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多情却似总无情(24)
甄善倒是想杀他,但杀了,任务也就完不成了,不划算。
“毒药?”谢宁眸色幽冷。
嘭,甄善将药碗搁在桌子上,“爱喝不喝。”
话落,她转身去拿了扫帚和簸箕,将屋子里的陶瓷碎片扫干净。
若这屋子是谢鬼畜的,她理都不会去理。
但这是人家老夫妻的,她不扫,就得给别人添麻烦,她又不是谢鬼畜,如此缺德。
谢宁看着她熟练打扫屋子,半点没有尊贵嫡长公主的架子,眸光微动。
甄善打理好了屋子后,看都不看某个鬼畜一眼,直接走了出去,似乎跟他多待一会儿,都会玷污了她的眼睛似的。
谢宁:“……”
孽徒!
中午吃饭的时候,甄善端了一碗粥和几个馒头进来,直接搁在桌子上,转身走人,爱吃不吃。
“……这就是你对师父的态度?”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我的态度,还不是师父你老人家教出来?”
他也不看看他自己,有哪点师长的样子,还要求她尊重他,脸皮真厚。
她能给他拿饭,就已经很是大度能容了,他还想咋滴?
谢宁薄唇一抽,“你给为师送饭,可不是你有多善良,是怕那对老夫妻看出什么不对吧?”
“那又如何?”
“没如何。”
“说到这个,师父,你现在可是我倒霉被人抛弃、又被人砍的哥哥,叫王蛋蛋,我呢,叫王丫丫,记得了。”
提到这个名字,谢宁脸色瞬间黑出新高度,磨着后槽牙,“甄善!”
“师父有何赐教?”
“这么蠢的名字,你真敢啊!”
甄善摊手,“没办法,我在冷宫待了三年,目不识丁,要起什么高雅的名字,抱歉,不会,而且,都说贱名好养活,师父,我可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你伤快点好。”
“呵呵!”
见他气得又快吐血了,甄善心情甚不错地走了出去。
谢宁闭了闭眼,每次见到她,他都得克制一次杀人的冲动。
再次后悔,当初他怎么就留下这个祸害?
只是,谢宁看向窗外,那丫头的能力,他还是了解一些。
想来她应该用了什么办法躲过韦三的围堵,偷偷出来。
所以现在,不管是他的人,还是韦三,都会以为他还在森林中。
呵,她可真能啊。
但现在,他确实得想办法先恢复内力会比较好些,否则,太过束手束脚。
……
晚间
“你作甚?”
甄善躺在床上,看傻子一般看着他,“睡觉啊!”
“你睡觉为什么要跑到我床上?”
“我说谢太尉,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人家老夫妻也就两间屋子,我不睡这睡哪儿?”
真以为她想跟他睡一张床吗?
她都没嫌弃他,他还来叽叽歪歪的。
“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到底有没有自觉自己的身份?”
“师父,要我提醒一下吗?先前是哪个不要脸的总是蹭到我的床上去的?您的自觉呢?”
谢宁嘴角直抽,他那时不过就是想看她吃瘪,结果,她比他还淡定。
而且,他也没一晚上都躺在她床上。
“你去睡地上!”
“搞清楚,这间屋子算起来也是花我自己的银子租的,我睡地上?师父,你想得可真美啊。”
“我是你师父,尊师重道懂吗?”
“不好意思,我是冷宫出来的,没见识,不懂。”
“你……”
“再说,你是个男人吗?”
“甄善,你这个、这个……”
谢宁指着她,想骂人,但自认优雅的某人,实在骂不出那等粗鄙的话语来。
“要么你就去睡地上,要么就闭嘴睡觉,”甄善冷冷地说道。
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呢?
“甄善,你别太过了!”
甄善冷笑,谢宁立即警惕,但突然后颈一疼,他浅淡眸子睁大,满是戾气,却抵抗不了困意,意识渐渐消失。
甄-善!
缺儿浑身都是哆嗦的,它竟然扎了上神转世了,嘤嘤嘤,它以后会不会被捏死啊!
甄善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放心,有本宫在,谁都动不了你。”
缺儿扑到甄善的脸上,“娘娘,吓死缺儿了。”
她温柔一笑,“傻缺儿。”
缺儿两眼瞬间又变成红心了,为了娘娘,赴汤蹈火都行,扎上神转世算得了什么?
甄善轻柔地点了点它的眉心。
只是,随即,嘭!
缺儿眸光成惊悚了。
“娘娘!”
甄善收回脚,冷眼地看着摔到床下的某个鬼畜。
真以为她那么好脾气?
不想睡床,那就睡地上去吧。
甄善躺下,拉起被子,“别管他,我们休息。”
缺儿:“……”
它看着床下被娘娘踢下去,摔得七仰八叉的上神转世,一瞬间泪流满面。
这一世别说相爱了,两人压根就是往死里作对方啊。
咋办?
谁来救救它?
“娘娘,上神转世还受着伤呢。”
“死不了。”
缺儿:“……”
一首凉凉,送给上神转世,也送给寄几。
……
翌日,谢宁眼神杀了甄善一天,但娘娘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基本拿他当空气。
眼神要是能杀人,娘娘早就千疮百孔了。
随后,谢宁似乎也开窍了,不再跟她对着来,免得自己吃亏。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等他恢复内力,有她好看的。
养了几日,除了毒,谢宁身上的伤,基本都好得差不多了。
这日清晨,他走出屋子,见她蹲在院子中,帮着楼家老夫妻烧陶罐,精致小巧的脸蛋带着乖巧纯真的笑意。
他微怔,遇到她那么久,她会笑,但不是冷笑,就是在演戏,从未有过像这般孩童真心地开怀笑过。
341.多情却似总无情(25)
谢宁再次想起,她其实才八岁。
他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皇宫,真是个恐怖的地方呢。
他们根本没什么童年。
就是小孩子,也要学着算计,学着厮杀。
“呀,蛋蛋小伙子,你醒来了,”楼大娘见到谢宁,热情地打着招呼。
谢宁薄唇抽了抽,每次听到这个名字,他都忍不住想弄死那丫头。
不过,如今,他也没有反应再如此之大。
当然,要谢太尉习惯这个蠢到没边的名字,呵呵,怎么都不可能。
“大娘,你还是叫我小王吧,”谢宁瞥了一眼甄善,淡淡地说道。
“好好,小王,你身体如何了?”
“好多了。”
“那就好,做人啊,就得往前看,别再拘泥过去,你还有妹妹呢。”
想起所谓的过去,谢宁额间青筋猛地跳动,忍不住瞪了某人一眼。
甄善眉眼一弯,“是呀,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总会找到一个不在意你身体缺陷的女子的。”
“你给我闭嘴。”
甄善当听不到,“哥,你既然醒了,就来帮忙,厨房没水了,你去挑水吧。”
谢宁:“……”
“哎呀,不用,不用,小王才醒来,让他好好休息,待会我去就行,”楼大娘连忙阻止道。
“用的,用的,我哥没啥本事,就是四肢发达,力气大,而且,他现在心里装的事情太多了,找点事情做也总是好的,对吗,哥?”
谢宁:“……”
他捏了捏拳头,脸色肉眼看见地黑了下来,但一瞬,他又恢复淡漠,“挑水,也可以,但我不知道地方,丫子妹,你带哥去吧。”
甄善:“……”
丫子?鸭子?
她笑吟吟,“好的呢,蛋蛋哥。”
两人暗地里,各种拔刀,互砍对方。
谢宁挑起木桶,跟在她身后,同时观察四周。
这是个山间的偏僻小山村,四面环山,虽说距离京城不远,但位置很隐秘,想到找到这里,不太容易。
至少,短时间内,无论是韦三还是他的人,都找不到这里来。
也是,估摸,他们现在还在森林徘徊呢。
这丫头!
到了溪边,甄善将竹篓里的衣服拿出来,蹲在溪涧下游洗,让谢宁去上游打水。
谢宁放下木桶,走到她旁边,见她洗的衣服里,竟然有他的衣服,微怔。
“师父,是在感动吗?”
谢宁:“……”
“没办法,我也不想洗,但这小村庄,物质比较稀缺,没得能力让你一天浪费一套衣服,还得浪费我的银子,不给你洗,还得让别人怀疑。”
所以,娘娘只能委屈自己了。
谢宁薄唇微抽,“你就不会说一句好听话吗?”
甄善转眸,“你想听什么好听话?”
“算了,”谢宁想起她在皇帝面前的演戏,若是她用那娇弱可怜的样子面对自己,想想,谢太尉浑身都是不适的。
“不去打水,就帮忙洗衣服!”
甄善将他的衣服挑出来,丢给他。
“你……”
谢宁身上的温度几乎能冻死人了,但他也没把衣服丢回去,自己洗。
甄善看了他一眼。
“怎么?震惊了?”
她翻了个白眼,“我有什么好震惊的。”
“说来也好笑,你是嫡长公主,我是当朝太尉,身份何等尊贵?做起这些下人的事情,却无比娴熟?”
“何为下人?何为上人?抛开身份和权利富贵,不一样都是人吗?”
谢宁不置可否,这世间的人本就分为三六九等,所以人人才想往高处爬。
“不过,上人也是从下人来的。”
甄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据说谢宁自小就是在皇宫长大,从宫里最低等的太监开始做起,各种粗活重活,他肯定都是做过的。
挑水洗衣服于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陌生的事情。
就是,如今他已经站在高处了,却愿意重新做这些事情,不怕回忆当年的耻辱,这男人的心性,确实可怕。
“甄善。”
“何事?”
“你能解我身上的毒?”
甄善黛眉微挑,“师父,我现在才八岁,而且你敢信我?”
“别说那么多废话,能不能?”
“就算能?我为何要帮你解?”
谢宁眸中掀起涟漪,猛地抓住她的手,“你真的能解?”
“放手!”
“甄善!”
“你敢再用力一些,信不信我废了你这只手。”
谢宁薄唇微抽,威胁他?
这丫头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也是,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不过谢宁还是放开她的手,只是不小心瞥见她手腕上出现了一圈淤青,难得心虚一下,“我没用力。”
甄善揉揉自己的手,呵呵,信他才怪!
其实,这次,她是真的误会了,在谢宁的认知中,他确实没用力。
谁知道,这小女孩的皮肤会如此脆弱。
谢宁从怀里拿出一盒药膏,眸光平视前面的溪水,递给她。
甄善没接,怀疑地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啊?”谢宁火大。
“你这药里,不会掺了什么吧?”
“对,掺了毒药,毒死你,”谢宁冷着脸将药膏丢给她,起身走开。
甄善:“……”
这鬼畜,发什么神经病呢!
……
342.多情却似总无情(26)
“咦,小王啊,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丫丫呢?”
楼大娘见谢宁自己挑着水回来,问道。
“不知道,”谢宁冷漠地说道。
“你这孩子,”楼大娘无奈地说道:“小王啊,大娘知道,你是对丫丫阻止你跟那花魁接触有怨念,但你妹妹也是为了你好,你知道吗?她为了保护你,自己一个人拖着树枝和藤条编的担架到了这里,那白嫩的双手双脚满是鲜血,狼狈可怜极了,这几日,天天都是她给你熬药,照顾你的起居,她才八岁,瘦瘦弱弱的,大娘看了都心疼,你这做兄长的,也体谅她一下吧。”
谢宁怔住,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跟她,两人相处,不是各自在算计对方,就是争锋相对,每次对对方出手,都没有一丝留情,不要太狠。
他一直以为,她救他,肯定有什么目的。
只是,无论是什么目的,她救他照顾他,这都是事实。
可,她是甄典的女儿,他们注定只会是敌人,不死不休。
谢宁眸色幽幽,这便是命。
他没得选,她亦是。
……
夜间,甄善刚躺下床,谢宁转过身,看向她。
自从第一晚,谢宁被她暗算,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一夜后,他心中火再大,但第二夜,只背过身,不理会她,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显然,在底层爬上去的谢鬼畜也不是什么喜欢吃亏的人,更懂得隐忍。
“甄善。”
“大晚上,你又想搞什么事情?”
这鬼畜不能消停一些吗?
他不困她还困呢。
不知道睡觉对小孩子很重要的吗?
谢鬼畜就是不安好心。
谢宁火起,但努力克制,“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行,你想说什么?”
谢宁闭了闭眼,告诉自己,别跟这死丫头计较,否则,内伤的还是自己。
“你为何不告诉你父皇,湘嫔的事情是我做的?”
“我为何要说?”
“不说,你就要一直受制于我,不是吗?”
“我是我不客气,谢大人,你想控制我,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谢宁嘴角微抽,虽然很荒唐,但这段时间以来,他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有这个实力。
被一个八岁的小丫头逼到这地步,谢宁不甘心的同时,不得不承认,很兴奋。
凶兽只有生存在强敌的威胁下,才能不断磨练自己的利爪。
没有敌人的日子,于他,无聊,也是自杀。
“扳倒我,你不是少了一个对手吗?”
“你下台了,护龙卫一定会有新的首领,你我虽谈不上知根知底,但至少都知道些底细,换个陌生的人上位,我还得重新去谋算,你觉得我有那么闲吗?”
“那你为什么破坏我的布局?”
“我说师父啊,你对我做过什么,你忘了吗?凭什么我要让你称心如意?”
谢宁:“……”
古人言: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除了这个原因呢?”
“这个原因不够吗?”
“够,但为师觉得徒儿没那么简单。”
甄善勾唇,“师父还真是了解弟子。”
“若是了解,大约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呵,师父,你可别忘了,我是晋国的嫡长公主,上面那位是我的父皇,你觉得我会任你算计他?”
谢宁眸色微深,是,她是晋国的嫡长公主,是那人的女儿!
“看不出你这么孝顺呢。”
“孝顺?”甄善凉淡一笑,“在皇室谈孝顺,师父你也是真有趣。”
“不是吗?”
“父皇保证本宫的身份,而你是合作对象,明白了吗?”
谢宁幽幽一笑,“这一手平衡术,你玩得可真是不错呢。”
“过奖!”
“或是说,你让我和皇帝互相牵制,其实是在给自己成长的机会,对吗?”
他们哪一方总揽了大权,于她,都不是好事。
平衡是最好的。
这丫头,成精了。
“师父也很厉害。”
“不聪明点,还真没资格说是你的师父,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就会跟你合作?”
“不是师父你自己找上我的吗?”
“哈哈,”谢宁笑得十分愉悦,“丫头啊丫头,你可真是太有趣了。”
“没趣我早就跟湘嫔一样,被你扭断脖子了吧。”
“这个世界,本就很残酷,”谢宁讽刺一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他同样从底层来,没用就等于死。
“不若师父说说自己的目的,到底想要什么呢?”
“和徒儿一样,不受人欺辱。”
甄善淡淡勾唇,没再说话。
“你想要什么报酬?”
“什么?”
“帮我解毒。”
“师父,给你解了毒,我不相当于放虎归山了吗?”
“与猛虎相搏,不是更有趣?”
“什么报酬都行?”
“我能做得到。”
“好。”
谢宁一怔,这么容易就答应……
“师父,你要是再怀疑来怀疑去,就别找我解什么毒了,反正只要你暂时不死,对我也没什么影响。”
谢宁:“……”
“习惯而已。”
“呵呵!”
“好了,你想要什么?”
“一百万两。”
“你说什么?”
“银子!”
“就这个?”谢宁狐疑。
“不然呢?”
“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师父,难道不知道做生意的规矩吗?公平交易,不问目的。”
谢宁薄唇微抽,揉揉眉心,“可以。”
“先付一半,再解毒。”
“我现在身上没那么多钱。”
“写个借据。”
“为师难不成还会反口?”
“师父,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样子?”
“你……”关乎他的命,她口中就成了生意?
谢宁又想杀人了。
这丫头总是能逼疯人。
“行了,明天写给你。”
甄善笑了笑,“合作愉快。”
“那你能先让我恢复内力吗?”
“可以,不过有点麻烦,我手上没那么多药材,明天开始,一起上山采药吧。”
谢宁点点头,没有意见。
他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师父还有什么问题?”
毕竟是大客户,甄善态度稍稍好了一些。
有钱就是顾客,顾客就是上帝,娘娘还是很有商人的美好品德的。
谢宁眉心跳了跳,臭丫头,真是不要太现实了。
343.多情却似总无情(27)
“没什么,睡吧。”
“嗯,晚安。”
“……晚安。”
谢太尉表示小丫头态度变好了,他十分不习惯。
估计是被虐狠了吧。
谢宁恶寒地抓起自己的被子,转过身。
月光落下,他没什么睡意。
想问什么?
问她到底是谁?
可这问题他先前也问过了,再问,其实也没什么意义了。
如今在这个地方,她到底是不是嫡长公主,也暂时不重要了。
……
隔天开始,甄善跟楼家老夫妻说他们要去采药,午间不用等他们吃饭了。
先前,甄善告诉他们,她跟谢宁家里去世的长辈是开医馆的,因此,楼家老夫妻也没怀疑什么,只嘱咐他们小心,早些回来。
只是,两人出师有些不利,刚到山里就遇到了猛兽。
甄善心中默默嫌弃了某鬼畜不仅招人嫌,还招禽兽讨厌。
但她还是摘下一片叶子,吹出一段旋律,斥退它们。
可诡异的是,那些猛兽不仅不退,还更加疯狂地朝他们攻击。
谢宁拔剑劈掉一只野猪,带着甄善跃上一颗大树。
“怎么回事?”
甄善摇摇头,“不知道。”
“娘娘,您看周围的桃树。”
甄善四周环顾,“原来如此。”
“什么?”谢宁不解。
“四周的桃树。”
“不就几株桃树吗?不对,那些桃树生长的位置有些奇怪。”
“桃树对很多奇人来说,可是大宝贝,在布阵上,很多阵法师都用桃林来布置成非常精妙的阵法,显然这里的桃树天然形成了幻阵,才导致了这些野兽发狂。”
“若是如此,怎么村里的人无人知道?”
“你看那,有一颗桃树倒了,应该是不久前一些猛禽厮杀时,撞倒的,这才阴差阳错地形成了幻阵,正好,此时是桃花盛开的时节,阵法的力量才被增大,现在我们也被困在阵法里,想出去,就得先破阵,否则早晚我们也跟那群畜生一样,神志不清,困死在这。”
“阵法还算简单,破阵的话,只需砍掉刚好位于阵法中心的桃树就可以。”
甄善白了他一眼,“说的倒是简单,你看下面那些猛兽,怎么过去?”
“杀过去!”
甄善:“……”
野蛮鬼畜。
“不然,你有什么好办法?”
“没有。”
谢宁薄唇抽了抽,没有她那一脸嫌弃的表情是个怎么回事?
更可怕的是,他诡异的竟然习惯了,心中连火气都难以起了。
什么鬼?
谢宁觉得可能毒发也会影响了智力。
甄善不知道旁边某鬼畜内心那纠结的想法,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
“这是什么?”
“迷药,不过这些野兽现在处于狂乱的状态,可能作用效果不大,”甄善边将迷药撒出去,边说道。
“总比没有的好,”谢宁看了看她,神色淡淡,“你先在这大树上躲着,别去拖我的后腿。”
甄善看向他。
谢宁嗤笑,冷讽道:“别自作多情,你死了对我没好处。”
“师父,那你也千万别死,”甄善严肃地说道。
谢宁挑眉,高傲道:“凭这些畜生就想杀我?”
“嗯,你加油,你死了,我的一百万两可怎么办?”
谢宁脸色黑成锅底,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跃了下去,提起剑,狠狠地劈向朝他扑来的恶狼,似乎将它当成某人在劈。
甄善黛眉微挑,悠悠地站在树上,淡定地看他打怪。
缺儿:“……”
娘娘可真是越来越坏了呀。
只是,谢宁没了内力,体力终究有限。
在他被野兽抓出几道见骨伤痕时,甄善才吩咐缺儿去将阵中心的桃树破坏掉。
哦,娘娘刚刚才想起这个办法。
绝不是故意要看谢鬼畜被野兽咬的,让他先前放狗咬她的。
轰!
谢宁见阵中心的桃树倒下,瞳孔微缩,看向站在树上的女孩。
只是,他没时间再多想些什么,虽然幻阵破了,但不代表那些野兽就不攻击他。
甄善跃下大树,从怀里拿出几根琴弦,一头固定在大树上,将琴弦交给缺儿。
“去固定在那边的大树上。”
“是,娘娘。”
甄善挥挥手,“师父,这边。”
谢宁眸光扫了一眼在日光下反射出寒光的琴弦,足尖一点,避开琴弦,跃到她这边。
而那些野兽因为发狠地追过来,要么被琴弦切割而死,要么缠住,被谢宁补刀。
突然,后方一头野狼凶狠地扑向谢宁,甄善眸光一寒,手上匕首飞了出去,扎进野狼的眼中。
在缺儿的配合下,甄善跃到野狼背上,用琴弦套住它的脖子,狠狠将它绞死。
谢宁劈了最后一只野兽后,收剑过去扶起甄善,“这里不能久留,我们快走。”
甄善点头。
两人赶紧离开了那处山谷,在距离够远,不会再因那边血腥太重而引起其他野兽追赶后,才停了下来。
谢宁胸前和双手双脚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他脸色苍白得厉害,刚养了伤,又再次重创。
自从他成为护龙卫首领后,就再未如此狼狈过。
这丫头,还真是他的克星。
甄善走了过去,“师父,你又快挂了。”
谢宁薄唇微抽,“你不气我就全身不舒服是吗?”
甄善诚实地点点头。
谢宁:“……”
他突然笑了,“你这丫头,一点都不可爱。”
“我觉得被师父你认为可爱的,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谢宁靠在大石头上,笑了笑,眸色却很幽深,“可能吧。”
“你撑着点,我去河边弄点水,给你清洗一下伤口、上药。”
344.多情却似总无情(28)为林夕如梦山风清岚加更
“那么体贴,因为一百万两?”谢宁挑眉,先前她帮自己上药,可没想着帮他清洗伤口什么的。
甄善颔首,“顾客是上帝。”
谢宁:“……”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丫头如此贪财?
早知道,他就多拿点钱给她,是不是先前她就不会处处跟他作对了?
感觉好像不太可能,那丫头记仇得很。
他伤她多少,她就还他多少,心眼小的很。
甄善转身去摘了几片大芭蕉叶,到河边盛了水,回来帮他清洗了伤口。
只是在要上药时,谢宁脸色有点警惕。
“还是先前那种药?”
甄善眸光微动,“不是,我最近改良了一下,效果差不多,但不会引起太大的疼痛。”
谢宁差点就翻了个白眼,她就使劲编吧。
“师父,这药千金难求,先前的我就不算了,就当是还你的洗髓丹,这瓶,我给你个友情价,半折,五百两黄金就可以了。”
谢宁:“……”她怎么不去抢啊!
“你能不谈钱吗?”
“我们没什么感情,不怕谈钱的。”
谢宁一噎,闭上眼不看她。
“若是师父不想给也行,我拿出先前的失败品给你上药。”
谢宁咬牙,“可以,先记着!”
“师父爽快。”
“等等,甄善,先前那药是失败品?”
“对呀!”
“那你还敢给我用?”谢宁气得声音又尖利起来。
甄善很是淡定,“为什么不敢?又不会死人?而且不要钱的东西,师父觉得会是什么好东西?”
“你……”
谢宁手松了又紧,忍住掐死她的冲动。
忍得太难受,谢太尉又是一口鲜血呕出来。
迟早,他得被这小混账给气死。
“师父,肉不要吃太多了,你看你总是上火吐血,”甄善不嫌事大地继续加火。
谢宁浅淡眸子幽冷森然地盯着她。
甄善耸耸肩,帮他把伤口处理好,才给自己的双手处理一下。
那琴弦是她处理过的,太锋利,她绞死了野狼,双手也被勒出两道口子来。
谢宁看着她手上的伤,眸中的冷意消失,触及她掌心还没褪去的伤疤,应该是先前拉着他到这的伤痕。
这丫头!
“刚刚那野狼不会咬死我的,为什么要出手救我?”
“不会死,肯定不能走了,拖累,而且,师父,你现在是一百万两银子加五百两黄金,好贵重的,可要好好保重。”
甄善语重心长地说道。
谢宁:“……”
“甄善,我给你五百万两,你让我掐死如何?”
“师父,我给你十个铜板,你让我打死如何?”
谢宁:“……”
最后的最后,谢宁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气得太厉害了,直接晕了过去。
甄善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还晋国人人闻风丧胆的谢太尉呢,不是晕就是吐血。
缺儿:“……”
那是因为娘娘您实在太厉害了。
妖妃就是妖妃!
直到夕阳落下,谢宁才醒来。
“喝点水,能走的话,我们就下山。”
谢宁看着递到他眼前的芭蕉叶,也没拒绝,伸手拿过,喝了几口,缓解喉间的干涩。
“徒儿倒是终于做了回人了。”
“师父夸奖,我向来品德高尚,从不浪费大自然的一点资源。”
“什么?”
“哦,刚刚那芭蕉叶是早上给你洗伤口时摘的。”
谢宁:“……”
他刚想气得拔剑杀人,余光却瞥见旁边丢掉的几片芭蕉叶,正是她早上摘的数量。
谢宁好笑,“你还真是半点亏都不吃。”
“我为什么要吃亏?”
妖妃娘娘吃什么都不会吃亏。
谢宁拄着剑,站了起来。
甄善走过去,扶着他。
他怔住。
“师父,一百两银子,扶你下山,优惠价。”
谢宁:“……”
他就知道!
良心这种东西,这丫头压根就没有。
他咬牙,“知道了,一起记着。”
“山路不平,师父小心走,”甄善很是贴心地说道。
娘娘现在扶着不是个人,而是银子啊,能不小心吗?
谁让她这一世也好穷。
皇帝赏给她的东西,她又不能拿去当掉,有啥用?
唉,娘娘太不容易了。
谢宁:“……”呵呵!
“刚刚,你是怎么弄倒那颗桃树的?还有怎么把琴弦固定到对面的大树上?”
谢宁很确定她没有离开,这两件事,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除非她有高深的内力。
但她修习内功不到两个月,怎么可能做到隔空击物。
“我若是说,我能召唤山精鬼怪、神魔妖物,你信吗?”
谢宁脚步顿住,看向她,浅淡眸子微眯。
他自然不信。
可若非如此,她怎么在禁卫军和护龙卫的眼皮底下,将皇宫搅得不得安宁?还能潜入他的宫殿偷东西。
还有,之前狼群那次,她有事如何击倒他所在的大树,加上刚刚的事情。
若信,一切便有了解释。
“世间真有神鬼?”
“鬼神的存在,不可全信,不可不信,不可依赖,但也不可不敬畏。”
“若如此,你先前如何需要吃那么多苦?还需要跟我合作?”
让神鬼帮忙,取下一个皇朝,不是轻而易举吗?
“世有定法,有些存在是不能随意干涉人间事的,尤其是天下大事。”
若是可以随意动用神力,不用缺儿,她动动手指,就能毁一方天地了,哪里还需要这般麻烦?
谢宁沉默,不再问。
问了又如何?他看不到,摸不着。
而且就跟她说的一样,鬼神不可全信,更不能依赖。
没什么是比靠自己是更有用的。
甄善眸光微动,倒是高看了这鬼畜一眼。
忍得住诱惑,虽是个鬼畜,心性却非常人能比。
……
345.多情却似总无情(29)
随后两日,谢宁又在养伤,刚好元宵也到了。
两人今年跟着楼家两老过元宵。
楼大娘给他们做了元宵,除了花生和芝麻馅,还有桃花蜜的,甜度适中,多吃几个也不腻。
甄善咬了一口元宵,心中深深佩服会厨艺的人。
这是一门妖妃娘娘努力了无数年都攻克不下来的难关,堪称世界第一大难题,咳,这是对娘娘来说的。
“大娘,真好吃,”甄善眉眼一弯。
楼大娘笑得慈祥,“锅里还有,不过别吃太多了,当心胃难受。”
“好。”
谢宁垂眸看着碗里的元宵,感受着这难得的和睦温暖。
从六岁起,他就再也不知温暖是什么了,每年元宵都是在冷冰冰的皇宫过的。
可皇宫的元宵真难吃啊,再热乎乎,吃下去也是凉的。
谢宁舀起一个元宵,送入口中。
“小王,你不喜欢吃元宵吗?”
谢宁抬眸,摇头,“不是,这元宵太热了,有些烫嘴。”
“那你慢点吃。”
“嗯,好,谢谢大娘。”
晚些,楼大娘给他们扎了花灯,让甄善和谢宁手上拿着灯到河边去许愿。
“你许了什么愿?”
“师父你呢?”
谢宁将灯放到河里,淡淡道:“没许。”
甄善黛眉微挑,“师父没有心愿?”
“不是,只是许了也不会实现。”
小时候,他许了那么多次愿望,可他的母亲还是没了,再也回不来了,而那些该死的人,到现在也还是活着。
后来,他懂了,许愿没有用,不管祈求的是人还是神,都是枉然,强者为尊,拳头够硬,握在自己手里的权力才是真正的硬道理。
甄善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
“你呢?”
“许了。”
“哦?你还会把希望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师父忘了,我亲近鬼神呢。”
谢宁眉梢微挑,“所以,许了就会实现?”
“我没许生人的愿望?”
“什么?”
甄善转眸,“愿我母亲来世莫再卷入帝王家,当个平凡人,”愿原身来世平顺幸福。
阎王那老头胆敢不应她,看她不拔了他所有的胡子。
缺儿:“……”
谢宁眸光微颤,垂眸笑了笑,“好愿望,不过当个平凡人终究不甘心,活在权贵的欺压之下多憋屈,倒不如希望她聪明一些。”
甄善抬手,任白雪落在她掌心,“或许有一个世界,没有皇室,没有皇权,人人生而平等,自由自在呢。”
“怎么会有这样的世界?”
甄善笑着摇摇头,“所以我说的是或许。”
“甄氏一族原本是极受前朝帝王倚重的军门望族,却因野心背叛前主,只为从龙之功,却不想没几年,就被当今清算了,当真是……”
因果报应,死有余辜。
甄善见他脸上不掩饰的讽刺,唇角微抽。
怎么说那都是她的外祖一族,给点面子如何?
但他们的关系好像没好到可以给对方面子,甄善瞬间又淡定了。
“师父不也说了人往高处走吗?在前朝,甄家是备受帝王重视,但也备受猜忌戒备,只能处处隐忍,他们受不了,想反抗,想爬得更高,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吧。”
“你是在为自己的外祖一族辩解?”谢宁浅淡眸子微眯。
甄善耸肩,“实话实话而已,只不过一朝没有上头大山压着,我外祖就飘了,不懂收敛锋芒,成了帝王立威的垫脚石。”
“你父皇原先只是甄家下面的一个不受重视的门生,突然崛起,成为帝王,你觉得甄氏的人会有多尊敬他?”
“是啊,若非我母亲以死相逼,父皇当年怎么有资格娶我母后?”
“可惜你母后为丈夫筹谋一生,最后,全族被灭,自己自缢冷宫。”
“女人永远都成不了男人的唯一,这不是很正常的吗?”甄善眸色薄凉。
在原身记忆中,她的母亲风华绝代,才识谋略完全不属于男子,可惜,她心太软,太重情了。
最后,把自己逼得绝望自杀。
“你母后看不清。”
“其实当年我母后也想过两全,她多番劝过外祖,也配合父皇,收回甄氏的权力,想把他们驱离京城,远离权利,就能活得安稳,她这般做,是全心为了丈夫,也是希望保住母族,只可惜啊,她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如此糊涂,丈夫如此心狠。”
一晚上,甄氏几百口人,全被血洗,一个不留。
“你外祖野心勃勃,怎么可能愿意离开京城?而你父皇,无毒不丈夫,不狠如何成为帝王?”
“也是,所以我母亲只能选择结束生命。”
“你不恨吗?”谢宁看向她。
从万千宠爱的嫡长公主成为人人可欺的冷宫弃子,从无忧无虑到现在要步步算计、步步惊心。
“恨?恨谁?恨我外祖,恨我父皇,还是恨我母亲?他们都有自己的理由和追求,或是无奈,我何来资格去恨他们?再者权力之争,本就腥风血雨,成王败寇罢了。”
“权利造就了这一切的悲剧。”
“是,但再看清,还是得去争,没得选择。”
谢宁看着她淡漠无波的眉眼,心中一时不知是何感受。
他转眸望着天穹的明月,她没得选择,他同样。
“那你恨我吗?”
甄善黛眉微挑,“我为何要恨你?”
谢宁薄唇抽了抽,“不恨,你如此整我?”
“师父,咱讲点道理,是谁先前动不动就放狗咬我,将我打伤,故意给我用那么猛的洗髓丹,还有,掐我脖子,扔我进狼群的,其他的,要不要我给你再细细列一下?”
这般,还不准她报复回去了?
笑话呢?
她要不是看在任务的份上,分分钟做了他信不信?
妖妃娘娘可不是以德报怨的圣母,更不是抖M。
谢宁:“……”
他转眸看向河边,绝不会承认自己心虚了。
“六岁那年我就进了宫,成了一个小黄门,我设计引起了你父皇身边的总管太监的注意,他就是当年护龙卫原型的暗卫首领。”
“你师父?”
“对,他对我考验,跟我对你的考验是一样的,那洗髓丹就是他研究出来的。”
346.多情却似总无情(30)
甄善微怔,当年的谢宁是真的只有六岁,到底要如何才能在那恐怖的考验中活下去,很难想象。
谢宁眸色幽幽,“他说,若是我连这种肉身上小小的痛苦都受不住,那对他还有什么用处?趁早死了算了,省得浪费他的精力。”
甄善:“……”
怪不得谢宁变成一个鬼畜,原来师父是个老鬼畜啊,那她就是第三代鬼畜,他们师门专门生产鬼畜?简称“鬼畜门”。
娘娘有点恶寒。
“我记得想成为护龙卫的首领,就必须杀了前任首领,所以……”
“对,三年前,是我亲手杀了他。”
甄善:“……”
谢宁转眸,薄唇勾起,“因此,你是没有错的,找到机会就反杀为师,这点做得很好。”
甄善翻了个白眼,“所以,我们师门主张同门相杀、欺师灭祖?”
“也可以这么说。”
甄善无语,但,很残酷,可忍过去,就是为自己的未来叩开了另一扇可能性更大的门。
然而,又有几人能忍受那般非人的折磨?
谢宁屈膝,手放在膝盖上,“不过,你比为师优秀很多,为师用了近十年才杀了自己的师父,而你还无需两个月。”
“师父,你这可能说错了,我现在还真杀不了你,顶多跟你同归于尽。”
谢宁剑眉挑起,杀不了?
她先前可是有不少机会杀了他呢。
甄善长叹一声,“杀了你,我的一百万两银子和五百两黄金就没了,生不如死啊!”
谢宁:“……”
果然是他的好徒儿啊!
“而且,师父,你不是不能早些杀了我那名义上的师祖吧,而是你想要完全掌控护龙卫对吧?”
“甄善。”
“什么?”
“你真是的晋国嫡长公主吗?”谢宁这次换了一个问法。
“师父,那你真的是谢宁吗?”甄善同样回了一个问题。
他笑,“六岁后,谢宁就是我活在这世上的身份。”
甄善眸色微动,“你跟前朝皇室有关系,想颠覆我父皇的江山?”
谢宁脸上笑意消失,“你可知这话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自然知道。”
“不怕我杀了你?”
甄善看了他一眼,“你可以试试。”
谢宁:“……”
他勾唇一笑,“不是我在问话吗?怎么变成你在套话了?”
“师父可以选择不回答。”
“若我说是,你会如何?”
甄善摊手,“没如何?你们的恩怨,你们去解决呗,关我何事?”
“你已在局中,如何独善其身?”
甄善屈膝,下巴靠在膝盖上,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就各凭本事吧。”
谢宁看着她瘦弱的身体,张了张唇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剩一声叹息。
雪越下越大。
“回去吧,再留在这,我们都会被雪淹没。”
谢宁将她拉起来。
甄善拍了拍身上落着的雪,“走吧。”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怎么还记得?”
“你说呢?”
“好吧,两个月前,在冷冰冰的地面上醒来后,我就是晋国嫡长公主甄善,以后都是。”
谢宁眸色微动,心中浮起的猜测很荒诞,但似乎在她身上,又能解释合理了。
他顿了顿,终究没有问那她以前是什么身份,就如她没有问他的往事。
……
元宵过后,谢宁的伤也好了,两人继续上山采药,好在接下来没发生什么意外。
倒是相处间,没再像先前那般,针尖对麦芒,互相防备,互相插刀了。
就是,甄善一如既往,时不时气得某位师父直跳脚,完美的贯彻他们师门的美好品德--欺师灭祖!
这日,甄善翻着他们这些天采集的药材,摇摇头。
谢宁刚好挑水回来,“怎么了?”
“还欠一味药材。”
“山上找不到?”
甄善摇头,“这几日我观察了这山间的环境,这里并不适合那味药材的生长,不用再费力了,找不到的。”
“那就只能到京城去买了。”
甄善点点头,“我们消失了那么久,你的人和那些杀手也不是傻的,应该已经猜到我们不在森林中了。”
“回京途中,韦三肯定设下重重关卡,我现在内力没恢复,直接回去京城太危险了。”
恐怕还没到,就被杀了也不一定。
“那该如何?”
“我的人现在肯定四处在找我,我们明日到附近的集市上留下暗号,他们看到自然会寻来。”
甄善颔首,“也可以。”
“对了,韦三是我父皇的人?”
谢宁薄唇微勾,浅淡眸子浮起一丝讽刺,“帝王除了自己,谁都不会信的。”
他不会让护龙卫只控制在他手上,那太危险了。
“朝堂也好,后宫也好,都在于两个字:平衡!”甄善淡淡吐出一句话。
“没错,只是韦三那蠢货,野心却越来越大,竟然敢与世家联合,要知道皇帝现在最忌惮的就是那些世家了,自找死路。”
“他在护龙卫里是有点权力,但处处被你压着,能甘心才怪。”
“所以,公主殿下,要麻烦你回去后,帮为师作证一下了。”
“可以,五十万两。”
谢宁:“……”
这丫头,掉钱眼里了?
“小王,丫丫,来吃饭了,”楼大娘从厨房把饭菜端出来,笑着喊道。
甄善眉眼柔和下来,“这就来。”
谢宁见她眸中散去冷漠谋算,干净澄澈,宛若山中暖泉,眸色不觉也软了一分。
山间日子平淡简单,却很温暖满足。
只是,不是他们该过的。
“谢宁,”甄善突然拉住他,直呼他的姓名。
“怎么了?”
“你的人可以来,但绝对不许动楼家两老和村庄里的无辜村民。”
谢宁剑眉微拧,“在你看来,我就如此残忍无道?”
“护龙卫行事,向来不留一个活口。”
“护龙卫也不会随意伤及百姓,甄善,护龙卫并非你想的如此。”
“怎么样都好,谢宁,我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你能对同在一个阶级的对手狠辣无情,但百姓,绝不是蝼蚁,即便他们有时会愚昧些,可他们是一国之根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上位者想坐稳那个位置,除了能力,还有民心,百姓不承认,甚至怨恨的,算什么帝王?”
347.多情却似总无情(31)
谢宁瞳孔微缩,忽而一笑,“你倒是教训起师父来了。”
“我这不是为了我那一百七十万两银子和五百两黄金。”
这段时间,娘娘找到机会,就坑某人的钱,短短几日,谢大人又涨了七十万两银子的负债。
这丫头,简直比吸血鬼还可怕。
“……你就不能不要总是钱吗?”
承认一句关心他会死吗?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谢宁:“……”
“对了,师父,我刚刚那套理论,可是旷古经典之谈,一般人我都是不告诉的,这要是印成书,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谢宁眉心一跳,“所以?”
“给个友情价,五百两黄金。”
谢宁:“……”
他木着脸走开,完全不想再理会她一分。
“师父,就这么说好了,我待会把借据写一下,你签一下名。”
谢宁脚下一个趔趄,转眸,做出谢大人这辈子最不优雅的事情,翻了个白眼送给她。
甄善抿唇忍笑。
娘娘摇头,她能有什么办法?
钱不是万能的,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缺儿捂脸,开心地转圈圈,调皮娘娘和傲娇上神转世,太萌,太登对了有木有。
真没想到还能有这般反转,它都要以为这辈子两人注定要捅彼此的刀到生命结束呢。
上神转世,您加油哇,未来还是有光明滴。
缺儿恨不得拿着彩带,为谢宁疯狂加油助威,当然,最重要的是,祈祷他千万别再作了。
……
翌日,两人出了山,到附近的集市留下暗号。
而后两日,除了等谢宁的下属找到这,甄善在研究着药方,觉得可以稍微改进一下,将对身体的副作用降到最低,便让谢宁跟她再次上山采药。
谢宁听了她的话,眉眼划过一丝笑意。
小丫头,还算有点良心。
不,娘娘只觉得做生意得良心公道点,以后坑起某人的钱来才会容易些。
当然,这话,甄善没说。
人与人,还是保持点善意吧。
“对了,我们离开,你的那些下属找来,不会乱来吧?”
谢宁无奈,“他们不是杀人狂魔。”
“世人皆知护龙卫是杀人机器,你这话说得良心不痛吗?”
谢宁一噎,“为师留下暗号在院子,可以了吧?”
“你确定他们听你的话吗?”
“你说呢?”
“好吧。”
令行禁止,向来是护龙卫最高准则。
然而,夕阳日落的时候,两人下山,却发现村里有异样。
谢宁拉着甄善躲起来。
“这个时间,村民应该在做饭才是,可现在,一丝炊烟都没有。”
甄善心沉下,“难道是韦三的人先找到这里?你的暗号,确定韦三的人看不懂?”
“那暗号只有我的几个心腹知道。”
“有内奸?”
“绝不会。”
“那么他们被尾随了?”
“暂时不知。”
“娘娘,有血腥味,很浓,”缺儿站在甄善的肩膀上,不安地说道。
甄善眸色一凝,伸手摘了一片树叶,看向谢宁,“你去不去?”
谢宁眉心拧了拧,但还是拔剑出鞘,“走吧。”
两人借着隐蔽的小道,悄悄潜回了楼家小院。
“林大人。”
“还有活口?”
“一个不留了。”
“林大人,主人留下的暗号,让属下等别动这里的人,我们如此,是否……”
“愚蠢,这些人知道主人的行踪还有情况,一旦泄露,主人必将陷于险地。”
甄善看着院中躺在血泊中的楼家两老,浑身发颤。
清晨的时候,楼大娘还慈爱地让她路上小心,晚上回来给她煮混沌,楼大爷笑着说今日要给她烧几个药壶,方便她熬药。
她不该相信他的,或是应该早点杀了他,不带他到这里。
什么任务?
难道为了她的任务,这些人就该死吗?
他们欠了她什么?
谢宁望着被自己下属杀害的两位慈祥老人,听着他们说的话,这些日子回暖的心脏,骤然冷得如同冰块。
他们怎么能?
谁给他们的胆子的?
谢宁触及甄善冰冷猩红的凤眸,喉间一涩,“我……”
“谁?”
林严带着人杀了出来。
甄善满脸寒霜肃杀,将树叶放在唇边,诡异尖利的旋律瞬间回荡在整个死寂的村庄上空。
“啊!”
林严等人耳朵一鸣,眼前发黑,脑子如同被万根铁针扎入,痛得手上的刀都握不稳,连抵抗都做不到。
随着吹叶声越发尖利,他们惨叫地捂着脑袋,摔地上,直打滚。
谢宁见林严几人流血,瞳孔一缩,握住她的肩膀,“甄善,等一下。”
甄善抬手冷漠地挥开他,足尖一点,跃到一旁,眸色冰寒地看着他,旋律越发刺耳。
谢宁捂住耳朵,强忍着难受,“甄善,你不能杀他们。”
她凤眸冷冽如冰刃,杀意惊人。
不能杀?
呵!
眼见林严几人即将爆体而亡。
“我让你停下!”
谢宁提剑,刺向她。
甄善心一冷,刚想避开,可方才吹动音杀,让她内力消耗殆尽,脚下晃了晃,瞬间,肩膀被刺了一个血窟窿。
谢宁的剑掉在地上,双手发颤,想过去扶住她。
“滚!”
甄善捂着肩膀,脸色发白,双眸通红。
谢宁眼眶酸涩得厉害,“你受伤了,赶紧包扎一下。”
“不滚是吗?”甄善扯下旁边的树叶,似乎想要再次催动音杀。
谢宁心口发紧,“你内力已经耗尽,不能再催动音杀了。”
她冷笑,“信不信我可以将你们都留在这?”
“甄善……”
甄善拿起树叶。
“娘娘!”
“你也要阻我?”
缺儿担心地摇头:“娘娘,您千万别动魂力,缺儿、缺儿现在就去帮您杀了那些人。”
甄善眸光一颤,心中的戾气稍霁,转眸,看着害怕担心得眼中满是眼泪的傻缺儿。
她闭了闭眼,冷戾地看向谢宁,“再说一遍,滚!”
那些人是要杀,但因此让缺儿再冒险,不值得。
谢宁见她肩膀鲜血不懂溢出指缝,心口闷疼得厉害,生平第一次满心愧疚,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留在这,只会越发刺激她。
他从怀里拿出一盒药膏,放在地上,再看了她一眼,转身带着人离开。
348.多情却似总无情(32)
甄善脚步一晃,靠着大树跌坐在地上。
“娘娘、娘娘,”缺儿抽噎着,心疼道:“缺儿给您上药。”
缺儿没拿谢宁的药,因为娘娘绝对不要。
甄善看着院中倒在血泊中的两位老人,视线渐渐模糊。
“娘娘,您别伤心,不是您的错。”
“缺儿,你总是说我运筹帷幄,没有什么是算不到的,可我偏偏没算到会害死他们,害死村里几十口人。”
甄善神色雪白,一片惨然。
妖妃手上染血无数,可她从未想过染上施与她善意和温暖之人的鲜血。
她原以为她可以护着他们的,在她离开前,为楼家两老、为这里淳朴善良的人们打点好一切,回报他们这些日子的照顾。
可……
“娘娘!”
甄善闭上眼,肩膀的痛楚,比不过心中的钝痛。
缺儿给她包扎好伤口,默默地抱着她的脸,它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娘娘,只能陪着它。
轮回这么多世,没人比缺儿更了解她了。
她看着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妖妃,可实际上,她比谁都心软,别人给予她一点温暖,她就还十分。
可命运和天道却从来不眷顾她一分,每次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暖,转眼,就被残酷地撕成碎片。
甄善缓缓睁开眼,扶着大树站起来,走进院中,在楼家两老的尸体蹲下,抬手,轻轻合上他们的眼帘。
“大叔、大娘,我发誓,绝对不会让你们白死的。”
“娘娘,缺儿帮您安葬好他们,然后找阎王,让他安排好他们的轮回。”
甄善勉强一笑,“好。”
……
将小山村的人都安葬好,甄善挨个给他们上香烧纸钱。
若非她带着谢宁来到这,他们现在还在过着安宁平静的日子吧。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相信谢宁这种人还会有良心这东西。
浸于皇宫的人,良知、光明早已全部泯灭,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又如何?几十条性命又如何?
枉她自以为看尽宫廷沉浮,能掌控人心。
可笑!
甄善坐在楼家小院中,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穹,任寒风刺骨。
缺儿几次想劝她进屋,不要受了风寒。
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那几十条人命,这一世娘娘注定无法释怀了。
它默默地坐在她的肩膀上,掌心托着一朵金色的火焰,帮她取暖。
“缺儿,若是我昨日傍晚要杀了谢宁,你会阻止吗?”
缺儿点点头,“会的。”
甄善淡淡一笑。
“但缺儿帮您杀。”
甄善凤眸微睁,倏而轻轻笑道:“傻缺儿。”
真是太傻了。
“娘娘,缺儿会一直一直陪着您的,您不孤单的。”
甄善眸中划过水色,抬手,缺儿飞到她的掌心。
她低头,轻轻印上它的额头。
缺儿:“……”
嘭!
某只缺儿直接倒在她的掌心,两眼变成红心,晕乎乎地,灵魂都出窍了。
娘娘亲、亲它了!!!
嘿嘿,嘿嘿!
甄善:“……”
她好笑摇头。
这么傻的一只缺儿,怎么总是能让她开怀呢?
……
清晨,曦光落在她身上,马蹄声传来,甄善忍着脑袋的眩晕,缓缓地站了起来。
郎威带人走进院子里,抱手行礼,“参加公主殿下。”
“郎将军。”
“是,陛下让臣来接殿下回宫。”
甄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脑子都迟钝了,“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
“谢太尉昨日夜里赶回宫中,将这里的一切禀报给了陛下。”
甄善冷笑一声,“他动作倒是挺快的。”
郎威眼神微动,“殿下,您先回宫吧。”
“嗯。”
只是甄善刚挪动脚步,整个人就往下倒。
“殿下。”
郎威刚想接住她,后方突然出现一道身影,快速地掠过,将她抱住。
怀中轻到仿佛羽毛的重量让他剑眉紧蹙,谢宁将手放在她额头上,眸光一变,手绕过她的双膝,将她横抱起来。
“让太医过来,公主殿下发烧了。”
“是。”
……
“善善,善善……”
甄善睁开眼,映入眸中的是皇帝担忧的面容。
“父、父皇?”
“是父皇,善善,还难受吗?”
“还好,就是肩膀有些疼。”
皇帝眸光微闪,温和道:“朕已经让太医给善善调了最好的伤药,保证善善很快就好,也不会留下半分疤痕的。”
甄善虚弱一笑,“谢谢父皇。”
“药熬好了,喝了药,伤才会好得快。”
“好。”
皇帝将她扶了起来,接过纱儿呈上来的药,感觉温度适中,亲手喂给女儿,好一个慈爱的父亲。
甄善眸中含泪,神色满是感动,心中却一片冰凉。
郎威说,谢宁将小山村的事情都禀报给了皇帝。
以他的性格,林严等人屠杀小山村这事,他绝不会隐瞒,定会实说。
因为隐瞒没必要,与其瞒,倒不如老实交代,先请罪。
而如今,韦三跟世家勾结,皇帝只会更加倚重谢宁,所以,几十条人命罢了,在帝王眼中算不得什么,他只会小惩大诫,不会真的治罪。
这便是上位者。
而她这个爱女,呵呵,反正也什么大事,帝王都亲自来照顾她了,她还想如何?
闹着杀谢宁吗?
恐怕只会引起皇帝的反感,觉得她不懂事。
皇室,呵!
喝完药,皇帝关心地询问了她这些日子的事情。
甄善隐去一些,可以说的,全部说出来,也没添油加醋。
“也就是说,有杀手截杀你和谢爱卿?”
“嗯,谢太尉好像叫那个头目‘韦三’,后来,我们逃到一处小山村,是楼家两老收留了我们,可是……”
皇帝叹息一声,“林严他们确实过分了,父皇会重罚他们的。”
甄善垂眸,“儿臣相信父皇。”
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她眸色幽幽,不是不想给谢宁添堵,而是说谎也没用。
他们,来日方长。
小山村的事情,她定会亲自讨回来。
“殿下,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吓死雀儿了。”
皇帝一走,雀儿再也忍不住,跪在床前,抹着眼泪。
甄善好笑,“我这不是没事了吗?别哭了。”
349.多情却似总无情(33)
“您都整整昏迷了三日了。”
“纱儿,本宫离开的这些天,京城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郑校尉致仕永离京城,舒妃被封为舒贵妃,与德妃淑妃一起管理后宫事宜。”
甄善凤眸微深,她那便宜父皇放了郑校尉,是尽显帝王的宽厚,安抚了左翼军的军心,换得他们的忠心。
舒贵妃出身世家,她的上位,是在告诉世家,帝王对世家依旧信任有加,委以重任,消除世家的顾忌,免得他们狗急跳墙。
世家内部也并非团结一致,除非到了生死存亡的面前,他们才会联合起来,否则,有哪一个敢独自对抗帝王?
如此,皇帝左右平衡,朝堂又会相对稳定。
如今,谢宁想做什么幺蛾子,也得掂量掂量一下,不然,可能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殿下,谢大人求见。”
甄善凤眸冷了下来,但,“请。”
“是。”
谢宁踏入纯晞宫的寝殿,见她靠在床上,神色苍白,眸光冷漠,脚步顿了顿,低垂眼帘,敛下眸中的情绪。
“见过公主殿下。”
“不敢。”
宫人见两位主子气氛有些奇怪,心中揣揣,但还是恭敬地给谢宁搬来的椅子。
“你们都下去吧,”谢宁挥了挥手。
其他宫人退下,纱儿和雀儿却不动,皆看向甄善,她们的主子是公主,不是谢宁。
甄善轻轻点头示意,两人才出去。
谢宁也不介意,掀起衣摆,坐在椅子上,看向她,放缓声音,“身体如何?”
“劳烦谢大人关心,本宫无恙。”
“甄善,这次伤了你,是我……”
“又不是第一次,谢大人怎么还放在心里?”甄善转眸,笑得很冷。
谢宁抿唇,许久,他轻叹了一声,“小山村的事情,并非我本意。”
甄善冷冷一笑,“不是你?呵,你想说是你的属下擅自做主?而你也很无奈,但又必须护着他们?所以你们都没有错吗?”
谢宁指尖微颤,垂眸敛下暗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欠林严太多,他们欠下的血债,你可以算在我身上。”
“谢大人可真是有情有义啊,也是,林严是你的心腹,你欠了他,所以他的命是命,小山村的人不过一群贱民,怎么能跟你们相提并论,算得了什么?说来说去,反正就是小山村几十条命活该。”
谢宁神色发青,“我从没这么想过,甄善,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伤害楼家两老,也没想过杀了小山村的人。”
“可事实上,是你的下属杀了他们,是因为你,而你更是包庇了凶手,想轻描淡写掩盖过这次的事情,是吗?”
谢宁闭了闭眼,双手紧握,忽而松开,从袖子中拿出一把匕首,递到她面前,“好,五十二条人命,五十二刀,我绝不还手。”
甄善扫了一眼他手上的匕首,抬手,拿过,拔出鞘,锋利的刀身映出她冰凉讽刺的双眸。
她合上,嘲讽道:“在这划你五十二刀?谢大人,你想做什么?让我父皇怀疑本宫什么?”
谢宁脸色越发难看,“一切我都打理好了,我受伤与你无关。”
“韦三擒住了吧?”
她突然转移了话题,谢宁怔了一下,随即点头,“是。”
甄善猛地将匕首摔到他脸上,双眸泛红,“五十二条人命,楼家两老这些日子,将你当做亲儿子在照顾,就算他们死了,你还要利用他们来算计,你受了重伤,是不是想要伪装成刺杀,谁会刺杀你?”
“在皇帝眼中,除了世家再无其他人了,你以此,可以告诉皇帝,你与世家不死不休,好让他更加信任你,也让他更加忌惮厌恶世家,等时机到了,你又可以再次谋划,让两方恶斗,你渔翁得利,是吗?”
谢宁浅淡眸子冰寒到了极致,脸色煞白,指甲陷入肉中,掌心鲜血淋漓。
甄善眸中滑下一滴眼泪,“谢宁,你到底还是不是人?他们给予你善意,就是为了让你杀,给你利用吗?”
他猛地站起来,眸光冷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囚笼再华丽,还是囚笼,生活在囚笼中的,你说是人吗?难道你也是,走一步,算计十步?你又在清高些什么?”
甄善笑了,笑得双眸越发通红,“我不清高,但至少我还是个人。”
“甄善,良知、仁善,皇宫不需要,在这里,善良就等于愚蠢,感情就是自杀,你看不透,迟早会埋骨在这座皇宫里,成为别人的踏脚石。”
窗外倏而乌云压顶,阴风呼啸,寝殿内烛火晃动,明明灭灭,即使燃着地龙,却一片森然,冰冷刺骨。
甄善抬手,将脸上的泪痕抹去,眸色沉冷肃杀,“师父教诲,徒儿定当铭记于心。”
谢宁神色凛冽,淡淡转身,平静问道:“你我合作还算数吗?”
350.多情却似总无情(34)
甄善勾唇一笑,“自然。”
“很好,尽快养好你的身体,来寒霜宫找本官。”
“便请师父准备好银两,做买卖的,总是要先见钱。”
“解了本官身上的毒,钱不会少你的。”
“师父向来一言九鼎,本宫自然放心。”
谢宁似没听到她讥讽的话语,抬步,走了出去,他缓缓抬手,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
甄善没再看他一眼,凤眸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自然还是会帮他解毒,不解毒,怎么从他那得到一笔巨款,用于培养自己的势力,丰满自己的羽翼,更好掣肘他,让他永远无法称心如意呢?
至于无情?
甄善看着成神卷轴上已经染上一半红色的水晶心,冷漠一笑。
她倒要看看,在他彻底陷入情网中不可自拔时,还如何做到绝心绝情,又怎么斩断自己的情丝?
……
甄善身体好了之后,皇帝便安排让她去上书房与其他皇子公主一起上课。
终究是嫡长公主,若一直不入上书房,只会被人诟病,被人笑话。
皇帝担心爱女被其他皇子公主欺负,派福全专门去给她打点一切。
至少在外人看来,陛下对纯晞公主简直疼爱到没边了。
甄善脸上感动,心下却无波无澜。
她刚到上书房,一团白色雪球就朝着她扑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甄善微怔。
“善善,新新好想你呀。”
福全公公:“……”
善善也是这小傻子能叫的吗?
他嘴角直抽,刚想上前拉开他,却被甄善阻止了。
“郎小公子?”
“嗯哒嗯哒。”
甄善看着像搂娃娃一样搂着她的小傻子,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郎小公子怎么在这?”
“不知道呀,爹娘让新新来的。”
甄善:“……”
她看向福全。
“回禀公主,是陛下恩典,特许郎小公子来跟众位小殿下一起学习。”
能入上书房的除了皇室,就是有权有势的皇亲国戚,郎宇新能来,证明了皇帝对郎威有多看重。
甄善点点头,“郎小公子,太傅快到了,我们先回座位。”
“好的,”郎宇新十分听话地点点头。
甄善看着其他皇子公主,尤其是二皇子甄亦愤恨的眼神,黛眉微挑,柔柔地对她们笑了笑,尽显皇姐的大度。
只是随后,甄善坐下,福全为她摆上笔墨纸砚,全是皇帝专用的文房四宝。
这下子,众皇子公主可都嫉妒红了眼睛,心中各自扎着甄善的小人。
一个冷宫出来,没了母亲母族的小贱人,得意什么?
以后,等父皇驾崩,但他们怎么整死她。
娘娘表示,好怕怕呢。
她等着哦!
不过,经过了先前的事情,那些皇子和公主再嫉妒甄善,表面上还是得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问好,尊称她为“大皇姐”,压根没胆子捣鬼。
甄善扫了一眼上书房的一群萝卜头,见他们幼稚地瞪向自己,眸色微动。
按理说,皇帝今年快四十岁了,可他最大的孩子,也就是原主,却才八岁,这在古代来说,是非常少见的。
不过原身这位便宜父皇的故事,说来当得两个字“传奇”了。
当年他只是甄氏旁了又旁一支落魄的旁系,因为才识过人,才被主家重视了几分,一次家族宴会,他与甄氏嫡系大小姐相遇,孽缘自此种下。
甄外祖当初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身份低下的门生,无奈女儿是个倔的,竟是直接与爱人私奔。
皇帝离开甄家后,便弃书从戎,一路似开挂一般,建立无数战功,成了前朝赫赫有名的战神,扬眉吐气,甄氏这才承认了他这个女婿。
而他跟妻子不离不弃的故事当时更是被传为一时的佳话。
后来前朝爆发瘟疫,朝中腐败滋生,国本动摇,民不聊生,当今以清君侧之名揭竿而起,与甄氏里应外合,灭了前朝。
只是,夫妻总是能共患难,却共不了富贵。
她那位便宜父皇登基后,确实坚守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了,承担了朝内外的压力。
可惜,她母后多年没孩子,无法,她只能妥协,劝父皇纳妃。
父皇无奈答应,但他“痴情”跟她母后表示,后宫的妃嫔绝不会先于她生出孩子。
奇怪的是,后宫进了妃嫔后,她母后竟然同年就怀孕了。
呵呵,这其中没有什么猫腻,甄善怎么都不信。
只是,原身是他心心念念的嫡长子,最后,是个公主。
但或许,皇帝更加放心也不一定。
没有皇子的皇帝是不成体统的,因此,之后几年,后宫便一个孩子一个孩子地出生。
甄善心中冷讽,皇家,还是帝王,一生一世一双人?
呵!
也就是原身那个傻母后会相信,会一次又一次妥协。
再明慧的女子,遇上爱情,也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甄善垂眸,她不曾也傻过吗?
只是她能狠下手挖出自己的心,捏碎情丝,先皇后却跨不个那个坎。
……
351.多情却似总无情(35)
往后的日子,其他皇子公主明面上不出手,但他们能消停那才怪,背地却各种整蛊。
就是最后倒霉的总是他们,再又一次打算将甄善关进黑屋子,吓唬她,结果他们自己却被反锁,体验一晚鬼屋后,自此,看到某位皇姐柔柔弱弱的笑意后,自动带入闹鬼的BGM,眼前是那飘过的白衣女鬼。
简直……救命啊!
说是皇子公主,但年龄摆在那,再成熟也成熟不到哪里去,也就是一群小屁孩,可不得吓出心理阴影了吗?
也就导致了往后多年,他们一见到甄善,就直接绕道走,恨不得双腿长出风火轮,能跑多远就有多远。
倒是郎宇新,天天都缠着甄善,但他又十分听话乖巧,她说一,他绝不说二,甄善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憨憨的跟一只松狮一般。
在一次,甄善跟谢宁起口角的时候,他即使怕得快哭了,也冲到前面挡住她,还咬了谢宁一口。
那傻样,跟傻缺儿太像了,让娘娘又是无奈又是心软。
但甄善又不得不承认,有那小傻子的日子,皇宫的日子也有了一分暖意。
三年后,漠北又蠢蠢欲动,郎威奉命镇守边关,郎宇新和他母亲也要跟着过去。
那日,冬季刚过,桃花盛开时。
甄善正在桃花树下练琴,忽闻墙头有动静。
她抬眸,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伸出来,看到她,立刻露出了傻兮兮的笑容。
甄善起身,一袭雪白的宫装曳地,桃花瓣落在她衣裳上,少女的娇美初露。
“新新,你在那做什么?快下来,别摔了。”
“嘘,善善,你小声点。”
郎宇新将手指放在唇边,紧张兮兮地说道。
甄善摇摇头,“纱儿,你去把郎少爷带进来。”
“是。”
郎宇新一身白色锦袍,因为未到及冠的年龄,头发只用一束发带高高束起,露出了精致漂亮、雌雄莫辨的脸,不笑不说话时,倒有少年的俊俏。
就是,此时他白净的小脸上东一块泥土,西一块尘灰,还是那个小傻子。
甄善拿出一块手帕,帮他擦了擦脸。
“不是告诉过你,不许乱翻墙吗?”
这小傻子从小就喜欢翻墙爬树,为此,几次把郎夫人吓得魂都丢了。
郎宇新拉住甄善的手,瘪了瘪嘴,满脸委屈,“善善,我不想去边关,我想和你在一起。”
甄善好笑,“可你爹娘都要去,你不会不舍得吗?”
“会呀,但,爹娘他们有两个人,又不会寂寞,可我走了,善善就只有一个人了。”
她微怔,“你爹娘不放心你一个人在京城的。”
“可我也不放心善善呀,不然,善善,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我带你一起私奔。”
甄善:“……”
私奔这个词能这么用的吗?
“郎宇新,你个混账小子,给老子滚过来!”
她还没说什么,宫门口传来一声怒吼声。
郎宇新听到是他爹的声音,立即躲到甄善背后,坚定地不过去。
甄善转眸,见皇帝一脸僵硬,郎将军一副要被气出心脏病,还有谢宁一脸鬼畜要杀人的样子,唇角直抽。
他们这三人这抓奸成双的姿态是怎么回事?
也不想想她和郎宇新今年才十一岁,能做什么?
甄善上前,淡然地给皇帝行礼,“父皇,您怎么来了?”
皇帝拳头紧了又松,克制打死那企图拐走自己女儿的傻小子,努力放缓声音,“善善啊,你先进去,这里交给父皇来处理。”
“善善,”郎宇新拉住甄善的手,看向皇帝,眸中有害怕,但还是叫板道:“陛下,你不能棒打鸳鸯,我要和善善在一起。”
皇帝:“……”
来人,把这二傻子拖出去砍了。
甄善:“……”
告诉他多少次了,不会用成语,就别乱用。
这不是找揍吗?
郎将军身体晃了晃,差点吐血。
谢宁眸中杀意肆虐,冷笑,“郎宇新,你哪里来的胆子,竟敢直呼公主殿下的闺名,还破坏殿下的闺誉?”
郎威连忙跪在地上,向皇帝请罪,“陛下,孽子不懂事,冒犯了公主殿下,请您治罪。”
皇帝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治郎威的罪,嘴角抽抽,心塞地摆摆手,“郎爱卿先带他回去吧。”
最好这辈子都别让这二傻子出现在朕面前了。
“是。”
“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啊,救命啊。”
郎威铁青着一张脸,直接把几乎贴着甄善的坑爹儿子撕下来,夹在腋下,跟皇帝行了个礼,就想要快速出了皇宫。
他再这样胡闹下去,他这个老子就要被坑死了。
只是,郎宇新大声嚷着,整个皇宫都回荡在郎宇新反抗的喊叫声中。
眼见皇帝要暴走了,甄善无奈地揉揉眉心,看向郎宇新,笑着说道:“新新,去边关看看,下次回来跟我说说那里是个什么样子的,然后,带那里的特产回来给我。”
352.多情却似总无情(36)
郎宇新眼中含着两炮泪,“善善,你跟我一起好不好?”
甄善摇头拒绝。
郎宇新失落极了,“那、那我给你写信,你要回我。”
“好。”
郎宇新抽噎着,但却没在反抗和大喊大叫。
郎威:“……”
天要下雨,儿要嫁人……啊呸,这个眼里只有女人没有爹的混账小子。
最后郎宇新再不舍,还是被自家爹给夹走了。
皇帝还有事,也没在这多留。
谢宁看着她对郎宇新温柔浅笑,完全不夹算计的好,手指收紧。
“徒儿倒是好心机,控制住了郎宇新,可不就相当于牵制了郎威,不过,郎威是个死脑筋的,你算计得再好,以后他也绝不会做出什么支持你当女皇的事情。”
甄善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话,眉眼的笑意软意消失,转眸,凉淡地看向他,“女皇?师父,你又知道了?”
谢宁见她凤眸暖意散尽,满是冰霜,他神色更冷,“不是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谢宁抓住她的手,“那要不要为师告诉你?当年血洗甄氏上下几百口人的就是郎威带领的郎家军?”
甄善眸光一晃,“那要不要本宫告诉师父,当年我外祖会突然决定叛变,是你在背后推动的呢?”
谢宁瞳孔微缩,“你……”
“很意外本宫为何知道吗?”
“甄氏叛主,野心勃勃,死有余辜!”
“是啊,甄氏从我外祖父,到襁褓中的婴孩,都得罪了你,他们都该死。”
“你可知,当年甄氏屠杀前朝宫廷时,可不管谁,即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孩子,他们也都杀。”
他的母妃就是那般丧身在甄氏那些屠夫的手上,而他亲眼看着她的母妃身死,他复仇,有何不对?
“那小山村几十条人命也害过你吗?还是就必须为你的大业铺路吗?”
“这么多年了,小山村那件事,你究竟要追究到什么时候?我说过了,你恨,我甘愿受你五十二刀,你还想我如何?”
“五十二刀?”甄善冷笑,“谢宁,你是料定本宫不会杀你,所以你才如此有恃无恐是吗?”
谢宁闭眼,“甄善,你如此跟我倔着、作对,不会有好下场的,别逼我。”
甄善抽回自己的手,“我等着。”
“舒贵妃的孩子是你救的?”谢宁突然问道。
“没错。”
“你不是憎恨你父皇的其他女人吗?”
甄善嘲讽一笑,“憎恨?本宫不是皇后,也非宫妃,为何要憎恨她们?”
谢宁眸光凛冽,“所以,你是故意再次破坏我的计划?”
“计划?你的计划就是活生生把本宫刚出生不久,尚在襁褓中的小皇弟,摔成肉泥吗?”
谢宁讥笑,“怎么?你要告诉我,你对这皇宫的其他皇子公主还有亲情可言?甄善,你要天真到什么时候?他们不是你的亲人,是你的敌人,以后无论哪个上位,就算是被你救的八皇子,他也不会感激你,只会一步一步把你逼死,这些年,你倒是越来越蠢了呢,还是为师实在太纵容你了?”
“他长大后要怎么对付本宫,那都是我们姐弟之间的事情,与你何干?”
“甄善!”
“莫不是师父要告诉本宫,你杀了舒贵妃的孩子,是为了本宫?那这宫廷其他的皇子公主,你怎么不杀?你到底为何要杀那八皇子,你心中比本宫更清楚不是吗?”
谢宁眸色沉沉地看着她,“你一定要跟为师作对到底吗?”
“你不想本宫再跟你作对,那好,先把林严和当初那几个护龙卫交出来。”
“不可能。”
“呵,那本宫也告诉你,不与你作对,不可能!”
谢宁倏而抬手,狠狠轰掉她背后的桃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甩袖离开。
甄善凤眸冰凉无波,根本不去看他。
“殿下,”纱儿担忧地上前。
甄善扫了一眼倒塌的桃树,还有树下被压坏的古琴,淡淡道:“算一下损失,去寒霜宫索赔。”
“是,”纱儿默了默,“殿下,您现在和谢大人这般作对,会不会……”
“他杀不了本宫的。”
无论是他身上还未彻底根除的毒素,还是因为他不想承认的情愫,他都不可能对她下手。
这便是为何,甄善不担心他知道自己出手的事情。
只是,甄善垂眸,掩住眸中幽暗的光芒。
她一个当年让皇帝绝种的妖妃,会有什么怜悯和天真?
心疼舒贵妃那个襁褓中的孩子?
呵呵,在帝王家,没有什么孩子不孩子,襁褓里的婴儿亦是敌人,这道理,没有人比她更加明了。
不说谢宁会为了自己的目的,丧心病狂地打算杀了一个婴孩,就是她,若是挡着路,她一样会出手。
在皇宫待久了,人心都是一片黑暗的,谁都说不了谁。
她会救舒贵妃的孩子,可不是什么圣母病发作,一来,她确实是不想让谢宁如愿。
舒贵妃的孩子一旦出了什么事情,这笔账,定然记到皇帝头上,世家必然再次动摇,与皇权对上,稳定了没几年的朝堂又将要陷入混乱。
甄善眸色幽幽,现在还不到时候。
第二,她心中有些可笑,谢宁再身处黑暗血腥中,他也是个人。
是人,谁不期盼光明与温暖?
可他做不到,那他就要在其他人身上找到慰藉。
她的经历、性格与他都太像了,他一方面想要把她变成他,让她陪着他沉沦在黑暗中,一方面……
呵,他又不希望她成为她那样的人。
甚至,他可能自己都没发觉,他心中其实真正希望的是,她去反抗他,在这堪比地狱的皇宫中保持住一丝光明。
他无法做到的,他期待着她替他做到。
所以,她坏他的计划,他愤怒的同时,对她却越发欲罢不能,如同飞蛾扑火一般。
甄善抬眸,看着天空,在皇宫中,即使再晴朗的天气,怎么都会觉得有一层阴霾。
她一个泯灭良心沉沦宫廷,堕入过十八层地狱的妖妃,心中会有光明?
天真的其实是他呢!
353.多情却似总无情(37)
但他想要,甄善就给他,换得她任务的完成,这也是等价交换不是吗?
只是,娘娘拢了拢袖子,谢鬼畜就是谢鬼畜,她才十一岁,哦,不对,或是当年她才八岁,他心中就起了一些不能说的念头,还是个太监,呵!
“殿下,密楼组建情报网如今已经覆盖了差不多整个京城了。”
纱儿走近甄善,低声说道。
密楼是三年前,甄善秘密组建的情报组织,里面分为二十八星宿,成员年龄、性别不论,要求只有忠心和有一技之长。
纱儿是密楼名义上的楼长,在甄善收留下她们姐妹后,她便发现,纱儿这孩子,在收集情报中,非常有自己的门道,小小年纪,就连皇帝的习惯喜好,她都能给打听出来,简直就是天生的暗探。
甄善也没想着发展什么军队,一来她不争霸天下,二来军队目标太大,所需的物质又多,还是个活靶子,不现实。
而且,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整出一个军队出来,晋国早就天天动乱了。
情报无形,却融入一个国家的命脉中,是成败的关键,与其去组建军队,甄善只要握住足够多的辛秘,危险的同时,却也给自己增加了最大的筹码。
“继续往外覆盖。”
“奴婢明白,只是现在骨干人员不多,平时大部分是用买通一些流浪乞丐来给我们传递消息。”
“他们能用,而且很好用,因为很少人去防备,但不能信赖,小心些。”
“殿下,何不将他们收编?”
“没用的,那些人狡猾得很,又没什么底线,收编不过就是浪费人力物力,我们出钱跟他们买信息,他们转眼也可以将我们的秘密卖给别人,所以,跟他们打交道时,不可大意,否则,不经意你们就会被他们反套路。”
“奴婢会注意的。”
“嗯。”
“对了,殿下,奴婢接到消息,密楼在收集世家消息的时候,也有一股势力,事无巨细地探查世家的一切。”
甄善凤眸微动,她吩咐密楼,世家的所有事情,无论大小都记录起来,从中整理出有用的东西。
她会用这般看似繁琐,实则隐秘的办法,不代表别人就不会,尤其是谢宁。
“不用管,你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记住小心隐藏,注意安全。”
“是。”
“宫里大小的事情也留意着。”
“奴婢知道。”
甄善转眸,看了看北边的方向,“纱儿,让三宿、五宿和七宿的人去边境,七宿找机会潜入漠北,三宿和五宿在边境接应。”
“是,奴婢待会就传令出去。”
“万事小心些。”
“您放心。”
甄善颔首,她想起先前在御书房趁皇帝不注意,看的那些奏折,她总觉得漠北那有大文章。
尤其是谢宁当年斩杀了漠北皇这件事,据说他那时几乎是九死一生才回到了晋国。
但那怎么说都是一国帝皇,漠北人又如此凶悍,即使谢宁武功再高,怎么会可能这般简单地就杀了漠北皇?
她那便宜父皇就没怀疑什么吗?
不管是民间的传说,还是从皇帝口中套出的话,甄善心中总是感觉有那么一丝违和。
而且漠北皇死后,漠北的内乱平定得有些快了,现在又那么快开始作妖,实在古怪得紧。
谢宁在其中扮演的到底是什么?、
而这次漠北只是一些士兵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她那便宜父皇却直接就派郎威过去,好似在忌惮什么?
但皇帝应该还不知道谢宁跟前朝的关系,先前湘嫔的事情又算在了韦三的头上了。
越想,甄善越发觉得那鬼畜居心叵测,漠北这盘恐怕也是他最大的棋局了。
那她要不要一点一点破了他的棋局呢?
甄善眸色幽幽,若是如此,那就不好玩了。
她更期待的是在他布局胜利后,却被他自己击得一败涂地的下场。
……
接下来的六年,漠北那动作不断,但基本都是小摩擦,大战没有打起来。
京城里,世家和皇室看着一派和睦,君王贤能,臣子忠心,后宫……额,三个女人就是一台戏,何况是上百个女人聚在一起,可不是热闹坏了。
但这些似乎跟甄善也没什么关系。
论身份,她是嫡长公主,在没有太后和皇后的后宫中,就属她最尊贵,就连如今势头最盛的舒贵妃见着她,都必须恭恭敬敬。
论恩宠,她是皇帝最为宠爱信任的女儿,谁敢触她半分眉头?
就连小时候,那些时不时会暗戳戳找她麻烦的皇弟皇妹,如今,哪个不是毕恭毕敬的。
皇子呢,想拉拢她,好让皇帝可以看中,在争储之战中胜出。
公主呢,想讨好她,好让皇帝可以给她们指个如意郎君,免得成为和亲的炮灰。
本来呢,这样光环加身的甄善,该是活得十分潇洒肆意才是,但没人比她更清楚,浮于表面的光环,不堪一击。
354.多情却似总无情(38)
她能得皇帝信任,就是因为她身后没有母族牵扯,跟皇位不挂钩,谁都不站队。
倘若,她直接掺和进夺嫡之战中,恐怕最先粉身碎骨的就是她了。
她那便宜父皇可是最容不得任何人威胁到他的江山社稷的,即使是最爱的妻子,即使是儿女,都一样。
因此,在众人看来,那位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纯晞公主,性子说好听是娴雅安静,说难听是懦弱不成器。
整日不是躲在宫里练字弹琴,就是默默到御书房给皇帝磨墨,啥都不管,连自己的亲事都不上心,白白浪费了她的好身份和皇帝的信任。
但有皇帝在的一天,就没人敢给她脸色一分,众人对她又是羡慕嫉妒,又是恨铁不成钢。
谢宁心中直冷笑,那丫头要是懦弱不成器,恐怕京城所有人都是废物了。
想到他安排在六部的钉子,这次查贪污被拔一个,那次办事不利被拔一个,还有整个纯晞宫的人,先前全是他的手下,如今,呵呵。
谢宁对她,不知道是该骄傲,还是该恼火。
但每次固定骂一次孽徒是少不了的。
只是,想起这些年,她对他始终无法释怀的芥蒂,谢宁眸中划过一丝苦笑。
……
“善善。”
皇帝突然放下奏折,看向正在帮他磨墨的女儿,轻声唤道。
甄善放下墨,“父皇。”
“你及笄已经有了两年了。”
“是。”
“先前朕总觉得你还小,想着多留你两年,也仔细帮你看看这京城才俊,给你找个最好的丈夫,可这一耽搁,拖来拖去,倒是拖了你两年了,再拖下去,就真要耽误你了。”
甄善垂眸,脸上浮起一丝红晕,羞怯道:“父皇,儿臣不想嫁人,只想陪在您身边。”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子大了,哪有不嫁人的道理?”
甄善抿唇,眸中有担忧,却不敢反驳。
“善善,你在怕什么,跟父皇说说?”
“儿臣、儿臣这么笨,操持不了家,做不了宗妇,夫家也定然嫌弃。”
皇帝嘴角微抽,想发怒,又害怕吓着小绵羊的女儿,只好努力放缓声音。
“善善,你是朕的嫡长女,晋国最尊贵的公主殿下,操持不了家又如何?有的是陪嫁嬷嬷、尚宫帮你,至于夫家?呵,他们只有讨好你的份,谁敢欺负你,父皇给你派了暗卫和禁卫军,让他们狠狠弄死。”
甄善:“……”
父皇,您可真是亲爹啊!
家和万事兴,麻烦您了解一下。
真要跟皇帝说的这样,她觉得恐怕自己以后的丈夫跟她离心更快。
逞狠也不是这么逞的吧。
皇帝看着性子软弱的女儿,心中满是叹息。
虽说公主出嫁,是有自己的公主府的,更无需侍奉公婆,但若是男方是个心眼多的,就女儿这般性子,可不得被吃得死死的,以后,他若是不在了,驸马没了震慑,欺负她了,如何是好?
阿月性子坚韧、才智无双,女儿聪慧就是聪慧,但冷宫的生活将她的棱角都磨平了,这些年,还是那般胆怯。
皇帝怎么能不忧心?
特别是看到她酷似妻子的美丽容颜,更是舍不得。
缺儿在线吃瓜,观摩自家娘娘演技精湛地忽悠老爹。
娘娘要是软弱胆怯,这世上还有厉害的女人吗?
“善善,京城才俊,你可有看上哪个?”
甄善轻咬唇瓣,羞涩地摇摇头。
“都没有?”
“儿臣平时没怎么注意,小时候接触最多的就是新新了。”
皇帝嘴角猛抽,“除了他。”
那个二愣子怎么可能配得上他的嫡长女?
皇帝不要太嫌弃。
“啊?那就没有了。”
“要不,朕给你办个赏花宴,让全京城的才俊都过来,你挑挑看,喜欢哪个尽管跟父皇说,实在看不过来,就让他们一个个跟你相处一段时间,再不然,多纳几个驸马也无伤大雅。”
皇帝甚是良心地说道,完全觉得没啥问题。
身为帝女,其他女子怎能与她相提并论,礼数什么的,就是个屁,多娶几个驸马,不是大事。
甄善:“……”
亲爹!?
还多纳几个驸马,无伤大雅?
便宜父皇是想让她名声坏尽,被天下人给喷死吧?
歪,老爹,她是公主,不是女皇啊!
刚走进御书房,听到皇帝“豪言壮语”的谢宁脸上的表情管理都差点丢了,额角青筋暴起,差点当场就拔剑捅死这个昏君。
他看向一旁怔愣的甄善,压下心中的戾气和涩然,拱手,“参见陛下。”
甄善看到谢宁,朝皇帝福身,“父皇,儿臣先告退了。”
皇帝点头,“好,那赏花宴的事情,朕会让舒贵妃去办,你别担心,到时,只管先看看,满意的就留下,不满意的再挑,不着急的。”
甄善:“……”
她是选驸马呢?还是选秀呢?
便宜爹是真的想给她纳好几个丈夫啊?
她余光扫过谢宁,眸色微深,垂眸,似娇羞,“父皇安排就好。”
皇帝心情不错地笑了笑。
但谢宁就笑不出来了,原本阴沉邪戾的眉眼更加阴森,若非还有一丝理智,他早已将那孽徒抓走。
选驸马?她怎么敢?
甄善当没看到某人压抑着怒火的警告眼神,缓缓走出了御书房。
“爱卿是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皇帝声音,谢宁只好忍下心中的怒气,“回陛下,郎将军即将回京述责。”
“嗯,郎爱卿为晋国守六年边疆,震慑漠北,劳苦功高,让礼部隆重对待,将士回京那日,你陪大皇子一起去城门迎接。”
“微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