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十三章
唐汐月，北风影还有子秦相继将青州城一战的相关经过向两位天威堡堡主介绍了一遍，总体来说自北凉虎烈军支援西北门户开始，西北的血就没有停止流淌，几乎每一日或大或小都有几场战役，从草原联军正式开始推进以后，那更是一寸国土一寸血的惨状。
据不完全统计，单单是边军，除了青州城驻守的八千人，单是各座军堡，军镇便已经死了超过六千军卒，普通的百姓那就更多了，那些没有来得及转移到青州城的，或是年纪大了不想再劳碌奔波，想着就能够死在自己乡土之上的人不计其数，他们最后也大多拿起武器来和边军一起战斗到那了最后一刻。
而打到青州城门口，草原蛮夷军队的损耗也超过了万人，相对而言两方战损并不悬殊。这还是因为有五支虎烈军前锋营进入并拼死切割战场的情况下出现的伤亡数。由此可见，事实上这些草原蛮子的军力也并不弱小。
在青州城一战中，青州守城的八千军座包括太阳王阳明在内，全部阵亡，而在攻破城门前，草原联军的大军就已经伤亡超过近九千人，入城之后的惨烈巷战又吃掉了联军靠近六七千人，草原联军战损接近是大唐青州边军的两倍，而这全都仰仗于王阳明的精妙指挥，虽然没有挽狂澜于既倒，却也是打出了自古以来战场上少有的以少胜多的，且彼此都投入人数超过万人的中大型战役。
听完三人的讲述，韩歌天长长的叹息一声，感叹这位太守大人如此一位军武大才，就这样逝去了，真的是不得不让人扼腕痛惜。
谈到接下来天威堡的军防事宜，两位堡主倒是也想听听这几个年轻人的想法。王阳明太守是何许人也，子秦暂且不去说他，这孩子的兵法天赋韩楚天，韩楚歌兄弟两个都知道，也算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点点长大的孩子，也受深王阳明本人的契重，对其寄予厚望，而这北风影和唐汐月还都很年轻，王阳明能够将新组建出来的两千青州新军交给他们来带领，这无疑是给予他们很大的信任。
以韩楚天对王阳明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因为唐汐月身上带有李墨香的五龙令牌面对其有格外的看重，一定是唐汐月在此间展现出了某方面过人的才能，才愿意将自己的徒弟交给这两人。
北风影倒是也不藏着揶着开口道：“草原大军不可能合军扑向水口粮仓，他们也许不会轻视天威堡，但是在他们看来军堡终究还是军堡，按照大唐的编制，军堡不过驻军千余人，我猜他们顶破了天，第一波也就排个三五千人过来攻打天威堡。”
两位堡主闻言会心一笑，各自都是点了点头，北风影的猜想和他们不谋而和。
唐汐月接口道：“但是第一波的攻击如果没有起效的话，那么他们随后会向青幽两州边境大量增兵，对他们而言要想一股作气打下泽州，必须要有稳定的粮草保障，而水口粮仓是他们唯一的依仗。至少在他们将青州城建设成他们草原联军大后方城市之前是这样的。”
这两个年轻人果然不凡，两位天威堡主暗暗点头。
“那咱们以何策应对呢？”二堡主韩楚歌直言问道。
子秦思索片刻开口道：“咱们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能让他们摸清咱们天威堡的真实战力，只要他们拿不准，那么这个仗就有的打，别看草原联军有泱泱三十万，但他们毕竟是离境入侵，无论是兵员的补给，还是资源的补充都远远比不得咱们在本土作战的大唐将士。只要消磨他们的耐力，这一仗草原联军必然会打得很难受。”
这也正是他们一路来时，三人商量出来的应对之策，消耗掉草原联军的耐力，既然他们想要一股作气连续拿下青泽两州，那么咱们就不给他们这个机会，青州能固守，泽州当然也可以守，而且比之青州更有优势的是，泽州的领地更大，这当中还有许多相领的州县，有些也有军队，可以源源不断得给泽州补充兵员。
而断去草原联军的粮源，他们至多一旬时光，如何硬打不下，便只能够退回青州城，积攒力量重头再来，或者就是等草原的大量补给全都送入青州城，将青州城建立成他们后方的一座补给城市，唐汐月大概算了算，如果真的要这样，他们应该需要至少大半年的时间。
“我和大哥，原本也有此计划。奈何手底下没有足够的军卒可以调配，如今的天威堡五千弟子尚还有许多空当没有补满，实在是分不出兵力出去游骑作战。”
唐汐月会心一笑，这个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他们青州军来的很及时呗。不过她倒也没有埋怨这二堡主将他们推到最前线去，毕竟这个主意也是由他们开口提出来的。
“两位堡主大可放心，我青州新军正缺练兵机会，这出城游战袭扰草原兵马的事儿，交给我们便好。”唐汐月很是爽快得应承下这件事，这会儿没什么比大家一起力守水口粮仓不失更重要的了，再说是游骑作战，并不是死斗，也没有规定一定要把命交待在里面才算完。唐汐月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
北风影与子秦也是相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他们带走青州新军原本就是能够将青州的战斗继续打下去，也不知道那些草原联军看到青州城军旗再次飘扬起来的时候心中会作何感想，青州城中的巷战，想必但凡参与其中的草原军士，都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吧。
就在此时，一个体魄强健，身材魁梧的年轻人风尘仆仆得推门走了进来，一身的甲衣伴随着他稳定铿锵的步伐是咯咯作响。
年轻男子大步走到韩楚天和韩楚歌面前一抱拳，同时目光不经意得扫过了忠义堂中的另外三人道人影，不动声色得打量了一番，最后在唐汐月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但也仅仅就是片刻而已，男子开口，声如洪钟，显然是中气十足：“父亲，二叔，墨家诸位弟子已经护送进入泽州城内。”
韩楚天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向众人介绍道：“这个是犬子韩飞，眼下天威军杀血营的主将。”
第一千二十四章
“原来你就是血杀营的主将韩飞，”北风影起身郑重抱拳一礼：“久仰了。”
韩飞转头望向这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男子：“怎么？你听说过我？”
北风影点了头，随后一抱拳道：“青州新军统领北风影，见过少将军。”
“青州新军？”韩飞有些疑惑得多看了他几眼，在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听说了青州城破，太守城主王阳明以身殉国的消息。他这么急匆匆得赶回来就是要与父亲还是二叔商谈这件事，没想到这会儿青州会有一支新军出现在了天威堡中。
接下来几人又将青州的相关情况简单与韩飞说了一遍，
韩飞自幼与王阳明也是多有交集，对于那位长者他素来都是非常的尊敬，他和子秦也是自幼相识，见到他也在这三人之列，便也相信了他们的话。
“那这位是？”韩飞的目光望向了风采出众，气度不凡的唐汐月，他们韩家有望气神通，不过他显然还没有修炼到他父亲和二叔的那种程度，所以只能够看出唐汐月气机深远不见尽头，其它的就很模糊了。
唐汐月也是抱拳自我介绍道：“在下唐门唐汐月。”
几人都是年轻人，相互认识一下，这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韩飞此次出堡，是率领血杀营护送原本军堡中那些为韩家修建机关城的墨家巨子还有匠人，将他们送进更加安全的泽州城中去安顿，毕竟很快天威堡也会成为草原大军的攻击目标，相比于泽州城的防御体系，军威堡确实还是有些不足的。
而韩飞在听说唐汐月他们几人将会带领青州新军去游战袭扰那支即将来攻击他们天威堡的草原蛮军之时，不由得就是一阵的蹙眉，转头略带一丝质问的语气道：“父亲，这可是青州留下的最后一支军武种子，况且新军刚组，如何能够让他们去直面草原蛮子。不如将这任务还是交给我血杀营吧，包管让那几千人马来到天威堡前，只剩下一半不到。”
这韩飞一看就是一个真性情的刚正人物，不愿意看到别人来为他们天威堡流血丧命，更何况这还是青州城留下的最后一口气，如果这两千人最后为天威堡战死，这让他以后如何能够面对那位尊敬的长者。
韩楚天笑而不语，韩楚歌则是微微摇头道：“傻孩子，草原蛮子要杀，但不能是我们天威堡出手。只要我们天威堡不展露锋芒，那么这片战场的天平就不会快速向着另外那一边倾倒，你明白嘛。”
韩飞也学兵法，事过在这方面，他的天赋似乎还不及同辈人年纪最小的子秦。堡中一位兵家前辈曾点评，韩飞有勇冠三军的将才，但却没有协调百万大军的帅才。对此韩飞倒也不在意，他个人也是更加中意于纵横沙场，酣畅淋漓的厮杀，很多事情想的太多了，反而会束手束脚。
天生我才必有用，韩楚天也并没有要强迫韩飞的意思。
经过两位堡主，和三位同龄人的一番解释，韩飞也算是勉强明白了青州军出城袭扰的真正意图，不过他的心中仍然有一些愧疚。
北风影沉声道：“西北蛮夷叩我国门，大唐男儿，自当是勇往直前，何必区分什么天威堡，还是青州新军。”
唐汐月点头道：“北风说的没有错，咱们的目标是统一的，远的来说那就是要驱除这些强盗，近的来讲就便是力保水口粮仓不失，至于别的咱们不用太过在意。另外我们青州新军出击，也不是要与敌打死战，我们的目标是袭扰和不断得猎杀敌军的有生力量，让他们来到天威堡前已经处于疲惫不堪的状态，如此他们对于天威堡本身的实力判断就会有误差，天威堡介时稍稍示敌以弱，更会让草原蛮子轻视这一个点，从而以添油战术，点点增兵，咱们水磨豆腐，慢慢消耗他们，这才是我们想要得到的战略效果。”
“看到没，”韩楚歌轻轻瞪了韩飞一眼：“这才叫用脑子去打仗，你好好学着点儿。”
韩飞挠了挠头，这让他举鼎容易，可要说让他动脑子实在是有些太为难他了一些。
“好了，今天大家也都疲惫了，先好好回去休息一下。之后恐怕想要休息也没有时间了。”韩楚天起身与大家伙儿打了个招呼，便自行离去了。
韩飞很是热络得给唐汐月，北风影还有子秦安排了住处。
子秦本就是天威堡的常客，他原本就有属于自己的一间客房，倒是唐汐月有些麻烦，天威堡中女性实在是不多。
“唐姑娘，你不如就先去我妹妹屋子里住下吧。我妹妹还没有回来，正好她的屋子空着。”韩飞说道。
唐汐月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对于住宿她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在韩飞的引领下，她很快来到了韩飞妹妹韩盈盈的卧房，这才一步迈进去，唐汐月就被惊住了，这哪里是女孩家的房间，没有梳妆台，也没有女儿家的绣榻，只有各种各样的兵器架，几乎十八般兵器全都摆满了屋子。
韩飞有些不好意思得笑了笑：“我家那个疯丫头，跟个野小子似的。从小到大不爱绣花，就爱打架。就连卧室也是摆满兵器，唐姑娘可别介意啊。”
唐汐月笑道：“不会，是我打扰了才是。只不过我现在对令妹倒是十分的好奇了，真希望能够见上一面。”
“会有机会的，上个月她跑到南疆那边去了，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南疆，说起南疆唐汐月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人，也不知道他如今那边的战况如何了，南蛮入侵不逊色于北蛮或是草原联军，想想当初李墨香可是在那里打了十年仗才镇压下了南蛮诸族，足可见那里的战场究竟有多残酷。
告别了韩飞，唐汐月躺在了韩盈盈的那张结实的硬板床上，女孩家可是很少会睡这种床的，缓缓闭上双眼，黑暗中耳畔隐隐回响起那金戈交击，铁马长嘶的声响。
深深得换了一口气，她的精神才八荒世界缓缓退了出来。
第一千二十五章
唐千月和北风影几乎是不分先后得离开了游戏，两人前后脚来到了厨房找食物补充体能。如今的消耗比起过往可是要大多了，唐千月就能够明显感觉的到，在八荒世界中倒还好，她一个堂堂的地境大宗师不会太过娇柔，可是现实世界中人还是需要五谷杂粮这些能量来支撑的，这整整奔波了一天一夜，从青州城带着青州新军出城开始，到这会儿还没有正尔八经的吃过东西呢，无论是在八荒世界还是在现实世界。
北风影简单的烤了几片面包，还煎了几个鸡蛋，端过来和唐千月分享，唐千月也没有推辞，拿过两块烤好的面包片夹起一个煎鸡蛋，做成三明治的样子有滋有味得吃了起来。
“你觉得咱们天威堡能够守得下来吗？”唐千月在狠嚼了几口面包后，突然抬头向北风影问道。
北风影被问得一愣，他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难不在八荒宗门之一的天威堡就会被这样从江湖和王朝的历史上一并被抹除，不过很快他的脸上便扬起了一抹自信的笑容：“以前可能挡不住吧，可现在这不是有了我们嘛。”
唐千月不置可否得撇了撇嘴：“你们总是那么有自信，以前慕潇姐是这样，花姐也是这样，赵阳老师虽然什么也不说，但我觉得他的身上也总有那种天下之事，没有什么是他办不成的感觉，萧大哥就不说了，他的人设就是那么的无敌。”
“你也很强啊，你别忘记，不久前，你刚刚带领我们斩获了有史以来最隆重的千服排位赛的第一名，这里头你可以居首功啊。”北风影学着唐千月的样子亲手包好了一个三明治递到了唐千月的面前，唐千月笑着接过。
就在两人吃饭时，房门被推开了。两人齐齐抬头看向外边，这么大早的是谁过来了？
从外头走进来的是花绮罗，她孤身一人，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模样。
“花姐？”唐千月站起身，迎了出去：“你这是去哪儿了？早餐吃过了吗？”
花绮罗摆了摆手显得很疲惫：“别管这么多了，快上线，去八荒世界。”
唐千月和北风影一愣，相望了一眼，他们可刚刚从那儿回来啊，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来不及多问，花绮罗已经跑到了她的专属设备前，快速穿戴好装备。
见唐千月和北风影还没有就位，冲着这边喊道：“快点儿！神武军团有动静了！”
“神武军团！”唐千月几乎手里的三明治直接就脱了手，二话不说直接跑向自己的设备，招呼北风影一同上线。
天威堡韩盈盈这间到处都摆满了刀枪剑戟的闺房之中，唐汐月闭睡睡觉还没有满半个时辰，就睁开了眼睛。在唐汐月睡觉时，总会很自觉出来守着她的小十七有些疑惑得望向自己的主人。
“主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唐汐月连忙对小十七道：“小十七，检索一下最新的世界简讯，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势力成立或者崛起的。”
小十七有些疑惑得多看了唐汐月一眼，不过并没有多问，很快做出了检索。
“到今日为止，江湖势力增添注册了二十一个，由咱们现实世界终端生成角色组建的有十四个。要说崛起，就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势力挤身进入二流门派，连三流的都很少。”
唐汐月思索了一会儿，又继续问道：“军团呢，有没有终端角色建立起来的军团。”
小十七陷入短暂的目光呆滞状态，这是深层次的数据检索。
“目前自由状态，不例属于任何国家的新生军团有十支，全是由玩家自主建立。其中最大的一支军团人数已经突破了七十人。”
七十人？唐汐月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下，这个数貌似对不上呀，神武军团人数那起码也得超过七百人，甚至更多啊，那个恢弘的地下场面，唐汐月可是亲眼见到过的。
来不及多想，房门被人轻轻叩响，唐汐月知道是北风影来找自己了。
果然，打开门后，北风影孤身一人站在了房门口。
“花姐有没有传信给你？”
北风影摇了摇头，不过这话刚问完，花绮罗的消息提示便亮了起来。
玩家角色与玩家角色之间的通信仍然是可以通过这种无线远程信息传输的方式，而且只需要角色眨几下眼睛，意识主导一下，就可以悄无声息得阅读这些信息，当然这个时候人的目光看起来会比平时呆滞一些，但是阅读结束以后会立刻恢复正常。
“神武军团有一支队伍大概是两百人编入了攻击天威堡的第一战阵序列之中，如果不出意外一个小时之后就会对天威堡发起突袭。”
难怪小十七没有检索到新创建的军团，原来神武军团是打散建制编入了草原联军之中。
神武军团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唐汐月心里没有个底，但是他们从线下的模拟训练成军到现在至少也准备了近一年多的时间了，而且这些人又都是训练有素的武士，再加上现代化的战斗思维，战力肯定是要超出那些草原联军许多。
“去叫醒子秦，”唐汐月看了看天色，骑军素来最忌讳夜战，人眼尚还能够勉强适应黑暗，可这战马却是勉强不得，特别是在冲锋中，如果一个弄不好，很可能没有对敌军造成伤亡，自己这边就先乱成一团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要临堡，如今给他们准备的时间真的是不多了。
两人兵分两路，一边去通知子秦，同时唤醒青州新军，而唐汐月则是直奔两位堡主所居住的地方。
当唐汐月赶到忠义堂前的时候，正好见到二堡主韩楚歌从忠义堂中走了出来，想必是与他大哥商议战况了。
看到唐汐月，韩楚歌有些奇怪：“这么晚了，唐姑娘还没有休息？”
唐汐月顾不得其他连声道：“根据可靠情报，草原联军第一攻击梯队已经临近天威堡，半个时辰之内，便要能抵达堡下！”
第一千二十六章
在夜色的掩护下，天威堡北门开启，一支八百人的轻骑军悄然离开了军堡，开始朝着西线方向快速移动起来，他们的目标是能够在那支军队在临近天威堡之前，绕到他们的背后去，给他们来上一场追尾式的遭遇战。
这支队伍八百人，虽然举的是青州军的军旗，但是其中却是被韩飞编入了四百人的血杀营悍卒。青州新军虽然在北风影和子秦的打理下已经有了一些战力，可要是光凭他们要在这战场上与精锐的西北草原骑军死战，恐怕还是欠缺了一些火候，编入血杀营为的就是能够让这些新军们体会血杀营的战斗节奏，感染那种血杀万里的气势，从而带动提升整个青州新军的战力和杀意。
此行唐汐月没有跟着出城，而是由北风影和子秦带军出征，这两个人都是之前在青州城大战中露过脸的，可以更好的摘清这支队伍与天威堡的关系，能够不叫人怀疑这是天威堡事先做出的应对。现在他们的目标就是无限的降低天威堡在这些草原联军心目中的威胁感。
由血杀营和青州新军浑编的这八百游骑速度非常快，他们换上了天威堡中最出色的甲等战马，就这样一众人影在黑暗中默不作声，安静得快速前进。天威堡的一重门楼上，唐汐月和韩飞站在城墙边缘，望着队伍远去的方向，计算一下时间，这会儿草原联军距离天威堡至多也就还有十多里地了，北风影他们能够赶在此之前绕到这支队伍的背后，然后做出突袭。
如此一来，可以伪装成他们这是一支孤军准备往天威堡求援的假象。
平原萧索，炎夏已经悄然过去，入秋时分这天气已经明显可以感觉到了几分凉意。
在北风影的示意下，队伍开始迂回折转，重新朝着天威堡方向而去，不过横向上大概还是偏移了三四里的路程。
“咱们要不要加快速度追一追？”子秦低声问道。
北风影摇了摇头：“不能追太快，试想一下，如今我们是从青州城逃出来的残军，如果马匹脚力太强肯定会露出破绽引人怀疑，就以这种速度前进，不出一刻钟，一定能够遭遇那支队伍。”
“可是他们如果是奔袭，不应该全力冲城嘛，他们快，我们慢，我们如何能够追的上。”
“既然选择夜袭。你觉得他们会像白天那样肆无忌惮得冲城？一来夜间马匹的视力受阻，二来他们的目标是偷袭，就算要冲锋也得到城门前再说。”说到这儿，北风影顿了顿，他思索了片刻继续道：“最好我们还得让他们先发现我们。”
“这……”子秦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他们的目标是给天威堡打掩护，而不是真的将这支队伍打败。
一刻钟后，就像北风影计算的那样，他们真的远远望见了一支军队的影子，人数大致上与他们这支血杀营青州新军的浑编队伍差不多，看样子对方也是存在着试探的成分在里头。
北风影抽出腰间的战刀，他原本是练剑的，但是到了战场上以后，发现杀伐之下，长剑未必就比长刀利索，所以在青州城时，便也换上了统一的骑军战刀，还别说这用起来确实很顺手，剑术刀用也没有什么障碍。
前方的草原军队显然也发现了他们身后的这支队伍，他们纷纷调转马头望向这边，为首的是一个年轻人，生得却是一副南人的面孔，比起北方民族的粗犷，这个青年的五官可以称的上是非常的精致。
“怎么这会儿还会有军队往天威堡方向去。”青年身边的个副将开口询问道，和青年相比，那个副将可就是十足的草原人了，面容黝黑，四脚粗健，毛发也十分的旺盛，看起来有些像是野人。
青年微微蹙了蹙眉，还别说，这个动作若是叫中原那些美妇人看到，怕是都要惊艳得喊出声来，用现代话来说，这就叫作小鲜肉，敢不知道在那个时代怎么稳定这种可爱的少年。
“派出斥候去探一探，”青年低声说道。
其实根本不用他吩咐，在发现后方有军队之际，已经有一镖斥候脱离队伍疾冲出去探明情况了，很快那镖斥候的伍长便来到了青年的面前回禀道：“将军，前方军队不足千人，大概是八百多，举着青州军的军旗。”
“青州军！”那个毛发旺盛的副将一脸不信道：“我们草原勇士在青州城里城外杀了三天，哪里可能还有八百多青州军活着！”事实上，他想说的是，草原勇士付出了一万多人的代价打下的青州城，哪里还会留下这么多余孽。
青年的脑子转的很快，当下开口道：“应该是青州城破前就已经离需的一队人。”
“可是青州这军八千，这……战场最后清点下来，没有这么大的空数啊。”
青年没好气得白了这个四脚发达头脑简单的副将：“拓跋虎突，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你哥哥拓跋准，多动动脑子。你就不兴青州城在战前扩军？”
原来眼下这个黑粗的西北草原大汉副将是拓跋骑军中拓跋准的弟弟，名为拓跋虎突，而此次来执行试探夜袭天威堡的队伍中，除了混杂那支来历不明，没有名号的特殊军队以外，仍然是以拓跋骑军为主。
拓跋虎突憨憨一笑：“整个草原也就那么一个拓跋准，若是人人都像我哥哥那般，这天下不早就是我们草原一族的囊中……囊中什么来着！”
青年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脸：“是囊中之物。”
汉子虽然憨直，但是听得出，话里话外，他对他的哥哥拓跋准是极其的崇拜，也以有这样的一个哥哥而感到骄傲。
“这支队伍摆明了也是要去天威堡的，既然遇到了，那不打一战怕是不行了，虽然这对咱们的任务会有些影响，但是这青州残军想必所剩下的战力也不大了。”拓跋虎突边上还有一位副官看起来似乎要比拓跋虎突机灵一些：“将军，就末将看这支队伍的马力状态，显然是已经很疲惫的了，咱们是否考虑主动出击。”
第一千二十七章
两军相距不到两百步，双方之间竟然都心照不宣得开始策马加速起来。在草原军看来，这支青州残已经是困兽这斗，想得就是冲过他们的包围圈，然后投进天威堡的堡垒之中寻求庇护。
拓跋虎突一夹马腹，手中皮鞭狠狠抽击了两下跨下那匹草原极品战马的屁股，整个人嗖得一声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这起跑速度明显就要超过身边这其他骑军很大一截。这种马可是拓跋家马场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神骏，据说到目前为止也就驯出来了十来匹，就连拓跋准自己都没有骑上，全都献给了草原上那些最一流的部族族长，还有草原联军的统帅了。眼下他的弟弟拓跋虎突能够骑上这样一匹神马，不得不说拓跋准对这个勇武无敌的弟弟是非常看重的。
眨眼的功夫，拓跋虎突就已经来到了两军交锋最前沿，他嘴角微微一咧，即便是那一脸的胡须也没办法遮掩住他那穷凶极恶的狰狞嘴脸，一个青州新军，胆气稍稍差了些，就多看了他几眼，身子就不由得打起了冷战，连手中的战矛都有些握不住了，结果被从身边掠过的草原骑军一刀就给削去了半个脑袋，白花花的脑浆洒在身后几个袍泽的身上。新军虽然在北风影和子秦的训练下颇为军骨，但是这样的场面毕竟还是第一次见到，当下几人就都被吓傻了眼，甚至还有一个年轻的骑卒，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就在青州新军眼看着就要被杀破胆子之际，身后立时泛起了浓郁的血杀之气，混在新军编队中的那四百杀血营悍卒策马而出，一下子就超到青州新军的骑队前方，什么话都没有多说，手中赤红的喋血战矛已经开始疯狂得探出，这些血杀营悍卒是天威军中响当当的一块招牌，其威名不下于凉州一线的镇国虎烈军。
或许有人觉得这血杀营都是天威堡培养出来的正规弟子，修炼着天威堡的上等武学，自然就该是比一般的军伍厉害许多，可是这么想的人可就错了。
从血杀营成立之初，入营的甲士没有一人是记名在册的天威堡弟子。而这些甲士平日的训练也不过就是战场厮杀最基础的一些招式的动作而已，自成军立营竖旗开始，少堡主韩飞就带着这一营的骑军开始纵横草原，甚至一路从西北大草原打到了北地荒漠，杀到了北蛮王廷的家门口，随后又从凉州边境入境，绕了一大圈从幽州回到了天威堡。
出征之前，韩飞带去了三千人马，可最后回到天威堡的只有八百人。
可自那以后，这八百甲士的身上就衍生出了一种特殊的气质，平日里还感觉不出什么来，可是一但披甲上马，特别是手握战矛之后，他们每个人从骨子里都会喷发出一股择人而噬的凶兽气息，血腥，残暴，惨烈，一切可怕的词汇用在他们的身上都显得那么惨白无力。
血杀营入场，刹那间原本气势汹汹的草原千人军阵像是被从正中间撕开了一道大口子一般。青州的新军们这会儿也是终于缓过了神来，看着天威血杀营的兄弟们一矛矛连续得挑飞一个接一个的草原骑兵，这些跟在身后的青州新军们的满腔热血似乎也在这一刻被彻底得点燃了。
这八百人的队伍，以天威血杀营为尖角，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东边突进，草原骑军的刀马根本就拦不住他们。
拓跋虎突一连捅杀了五六个朝他递出战矛的天威血杀营甲士，可他的脸上却是没有半点的喜悦之色，因为他眼睁睁得看着这支队伍就这样擦着他的身边冲了过去。
如果他当时能够杀进军阵之中，可以斩下不到于二十颗头颅，可就是那四五矛的拼死一刺，将他活给挡了出去，失去了切入战军的最佳机会。
这声交锋来的突然，结果的就更是草率了，八百人的队伍一冲而过，在撕开草原骑军阵列后，丝毫没有恋战的意思，将各自跨下的战马催动了十二分的脚力，快速朝着东线突进而去，这里距离天威堡已经是不足五里路了，有这样一支队伍支报信，那么今晚偷袭的计划看来也只得泡汤了。
年轻的草原骑军将领拉了拉马的疆绳缓缓来到了一脸愤闷的拓跋虎突身侧开口问道：“青州军的战力有如此的彪悍？”刚才那支军武破阵的架势他可是都看在眼里，年轻人始终不太相信青州城的守军中有这样强大的悍卒。
拓跋虎突愣了愣，不过摇头道：“我不知道，最后青州城内的巷战，我们拓跋骑军真正介入的时候已经进入了尾声。但是当时大街小巷都是咱们西北草原勇士的尸体，想来战力应该是不会太弱吧。”
年轻将领哦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看着那远去一行人背影，还有那在夜风中烈烈作响的军旗，既然他们说自己是青州军，那便是青州军吧。
年轻将领微微一挥手：“清点一下战损，然后回大营。”
拓跋虎突一脸的疑惑，指了指东边天威堡的方向：“这还只有几里路了，咱们不去打一打？”
年轻将领呵呵一笑：“你要是想死，我不会拦着你，可你也不要拖着我呀。那是什么地方，天威堡啊。不说别的，咱们这一千人，估计连传说中的天威一重门都杀不进去。再说了，刚才那支青州军的战力咱们也看到了，拼掉这一千人打掉那支八百人的队伍我看差不多，还要刚天威堡？想什么呢。”说完这话，他已经调转马头，开始朝着西边，联军大营的方向走去。
拓跋虎突愤愤不平，不过他虽然憨，却也没有笨到那种地步，只得跟着年轻将领回去，在这个年轻人的面前，他总是隐隐能够看到自己哥哥的影子，不过似乎比起自己哥哥好像还要更强一些，只不过他现在还不太愿意承认罢了。
而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到现在为止，整个草原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不过相信很快，他将会照亮整片西北战场，他叫耶律楚河，西北草原一等名族，耶律氏族的嫡系子孙。
第一千二十八章
这一场短暂的交锋战，双方之间的战损总体数量相当。青州新军这边伤亡稍稍有些惨重，不过主要还是在初时战阵交锋中，新军对于那支草原强骑的不适应导致的。
四百骑青州新军死了近五十人，还有三十余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而天威血杀营的四百骑，在穿插掩护和前排开道中有三十余人阵亡，受伤者若干人，八百骑对一千骑的冲阵，以这接近十分之一的战阵收关，成绩算不得优秀，但总也没有惨到说不过去的地步。
草原上耶律楚歌带来的那一千骑的伤亡则是超过了一百人，就比例来说还要更惨一些，毕竟血杀营的名头可不是吹嘘出来的，那叫一个矛锋所指，所向披靡，哪怕是悍勇善战的草原儿郎见了也要犯悚。
唐汐月和韩飞亲自在天威堡一重门外等待着那支队伍的归来，半个时辰之后，北风影和子秦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个人的视野之中，来到城门前，二人翻身下马。
“怎么样？”唐汐月走到北风影面前，将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个人才能够听到的高度：“有没有发现神武军团的蛛丝马迹。”
北风影微微皱了皱眉头，也是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难道是情报有误，那可是花姐亲自报回的消息啊，花家的情报体系，唐汐月虽然只见过冰山一角，但也已经是刷新了好几遍世界观了，怎么可能会出错呢。
“耶律？”韩飞的声音突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个血杀营的副将此刻正站在韩飞的面前一脸肃然得禀报着军情。
唐汐月和北风影走到韩飞的身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韩飞脸色有些不好看，转过头示意那位副将带血杀营的兄弟们先回去休息，自己则是带着唐汐月，韩飞还有子秦往忠义堂的方向而去。
“刚才我的副官余胜告诉我，在双方对冲的过程中，他瞧见了对方有一部分马匹上刺有耶律皇族的图腾。”
“耶律皇族？”
韩飞正色着点了点头：“没错，你们都知道，草原各族之间是定有族品的，高阶的部族在西北大草原上，有着非常高的话语权。那块土地虽然不似我们大唐国是中央集权统治，也不像是北蛮王廷以联邦同盟方式管理，但是他们的等级划分却并不比后两者差多少，通常有千民以上者才勉强能够算得上是部族，只有万民以上的部族才有机会入品，而要达到更高的品级，不止是要民众地广，更需要彪炳的战功，和无敌的勇力。能够排入草原二品以上的部族，其本身都有着非常强悍的军力，而这耶律一族，更是号称草原一品部族当中的翘楚，有皇族这称。他们麾下有一支铁骑号称，耶律铁骑，是重铁骑军，人数据说也就三千人的样子，但是对外可言轻敌万军，是不弱于咱们北凉虎烈军的尖刀军伍。”
“你是说我们刚刚和这支军队打了一个照面？”子秦有些不敢相信得摇了摇头：“飞哥，刚才那一战，咱们血杀营往前一顶，对面的阵势立刻就被撕开了大条口子，他们的伤亡人数肯定在我们之上，而且也并没有见到有重甲骑兵出现啊。从士气上看，那应该是一支悍卒，或者勉强也可以称得上是精兵，但要说是耶律铁骑，我看并不像。”
韩飞解释道：“并非是耶律家的骑军都是铁骑，也并非是耶律家的子弟带军也只会带耶律家的兵，特别是眼下草原联军大联盟的态势下，军队整合调配，我只是觉得如今这个时候，还远没有到耶律家族要往前顶的时候，就照我来看，耶律，格鲁这样的顶尖家族要出手，也得是在拿下了整个泽州以后。”
“拿下整个泽州，这也…………”子秦咽了咽口水。
要知道泽州不同于青州，青州地狭，除了青州城外，几乎就没有正尔八经的大城镇，所以草原联军能够长驱直入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泽州那就不一样了，泽州已经接壤内陆，再隔一州甚至都到京都长安城门口了，过了泽州城，后头还有大城小城几十上百座啊，拿下州全境，这三十万的西北军真的有这样过硬的实力吗？
当然，子秦也没有小看自己敌人的习惯，只不过对于大唐的军力，他还是十分有信心的，即便是打的惨烈一些，但要被人分疆裂土，从青州，抢到泽州，这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一些。
唐汐月此刻想的可不是耶律一族如何如何，她在反复得思考着神武军团的去向，难道说这次出击的目标搞错了，还是说西北草原的那支队伍之中确实混编了神武军团的人。
走着走着，忽然唐汐月脚步放缓，目光陷入了短暂的呆滞之中。
这是有信息传输过来被她接收阅读的状态。
是花绮罗的信息，她已经确定了神武军团这次带队将领的信息。
“耶律楚歌，”唐汐月喃喃道：“耶律家族。”
“汐月？”不觉间唐汐月已经落后了韩飞，北风影他们一大段路，此刻北风影正站在台阶上唤她。
唐汐月回过神来，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忠义堂中，子秦和北风影将这次两军的交战情况与韩楚天，韩楚歌两位堡主再一次的细细讲述了一遍，当然也提到了副将余胜见到的那个耶律家族的族徽的事。
韩楚天两兄弟倒是没有太过诧异。
“父亲，二叔，你们好像一点也不吃惊啊。”韩飞不解道。
虽然说如今西北大军已经拿下了青州城，但是这场战役显然才刚刚开启，远没有到动用王牌的时候。
韩楚歌微微一笑：“你这傻小子，怎么这么憨。战场上见到耶律家族的子弟就一定是带兵来打仗的吗？你就不兴人家家族磨练一下年轻弟子，傻狍子。”刚刚说完韩飞，韩楚歌看到唐汐月在一旁怔怔出神，不由问道：“唐姑娘？在想什么呢？”
唐汐月回过神来，歉意一笑，忽然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开口问道：“两位堡主，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耶律楚歌这个人？”
第一千二十九章
面对唐汐月这么突兀的提问，众人显然是有些不明所以。
特别是韩楚歌，这个什么耶律楚歌与他居然还是同名不同姓，这又是个什么情况，难道就是个巧合吗？
“汐月，你为什么会突然问到这个人，他和我们今天遇到的那个耶律家族的人有关联吗？”韩飞忍不住问道。
唐汐月刚才也就是随口这样一问，还真没有想好怎么来解释这个情报的来缘，毕竟她此前可还没有去过西北之地，她总不能说在另外一个世界，她有一个情报组织在帮她搜罗这个世界的情报信息吧。
好在韩楚天及时开口化解了她的尴尬，韩楚天多么聪明的人，既然人家开口了，那肯定是有情报的来源，而像他们这样的人，谁手中还没有点情报网络，这种东西是不可能摆在台上跟大家说清楚的。这也是为什么韩飞会这样询问，而韩楚天和韩楚歌不会问。
“耶律家的上一代人，我们还是知道一些的。上代的耶律家主耶律幽有七个儿子两个女儿，不过部族族长的位置并没有传给嫡传长子耶律可可，而是交到了四子耶律半渠的手里，也就是说这一代耶律家的当家人是耶律半渠这一支人，而耶律半渠有两个儿子，分别叫耶律蒙达和耶律蒙止年纪应该是比我们这一代小一些，至于他们家族第三代的年轻一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太多的情报传回来。”
“也就是说唐姑娘所说的这个耶律楚歌，很可能是耶律家的三代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唐飞用手指点了自己的下巴突然开口道：“我想起一件事，半年前我在西北草原断狐平原遭到过一支特殊骑军的围追，死了近两百血杀营的兄弟才逃出来，后来咱们不是有情报证明，那支军队正是耶律家族成立的一支新军嘛，而那支新军的带兵这空正是耶律家族某位大人物的嫡长子，莫不就就是这样耶律楚歌？”说到这儿，唐飞忍不住又挠了挠头：“可那是一支弩战骑兵啊，并不是常规的铁甲骑军，更不是重甲骑军啊。”
这家伙一时半会儿脑子里那根弦恐怕是转不过来了，对此韩楚天只能叹气，这儿子带兵打仗，前锋陷阵在行，可是要他去想问题，可就实在是太过为难他了。
韩楚歌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一时半会儿也不是去纠结韩飞意识形态的时候。
唐汐月联系目前已知的这些情况，也大概有了一定的了解：“接下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大家能够多留意，不管从什么渠道上传来的这个有关耶律楚歌的消息，这人是一个很大的隐患。再者，草原军绝对不会放过水口粮仓这块内，他们一定还会卷土重来，我们一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放心吧，我们天威堡的斥候营眼下已经全都撒出去了，特别是在通往水口粮仓的道上也安插了一队人，另外幽州方面也派出了最精锐的大戟重甲兵过去守卫粮仓，虽然不能说是万无一失吧，情况总算也没有到失控的地步。”韩楚歌，站起身来：“这一晚上，你们也都累得够呛，这外头我和大哥帮你们盯着，你们几个年轻人都快去休息休息吧。”
这么一折腾，天还真的已经快亮了，要真说累吧，在坐的哪个不是武体强健之人，这点疲倦没有谁会说是扛不住的，可是能多休息一下总是好的，养养精神，以应对之后更加严峻的战事。
与此同时，另一边草原中军大帐之中那个刚刚在天威堡被大家谈论着的耶律楚歌也带着拓跋虎突回到了营内。
“你是说要攻破天威堡至少要有一万五千人？”格鲁·耶苏盖听完耶律楚歌的禀报不由眉头微微皱起：“耶律楚歌，你可知道咱们对付一个顶尖军堡的用兵标准是多少。”
耶律楚歌面无惧色，展现出了与自己年纪十分不相附的淡然：“知道，初级军堡用兵一千，两千封顶，中高级军堡不超过三千，最顶尖的军堡，在敌方拥有重弩器械的情况下，用兵也要控制在四千以下。”
拓跋准站在格鲁·耶苏盖的身旁一言不发，私底下却是一直在默默得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从进军中原开始，他其实一直都在观察这个出现在这中军大帐中年纪最小的一人。
此前传说这当代耶律家主耶律半渠的两个儿子都是难得的草原雄才，哥哥耶律蒙达英勇无敌，孤身可斗狼搏虎，武艺十分了得，弟弟耶律蒙止走的则是后期才传入西北的谋士线路，传闻精读了自中原流传过来的不下于几千部兵法典籍，本身已经挤身进入了西北最一流的谋策之士。
这兄弟二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将耶律家族原本就已经很高的地位一路推到了几乎与格鲁黄金至尊家族相比肩的地步，近年来就连格鲁一族，做为西北草原各部族的盟主，在对待耶律家族时也都非常的克制小心。
可是在这中原之战前，可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耶律家族的三代弟子中有什么非常冒尖的人物出现，直到耶律楚歌走进大帐接过兵符，那些二三品部族的族长们还在纳闷，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心思百转千回，拓跋准重新将目光投回到耶律楚歌的身上，而此刻恰逢耶律楚歌也望向了他，两人对视一眼，耶律楚歌笑了笑，随后又点了点头，重新开口道。
“一万五千人可以再破一座青州城，却未必能够拿得下天威堡。”在格鲁这个积威深重的草原大元帅面前，耶律楚歌没有展露出一分的畏惧忌言，他很是坦然道：“天威堡虽然冠以一个堡字，但这却是集合了大唐江湖，军武最杰出的一批人所汇聚的重地。根据可靠消息，在十多年前，大唐江湖的阿萨辛血祸之后，天威堡在大唐皇族的支持下，引入墨家巨子入堡，开始疯狂的打靠这座军堡的防御体系，不说别的，光是占地就扩充了整整六倍，内部更是建有五重门，辅以可以供军武征战三年不竭的军备，大元帅，我这么一说，你可还会觉得天威堡是这举手可破的一座普通军堡吗？”
第一千三十章
耶律楚歌的一番话不仅是让大元帅格鲁·耶苏盖陷入了沉默，就连一直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拓跋准也是脸色一变再变。
近二十年来，可以说他们的眼睛一直都在盯着中原，十多年前中原江湖武林中掀起的那场泼天血祸，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特别是天威堡几乎一城被屠，那个名为阿萨辛的喋血魔王还在天威堡前挖出一方血池，将所有天威堡中留守的弟子割头放血，灌满血池，并在血池剑洗剑三日方才离开，这事儿连西北草原那边不算江湖的江湖也被吓得不清，生怕那魔头找上他们。
可是做为西北草原联盟的军方，可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多年来他们不敢叩响西北门户何尝不是在忌惮这个半江湖半军方性质的势力。从天威立堡以来，哪一年没有成百上千的草原勇士死在天威堡军士的枪矛之下。
原本在天威堡经历血祸元气大伤之际，格鲁家族就准备集结当时能够调集的草原近十五万人马来强行攻打一次青州城却是没有想到，大唐朝廷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血祸发生不到三天，北边凉州幽州就各自加派了八千，总计一万六千人的军队，驻扎西北边境线的各座军镇军堡之中，这就是专门用来防备和震慑西北草原各部族的蠢蠢欲动。
从那以后，天威堡的消息就很少会流传出来，也就是每年仍然会看到有举着天威军旗的队伍入西北练兵，最出格的一次就是半年前，天威堡的少堡主带着三千多人直接就杀奔向草原的最深处，孤军深入千里这远，甚至一路从西北草原转战到了北蛮的荒漠，在北蛮大军的围追堵截之下，成功的层层突破，杀出包围圈，又从北地凉州入关，经过幽州，转了一个大圈回到了青幽两州交界的天威堡。
那一场大战，三千人的天威军最后杀出去的只有不到一千人。只不过少有人知道的是，那一战西北草原和北蛮军都伤亡惨重到了让人心惊的程度，只不过这些消息始终都是被严密封锁着的。
不说别的，在西北时的几场夜间突袭，三千天威军在少堡主韩飞的带领下，直接是蒙了战马的眼睛，疯狂策马，一连杀穿了大小一十四座军营方才罢手，斩敌人数那会儿就已经超过了三千人，而天威军损失还不到五十人，吓得那些草原汉子们晚上连睡觉都不敢卸下皮甲，甚至要枕着弯刀才能够勉强入眠。
似乎是想起了这一段的往事，大元帅格鲁·耶苏盖轻轻叹息一声。体会过了天威堡军卒的悍勇之后，他怎么还会小瞧这座军堡，难道就是因为这一次他的手上掌握着整整三十万草原悍卒？
“可是真要抽拿出一万五千人去打天威堡，只为了夺下一座水口粮仓，对我们来说真的值得嘛。”身为大元帅，很多事情必须得站在统观全局的角度去看。
别看草原联军始终自称有三十万英勇无畏的勇士，经过此前大小数十场战役的消耗，不管是那些军堡，军镇，还是最后啃下的青州城，他们西北草原的儿郎们付出的代价绝对不会比大唐边军少到哪里去。
再加上打下青州城，他们还需要留下不少人力，将青州城打造成他们西北军的边关重镇，特别是粮食中转补给线，这样一来又少拿出不少人手。最关键的是西线上，他们还要举兵攻打泽州，泽州又不比青州，青州破下青州城后，几乎再没有什么大城重镇可以抵挡他们的军队前行，可是泽州不一样啊，泽州比之青州要大上许多，里面光是青州那种规模的城镇，就有不下于七八座，虽然军队未必有青州那么凶悍，但是毕竟攻城拔寨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接下来这人马的消耗速度一定会越来越快。
“我看也不值当。”耶律楚歌诡异的一笑：“大元帅有没有想过，如果多加派这一万五千人一起去攻打泽州，那么这泽州城可以早攻破多久。”
格鲁·耶苏盖脸色微微一变：“你这是要让这一万五千人去送死！”
就连拓跋准的脸色也不好看，毕竟他可不能保证这一万五千人顶到泽州城弩箭最前沿的没有他们拓跋部族的人，当下对于这个耶律一族的年轻人心中更多了几分忌惮，这种心性着实是太过狠毒了一些，这还不仅仅是对敌人的狠，更有着对自己人的狠。
耶律楚歌不置可否得耸了耸肩：“大元帅为什么要这么理解，我们打水口粮仓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给攻打泽州城的将士人供上粮，可是要打水口粮仓，这天威堡咱们总是绕不过的吧，要打天威堡，我们就得有一万五千人扑在这座嗜血壁垒之上。
可是换个方向来想想，既然这一万五千人总是要死的，与其让他们转个弯去打天威堡，进而取下水口粮仓以后，再慢慢去打泽州城，那为什么不干脆把他们全都送到泽州城的战场之上，一股作气，就像是打青州城一样，拿人命再砸开一座大城呢？大元帅，拓跋将军，你们想想，这么做，是不是反而降低了原本攻打泽州城军队的自身损耗呢，无论是时间还是资源，一旦泽州城破，那可是一座连通十数座城镇的大城，内部的粮仓，兵库远不是那座被坚壁清野的青州城可以比拟的。”
耶律楚歌一句话，便要得一万五千人拿命去砸开泽州城。可是他说的确实又不是没有道理，早一些打开泽州城，就总体而言反而是最经济最实用的策略，既避开了去与天威堡的血杀狂军搏命消耗，又省得绕这么大一个弯子，提前攻破泽州城，利用城中的物资可以快速恢复军队的物资压力，也给后方青州城建立补给线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格鲁·耶苏盖与拓跋准相视一眼，都在眼中读到了双方对于耶律楚歌那种浓浓的忌惮之意，这个年轻人不仅心思细密，而且狠辣之极，如果这种心思用在他们身上，这真是一件让人想想都要遍体生寒的恐怖事情。
第一千三十一章
两天后一则惊人的消息传入天威堡之中，几百里外的草原联军竟然一股作气，在以不惜人员死伤为代价的前提下强行打破了泽州城的大门，西北边关又有一州被砸开，战报传开，全国都陷入了紧张的状态，毕竟穿过泽州，再过一州那就是打到天子脚下的京都长安城了，那到会儿长安便不再是长安了，哪怕是一些不太懂兵事的普通百姓也会感叹上那么一句长安危矣。
天威忠义堂内，韩楚天，韩楚歌两位堡主，少堡主韩飞，还有青州新军统领北风影，子秦再加上一个唐汐月，六人皆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在他们厉兵秣马得防御着那些草原军队强行打掉天威堡，然后拿下水口粮仓补给军用的时候，人家竟然咬咬牙，一股作气打掉了泽州城，这饶是唐汐月，北风影这种精神穿越过来的现代人也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还是韩楚歌先打破了堂内的沉寂：“各位，泽州城破，归根结底责任并不在我们这边。咱们加强水口粮仓的防御没有错，收扰天威堡本身的防御也没有错，只是咱们没有料到的是草原蛮子会这么狠绝，拼着一口气拿几万人扑上去疯狂攻城，不眠不休打了一天一夜。别说是泽州城，换作是兵强马壮最盛的凉州城恐怕也守不下来。”
韩楚歌现在说这话难免是有些甩锅的感觉，不过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样。
韩飞难得开始主动去思考战场以外的那些事情：“我们天威堡和西北蛮子接触的不算少，在我看来他们并不具备那种可以团结万人主动无畏拼死武装攻城的能力，草原民族虽然悍勇，但在很多时候却非常的固执，而且很自私，就拿军功来说吧，无论是多大，或是多小的军功，他们一部一族都不愿意拿出来与别人分享。
哪怕是一块大饼，他们自己啃咬咽不下去，宁可让那块饼就那么坏掉，也不会愿意去和其他的部族分食。这也是为什么北蛮那边可以组建稳固的王廷，而草原这边只会有诸族联盟的原因。要武装出万人攻城，底下的各部族不知道要打垮打残打散掉多少，主观上他们肯定不愿意这么做。”
韩楚天有些意外得多看了自己的这个儿子几眼，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儿子去分析战场以外的一些情况，平日里他的眼里只会有对方军伍多少人，什么兵种组民，约合战力多少，已方对敌的胜率大概达到什么程度，至于别的一向是能够不去想就尽量不去想的。这今天分析起统观战役，还联系到了北蛮王廷的情况，实在是非常的罕见。
子秦点头赞同韩飞的说法，他曾经是青州城王阳明太守手底下的得力干将，虽然主动出击与西北草原各部族过招的机会没有天威堡的血杀营这么多，这么深入，但却也是时常能够听取王太守讲解西北的局势，他同样也不认为草原联军会有如此强的凝聚力。
唐汐月此前已经收到了花绮罗关于耶律楚歌的最新情报消息。
这个耶律楚歌确实是当代西北一品豪族耶律半渠的嫡长孙，也就是长子，那个万人敌猛将耶律蒙达的长子。不仅如此，这个年轻人还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少年武者，从小追随着草原有名的武痴铁木奇习练武道，不到十八岁就已经挤身进入了玄品小宗的行列，在武道凋零的西北，这玄品的小宗师已经算得上是凤毛麟角的武道高手了，更何况还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少年天才。
或许就是因为太过惊才绝艳的缘故，耶律家族对于这个年轻人的保护非常的周密，甚至不让他的消息流传出去太多，生怕引来别人的妒杀，这一点和八荒宗门在弟子达到玄境之前，不允许下山是一个道理。
直到在这一场大战开始前，耶律楚歌从来没有进入过众人的视野之中。
综上所述来看，这家伙绝对是人杰，无论是在中原还是西北，能够与他比肩的不说没有，但肯定是不多的。
当然，最让唐汐月担心的可不是他的资质问题，毕竟走过那么一大片江湖，见过的高手哪个天资高得不吓人，别说十八岁前达到玄品小宗师的，十六岁就能够步入地品大宗师的伽蓝采她又不是没有见过。
最让他担忧的是，花绮罗察出了这个耶律楚歌的角色在大概半年前已经被人用终端进行了捕获，手段和之前伏龙山脉中的一样。
也就是说现在的耶律楚歌已经不是早初时候系统设定的那个人物数据了，而是被现代某个人夺舍了意识之后演变而成的新角色。
对此，花绮罗给这样一类的人取了一个相对统一的称呼，叫作终端角色掠夺者，也就是掠夺八荒世界已有角色为自己使用的意思。
据说掠夺者本人的名字叫楚长天，是花绮罗通过情报网络得到的消息，那人曾经是A市的某个大家族培养的接班人，也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关系，就进入到了神武军团之中参加集训，最后还脱颖而出，而是那千人神武军团中最杰出的几个人之一，获得了第一批使用掠夺者角色进入八荒展开角逐的人。
“汐月，你在想些什么？”子秦如今和唐汐月也算是混熟了，这几天经常跟着北风影还有唐汐月在一起，由于年纪相仿，渐渐的称呼也就熟络了起来。
唐汐月柳眉微微蹙起，这倒是更显出她几分出彩的英气：“我在想，是不是咱们那一场接触战，给耶律楚歌留下了什么太过深刻的印象，让他觉得直接攻城，会比打完天威堡，再打水口粮仓，得到补给后，再继续攻城划算。”
韩楚歌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有一点那个耶律楚歌并没有算错。”
“是什么？”
“战损。”韩楚歌深深得呼出一口气，像是要将体内的压力全都释放出去一样：“如果要打天威堡，进而再打水口粮仓，西北军至少得要再多损失掉一万兵马，而他索性将这一万兵马的性命一股脑儿得全都砸在了泽州城的城门上了。”
第一千三十二章
枭雄啊，这一刻大家心中对于那个年轻带兵之人的印象都是这两个字。在这如此惨烈，瞬间就可以决定几万人生死的大型战场之上，那个年轻人居然能够这么冷静，这么轻描淡写得做出判断和取舍，采取最利于当下已方态势的方案，果断在不计伤亡的前提下，以大兵力优势取下泽州城。
就战略和战术方面，这个年轻人可以说做的是一点也没有错，甚至能够说是最标准的答案。但是轻描淡写得就让自己这边万余人死在一座城下，不眠不休攻城一昼夜啊，这家伙的人性也必是太过凉薄了一些。
当然了，战争对于下级的军士甲卒而言，本来就是一部巨大的绞肉机，既然把肉送进了绞肉机里边，那出来的是肉沫还是肉块对于他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
结果是他想要的，泽州城破了，城中的物资，军械可以帮助军队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休养恢复，同时等待后方的青州城扎稳脚根建立起稳定的后方补给线。
西北大战开启到现在不过月余，大唐边西北边线已经丢掉了青州一州，加泽州的门户主城，总体来看这是非常不乐观的。
就在朝中大臣们纷纷荐言让北地凉州派兵先驰援西北战场之际，北方的战争也在此刻打响了，北蛮王廷集结了大军号称八十万，全面开始压境北地凉州，可以说凉州也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虽然说凉州这几十年几乎在倾尽一地的赋税来打造边防军线，但是面对浩浩荡荡的八十万大军，怎么看也有那么点杯水车薪的意思在里面。
凉州告急，幽州方面原本准备驰援泽州各城的军队，不得不调往北线前沿去加强各军堡军镇的防御力量。
西北这一线暂时停战，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对手在换气而已。这就像是武林高手过招一样，他们一口气打下了两座州城，这口气本就已经到了极限，现在换上一口气，是为了后续更猛的发力。
屋漏偏逢连夜雨，继南疆，西北草原，北蛮王廷三地起兵乱之后，东海的瀛洲岛国也不安生起来，已经称奴多年的瀛寇相继于东海沿线开始登陆，不断滋扰东海城外的渔民村寨，除了相对稳定的西域道外，几乎大唐国在一夕之间腹背受敌，盛世繁华，看似坚若磐石的国祚，隐隐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长安城中，刚刚经历完早朝的唐皇李昊天与一个青衫老者缓步走在御花园的卵石小道之上。
立秋已经过去了，御花园中盛极一时的夏花差不多都凋零了，这不由得给眼下这位帝皇心头多添了几分沧凉之感。
李昊天继位以来，虽不敢说自己文治武功都要胜过大唐开国以来的历代皇帝，但是就勤政来说，却是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惫懒。无论是用兵，还是行政方面，他已然可以自称一句问心无愧了。
在平定南蛮大乱以后，这近二十年，大唐都是一副欣欣向荣的大好局面，可是怎么就突然之间来这么一出盛世转衰的大变，饶是这位心志坚毅的帝皇也有些承受不来了。
几个月的时间里，他的身材清瘦了不少，皇家锦衣织造局连龙袍都已经重新量身订制了一套新的，之前的那身现在李昊天穿着已经太过宽大了，头上的白发也明显发了许多，近日来他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足两个时辰，几乎从睁眼就要开始处理军机政务，来自各方的军情他都要一一过目，做到心中有数，才能上朝时与百官商讨对策。
“曹先生，儒家常说，君王失德，方使天下失鹿，进而引群雄逐鹿。朕就想知道，朕这几十年来，可有过什么有失德行之举，为何为一代的盛世，到朕这收官之局时，反倒开始昏乱了。”
跟在唐皇李昊天身边的，正是当代的儒家大圣人曹青玄，这可是百年前就已经为儒家证道的大道尊，人世间真正的活神仙一般的人物。如果不是因为收了李墨香为弟子，恐怕像他和曹白风这样的人物，也是不会轻易伴在君王身侧的。
相比于曹白风，曹青玄品性要更加刚正直耿，素来都是眼睛里揉不进一粒砂子的主，平时为人也较为刻板，凡事都要求精亦求精，在对李墨香的教育上，就不难看出他的严谨和严厉。
不过哪怕是这位曹青玄曹大圣人，在他看来，这位唐皇所做的也已经是很好了，至少再没有谁敢说可以轻易比他做的更好。
“世间之事，万事万物之间都有个定数。我儒家常劝导人们，要人定胜天，要尽自己的努力去做好能够做好的一切事。但谁不知道，这天意难测，气数无定，这凡事又岂能尽如人愿。”
李昊天的脸色略微有些灰败：“也就是我大唐的气数便也将尽于此喽？”
曹青玄摇了摇头：“陛下误会了，青玄的意思是说，天下大定有气数，天下大乱亦有气数。况且大唐如今仍然是那个繁盛的大唐，各方虽然有乱象而起，但这大厦却无将倾之兆，陛下何必去忧心太多。
再者说，退一万步来讲，大唐真的就气数已尽，那又待如何。这天凡人，寿元不过百年一世，历朝历代无论繁盛到何种程度，有哪个不曾灭亡。莫不是万朝皆可亡，唯独我大唐不行？恕青玄放肆，这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当今这世上恐怕也就这位儒教曾经的大道尊敢在天下面前说了这番大逆言论，身为一朝帝皇，哪个不想着自己的基业能够千秋万代，永远流传下去。
李昊天自然是不会恼怒，他微微点了点道：“先生说的有理，是朕想多了。”
“陛下身为一朝一国之君，所想所念皆是如何庇护臣民安泰这本是应该的。但是我们安享太平的同时，也无惧战乱，太平本身原就是靠金戈铁马打出来的。
所谓众志成城，民心所向，就青玄愚见，天道轮转还从未见过天下亡于有德之君的手上，陛下无需太过忧虑。”
第一千三十三章
南疆的战事相对于目前四面漏风，八面楚歌的西北，北蛮可是相对稳定的多了，原本士气顶盛的南疆十万大山七十二
藤族的蛮兵，在李墨香重新坐到镇南大元帅的位置上以后，好像一下子就掩旗息鼓了一般，此前最是嚣张的玉藤和青藤两族，更是一口气撤后了整整四十里地，其余那些论人数，战力，底子远不及玉藤，青藤两族的势力看到这局势哪里还有不回撤的道理。
可是这犯边之事又哪里是你说自己回撤了我们就可以不计较的，李墨香二话不说带领镇南边军两个先锋营总过两千人，一路从南疆道边口杀到了玉藤，青藤两族的腹地，或者说直接就是杀进了人家的大营之主。
不说别的南疆各藤族人数及不上北蛮的八十万雄军，比之西北草原的兵力也不会差在多，就单论人丁而言，七十二藤族可以说是非常昌盛的一支势力，虽然未曾称国，却也基本已经有了称国的资本。
这一次南蛮出兵，整整有十五万之众，玉、青两支藤族就各带来了两万多副藤甲，可就是这样李墨香仍然毫不畏惧，带着两千人大摇大摆得杀到了他们的面前，这一路上砍杀藤甲兵的脑袋那都跟菜地里摘瓜似的，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每一个先锋营的甲士都数不清到底从自己的手底下流走多少条性命。
不过李墨香事先让他们各自准备三柄唐刀挎在马侧，还真别说杀到两大藤族的面前时，第一柄号称百炼精钢的唐刀已经卷了口子，这简直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听说冲营的是李墨香带领的军队，一路上那些藤甲兵除了哀嚎着四下乱跑，哪还有胆子去正面还击啊，这两千兵马就是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活生生的在万人大军之中撕开一道口子，碾出了一条血路来。
由此可见，多年来李墨香在这些南疆蛮子们的心目中到底留下的是一个怎么样的可怕印象。
原本他们听说西北和北地，包括东海域都起了战事，这李墨香肯定是要奔往最要紧的北方战场。毕竟那里要面对的可是整整八十万大军，而且对方已经建立了北蛮王廷，从地位上来说，那已经是在明面上和大唐国分庭抗礼得叫起了板来了。
可是谁能够想到，他们的南蛮儿郎们，还没有走完那条南疆道，真正的进入大唐国的边境，就遇到了李墨香这么个煞神。他还真的从中原来了南疆，把西北和北地的战事抛在一边，专门先来解决他们！
恐怕那些族长们现在连自杀的心都有了，加忆起这么多年来的际遇，他们至今仍然觉得一阵阵得遍体生寒啊。
当初第一眼见到那个少年的时候，还并不觉得他是如何的可怕。可当在战场上遇到他，当见到南疆的健壮大汉在那个毛头小子手底下跟薄纸一样被轻轻松松就能够撕碎成两半的时候，一枚恐惧的种子便已经在这些南蛮藤族的心底深处开始生根发芽，而现下早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李墨香身着一身银甲，铠甲的制式与身后两千骑的银甲几乎是一模一样，可是他本人身处军中，任何人只需要看上一眼便知道，这就是这支队伍的主帅，是那种敛而不发，但却如剑气冲鞘的气势就不是谁都能够比得了的。
“藤司臣，给我滚出来说话！”李墨香并没有配上他的那柄名剑凝骨，而是换上了唐军统一制式的唐直刀，这种刀号称是眼下天下刀林之皇主，刀长近三尺，前体如剑，边沿成锋，锐不可挡。
无论是西北草原，北蛮王廷还是这南疆这人，对于唐刀那是既恐惧又向往，如今北蛮王廷有一部分的军刀便是仿造唐直刀而造的，只不过始终只不过是仿出了形，根本做不到真正唐直刀的那种效果，最后干脆也就没有大规模的推广。
在这边南的藤族，那些年轻人看唐直刀的目光，都跟是饥渴难耐的汉子望着身段婀娜，前凸后翘的水灵娘们儿似的，但是他们再渴望也不敢伸那手。
根据李墨香留下的规矩，别说是私藏唐直刀，这些藤民要是敢仿铸唐刀，那都是要断手的重罪。
李墨香的手掌轻轻按在自己那一柄仍然雪亮森寒的唐直刀上，他仅带了一柄刀，只不过在刚才一路的冲杀中，他虽然杀人数目最多，可这刀口却也没有一点点的损伤。
李墨香这一句话出口，立马青藤一族一阵的骚动，随后一个人影七跌八摔得冲了出来，然后一下子跪倒在了李墨香的马前。
这家伙身材魁梧的有些吓人，只不过个子并不高，裸露在外的臂膀上纹满了各种各样的刺青，这人便是李墨香口中的藤司臣，也是如今青藤一族的主事人。
大汉趴在李墨香的马前那叫一个瑟瑟发抖，他能不抖嘛，当初李墨香可就是当着他的面，把他的父亲，他的爷爷一个接一个的活生生用双手撕成两截的。对于这个男子，他连仇恨的情绪都没办法生出一丝一毫来，有的只是恐惧，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一次要不是玉藤，还有另外几个藤族的老人以青藤族的存亡威胁于他，他就算是打死也不会出兵的。
李墨香的面色很平静，就像是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话一样：“藤司臣，倒是我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还有争雄逐鹿天下之心，得知大唐西北起了战事，这脑子和胆子都生发出来了？”
藤司臣身体抖出筛糠，原本黝黑的肤色，此刻已经是开始发白，让人有些担心别给这家伙活一生吓死了。
“七……七殿下！藤司臣……藤司臣不敢！”憋了半天，藤司臣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再没了下文。
“你当然不敢，但你的那几个侄子，还有你的小儿子可是敢的很啊，他们的手甚至伸到了南疆苗寨的身上，攻城屠寨，掳掠女子，很是威风八面啊，这是要把多年来被困锁在南疆十万大山里的气，一鼓脑儿得全撒在这些无辜的百姓身上啊。”
第一千三十四章
听到李墨香的这番话，藤司臣猛得一抬头，一脸不敢置信得望着李墨香，嘴唇不断得微微颤抖，很显然这事情他并不知道，或者说事实上他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些事来，他才多大啊，还不十五岁，怎么可能去攻城屠寨，掳人女子。
李墨香缓缓着转动着手里那柄寒光森森的唐直刀，看得身后那些青藤一族的长老们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江湖人都知道李墨香是最顶尖的剑客，可是他们南疆七十二藤族认识的仅有这柄唐直刀，可以削下一切敢于触犯大唐威严者的脑袋的唐直刀。
“你不相信？”李墨香撇了撇嘴。
藤司臣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抬头望向那个气势凌厉的青年男子：“七殿下所说的，我都相信。若是七殿下要灭杀我们青藤一族，没必要去编造任何理由，有您手中的那一柄唐直刀，便一切足够了。”
李墨香不置可否，这话听着挺有些奉承的感觉，不过这也是眼下的事实。
藤司臣继续说道：“七殿下准备如何惩罚我们青藤一族。”
李墨香一对剑眉微微一挑，神情有些夸张道：“我这里不过两千于人，身入你们的团团包围之中，我来看看啊，你们这里有，”一边说着还真的一边认真得四下打量了起来：“哟，这怎么着也得有万余人吧，这些年我不在南疆，你们青藤发展的很快嘛。”
李墨香顿了顿又继续道：“万余人，于加上玉藤，兰藤，火藤，你们这一拥而上的话，我能不能冲出去都很难说啊，你不考虑搏一下？”
藤司臣没有因为李墨香给自己指出一条‘明路’而生出一丝半点的情绪波动：“我青藤一族原本就没有准备掺和这件事，如果不是被其余各族针对逼迫，我如何也不可能来躺这趟混水，更别提与七殿下为敌了。”
李墨香伸出一指轻轻摇了摇：“你并不是在与我为敌，你是在与整个大唐为敌，又或者说是你们，你们七十二藤族？”
藤司臣苦笑，他知道，既然来了，那便无论如何也再别想轻轻松松把自己给摘干净了，犯境入侵大唐国土，这是李墨香最后的底线，他甚至没有一丝反抗的想法，如果不反抗，青藤一族可能只要死某一些人，可如果反抗，以李墨香少时在南疆的习惯，整个青藤必然是要被连根拔起，鸡犬不留的。
李墨香见藤司臣不说话，反倒是有些失望。他和藤司臣当初也算是打过一些交道，他深知这个年轻一代的青藤族长是个凡事都要以青藤族存亡为重的人，特别是他还亲身经历过那场大战：“青藤冢前的血不知道有没有干透啊。”
李墨香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得藤思臣整个人都是一阵的战栗。
“七殿下，藤司臣愿意自剖心肝赎罪，除此以外，青藤一族所有二辈，但凡在中原伤过人命的子弟，皆可一并处死，只求七殿下能够给我青藤留一线生机。”藤司臣大声说着，见李墨香没有反应，当下一把抽过腰间一柄尖锐的短刀，想要帮李墨香拍这个板。
剖心那可是南疆最残酷的惩罚，这可不是自我了断那么简单，不说别的，死亡的过程就是极其的痛苦，甚至当心脏从胸膛中掏出来的时候，你还能够亲眼看到它在你的掌间一下接一下得跳动，如果不是罪大恶极之人，根本不会去用如此残忍的刑罚处置。
藤司臣眼底闪过一抹悲壮之色，为保青藤不灭，就没有谁是不能死的。
一些年轻的青藤族后辈都被吓坏了，而稍年长一些的，都要扑上来抢夺藤司臣手上的短刀，他们的眼中无不是闪烁着对李墨香浓浓的恨意，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族长宁可自杀，宁可以如此屈辱的方式去赴死，也不愿意再拼上一拼，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坏的局面嘛。
他们这里的整条战线上有整整近两万的青藤子弟，外围更还有玉藤，火藤，兰藤几族，就算他李墨香是陆地神仙式的人物，难道真的就能够一个人杀穿几万人的大军？
要说藤司臣是畏死，可他这已经是把自己的命给拿了出来，这究竟是为什么！别说是年轻人了，就连藤司臣那一代同辈的一些人也想不明白族长到底在想些什么。
眼看着尖刀就要捅进藤司臣的胸口，而他自己已经是咬着牙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剧痛的降临。
然而锐器入体的那种感觉并没有出现，过了许久藤司臣才缓缓睁开眼睛，他的汗水已经将衣衫给完全打湿了。
短刀的刀柄仍然被他握在手中，可是那尖锐的刀身却是已经不见了。
现场是一片的寂静，除了场中每个人粗重的喘息声，几乎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七殿下！”藤司臣缓缓抬头望向李墨香，这一刻他心中的情绪十分的矛盾，既有劫后余生的激动，又担心李墨香不肯放过自己身后的青藤一族。
李墨香不知何时已经收回了原本手中的唐直刀，与此同时多出了一截不到两尺的短刀刀刃，刀刃如风一般在他的指尖跳动旋转着，这正是此前藤司臣要拿来剖心的短刀刀体。
“怨有头，债有主。就改造而言，南疆大战之后，你们青藤一族可以说是表现最好的。我虽然不在这儿，但是你们的所做所为，一举一动我也不算一无所知，这一次七十二族以灭族威逼你们出军，还把你们摆到了犯境大的最前沿，这些我也都听说了。”
还不等藤司臣稍稍松掉这一口气，李墨香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再次凉到了嗓子眼：“可这无论是自主还是被迫，既然犯了错，总不能当着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你说是吧。”
“藤司臣愿意承担一切责罚。”
李墨香摇了摇头：“你做的虽然不够好，但是要说惩罚，暂时还轮不到你，我这里有一份名单，你拿回去看看，你可以考虑一下，明天午时，是是带着他们的人头来阵前见我，还是让我提着刀来这里见你。”
第一千三十五章
第二天不到午时，青藤一族一族上下脱离原本的七十二族大队，整整两万余人开始浩浩荡荡得往着大唐边军方向靠拢。
昨日李墨香率两千骑军杀入青藤一族大营的事情，如今已经是在七十二族当中传开，只不过具体的消息还没有流传出来，事后关于李墨香要求青藤一族族长藤司臣交出自己的小儿子，还有一众在边境上杀戮过普通百姓的族中子弟还是叫一小波人知道了。
如今青藤一族拔寨前往大唐边关，很多人猜想这是要跟李墨香拼个鱼死网破了。藤司臣溺爱幼子这件事在七十二族当中可是出了名的，这一次肯松口加入七十二族的犯境大军，这当中他的小儿子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再者说被压抑了十多年了，在十万大山之中，哪个藤族的族民对大唐不是抱有着深切的仇恨，这一旦起了事，有谁手上不沾上几条百姓的性命。
不说那两万多人都有滥杀无辜，至少也有几千人手头沾了血吧，要他藤族自己割下那么多颗本族人的头颅，就算藤司臣肯咬牙答应，那族里不还得引起哗变啊，可能这条族令前脚下达，后脚就有人把藤司臣的脑袋给砍了。
一时间，稍稍家底厚实一些的藤族，都开始远远跟着青藤族朝着南疆边境靠过去，想要看看这场困兽斗能够打成什么样，弄不好的话还有便宜可以捡到。
李墨香仍旧是身着银甲，腰悬一柄唐直刀，端坐在高头战马之上，默不作声得处在大军最前沿，整个大唐镇南边军，如今就像是一个尖锥，而李墨香本人，正是那个尖锥的锋端，整支军队的气势好像都好似加持在了他一人的身上。大唐战神之名，恐怕没有任何人敢去有所质疑。
遥远的一处山头上，与青藤族齐名的玉藤族的族长，藤常青此刻正拿着一个单筒的远望镜在朝着这边瞭望。
这藤常青是藤司臣父亲那一辈的人物，只不过侥幸在之前那场南疆大战中并没有死掉而已，后来还成了玉藤的家主，这些年带着青藤也算是励精图治，玉藤隐隐也快要恢复到十多年前大战之前的鼎盛之势，要说规模，也算是这七十二藤族中最冒尖的一支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那么嚣张，拉着青族往整个战场的最前边靠。
李墨香微微偏过脑袋，朝着藤常青所在的那个山头冷冷得瞥了一眼，显然是已经察觉到了有人在窥视他，天境武者的六识感知，早已经超过了寻常人类的极限。
藤常青被这一眼看得浑身遍体生寒，手一抖，直接把远望镜给摔在了地上。
“族长！”身边一个穿着着精致藤甲的护卫连忙帮藤常青捡回了远望镜，双手递了过来：“族长，您这是……。”
要知道，平日里这位玉藤的话事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可都是格外的淡定从容的，能够这般的失态，铁定不是见到了寻常的事和人。
藤常青微微闭了闭眼睛，长长得吐出胸腔之中抑郁的那口浊气，叹息道：“果然是他，他真的又回来了。”话语之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恐惧和绝望情绪，对于每一个藤族老人来说，那个身影都是绝对的恶梦，那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
李墨香也仅仅就是多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那些只敢远远在这里观望的鼠辈，还以为这些家伙是有了什么了不得的依仗了，没想到比起当年竟是更加不济，眼下恐怕也就是想趁着大唐北境大乱，趁火打劫一下罢了。
藤司臣已经下马走到了李墨香的身前，扑通一下跪了下去，整个动作没有一些迟滞，做的是十分的顺畅自然。
李墨香没有多余的表情，声音冷淡道：“人呢？”
藤司臣两只眼睛肿得厉害，这显然是流了很多的眼睛，再加上应该一天一夜也没有合眼导致的，甚至相比昨天相见，今天藤司臣的头上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灰白霜色。
藤司臣朝着身后招了招手，立马青藤一族分开一条道来，有几十个人，两两抬着一个个巨大的木箱走到了阵前，都是那种装兵器的大木箱，也没有人知道这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
最后又有几个身着藤甲的亲卫亲自端上了十四个精致的木匣。
“开箱！”藤司臣沙哑着嗓音开口道。
那些青藤族的族人们一一揭开了这几十个大木箱，里面竟然整整齐齐得摆着不计其数的人头，估摸着一个大箱子怎么也该有个四五十枚头颅吧。
这些头颅虽然被斩下，但是显然也经过了一些清洗处理。
李墨香面无表情，目光一一从这些箱了上扫过：“都在这里了？”
藤司臣没有说话，从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藤甲卫士手里接过一个小木匣打开，里面是一颗十分年轻的头颅，看样子至多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他的声音越发的颤抖了：“这……这是我的小儿子，藤柏，他今年……十五岁。”
“那又怎么样？”李墨香冷冷得问道。
听闻这句话，藤司臣的身体猛得就是一颤，他身边那些藤甲卫士更是一个个毫不掩饰得露出怒容，他们青藤一族已经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这位七皇子殿下到底还要怎么样才肯罢休。
“年轻可以犯错，很多错也都不是不能原谅的。但是有些事，既然做了，便再没有回头路可走。如果他，是在和大唐战事的拼杀战场上失手被俘，我可以不杀，哪怕他的手底下有我大唐军士的性命，我也可以保他不死，可是他的刀不是亮在战阵之上，而是落在了普通的百姓颈间，藤司臣，我就问你一句，他……该不该死！”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藤司臣捧着木匣子的手臂之上，青筋根根爆跳，说到底，藤柏会有这么一天，多半也就是因为自己的溺爱放纵，如果能够像对他大哥那般约束于他，藤柏又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在几个堂表兄弟的撺掇下，去屠杀边境的无辜大唐百姓。
溺子，无异于杀子，他如何不该被杀死！
“藤司臣，愿意领罪，只求青藤一族，不受祸及。”他很明白，这些已经在箱子里的，是死有余辜，杀光他们，可还远远不够将此次犯境之罪，一笑勾消。
第一千三十六章
这已经是第三次藤司臣自请死罪了，第一次是在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带着族人犯下这滔天大罪的时候，第二次还有这一次，皆是为了能够平息这位大唐战神的怒火。
作为族长，藤司臣可以说已经做的足够好，他将生死置之度外，可以果断得杀死自己犯下大罪的幼子，所为的皆不过为是保青藤一族不亡族灭种而已。
李墨香翻身下马，缓步走到了藤司臣的身前：“你觉得青藤一族要死多少人才能够抹平这犯境屠城的重罪，当初对七十二族下达的放逐条令，是不是隔了十多年早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十多年前，少年李墨香平定南蛮之后，将这七十二藤族全部驱逐到了十万大山最深处，并列下了整整八十一条放逐条令，其中就有提到未得赦令，私出十万大山境者，杀无赦。同一族出山达十人者，灭其一支，出山达百人者，灭其一宗，出山达千人者，灭其一族。
若有犯境者，私伤私杀私害边关平民者，无论出境多少人，一律以灭族之刑对待。
远处山头之上，玉藤族的族长藤常青看着那个跪倒在李墨香身前的藤司臣，握着远望镜的整只右手都已经青筋爆突：“这个没用的东西，千人出山，便已经是灭族大罪。原本以为让他那个蠢儿子把整个青藤一族逼上绝路可以逼着藤司臣跟着我们一起一条路走到黑，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没有骨头。那手底下两万的青藤族兵难道都是摆着看的嘛！”说到这儿，他重重将手中的远望镜掼在了地上，镜片受到大力的冲击，咔嚓一声当场就碎成了渣渣。
一个穿着明显与周围藤甲兵不同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出，从周围藤甲兵们主动给这个中原男人让路这一点可以看出，他们都十分的尊敬这个男子，哪怕他也是被他们所恨透了的中原人。
“昭王爷，您看！”藤常青恭敬得对男子作了一揖，伸手朝着山下指去。
男子看样子已经有五十多岁了，不过或许是因为保养的比较好，那脸上还没有太多的皱纹浮现出来，这位便是先皇诸多皇子中，排位在白龙口那位束亲王李克庸之前的又一位亲王，名叫李克纯，封号昭亲王，二十岁时，便被封番南疆，成为一地的番王。
只不过这个镇疆亲王稍稍有些可怜，不仅没有边关军权，而且也不像李克庸那样，坐拥一整座白龙峡这样的好封地。
这南疆虽然比起巴蜀白龙峡要大的多，可是多为烟瘴蛮夷之地，怎么也不可能与蜀中的人间仙境相比较。
李墨香在尚未加冠之前便已经来到南疆军中历练，当时他和这昭亲王还算是比较亲近，只不过随着他的年纪一点点长大，反倒是开始越加的疏远自己这位王叔，加之后来直接接手统辖着镇南边关的所有军权，也就再不会往南疆昭亲王府跑了。
“李墨香，”男子伸手轻轻抚了抚自己两撇小胡子“我这个侄子可不是常人，或许最后成不了皇帝，但有他在一天，无论身处南疆还是北疆，终究是乱不起来的。”
“可是！”玉藤族族长藤常青面如死灰，“王爷，您承诺过我们的，您……”
还不等他话说完，那个中年人的目光已经如刀一般刺了过来：“怎么？这就坐不住了？我承诺过你们什么？你敢说出来吗？”
藤常青身子猛得一阵战栗，自己真的是糊涂了，怎么能够去提这件事，好在没有脱口而出，不然的话自己恐怕还得死在下边那个藤司臣的前边。
李克纯冷哼一声，不去理会这个族长。很多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人。青藤一族的快速崛起，那离不开藤司臣卓越的宗族管理和统领能力，可这玉藤一族之所以能够与青藤一族比肩，那完全就是在他昭亲王府私底下的扶植下才有了今日的规模，现在再看看这藤常青，如果同样的资源交到藤司臣的手中，恐怕如今七十二藤族都应该已经大一统了才对吧，要不是藤司臣早就已经绝了反抗大唐的心，李克纯真的是想把青藤一族扶到台面上，成为真正的南方共主，至少也得是像北蛮王廷那种模式，而他可以成为这个傀儡后方实际上的真王。
从小到大，从父亲到兄弟，几乎所有人都不待见自己。
他将这一切的原因归结为自己的母亲是个偏妃，并不受宠。他明明同样身为皇子，可在宫中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要说能力，即便是自认为及不上李昊天的帝皇之才，那在皇族之中起码也是中等偏优吧，可在封王就番时，却被先皇毫不犹豫得丢到了这个最偏冷孤僻，鸟不拉屎的南疆来。
这么多年了，哪怕是先皇驾崩去世，他也没有得到允许回归长安去看上一看，身为地方的番王，没有京城的调令，他是不能私自回去的。
李克纯泯着嘴唇，双手背负，扣在一起，两条手臂上布满了一根根突起的青筋，显然是想到了自己心底最痛苦些事，目光再望向李墨香所在位置时，那种嫉妒的火焰几乎就要失控喷发出来了。
“我要是你，就会先冷静下来。”一个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这个声音除了他以外，再没有别人能够听到。
自从一个月前开始，他就能够听到这个声音，好像自己的身体除了自己以外，又住进了另外一个灵魂一般。
经过了初时的恐惧之后，李克纯已经渐渐的习惯了这个声音，有时甚至能够与他交流上很长一段时间。
而眼下如何调动十万大山中的七十二藤族滋扰大唐边境，这个主意也是来自于那个声音，或者一直都是那个声音在帮他谋划着一切。
“李墨香都到南疆来了，你还能怎么样？莫不是还真要拿这十多万的乌合之众去和李墨香带着的精锐镇南军拼杀？”李克纯在心底冷笑，他可是比谁都要清楚如今七十二藤族的底子了，这么多年在贫瘠的十万大山之中，就连骨子里最后的悍勇都已经被消磨怠尽了，要和满状态的镇南军死战，凭什么？除非真的就是求着亡族灭种去的，眼下不说青藤一族，其他各个藤族都已经开始想着怎么逃回十万大山里头去了吧。
第一千三十七章
李克纯虽然不是最顶尖的聪明人，但也从来不是笨蛋，他更不会随意把让自己被别人当作枪来使。
十万藤族甲兵？李克纯想想都快笑出声来，如今的藤族甲兵，连一支像模像样的锐士都没有出现过，甚至七十二族加在一起，能不能够凑出两万副藤甲那都是个问题。
当初南疆一战，李墨香一把火几乎烧掉了藤族的所有藤甲衣，那些从老祖宗手里流传下来，号称刀枪不入的藤甲一夕之间被付之一炬，现在也就七十二族族长身边的卫士和私兵能够穿上几套完整的藤甲衣，别的那可就寒酸到让人想哭了。
“有李墨香在，镇南边军只需要出去两万人，就可以单方面得将我们这十万藤族兵杀个片甲不留。别忘记了，这可是藤族十几年的积累！我李克纯可没有下个十几年可以等了！”李克纯的脸色阴郁到了极致，那种仇恨几乎都要自眼睛中滴落出来。
藤常青不知道李克纯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吓得缩在一边不敢说话，他自然是以为自己此前的言先触怒了这位南疆王爷，这些年如果不是王爷的倾力扶持，他们玉藤一族恐怕是就已经衰败没落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嫉妒藤司臣的地方，在几乎亡族灭种的情况下，不依仗外力，仅仅靠着不断得发掘自己家族的潜力，在十几年内，就能够一步步得带着青藤步入中兴，这何尝不是一种奇迹呀。
李克纯内心深处，那个声音仍旧波澜不惊，似乎丝毫不在意李克纯的那种负面情绪：“就枭雄的品质而言，你的隐忍或许勉强达到了及格线，可是这处理问题的冷静方面，实在是太守不堪了，我现在都在犹豫，是不是真的要和你完成融合了，挑选你，似乎还不如挑选那七十二族里青藤一族的族长藤司臣。”
李克纯冷然道：“我从一开始就说的很清楚，我不会与任何人融合，我就是我，谁也别想替代。”
“先别把话说的太满，现在的你，还配不上这种气节。”
“你……”李克纯气得心口一闷，那个藏在自己身体里的家伙很多时候实在是太过毒舌了一些，虽然确实能够给自己提供一些锦囊妙计，但是李克纯是发自内心得不喜欢他，甚至这种情绪也没有加上任何一点的掩饰。
那个声音继续响起：“你仔细想想，现在李墨香最缺的是什么？”
“最缺什么？他身为无敌天境武人，又手握镇南边军，可以说已经是所向披靡，他还会缺什么？”
那个声音微微叹息一声，像是十分失望的模样，每到这种时候，李克纯就觉得对方那是在赤裸裸得污辱自己：“除了野心以外，你也应该多些脑子，眼界也不该如此之狭窄，你要是目光只是死死得盯在这南疆一隅，日后怎么会有机会走出南疆？”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李克纯已经彻底得失去了耐心。
“你仔细想想，现在的大唐可不仅仅只是南疆有战事，西北，北域哪一处战场的情况会比南疆好，南疆这边的**，对李墨香而言是要快刀斩乱麻，快速镇压，此后甚至要调动个一两万的镇南边军往北边去支援，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还是那句话，李克纯虽然不是顶尖聪明的人，但不是笨人，很多时候就差那么一句恰到好处的占据。
他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我们能够耗，但他耗不了！”
就从这段时间官驿传入全国的北境战事来看，西北那边的战况并不乐观，就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彻底失去了一州，紧靠青州的泽州城也已经被破，如今草原大军已经将边境线推入了百里，对此西北仍然没办法抽调更多的人手去应对，只要等到占领泽州城的那些蛮子缓过一口气来，一定会继续占领泽州诸城，然后继续向内陆推进。
北边方边军要面对北蛮七十万的大军压境根本不可能再抽调有力军队前来解围，东海瀛洲诸岛国的倭寇如今也频繁得滋扰东海洲边境的居民，目前除了南疆可以快速解决争端，然后支援西北，恐怕再没有别的力量可以调用了。
李克纯想明白了这件事的关键之事，就在于一个耗字，耗的是李墨香的时间，不过用的却是七十二藤族族民的性命。
“可是李墨香也不傻，如果他明白威慑无效的话，一定会果断出兵灭杀藤族，最不济也一将藤族打回十几年前南疆大败之后的处境。”李克纯担忧道：“如果李墨香倾力而为，那又有谁能够挡下得他手底下镇南锐士的刀锋。”
“这事暂时还不用你去操心，到时候我自然会有手段去应对，只不过最后七十二藤族能够剩下几个，我很难保证。在我看来反正与其身处十万大山之中艰难得讨生活，还不如在战场上拼一拼，无论生死，情况都不会比之前的更差了，不是嘛。”
李克纯陷入了沉默了许久，转身看向玉藤一族的族长藤常青悠悠说道：“通知所有联军，收缩战线，集结兵力，准备抵御李墨香的大军冲击。”
藤常青的脸色是一阵的惨白，他开始有些怀疑这个昭亲王该不会和李墨香是一伙儿的吧，一个人负责将七十二藤族集结在一起，另外一个过来负责统一收割。
“都这样了，咱们还准备打？”藤常青鼓起勇气说道：“连青藤都已经臣服了，不如我们先退回十万大山，再……呃！”话还不等他说完，一柄三寸短刀刹那之间刺进了藤常青的咽喉之中，周围玉藤一族的藤甲兵立时惊叫着要抽刀出来帮自己的族长报仇。
李克纯利索得收回短刀：“不想死得，就照我说的去做。”
看着眼前恶魔一般的男人，藤族的汉子们不由是就是一阵战栗，他实在是在可怕了。
“通知藤常青的大儿子，藤旬，由他接任玉藤一族族长的位置。”说完将那柄短刀收还入鞘，负手转身离开了这处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