经整整过去了三个时辰，大半天的光景，要是斗气，做的可就有些过火了。
李墨香如何会不知道这位草原汉子心中所想，他将那枚精致的青花瓷茶盏在手中盘拨把玩着，一边漫不经心得说道：“首先，这朱门集的血腥气不是我们带来的，你们屠镇后留下的血腥味道这半年里可从来没有消散过。这片土地上已经洒了几千中原人的鲜血，再多个七八百草原人的，想来没有狼狗鼻子，闻起来差别不会太大。哦，我倒是忘了，你们草原人，个个都生着一只好鼻子。”李墨香停下手中把玩的茶盏轻轻磕了磕自己的额头，这话里头可是带刺的，摆明了就是在说草原上的这些家伙都是一群狼子野心的恶犬，没有给吉尔汉说话的机会，李墨香继续说道：“另外，你们那支大军已经临近朱门集了，想来，”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再有一刻钟便能到门口了吧。”
吉尔汉嘴唇微微抽动，他没办法理解李墨香是怎么坐在这里能够知晓外头的事的，这三个时辰他可是一直都在盯着这个男子，没有任何人靠近过他，而他也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张椅子。
李墨香摆了摆手：“不用在这废脑子了，有些事，你不到那高度永远也不会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光景，你就坐这儿等着就好，说不定还会有机会见到燕云十八骑杀人呢。”李墨香收起脸上的笑意，这猫抓老鼠总是喜欢在老鼠死前好好捉弄劲戏耍一翻，等玩腻了再果断将他撕成碎片，初时对这吉尔汉，李墨香倒也是抱着这种态度，可不知为何，这会儿竟然是有些想放他回到草原大军中去了。
他希望能够借吉尔汉的嘴告诉草原人，无知真的会害死人，而且是很多人，这话他们大唐无论是用刀枪还是用拳头都很难讲清楚，就算和一部分人讲清楚了，也很难跟整个草原讲清楚，他们需要从草原自己人的嘴里听到这个消息，就像是当初为了封了那位见识过草原老牧民的嘴，果断将他灭口一样。
李墨香双眸微缩，思索着什么，而此刻已经能够听到朱门集外的隆隆马蹄声。
微微抬起眼眸，李墨香嘴角牵起：“哟，比我算得倒是快了一些。”
吉尔汉面如死灰，这哪儿差了一些，从李墨香说出一刻钟后，他就在留意着时间，如果算上他们从朱门集来到这间茶楼前的时间，恐怕正正好的一刻钟，眼前这坐着的莫不会是个神仙人物吧。
李墨香一伸手，提起吉尔汉的衣领，身形一纵两人无声无息得来到了那栋酒楼的阁顶之上，这个位置纵览下望视野极好。
“就坐这儿看吧。”李墨香轻轻拍了拍吉尔汉的肩膀，自己却是率先坐了下来。
吉尔汉疑惑道：“你连我的穴道都不封，就不怕我搅局？”
“都一样，”李墨香扶住阁楼的一边石檐不咸不淡得说道。
都一样？吉尔汉心中思索他这句话的意思。
他是觉得自己逃脱不了他的手掌心，还是自信无论自己提不提醒耶律家府兵，他们那传说中的燕云十八骑都可以将近千人的接粮大军给清杀干净。
骑军策马入集，天色倒还没有完全暗下去，只不过视线明显差了许多。
“那是！”吉尔汉见到一条条黑影从四面八方朝着那支骑军游曳过去，全然没有半分的气息外露，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有这么十八人的存在，恐怕他会觉得那只不过是明暗交替晃动的光影而已。
李墨香淡然道：“这十八人，虽然各自武学造诣也就堪堪达到玄境小宗师，可是这暗杀的技艺，却已经足矣在不知不觉中，取下地境高手的项上头颅。”
对于江湖武人的境界，吉尔汉身处草原所知并不多，但是他知道他们的大元帅格鲁·耶苏盖就是那种中原江湖中传闻的地境大宗师高手，而且他还曾经亲眼见过大元帅在一次草原大猎中，轻轻松松手撒了一头两米多高的蛮熊，能够轻松摘下那种高手的头颅，这十八人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第一千九十四章
一场无声的屠杀起于傍晚而止于入夜，吉尔汉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十八人竟然会有如此可怕的杀人手段，他的脸色早已经变作了猪肝色，要不是此前李墨香以一滴茶水清醒了他的灵台，眼下恐怕光是吓都要把它给吓疯了。
屠杀屠城，怎么会听不到一丝半点的惨叫之声呢。可这燕云十八骑真的向他展示了什么叫无声杀人，静默收割。
那一颗颗人头在隐藏在那无光之刃的流影晃动下高高抛起，整整近千骑的接队伍，自后往前不断得有人坠落马下，最关键的是前边，周边的全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敛气无形，藏于天地，几近乎于道啊。
吉尔汉张大着嘴巴，呼吸异常的急促，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命运扼住了咽喉，哪怕连一丝一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真的希望在此之前，自己能够自行了断，死亡恐怕是此刻结束噩梦最直接的方式了。
当接近三分之一的耶律接粮军队被无声屠杀之际，那份难掩的厚重血腥气终于是再也遮盖不住了。
耶律大光一把拽住缰绳，眉头紧紧皱成一团：“不对，这里的血腥气怎么变得这么重，而且是新鲜的血气！”
耶律大光深受耶律楚歌的信任，纵横沙场多年，单论战场经验而言，在耶律家也是少有人能够比得上他。平日里他只需要在地上捻起一缕泥土，就可以嗅出方圆十五里内出现过的野兽，包括雄雌皆可辩明，可今天他总觉得自己的嗅感很奇怪，闻什么都是似是而非的感觉，可是这一刻那种难掩的新鲜血气终于冲破了那种嗅感的障碍。
阿骨朵是西北江湖人，或者说是个武夫，不过毕竟也是玄境小宗师的境界。在听到耶律大光这么一说，他聚气凝神辨识周围的气息，忽然猛得睁开眼睛，一把勒住马的缰绳：“回头！”
一声大喝！所有人马拨转马头面向后方，接下来一的一幕彻底得将这两位也算见怪了大市面的草原人物给当场惊呆了。
这一路入城，一路上到处横七竖八的倒着他们西北军卒的尸体。
这就像是一辆运了一车小米的粮车，在行进中车上的小米粮袋破了，以至于他们接下来一路走一路掉落小米一般。那横七竖八躺着的西北草原汉子的尸体与那散落一地的小米是何等的相像啊。
耶律大光立时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敌袭！防御！”
令号官连忙吹动军角，剩下来那三分之二的大军立刻快速回扰收缩，看得出来这支接粮军的军事素质还是比较高的，应该算是耶律楚歌的亲兵一级的，较之游散的那些草原骑匪明显要高出一止一个档次，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结阵了。
李墨香俯瞰下方有些叹息道：“那么高明的掩觉术，居然还是没有逃过你们西北大狼狗的鼻子，否则的话至少也得杀掉一半人，他们才能够反应过来。”
吉尔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望向李墨香：“影子刺客如果被人发现，他们难道还能够做到以一挡百？”
李墨香笑了，也丝毫没有隐瞒得说道：“那怎么可能，刺客刺客，这杀人就得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进行。这燕云十八骑单兵作战能力或许比起一般的精兵锐士要高出一截，可是要说十八人能破百骑，千骑。这就是想多了。十八个玄境小宗师而已，打个四五十人应该算极限了吧。”
吉尔汉咽了咽口水，莫不是这事还有转机，可是看身边这个神秘男子的气态，仍旧是那么淡定从容，这背后莫不是还有后手。
李墨香果真似能够读心一般，朝着吉尔汉比了一个大拇指：“聪明，当然有后手，而且，我就是那个后手。”
吉尔汉愣在当场，大脑之中一片空白，这今天这肯定是遇到中原人口中所说的神仙了，连自己在想什么他都能够猜得出来。
李墨香缓缓起身，将系在腰间那柄名剑凝骨摘下提在手中：“他们十八人破不了千军万马，可我行啊！”说完整个人身形一掠直接就消失在了那座阁楼之上，与此同时大街中央，并排成一列的十八浴血修罗身前五步出现了一个白衣男子。
这个男子出现的瞬间，一股浩浩然的气息陡然压下，场中的战马纷纷嘶鸣不已，一些骑士竟是被抖落了下来。
耶律大光，阿骨朵相望一眼，皆是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情绪。
“这！”耶律大光握紧拳头，难道就是这些人无声无息得杀掉了他们这么多的弟兄，他已经大概估计过，至少已经有三百人被杀死遗落在入朱门集的沿途之中。
“你究竟是何人！”阿骨朵一把抽出自己的腰间蛮刀，指向李墨香大声喝道，他是角色掠夺者，见识过八荒设定中绝大多数重要人物的图谱，怎么会不知道眼前这个是李墨香，不过问还是要多问一句，当然他心中也是一阵的悲哀啊，遇到了李墨香，那他包括他在内，今天这支接粮军恐怕一个人也回不去了。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在自己被杀死之前，脱离角色，然后回去通过终端再把消息传递给耶律楚歌，如果是被李墨香杀死，恐怕一瞬间自己绑定的角色就要被扯进地狱之中，那样之后想要再换绑角色，自己的意识也就是与角色相绑定的灵魂也必须得在地狱中完成轮回劫难才行。
李墨香面色冷凝：“我？哦，我是来杀你们这些西北草原犬的屠狗人。”
此言一出，手中名剑凝骨兀自弹出剑鞘寸许，一抹寒光骤然之间在夜空之中亮起在其身前化作一抹白虹，径直斩向阿骨朵，对于那个阿骨朵，李墨香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磅礴的杀机，他比谁都要清楚这人比之任何草原游寇更该杀。
这一剑过去，凡是挡在前头的士卒皆是应声而死，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便身首异处，倒地不起了。
第一千九十五章
阿骨朵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墨香会这么直接起手就先杀自己，原本想着能够在生死之间找机会脱离角色，将那与角色阿骨朵灵魂绑定的意识释放回自己的身体。可是这会儿显然是来不及了。
阿骨朵眼底有淡淡的白光泛起，他没有做出任何的防御姿态来抵挡这一剑，而是尽力去脱离肉身，可是不过在刹那之间，剑光已经撕开了他的身体，将他连同座下的战马一起绞成了碎泥。
“既然来了这儿，就按这里的规矩玩，不遵守游戏规则的，那只有请你们提前滚蛋了。”李墨香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
身后十八道修罗身影巍然不动，而耶律大光已经被惊呆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狠狠抽出手中的蛮刀朝着李墨香一挥手：“全军冲锋，撞死他！”
面对江湖高手，骑军比之步军要有先天的攻击优势，他们座下有战马，冲势更猛，速度更快，手中战矛也好，弯刀也罢在强大的惯性冲击下，那威力都不会比起江湖人所谓的高深武功，深厚内力差到哪里去。
此前耶律楚歌也就专门的骑军围杀高深武人对他部下的亲骑进行过模拟训练，虽然这会儿面对的人物比起他们此前应对的玄境小宗师明显要厉害许多，但是也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全军展开一线冲锋，这些草原汉子虽然心中有恐惧，但同样也有愤怒，他们已经算是非常漠视性命了，游猎人命如同嬉戏，可是眼前这个男子抬手就让十多位草原汉子毙命，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这等是何等的残忍手段，可怕心境啊。
面对冲锋而来的骑军，身后十八浴血修罗同时亮出双刀，那是燕云十八骑的订制兵器，是正面对敌的利器。只不过这一次李墨香没有准备让他们出手，这影子死神就应该出现在别人发现不到他们的地方，直接让光影在光天化日下冲击，实在不明智，再者说燕云十八骑确实也算是燕云天威堡最深厚的家底，他不能霍霍在自己的手里。
“你们退下，我一人破阵便可！”李墨香轻声说道。
那背后十八人听命，丝毫没有半点犹豫，瞬间化为十八道暗影四散消失，当真是有如鬼魅亡魂一般，恐怖之极。
李墨香脚步微微向前迈出一步，铮的一声那柄凝骨剑出鞘一寸，与此同时平地起惊雷，一虹十余丈长的剑气凭空出现，将第一排手持战矛直指他竞猜而来的七八个骑军当场腰斩下马。
腰斩的痛苦恐怕谁也没办法想像，好在他们落后之后很快就被后方的已方马队踩踏至死，否则至少得要哀号上整整一刻钟才会痛苦得死去。
又一步迈出，凝骨剑再出一寸，随后他脚步加快，步步迈出，名剑凝骨亦是步步出鞘，伴随着每一步走出，凝骨剑都会出鞘一些，当然与此同时也会有澎湃厚重的剑气自四面八方，任意一个方向突然出现，然后斩杀他们。
待到凝骨剑彻底弹出剑鞘，李墨香一把御入手中之际，天空之上同时降下了密密的一波剑雨。
下方一些骑军挥动手里的斩刀去劈砍剑气，可结果斩刀当场崩断，而他们也都纷纷被钉杀当场。
说起来也终归是这支军队的战力偏低，如果是大唐的丙等甲衣精锐，面对这种泼天剑雨，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化四五种防御盾阵。可保留基础攻击能力的前提下，将防御层层叠加。而这些草原兵卒，除了长矛弯刀，最多再加把硬弓，就没有其他的装备傍身了，骑军冲锋之间的战术搭配也是糊涂，这才导致李墨香一人展现出来的气势这般的惊世骇俗。
在阁楼之上俯瞰下方战事的吉尔汉连逃跑都忘记了，这会儿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要是真的想跑肯定是能够跑得掉的。他被场下那场一边倒的屠杀给惊骇住了，他心中更加确定，那个白衣男子就是神仙。
李墨香攻势有余，甚至还分出了两分气机在自己的身前撑起了一道寸许的护身罡气。
草原骑军泼洒而来的箭枝有些他都甚至懒得用剑气去将其截断，任由其砸在罡气之上，随后折断成两截。
杀人刃不见血，御敌刀兵不沾衣，他就那样在骑军冲阵中闲庭信步得走着，每一步迈出，手中凝骨剑挥动，都会有一人或是数人倒下，鲜血喷溅如浪涌，可却没有一滴沾落在他的身上。
这一次确实比起上一次冲万人大军进入天威堡要轻松得多了，一来对手士气低落，二来战力水平也确实差了一些，第三则是人数，剩下这五六百人对于一位天境武人来说，充其量也就算是盘开胃菜了。当然了，要是这支队伍之中混上一些高深武者，那难度可能会更高一些，只不过草原这部分能够用到的高深武者实在数量有限。
一刻钟以后，李墨香穿过茫茫尸海走到了耶律大光的身前。
耶律大光坐在马背上，整个人抖如筛糠，他的眼睛已经因为充血看起来是一片血红。
“你……你……”你了半天，耶律大光也没能够说出一句囫囵话。
李墨香微微摇了摇头，这货的心理素质比起吉尔汉真的是差了许多，看来耶律楚歌还没有来得及把他给培养出来。
就在耶律大光以为自己必死之时，李墨香却是收回了凝骨剑，悠悠转过身道：“我不杀你，回去告诉耶律楚歌，识相得就自己滚，不然丢了这副皮囊，这个身份，恐怕很难找到更好的。你就照我说的跟他讲，我相信他能听懂。”说罢直接丢下面无人色的耶律大光消失在了身前尸海之中。
吉尔汉都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李墨香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你居然没有试着逃跑，”李墨香带着笑意说道。
吉尔汉的神经已经麻木了：“跑？能跑得掉嘛。”
李墨香摇了摇头：“不能。”
“那我跑不跑有什么不同。”
“事实上没什么，不过我不杀你，你也回去给格鲁·耶苏盖带句话，在草原飞得再高的雄鹰，来到了中原，也要当心捕鹰的鱼弩飞箭，要是太过骄纵被射落了，那可就太遗憾了。”
第一千九十六章
李墨香没有按照既定的战略带着燕云十八骑继续去插耶律楚歌大军的后方，事实上倒不是害怕耶律大军会激起多强的反抗力，而是另外一处战场此刻已经准备好，他必须要保证那处战场不失，才可以彻底解决天威堡围困的问题。
藤司臣传来飞信，剩下的一万五千藤族新甲兵已经整合完成。且在近一周内已经连续与几座泽州被占领的军镇有过交锋，青藤一族的战力尤在，且破坚攻城的经验也被调动起来。藤司臣来信称有把握凭借目前手头的藤族先锋大军一口气吃掉除泽州城外，所有被占领的大小县城州郡，而攻打泽州城则需要再多一万兵马的策应，如此也帮助大军破下泽州，将大唐西北战线推到西北泽州城以外。至多再花上九个月，或者说是一年的时间吧，西北在青州界的大小十数座军镇也可重新收复回来，当然了青州城曾经是西北大军难啃的硬骨头，对于大唐边军来说，如今这块骨头对他们也是一样的，王阳明太守建立起来的坚城体系无论是对敌对己都是一样的适用。
那么也就是说最保守的估计，也就是可以让那西北草原大军近一年多来的努力经验全都付诸东流。
早先选择先去南疆平定藤族，李墨香就定了主意要收编一支收编一支善于攻城拔寨的藤族步卒的，他很清楚在南疆这些甲士的能力无用武之地，在开阔的平原战场上，这些从十万大山中走出来的藤族叛军，对上镇南铁骑军，那还不是跟刀板上的肉似的，人家想割哪一块就割哪一块。可是在坚固的城壁攻坚中，那情况就不一样了，靠着马蹄是踩不破那一块块大青石垒积而成的城墙的，可是要骑军下马当做步卒去架云梯攻高楼，那实在是太过可惜了一些。骑军骑军，那骑在马上才能够成军，下马攻城远非他们所善长，到时候要多死多少大唐军卒，想想都不由得心疼。
南疆藤族特别是这青藤一族，曾有一日连下十三城的可怜记录。或许南疆边城不及西北和北线那么坚固，但是就算差也不会差的太离谱。
无论如何，李墨香决定带着这燕云十八骑先前往泽州，配合藤司臣在极短的时间拿下泽州外围已经被占领的十数座县城。
吉尔汉和耶律大光已经各自返回了格鲁·耶苏盖以及耶律楚歌的大军之中，有这两人给他们两个大佬传话，其结果会如何李墨香大概也能够猜到。
要说忌惮肯定是会忌惮的，特别是李墨香给耶律楚歌送去的那番话。曾有古人说大事未筹身先死，他耶律楚歌可是要做大事的，这才哪儿到哪儿，不过是刚刚建立了不大不小的功绩，关键还是连番受挫，不知道填了西北大军多少人命在里头。要就这么死了，别说他自己了，别人看着都替他这位耶律家的嫡长孙憋屈。
至于格鲁·耶苏盖那位草原雄鹰，在听过自己的一番言辞之后想来是要雷霆大怒一番。即便是吉尔汉将李墨香展现出来的神仙风范，还有燕云十八骑的修罗手段全都告诉那位草原军帐大元帅那也无济于事。一位真正的上位者，是不会允许任何人践踏他们的尊严的，哪怕那人真的是神仙，真的有莫测的手段，真的可以折掉自己的双翼，他也一定会奋然反击，不然怎么能够称得上是雄鹰呢。
李墨香一骑在明处，燕云十八骑隐在背后远远路着，十九人绕过了泽州界，重新回到沧州边境。
藤族大军在沧州兵马司的刻意掩护下，倒是也没多少人知道这支大军的存在，只是近来兵草的流向会有很大一部分的额外之出，只不过是因为兵马司主官王远亲手签令，粮草司也并没有过多的询问这支军粮送往何处，毕竟兵马司主官有粮草统筹的大权。
李墨香孤身出现在了藤族军帐之中，藤司臣虽然略微有些吃惊，倒也并不感到有多么意外，毕竟这天大地大，还真没有什么地方是他李墨香去不得，以不了的。
“给了你一个月，你却只花了两周的时间，你就这般有自信？”李墨香很不客气的坐在了主帅的大座之上，随手翻动着旧案上的一些军报。
藤司臣身着大唐边军丙等主师军甲，站在一张巨大的沧泽两州交界图前，他转过身来望向李墨香作揖行礼，他这近来也开始习惯大唐中原的一些礼节方式：“回禀七殿下，在融合完眼下青藤一族甲兵后，我直接将其投入了泽州几处战场。虽然没有攻下拥有高墙守护，重兵把守的县城，但却是一口气打下了四座小镇。在这个过程中，根据甲兵的配合，战损，以及对敌方军力的清算，我做出了一个估计。”一边说着藤臣司快步来到桌案前从一堆文件下头抽出了一份册子，双手捧着递交到了李墨香的面前。
李墨香虽然一直以来从来没有小瞧过藤司臣，可也没有想到在十万大山中呆了十几年，他的兵法策略居然能够成长到如今这个地步，就他刚才所说的这些，哪怕是大唐一流的将官中，也仅有少数人能够做到，审时度势，辨析敌我，这说起来简单，却不是什么人都有那份天赋去掌握的。
读过了藤司臣的那份简报，李墨香微微皱起了眉头，倒不是说藤司臣的这份简报做的有误，而是在其中对于已方战损估算，在打到泽州城前便要有近一半的青藤一族甲兵死在战场上，而如果继续攻打泽州城城，那么剩下的一半兵马恐怕还得再去一半，这样一路打下去，恐怕还没有打到青州城前，这支精锐的南疆藤族步卒就要全军覆没了。
李墨香合起手中的手札正色道：“你的时局判断没有问题，可是这种战损，你确定你承受得了？”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札摆到桌面上：“还是说你这一份战损预估原本就是来做给我看的。”
第一千九十七章
藤司臣闻言悚然：“七殿下何出此言，莫不是以为藤司臣会在藤族子弟生死一事上做文章？”
李墨香微微一笑：“你知道的，我其实并不在乎这些。即便是最后打完青州城，你们藤族兵马仍然有一万多人，我依旧会履行我的承诺。我李墨香不至于阴险到要靠西北兵马来消耗你们藤族血脉。”
藤司臣噤声，事实上他确实在战损的人数估算上做了一些手脚。从此后开始攻城，每一声战役，他都会多预留几十到一百的兵卒战损，而这些已报阵亡的战损人员，藤司臣会不动声色得将他们抽离出大军，静待这边战役结束，这么做也可以为青藤一族多保留几分血脉香火。
如今青藤一族兵马上有李墨香安排来的诸多校尉都尉，要做到这些需要好好谋划打算，特别是从从战事预备开始就要遮住所有人的眼睛，哪怕是那些即将被抽离的青藤一族子弟，他们恐怕自己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何时会被藤司臣穿插进死亡名单，然后将他们换出这个泥潭。
藤司臣从来不敢小看李墨香，原本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李墨香会来这边战场，他飞信通知李墨香自己这边准备完成，其实等告诉只是一封进攻通知，李墨香曾经给予了他这支队伍的完整统帅权利，只要得到开战允许，那么接下来的事，他自认为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李墨香就在青州界内，他会这么愉来到沧州，来到他的军帐之中。
藤司臣微微倒抽了一口凉气，噤声不言。聪明人是不会做无畏的争辩的，特别是在面对李墨香这样的人，他已经准备接受李墨香对自己的惩罚。他知道越是成大事者，越是讨厌别人在自己背后，甚至是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他没有想到的是，李墨香并没有发难，只是轻轻将那份手札放在桌案之上，他伸手指了指那份手札：“事实上，你这么做，我倒反而越发安心了。”
看着藤司臣一脸疑惑不解的模样，李墨香笑道：“至少到此时，你仍然本心依旧，你的心中始终都在为青藤一族谋划未来。只要有这一点，为前提，那么这支大军便乱不了。”
这还不等藤司臣松出一口气，李墨香却是又道：“但是你这么做并不算明智，我未曾限制过你们青藤一族未来的规模，你何必做这藏私房钱的动作。你要知道不断得抽出兵力，在此后的战场上，你们会多死掉很多人，这一点你自己应该也很明白，步卒作战，多少个几十人可以说是无关痛痒，但是”李墨香再次指了指那份手札：“到决战少掉个千余人，你就不怕城没攻城，便要全军覆没？”
藤司臣愣住了，他是步将出身，自然明白李墨香这话中的意味。攻城拼的就是一口气，而步卒攻城的人数就是这口气的长短，有的时候丝毫之差便可决定战场的胜负，用李墨香的话来说，这种藏私房钱的行为确实是有些本末倒置。他原本想着要给青藤一族多留些底子，可代价却是主战场上付出更多青藤一族族人的性命，这明里暗里的损耗是笔糊涂账，但藤司臣知道那么做铁定是要亏的。
当下藤司臣一抱拳：“七殿下，我错了。”
李墨香摇了摇头说道：“我说过，这支大军你说了错。而且我也不会光叫你南疆藤族死人。从你带兵进入大唐国境，帮我大唐守西北门户，死战入侵北蛮之时，你藤司臣还有你背后的一万多青藤族子弟，便都算作是我大唐国民，战场之上更是我李墨香的袍泽兄弟。我一早已经通知过沧州兵马司主官王远，和沧州将军曹方，你们的每一场战役，背后都会有沧州军支撑，无论是兵源补给都不会短缺你们的，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最后的战报不说你们藤族可以多少多少人，比你这份战报多出个一两倍那绝对不是问题的。”
听了李墨香这番言辞，藤司臣当下便激动得热泪盈眶起来。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还有身后的一万多人马只不过是李墨香用来夺回西北边境的工具而已。
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去与李墨香谈什么条件，更别提是互称袍泽了。战场之上，步卒先死这本就是常理，更何况他们不是大唐边军，他们是藤州收归而来的叛军，先死他们的人别说是唐军了，就连他们自己也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李墨香缓缓起身，来到藤司臣的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着也得带个七八千人在大唐建立根基吧。”
藤司臣没有说话，他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李墨香笑了笑：“要想自己手底下的人少死，那就赶快把这攻城拔寨的绝技传授给沧州城的步卒。你以为我派那么多校尉，都尉过来只是为了单纯监视你么？别处处都避讳着他们，我是叮嘱他们来学艺的，什么时候沧州，泽州有了你们南疆这么精锐的地面步卒，但是你人不攻一城，我也给你们记大战首攻。”
对于李墨香派遣进入青藤一族的将校都尉，一直以来藤司臣都是礼敬颇多，可是却也从来未对他们推心置腹。
没错，就像李墨香说的那样，从一开始藤司臣就把他们当作是李墨香用来监视自己忠诚的眼睛。不过此番与李墨香交谈之后，他也有了新的打算。
话聊到这儿也差不多了，李墨香轻轻拍了拍身上的沾染的尘土：“好了，这感情聊的不错，接下来得谈谈战事了。”
“七殿下要留下来参战？”
李墨香嘴角上扬：“怎么？你觉得我当不得你手下一步卒。”
藤司臣哑然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放心，在打到泽州城前，我会为你们大军开道，尽量为你们保留元气。我对你们的要求就两点，攻城泽州城，收复青州界。”李墨香竖起两根手指在藤司臣的眼前晃了晃。
藤司臣一抱拳正声道：“藤司臣，青藤一族上下，绝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