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1章 都活着回来了(7)
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他的贴身小厮小五。听韩王府的精锐说,当时晋国公老泪纵横,当着陛下的面痛哭流涕,恳请陛下派人去寻找颜宓的下落。
陛下怜悯晋国公,答应派人去搜寻颜宓。搜寻了整整三天,方圆几十里都找遍了,都没能找到颜宓的下落。如今颜宓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宋安然却笑了起来。
宋子期狐疑地盯着宋安然,“安然,莫非你知道什么内情。”
宋安然抿唇一笑,“小厮小五也跟着失踪,很明显颜宓是故意躲起来了。颜宓没有死,我可以肯定他活得好好的。说不定他会比三路大军更早回到边关。”
“你对他这么有信心?”宋子期还真有些意外。
宋安然眼中含泪,说道:“是,女儿对他有信心。而且女儿曾经历过同样的事情。女儿知道他就在某个地方,伺机而动。”
“如果他真的还活着,他为什么又要故意失踪?”
“因为有人要害他。”宋安然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必须躲起来,才能逃出生天。”
宋子期没有问究竟是谁要害颜宓,因为从宋安然的眼神还有语气中,宋子期就已经猜到了答案。想害颜宓的人是永和帝,原因自然是因为宋安然。
宋子期仰头叹息,“安然,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因为女儿不想让父亲分心。”
宋子期苦笑一声,“你啊你,还真是习惯了自作主张。我如今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父亲不要生气。女儿知道错了。女儿当初瞒着这件事情,是真的怕父亲因此分心。女儿绝无别的企图。”
宋子期抬手,就在宋安然的头上轻轻敲了下,“还想有别的企图,我看你是欠打。”
宋安然哭着笑了起来,“女儿就知道,父亲肯定舍不得责罚女儿。”
“哼!”宋子期冷哼一声,“陛下就快要回来了,这几天你就别出来了。等陛下回来后,先看看局势如何,再定下一步的计划。”
“女儿明白!”
数天时间转眼过去,三路大军终于回到边关。
宋安然做男装打扮,躲在酒楼二楼往外看。
这一回永和帝没有摆依仗。
宋安然只看到一队队面有倦容,浑身疲惫,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痕,身上的衣服也显得破破烂烂的士兵,骑在一匹匹掉膘的马上。
这和出征的时候,简直是天差地别。
可就算军队已经变成了叫花子,可是他们依旧维持着严格的军纪,还算整洁的军容。再看他们的脸色,虽然面带疲倦,但是并无饥饿之色。
宋安然暗自叹了一声,看来三路大军在草原上都遭受了大罪。
等到几匹毛色发亮的马儿拉着马车映入眼帘的时候,宋安然知道大人物到了。就是不知道马车里面的人究竟是永和帝,还是别的人。
一辆辆的马车,就从楼下的街道路过。所有人沉默着,不发一言,就连守在路边的老百姓也都神情凝重,面容严肃。
这不像是欢迎大军凯旋归来,倒像是一种纪念仪式。他们是在纪念死在草原上的兵将吗?是在纪念那些永远回不到家乡的魂魄吗?
第1352章 都活着回来了(8)
宋安然偷偷擦了一把眼角,看着楼下的一排排走过去的士兵,他们是一群可敬的人。
战争的代价太大了,可是人类无法避免战争。
亲临战争第一线,宋安然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
当所有军队全部通过后,宋安然一声叹息。她报着一点点微弱的希望来看大军入城,希望能在人群中看到颜宓的身影。可是最终她还是失望了。颜宓不在军队里,也不在人群中。颜宓真的失踪了。
宋安然起身,对丫鬟们说道:“我们先回去吧。白一,你四处留意一下,看有什么动静。还有让伙计们也多留意周围的动静。”
“奴婢遵命。”
宋安然起身下楼。大军回来了,长安和冯三他们也该跟着回来了。
或许今晚她就能见到他们。
宋安然回到租住的房子,霍大夫不在,感觉宅子里都冷清了许多。
宋安然在房里休息了一会,喜春就来禀报,“姑娘,长安和冯三回来了。冯三去衙门见老爷,长安就在门外等着姑娘的召见。”
宋安然一阵激动,去了这么久的时间,总算回来了,“快将长安叫进来。”
长安一身风尘仆仆,回来后还来不及洗漱,就着急着来见宋安然。
宋安然招呼长安坐下说话,“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先喝杯茶。”
“多谢姑娘。”长安接过茶杯,小心的喝了口。
宋安然问道:“去的时候安全吗?你们花了多少时间找到大军?具体的经过都和我说说吧。”
“姑娘就是不问,小的也会如实禀报。”
长安回想起这一个多月的事情,就跟做梦一样不真实。
他们从京城连夜赶到边关,一点点时间都不敢耽误,拿了粮食带着向导还有通关文书就出发前往草原。
为了防备太子的人,他们走的是离边关有一百里距离的另外一处小型边关。
进入了草原后,他们以为之后的事情会一切顺利。哪知道,这才是噩梦的开始。白天,有零星的西戎人骚扰,他们运粮队伍战斗力有限,不敢分出人手去追击那些零星的西戎人,只能一直小心防备。
等到了晚上,他们还要面对草原狼。
每一天,大家都绷紧了神经,丝毫不敢懈怠。要不是冯三带的人个个都身经百战,武功也不错,只怕他们进入草原,三五天就得死在草原上。
茫茫草原,他们跟着向导一路前进。走了十来天,也没见到大军的影子,不过倒是找到几处大军停留过的痕迹。
他们就像是迷路的羔羊一样,在草原上乱窜。最后连向导都放弃了,因为向导也不知道三路大军究竟去了哪里。
就在大家绝望之际,有人打算放弃回边光,有人主张继续寻找。这么多粮食总要送到大军手里面才放心。
就在大家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他们终于遇到了一群几百人规模的残军。
残军和大部队失散了,正在草原游荡,寻找出路。这帮人都快饿晕了,幸亏遇上了长安他们。
有了粮食吃,再养个两天,这帮残军又都恢复了生龙活虎。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有这帮掉队的残军领着,他们很顺利地就找到了三路大军驻扎的地方。
第1353章 都活着回来了(9)
长安他们到达大军驻扎的营地的时候,所有的士兵都躺在地上,全都饿得晕乎乎的,连拿起武器的力气都没有。
大军从西戎人那里缴获的牛羊早已经吃完,如今大军开始吭草根,厨子甚至在杀马充饥。
十几万大军几乎已经走到了绝路。
别说一般的士兵没吃的,就是高贵如永和帝照样没有足够的吃的。
长安他们的到来,真正是救了十几万大军的粮食。
长安他们出发的时候,带了一百多万斤的粮食。后来因为路上的消耗和损失,等找到大军的时候,只剩下不到一百万斤。但是就是靠着这一百万斤的粮食,即将走上绝路的大军总算又活了过来。
这个时候,长安他们才知道,比他们先出发的韩王府精锐竟然还没找到大军所在地方。
直到长安他们到达大军驻扎地第三天,韩王府的精锐才带着几十万斤的粮食到来。
两边的粮食加起来,一共有一百多万斤。听起来很多,但是对于数十万大军来说,这些粮食真不算多。省着点吃,比如每天只吃一顿,好歹能够支撑下去。
就这样,大军靠着这点粮食,艰难得往边关走去。
后来在路上,又遇到了宋子期派出来的运粮的队伍。这下子,大军总算才能吃饱饭。
就这么一步一步熬着,一天天的熬着,大军终于从几千里外的草原腹地深处走了出来。
听完长安这一段叙述,宋安然内心是恐慌的。茫茫草原上,荒无人烟,宋安然无法想象他们究竟是如何度过最初的那段时间。
宋安然深吸一口气,亲自给长安的茶杯上续上水。
长安有些惶恐,“姑娘,这使不得。”
宋安然笑道:“你是功臣。你们救了十几万人的性命,我给你倒杯茶水又算得了什么。”
长安憨厚一笑,“那小的就不客气了。”
“不用同我客气。”
宋安然顿了顿,问道:“长安,你在草原上有见到颜宓吗?”
长安放下茶杯,摇摇头,说道:“小的无能,没能查到颜公子的下落。”
宋安然又问道:“那你见到了蒋沐文吗?”
“小的见到了沐文表少爷。沐文表少爷这次立了大功,陛下亲自下旨给他升官。如今他已经是正四品的武将。”
宋安然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宋安然又问起长安,“你有见到陛下吗?”
“就是第一天到达大营的时候,陛下召见了小的。小的心里怕得慌,也没敢抬头看。陛下只问了两句话,问我们是什么出发的,又问京城是个什么情况。别的就没问了。之后小的都没机会再见到陛下。不过冯三比小的幸运。他连着见了三回陛下。似乎陛下早就认识他了。”
宋安然笑道:“冯三以前天天跟在老爷身边,陛下会认出他,也不奇怪。你知道陛下找冯三,都问了什么吗?”
“冯三说了,陛下就只关心边关和京城的局势。除了这个,其他的陛下都不问。”
宋安然暗自点头,“长安,你见到陛下的时候。你觉着陛下怎么样,我是指他的身体?”
长安有些疑惑,仔细想了想,“小的没敢留意,听声音中气挺足的。”
“霍大夫到了后,你有和霍大夫见过吗?霍大夫怎么说?”宋安然又问道。
长安压低声音,说道,“霍大夫到了军营,就被人看起来了。小的原本想找机会和霍大夫接触的,结果还没走到霍大夫的营帐,就被人赶了出来。这么多天,小的只有远远的和霍大夫打了一个招呼。”
霍大夫被看管得这么严密,这倒是证实了宋安然的猜测。
霍大夫被看守得越严密,那就说明永和帝的伤势越严重。反之如果霍大夫能够自由活动的话,就说明永和帝的伤势并没有传闻中那么严重。
永和帝伤得很严重,这对宋安然来说是一件好事,前提是在大局定下来之前,永和帝不能死。
宋安然心想,她得找个机会和霍大夫见一面。就算不能见面,也要想办法从霍大夫那里掏点消息出来。最起码她得知道永和帝身体的具体情况。
这件事情不太好办,永和帝身边都是内卫高手,白一那种,在普通人眼里很厉害,可对上内卫高手,那就是个菜,随便人家砍杀。
想要得到确切的消息,看来她得从宋子期身上下功夫。
只是宋安然不好轻易露面,以免被永和帝知道她在这里。
第196章 颜宓快来
宋安然派人去找洗墨,宋子期身边的事情,洗墨比谁都清楚。
洗墨急匆匆来见宋安然,“小的见过姑娘?”
宋安然开门见山地问道:“现在衙门里是什么情况?”
洗墨说道:“衙门里的人,尤其是太子殿下留下来的那些人,全都紧张兮兮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这会都没人有心思处理公务。”
宋安然又问道:“太子殿下留下的那位谋士甲,那人现在在哪里?”
“小的今天早上就没见过他,或许是被陛下召见了。”
宋子期沉吟片刻,又问道:“老爷去见了陛下吗?”
“已经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小的估计,老爷那里得忙到天黑才能完。”
宋安然压低声音,问洗墨,“你能联系到霍大夫吗?”
洗墨小声说道:“不瞒姑娘,如今除了老爷,没人能联系到霍大夫。霍大夫身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守得很紧。就连老爷,也,没办法和霍大夫多说。”
这么严重,看来永和帝的身体的确不太好啊。
宋安然指了指京城的方向,“陛下有没有派人往京城去?”
“这样的消息,小的可没办法知道。姑娘想要知道陛下那里的动静,得等老爷回来才行。而且老爷让小的带话给姑娘,让姑娘最近都别出门。等大军启程回京城之后,姑娘再出来。”
这是要憋死她的节奏啊。
宋安然心里头有些不安,也有些烦躁。
颜宓下落不明,永和帝身负重伤,情绪肯定也不稳定。京城局势不明,太子立场更不明。京城会不会有一场大战,谁都不清楚。
再有就是,数十万大军驻扎在城里面,这个小小的边城,瞬间热闹起来,可是在热闹之外,大家的神经也都绷紧了。至少在衙门里头,气氛是极为凝重的。
还需要防备的一个人就是永和帝。
永和帝身负重伤,说不定哪天就会死。自古以来,很多帝王在临死之前都会做出各种疯狂的举动。
宋安然就怕永和帝突然发神经,要杀光一大片。到时候宋家又如何能够独善其身。
宋安然心里头焦急,洗墨却不能多做停留。
洗墨说完了话,就急匆匆地回到衙门。
宋安然枯坐在宅子里,心情很不平静。
半夜时分,宋安然被外面的动静吵醒。
宋安然急忙穿好衣服,出门查看。
她见到白一从墙头上飞下来,于是急忙问道:“白一,外面出了什么事?”
听着房子外面的动静,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奔驰一样,着实有些吓人。火把一排排的晃过,各种呵斥声充斥着街面,让人心里头不由得紧张起来。
白一压低声音,说道:“姑娘,不好了。有人行刺陛下。幸亏陛下今晚临时搬了住处,才没有遭到毒手。现在全城戒严,大肆搜捕刺客。”
大军回到边关第一天晚上,就有人冒死刺杀永和帝,这是多严重的事情啊。
宋安然抓着白一的手腕,沉着脸问道:“有没有人受伤?”
白一点点头,小声说道:“死了两个小内侍,还有几个侍卫。奴婢听洗墨说,陛下震怒,这会老爷正在陛下跟前伺候,商量着朝政。”
宋安然顿时紧张起来,“老爷不会有事吧。”
“陛下身边有内卫第一高手马公公守着,肯定不会有事。”
宋安然信不过内卫。内卫会保护永和帝的性命,未必会保护宋子期的性命。
可是宋安然又不能轻易出门,她跺跺脚,命令白一等局势不那么紧张的时候,继续出门打探消息。
这个晚上,剩下的时间里,没人能够入睡。
大家围坐在一起,烤着火盆,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声音。
那么多火把,几乎照亮了半个天空。
宋安然抿着唇,表情严肃,没有说一句话。
喜春悄声说道:“如今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那么多人举着火把,就不怕一不小心将房子给点燃了。”
喜秋横了眼喜春,示意喜春不要乱说,没看到姑娘都一脸凝重。
喜秋小声安慰宋安然,“姑娘别太担心了,老爷不会有事的。”
宋安然抹了一把脸,“这场刺杀来得太及时,也太蹊跷。我担心老爷会被牵连进去。”
“这怎么可能。老爷可是忠臣。”
是啊,宋子期是忠臣。可是谁知道疯狂的永和帝,会借机做出多么惊人的举动。
以永和帝的性子,遭遇这么多事情后,做出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人觉着奇怪。
宋安然叹了一声,说道:“或许是我多虑了。你们都别担心。”
“只要姑娘不担心,奴婢们就不担心。”
宋安然笑了笑,盯着火盆里的火焰,她微微出神。
白一突然站起来,“谁……”
话还没说完,白一就倒了下去。紧接着丫鬟们一个倒下去。宋安然也不例外,也跟着倒了下去。
宋安然大惊失色,她想要叫喊,可是她发现全身都动不了了。唯独一双眼睛还能眨两下。至于丫鬟们,同她一样,都睁大了一双眼睛,眼中全是惊恐之色。
谁能够悄无声息地靠近她们,还能将全院子里的人放倒。这是有多牛逼,莫非是刺客?
宋安然感觉眼皮子越来越沉重,脑袋也晕沉沉的。很显然,这是药效发挥了作用,很快她就会控制不住的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的,宋安然感觉自己快要昏过去的时候,有人进来了。
宋安然想要努力睁大眼睛,看清楚来人的长相,可是她的眼皮太沉重,像是有几千斤的重量。
宋安然没办法看清楚来人的长相,紧接着她就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然后被人扛着肩膀上,出了房门。
寒风一吹,宋安然昏昏沉沉地大脑,瞬间就有点清醒。
宋安然还来不及庆幸,紧接着她就飞了起来。
不对,她是被人扛着飞了起来。寒风刮在脸上,就像是刀子一样。好难受,好痛苦。寒风不停地往衣服里面灌。
当宋安然感觉自己快要被冻成冰块的时候,一切终于停了下来。她被人粗暴地丢在地上。
然后那位神秘人就走了。
就这么走了?这是要冷死她的节奏吗?
宋安然感觉药效没那么强了,至少她的手指头能够动一下,眼睛又可以转动了。她努力地张望,这是一处破庙。宋安然记得这里,当初从京城来边关的路上,他们曾在这处破庙里停留过。
这处破庙离着边关得有十几二十里。没想到那位神秘人竟然有这么快的速度。扛着她这么大个人,还能在短短时间内,跑这么远。
宋安然很好奇,对方为什么要绑架她,为什么又将她丢在破庙里。
破庙外面,陆续有人到来。
每个人都是黑衣蒙面,看上去极其神秘。
绑架宋安然的那个人赫然在列。
当然,就算让宋安然见到了,宋安然也认不出对方。
七个人,围成一个半圆,大家彼此防备。有的人的手一直都没有离开身边的武器。
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直到某个人站出来,指着站在最前面的人,问道:“你就是影一?这么多年,你终于出现到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出现。”
破庙内的宋安然,想要啊啊啊的大叫。
破庙外面是血影七子,血影七子竟然聚齐了。那么颜宓是不是也在其中。
颜宓是哪一个?
宋安然看不到破庙外面的情况,她只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她想爬到门口看一眼,只需要偷偷看一眼。
可是她如今除了眼珠子能动以外,就只剩下手指头能轻微的动一下。别说爬到门口,她就是前进一步,也没可能。
宋安然好想捶墙,血影七子聚首,居然不让她看一眼,这是何其残忍的事情。
颜宓就在外面,她只要喊一声,颜宓就会发现她。可是她舌头是木的,根本就张不开嘴,发不出声音。
宋安然着急得不行,可是却一点办法都想不到。
破庙外面,有人桀桀的怪笑起来,“这么多年了,我们血影七子总算聚在了一起。我加入血影快十年了,这还是第一回见到影一。”
影一双手背负在身后,冷漠地说道:“废话休说。今日将你们着急起来,是让你们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有人好奇地问道。
影一冷声说道:“这件事情很危险,我怕你们不敢做。”
“天下间有什么事情是我们血影七子不敢做的。”
“那好,让你们去刺杀皇帝,你们敢吗?”影一直接抛出这个大杀器。
场面瞬间冷下来,大家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最先说话的那个人开口问道,“你是谁的人?你让我们去刺杀皇帝,又是在为谁卖命?”
影一直接朝对方看去,“影二,你在怀疑什么?莫非你是被你的俗世身份给影响了?”
影二怪笑起来。
宋安然听到这里,心中各种啊啊啊的急呼。即便影二已经改变了声线,即便所有人都隐藏了身份,但是宋安然还是听出来了,影二就是颜宓。
颜宓果然还活着,颜宓这个王八蛋,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来找她。还害得她被人绑架。
宋安然心头暗恨,真想大叫一声:死男人,本姑娘就在这里,还不快来救我!
梦想总是很美好的,可是现实却是残忍的。这一切,宋安然也只能在脑子里面想一想。
破庙外面,拉锯在继续,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影二,也就是颜宓冷声说道:“你想让我们刺杀皇帝,还是想借刀杀人。十年,整整十年,身为影一的你,从来没有出现过。你现在你凭什么让我们给你卖命。”
“就是!”有血影附和颜宓的话。
影一冷笑一声,“影二,你是担心我出卖你们吗?你可知道血影这个组织,从来都是收钱办事,不存在为谁卖命的可能。”
“你的话,我根本就不信。”颜宓冷笑一声,“这些年,我们所杀的人,所做的事情,哪一件没有涉及到朝堂?就连在路边随便杀个人,都有可能和朝堂上某个人有牵连。
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到现在还敢胡言乱语,说血影不是为谁卖命?影一,你敢撕下你脸上的面具,露出真面目吗?我怀疑你根本就是朝堂上某个大人。”
“影二,你放肆!你是想挑战我的权威?”
颜宓轻蔑一笑,“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出现过,你还有什么权威可言。想让我们替你卖命杀皇帝,那就先露出你的庐山真面目。”
话音还没落下,颜宓就动了。颜宓提着剑,直接朝影一杀过去。
影一冷冷一笑,飞身而起,直接和颜宓杀在了一起。
血影七子里面的影一和影二都杀在了一起。其他五人自然不甘示弱。这些人平日里没少结仇,借着这次机会,全都混战在一起。
一时间,破庙外杀气四溢,刀光剑影,让人心惊胆战。
宋安然完全不知道现在破庙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只听见刀剑碰撞声,莫非是打起来了。
宋安然好想咬自己一口,可是就连这样小小的要求她也做不到。
宋安然心头大怒,究竟是谁将她绑架到破庙内。莫非是影一?
影一多年不出手,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可是他遇上的是颜宓,正值年轻力壮的颜宓。
很显然影一比颜宓要老,两人武功不相上下,对敌经验都一样丰富,关键是颜宓犹如老狐狸一样狡猾。影一老谋深算的优势在颜宓面前荡然无存。
颜宓年轻体力好,时间一长,他的优势就会显露出来。届时除非影一有必杀绝技,否则最终赢得人会是颜宓。
很显然影一也知道这个情况。
影一突然对颜宓大叫起来,“影二,你不顾宋安然的性命吗?”
颜宓有一瞬间的停顿。紧接着颜宓对影一发起了更加凶猛的攻击。竟然敢用宋安然来威胁他,简直不可原谅。
影一还在叫嚣,“如今全天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宋安然的下落。影二,你若是不听我的,那么宋安然必死无疑。”
颜宓没有说话,他知道影一是在用这种方式影响他的心神。而且他的确受到了影响,那就是他变得更叫狂暴愤怒,杀招连绵不绝,一副势要当场格杀影一的样子。
破庙内的宋安然,全都明白过来了。
影一抓了她,目的就是威胁颜宓,逼着颜宓去刺杀永和帝。
宋安然眼巴巴地望着破庙,她想看一眼外面,看一眼颜宓。她在内心祈祷,颜宓千万不要犯糊涂啊,千万不要真的去刺杀永和帝啊。
永和帝身边高手如云,光是一个马公公就能拖住颜宓,更别说其他内卫成员。而且永和帝身边还有一个秦裴,秦裴可是武学天才,秦裴的武力和颜宓不相上下。要是秦裴和马公公联手,颜宓必死无疑。
宋安然着急愤怒,不知不觉间,眼泪已经落下。
宋安然只恨自己没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但凡她能动弹一下,扔个石头到墙上,也能提醒外面的人。
破庙外的生死大战还在继续。影一和颜宓周围已然变成了一个真空地带,无人能够靠近。
纵然别的血影想要帮助颜宓,也没办法靠近两个人的战圈。
这是至高高手之间的对决,不到生死一刻,无法分出胜负。
影一很清楚,这样子打下去,他的处境会越来越不利。
影一很果断地退出战圈,飞奔到破庙。
宋安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影一已经抱起了宋安然,掐着宋安然的脖子,怒声说道:“影二,你若是不罢手的话,休怪我弄死宋安然,让她给你陪葬。”
颜宓就站在破庙门口,冷冷一笑,“我正想让她给我陪葬。你可以试试看,用她能不能威胁到我。”
影一哈哈一笑,“影二,你倒是听会虚张声势的。既然你这么不在意宋安然的性命,那我就干脆弄死她得了。”
“废话特多。要弄死她就赶紧。等她死了,我正好杀了你替她报仇。”颜宓冷酷地说道。
宋安然眼巴巴地望着颜宓。虽然明知颜宓是在演戏,可是宋安然还是觉着有些难过。果然,她一遇上和颜宓有关的事情,那智商是蹭蹭蹭地往下降,直接变成了负数。
宋安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好想张嘴和颜宓说说话,可是她没办法说话。
影一掐着她的脖子,越来越用力,随时她都有可能死去。这么年轻就死去,真是不甘心啊。
可是谁让她遇上了颜宓这个混蛋王八蛋。
做晋国公府的世子还不够,还要去做什么血影七子,玩刺激玩疯狂,果然又任性又变态,简直是绝世大魔王。
“影二,你果真不在乎宋安然的性命?”
颜宓呵呵冷笑起来,“你以为我会在乎她的性命?我连我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又怎么可能在乎别人的性命。你用宋安然来威胁我,从一开始,你就打错了算盘。”
“是吗?”影一不信颜宓真的不在乎宋安然的死活。
影一对颜宓说道:“既然你不在意她的死活,那么她活着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影一手上用力,只需要捏一下,就能捏碎宋安然的脖子。
就在宋安然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一道寒光刺来,直接对准了她的眼睛。
宋安然睁大了一双眼睛,已经没有反应。她如今全身麻木,也根本做不出反应来。
就在那道寒光即将刺上她的眼睛的时候,寒光突然消失了。不对,寒光不是消失了,而是转移了方向,擦着宋安然的脖颈,朝宋安然身后的影一刺去。
影一直接带着宋安然后退,寒光则一直追着影一。
影一干脆将宋安然当做挡箭牌,寒光则以各种刁钻的路线,逼着影一不得不丢弃宋安然。
影一丢掉宋安然,果断往破庙外面撤退。
颜宓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追了上去。
宋安然被影一丢在地上,满嘴尘土。更要命的是她觉着骨头痛,肯定是刚才摔下来的时候,撞到了什么地方。
宋安然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她这个样子,她自己都觉着自己是个小可怜,急需要别人的帮助。
影一和颜宓跑了,但是血影五子还在。
五个人停止混斗,全部走进破庙。
有人开口说道:“这个女人要怎么处理?要不杀了。”
“不能杀。这是宋大人的闺女,杀了她,宋子期不会善罢甘休。影二也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他看见我们了,不杀了她,谁知道她不会不会将我们的事情说出去。”
宋安然如果能说话的话,她一定会张口说道:谁稀罕你们啊,她才不会将这种无聊的事情往外说。而且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试问本分生活的人,有谁知道血影七子的名声?绝大部分的人,一辈子都没听说过血影七子。
那个阻止别人杀宋安然的人,又开口说话了,“我们都是黑衣蒙面,她就算看见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也认不出我们。杀了她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还会引来一堆问题。如果你们不怕影二的追杀,那就尽管杀了她。反正我是不会动手的,我还没活够,我怕死。”
这话一出口,其他四人也犹豫起来。只看今晚影二的功夫,他们都很清楚,自己不是影二的对手。
有人问道:“影二和宋安然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宋安然死了,影二要替她报仇?”
这个问题,在场的都很感兴趣。
原本回答这个问题最合适的人就是宋安然。可惜宋安然全身麻木,除了眼珠子和手指头能动以外,全身上下都不能动弹。
四个人都盯着那位怕死不敢杀宋安然的血影。
“影七,你是不是认识影二,也认识宋安然?”
影七摇头,“我不认识他们。不过我倒是猜到一点影二的俗家身份。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影二的俗家身份和宋家有些关系。”
“什么关系?”
影七说道:“世交关系。”
官场上的世交多了去。其他四人又没特意研究过宋家的世交关系,自热不清楚影七这话隐含的意思。
其他四位血影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说道:“如果影二真的和宋家有关系,那么宋安然死了,影二替她报仇也算说得过去。毕竟宋安然是因为她才死的。”
影七双手抱剑,似乎有些不耐烦,“你们想好了吗?到底要不要杀了宋安然?要杀的话就快点,不杀的话就赶紧离开这里。我才不想和影二影一,其中任何一个人对上。”
其他四人都频频点头,他们也不想和影一影二对上。那两个人简直就是武学世界里面的妖孽,俗称天才。对上这种人,根本就没有胜算。
有人直接开口说道:“宋安然只是一介女流,杀不杀都没关系。不过杀了她会引来很多麻烦,那还是不杀为妙。”
主意一定,五个人先后离去。
影七走在最后面,离开破庙之前,他回头看向宋安然,还调皮地冲宋安然眨眨眼,似乎是在说不用感谢我,就当是日行一善。
宋安然睁大了眼睛,影七肯定是她熟悉的人。影七的真实身份,宋安然几乎能够脱口而出。可是她张不了嘴,说不了话。
宋安然心头大怒,她今天是走了什么霉运。先是被人放倒,接着又被人带着吹风,然后丢地上吃土,最后还被人差点掐死。
这一晚上的经历,都赶得上一年的经历。又精彩又刺激又危险,简直爽得不要不要的。
要是她没有吹风吃土,那今晚就比较完美了。
宋安然苦中作乐,不得已如此调侃自己。
血影五子都离开了。独留宋安然一人,在这里凄风苦雨。
夜深人静,破庙,这分明就是杀人焚尸的绝佳时间和地点。安静的时间一长,宋安然心里头都开始发虚了。
万一冲进来一头狼,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今晚他岂不是要交代在这里。
呜呜……她还没有活够,可不能死啊。就算要死,她也不想落入野兽的肚子里。好歹给她一个全尸,让她能够入土为安。
宋安然的要求就是如此的可怜。可就算如此可怜,她也无法满足。
宋安然咬着牙,心里头恨得不行。她真是哔了狗了,才会遭遇这种狗血倾盆的事情。
等等,她的嘴巴竟然能动了,她都能咬着牙齿了。
可是她依旧没办法说话。
难道今晚她真要在这破庙里躺一夜吗?她怕自己最后没被独狼咬死,也会被冻死的。
西北的冬天有多冷,体验一番就能知道。
宋安然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她不是武学之人,身上没有自带暖气。她就是怕冷,越冷越怕。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气温也在随之慢慢降低。
宋安然感觉不到身体四肢的存在。她觉着浑身都很僵硬。
连之前能动的手指头和嘴唇都开始僵硬起来。
要是颜宓再不来救她的话,她一定会冻死在这破庙里的。
宋安然趴在地上,她已经打算好了,等她死后,她就化作厉鬼去找颜宓报仇。
她要大骂颜宓混蛋,王八蛋。光顾着去杀人,就不知道回头多看她一眼,不知道她会冻死在这里吗?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又自负又贱的男人。等颜宓来了,宋安然决定,要先打他一巴掌,再狠狠地骂他一顿。
就在宋安然胡思乱想的时候,颜宓飞奔着回到破庙。
他抱起宋安然,感觉到宋安然浑身冰冷,四肢僵硬。他赶紧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袄子给宋安然盖上。
他一边给宋安然度气,一边轻声呼唤宋安然。
“安然,醒醒,快醒醒。不要睡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亲你了。”
宋安然缓缓睁开了双眼,她冲颜宓笑着,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颜宓赶紧拿出一个药瓶,倒了一粒药,然后灌入宋安然的嘴里,又帮宋安然将药丸吞下去。
药丸吞下,很快宋安然就感觉身体热了起来。暖洋洋的,很舒服,让她有种回到温暖的被窝里的感觉。
紧接着,宋安然感觉自己的手和脚都能动了。脸颊也恢复了正常,能做各种动作。
宋安然盯着颜宓,张开嘴,“你……”
“是我。我是颜宓啊。”颜宓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蒙着面具。
颜宓扯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看着宋安然,“安然,是我。我回来了。”
“你……你混蛋!”这句话还不足以表达宋安然的愤怒。
颜宓哈哈一笑,“对,我是混蛋,我是大混蛋。你怎么骂我都行。”
颜宓紧紧地抱着宋安然,生怕宋安然冷着了。
宋安然抬手,她早就想好了,等见了颜宓,一定要狠狠地打她一巴掌。宋安然的手掌朝颜宓的脸上挥舞,颜宓没有躲闪,宋安然的手准备落在颜宓的脸颊上。连点浪花都没激起来。
颜宓反倒是握住宋安然的手,紧贴着自己的脸颊,“安然,我在这里。你摸到了吗?”
尼玛,她是想扇颜宓的巴掌,不是要抚摸颜宓。果然人弱被人欺。怪就怪她手脚发软,连一点力气都没有。真是让人绝望。
虽然颜宓的脸很帅,她的确很想摸,可是她想在打了颜宓之后才摸的。
呜呜……现在变成了什么,变成了她在想念颜宓的脸,想念颜宓的身体。
见鬼了。
宋安然的舌头变得灵活了一点,宋安然大声怒吼着,“混蛋,王八蛋。你是想冻死我吗?为什么这么久才来,我都快冷死了。”
颜宓咧嘴一笑,“我算着时间,这个时候你肯定不会被冻死。而且有人暗中照顾你,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宋安然想哭,有人暗中照顾她?谁啊?怎么照顾的?难不成就是躲在暗处,一脸暗爽地看着她快要被寒风冻死吗?世上有这种照顾人的办法吗?
宋安然有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你,你这个混蛋。无缘无故的失踪,一个消息都不给我。现在又害得我差点被冻死,你还敢笑。我想打你。”
“打我吧。我绝对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颜宓一副一本正经地模样。
宋安然想骂人,更想哭。
她这副软绵绵,没有二两力气的模样,怎么能打人?又靠什么去打人?简直就是笑话。
宋安然愤怒地说道:“我要回去,现在,立刻。”
“好!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颜宓抱紧了宋安然,飞出破庙。带着宋安然疾驰于黑夜中。
即便颜宓将宋安然保护得很好,宋安然也不免吹了点寒风。
等回到城里,回到宋家租住的宅子,宅子里的人依旧昏迷不醒。
宋安然对颜宓说道:“弄醒他们?”
颜宓咬着宋安然的耳朵说道:“你就不怕他们听到我们两说话?”
宋安然狠狠瞪了眼颜宓,“你放我下来,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宋安然一副傲娇的模样。没见到人的时候,宋安然思念成灾。等见到人之后,宋安然又是一脸嫌弃。这是病,得治。
颜宓将宋安然放在床上,又将火盆靠近一点。
关心地问道:“有没有觉着暖和一点!”
宋安然白了眼颜宓,“你扶我起来。”
宋安然的身体软得跟一滩泥似得,也真是够了。
宋安然心里头暗骂影一给她用了什么药,简直就是杀人越货的利器。
宋安然坐了起来,她盯着颜宓看个不停。
颜宓脸上一直挂着笑,还伸手刮了下宋安然的鼻子。宋安然皱了皱鼻子,一脸的嫌弃。
“不高兴了!”
宋安然哼了一声,“换做是你,几个月都没有我的消息。好不容易得到消息了,结果竟然是失踪的消息。你会高兴吗?”
颜宓轻声一笑,头抵着宋安然的头,目光深情又深沉,“我失踪是因为不得已。你都知道,永和帝想要杀我。那是最后一场大战,永和帝的人会趁着这个机会对我动手。我必须趁着他们没发现之前离开,否则我的下场就是死于乱军之中。”
宋安然心头一惊,“当时的情况真的这么紧急?”
“只会比我说得更紧急。为了逃命,我是吃够了苦头,差点饿死在草原上。”
颜宓说得可怜兮兮的,宋安然瞬间就心疼了。
宋安然抬手捂住颜宓的嘴唇,“不要再说了,我听不得你受苦的事情。”
颜宓亲吻宋安然的手,“不用担心,一切都过去了。其实草原上还是有很多吃的。不过后来下了雪,想找吃的就比较困难一些。”
宋安然干脆抱住颜宓,她的心在快速地跳动,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是今天,跟在大军后面回来的。”
宋安然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水,然后说道:“他们都说你凶多吉少,说你极有可能饿死在草原上。但是我一直都坚信你还活着。正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这种百年难遇的祸害,不活够一百年,又怎么会死在草原上。”
颜宓哈哈大笑起来,“你果然了解我。没有将你娶回家之前,我肯定不会死。我不仅要将你娶回去,还要你给我生三四五六七八个小孩。”
宋安然苦笑不得,“你当我是母猪吗?”
颜宓笑道:“当然不是。我将你当做我最爱的人,是我孩子的母亲。”
宋安然笑了起来。
不过转眼她又骂道:“你这个混蛋。你竟然是影二,你瞒得我好苦。”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颜宓笑着说道。
宋安然哼了一声,“我的确早就知道了,但是那都是我的猜测,我也不肯定你是不是真的影二。”
颜宓笑道:“现在知道我是影二,有什么感想吗?”
宋安然点头,“你果然是最厉害的。”
颜宓理所当然地说道:“你男人当然是最厉害的。”
真是臭不要脸。
宋安然轻声说道:“你和影一走了后,其他几个人原本想要杀我的。后来影七帮我说话,说杀了我,会引来你的追杀,他们才放弃杀我。颜宓,你告诉我影七是谁?”
“你心里头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颜宓满脸笑意的看着宋安然。
宋安然犹豫了一下,问道:“影七真的是蒋沐文吗?”
颜宓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宋安然长出一口气,原来蒋沐文就是影七,原来蒋沐文一直在她身边打转。
证实了这个消息之后,宋安然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又问颜宓,“影一是谁?他为什么要让你们去杀永和帝?今晚的刺客也是血影七子当中的人吗?”
颜宓严肃地说道:“今晚的刺客,有可能是血影七子里面的影三和影四。至于影一,有可能是唐王。唐王想杀永和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是二十年的执念。他让我去杀永和帝,一点都不奇怪。”
宋安然却大吃一惊,“你说唐王是影一?这怎么可能。”
颜宓说道:“没什么不可能。虽然我没有亲眼见到影一的真面目,但是他的武功招数我全都试了出来。整个边关,能和我做对手的人,
除了皇帝身边的马长顺,剩下的就是秦裴以及唐王。秦裴的武功招数,我比任何人都熟悉。而且影一成名很早,秦裴的年龄也不符合。那么剩下的人就只有唐王一人。”
唐王竟然是影一,宋安然觉着有些玄妙。
宋安然问道:“你真的认为唐王是影一?”
颜宓点点头:“我有九成的把握可以确定唐王就是影一。其实早在京城的时候,我就有这方面的猜测。这些年,我们血影六子所接的任务,或直接或间接,都和朝廷有点关系。
而血影七子头上,除了一个影一,并无其他人。这样一来,影一的身份就很值得怀疑。我曾花费了很多力气,调查血影组织的来龙去脉。
我发现血影七子大约是在二十年前首次出现在江湖人口中,同内卫出现的时间差不多。
一开始我还怀疑过马长顺,因为马长顺也是个不安分的主。不过后来我又推翻了自己的判断。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怀疑过唐王。据我父亲所说,唐王的确会功夫,但是唐王的功夫很普通。
可是所有的线索都和唐王,或多或少有点关系。这让我不得不重新关注唐王。这一关注,我就发现了很多问题。
原来唐王才是所有人当中隐藏最深的那一个。你应该听说了,这次永和帝中了毒箭,到现在还没好。这件事情,和唐王脱不了干系。我甚至怀疑,白莲教就是唐王引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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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不准嫌弃
唐王是影一,唐王想要杀永和帝,唐王将白莲教带来了?
这一个接着一个的消息,让宋安然有些惊疑不定。
她问颜宓,“陈思娴进宫,也是唐王安排的吗?”
“不确定。”颜宓实话实说。
宋安然又问道:“之前刺客刺杀失败,看样子唐王肯定还没放弃。接下来,唐王还要继续刺杀吗?莫非他打算亲自动手?”
“唐王杀不了陛下。他现在杀了陛下,就是替太子殿下做嫁衣。”
“既然现在刺杀是替太子殿下做嫁衣,那他为什么还要用我威胁你,让你去刺杀永和帝,这不是矛盾吗?”
颜宓轻声一笑,“他要的只是刺杀的过程,而不是真的杀死永和帝。懂了吗?”
宋安然秒懂。
唐王并不想现在就杀死永和帝,他只想制造刺杀的场面,让远在京城的太子殿下背黑锅。
唐王之所以找到颜宓,想让颜宓出手刺杀永和帝,是因为颜宓武功高强,就算打不赢马长顺和秦裴的联手进攻,也能顺利逃脱。
至于其他血影五子,他们在马长顺和秦裴的联手攻击之下,极有可能被抓起来。到时候朝廷顺藤摸瓜,极有可能摸到唐王的老巢。
为防止这个情况发生,唐王才会舍弃其他血影五子,独独看中的颜宓。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甚至不惜绑架宋安然。
宋安然想明白这其中的一切,叹息了一声。
她小声问颜宓,“那火烧粮草一事,究竟是太子殿下派人做的,还是唐王安排人做的?”
如今宋安然已经弄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或许每一个人都是黑手,区别只在于责任轻重而已。
“可能是其中一人做的,也有可能是两人合谋做的。总之,太子殿下和唐王都不是无辜之人。”
宋安然自嘲一笑,说道:“我以前和太子殿下见过两面。太子殿下给我的印象,是一位性格忠厚,还有点软绵的中年男子。虽然我心里面早有答案,早知道站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没有谁是真的纯洁无辜。可是我还是很难想象,太子殿下一副图穷匕见,面目狰狞的模样会如何的可怕。”
颜宓抱紧了宋安然,说道:“不用去管别的男人。只要你的男人不可怕不狰狞就行了。”
宋安然哼了一声,“你将我丢在破庙里吹风,我还没找你算账。”
颜宓贴近宋安然的脸颊,“想如何算账?是从上到下的算,还是从下到上的算?无论哪种姿势,我都能满足你!”
啊啊啊!臭不要脸的男人,怎么能这么无耻又骚浪。
宋安然伸手戳戳他的脸颊,“别太得意了。”
颜宓偏偏一副得意的模样,“我以为你最喜欢我这样子。”
颜宓这副得意的模样,的确够骚浪,足以引来一大串大姑娘小媳妇的追逐。
宋安然傲娇地冷哼一声,“我才不喜欢你这副样子。”
颜宓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口是心非。你这女人,在我面前一点都不诚实。等我们成亲后,我会……到时候你面对我的时候,肯定会变得老老实实的。”
颜宓凑到宋安然的耳边,说了一段劲爆的,污力突破天际的话。
弄得宋安然面红耳赤,不能见人。
宋安然啐了他一口,大骂不要脸。
颜宓得意地笑着,他就是靠着这份不要脸的功力,总算抱得美人归。
颜宓悄声对宋安然说道:“有一个人你肯定感兴趣,想不想去见他。”
“谁?”宋安然好奇地问道。
“跟我走就是了。”
颜宓直接抱起宋安然,朝衙门方向飞去。
宋安然被冷风一吹,瞬间清醒过来,颜宓绝对是故意的。颜宓就是想抱着她在黑夜里来一场,带你装逼带你飞的游戏。
宋安然真的有掐死颜宓的心。他难道不知道西北的冬天会冷死人吗?她今晚已经吹了两趟寒风,加上这一回,那就是三趟啦。等回去的时候,就成了四趟。
呜呜,一晚上吹四趟寒风,她一定会感冒流鼻涕甚至发烧。霍大夫被困在永和帝身边,到时候她只能找街边那些庸医来治病。
颜宓这个混蛋王八蛋,真是让人爱得牙痒痒,又恨得牙痒痒。
颜宓带着宋安然,进入衙门院墙。躲过巡逻的侍卫,直接往最北边的牢狱而去。
宋安然充满了好奇,一开始来到衙门,宋安然还以为颜宓是带她来见宋子期。
等到颜宓越过后院,直接往关押犯人的牢房去的时候,宋安然才知道自己误会大了。
牢房内的守卫还挺森严的。
颜宓没走大门进去,而是直接带着宋安然翻窗翻门翻房顶。用上了一切可以想象的办法,颜宓带着宋安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牢深处。
这里只管着一个人,一个披头散发,衣服破烂,脸颊脏污,看不清真面目的男犯人。
宋安然指了指牢房里的人,又盯着颜宓。无声询问,你就是带我来见这个人?
颜宓点头,他就是带宋安然来见这个人。
颜宓将火把点燃,插在墙壁上,让宋安然能够看得更清楚一点。
宋安然缓缓靠近牢房。
走动声惊动了牢房里的男人。那个男人猛地抬起头,带动着他身上的铁链也跟着响动起来。
宋安然被男人的举动惊了一下,紧接着宋安然又凑近了看。
宋安然还没认出对方的时候,对方先叫出了宋安然的名字。
“宋安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来救我的吗?”
“陈思齐!你竟然是陈思齐。”宋安然一听声音,再对照男人的面目,总算将牢房里的男人认出来了。
宋安然回头,朝躲在黑暗中的颜宓看去。
颜宓对宋安然点点头,是的,他特意带宋安然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宋安然见陈思齐。
宋安然哈哈一笑,“陈思齐,原来你已经被抓起来了。”
“宋安然,救我出去。”陈思齐抓着木栅,激动地冲宋安然喊道。
“救你出去?”
宋安然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思齐,“陈思齐,你是白莲教对吧。”
“我是白莲教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要杀我?你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钻进来就是为了杀我,宋安然,你真无聊。”
宋安然缓缓摇头,“想杀你的人有大把,轮不到我来动手。我就想问你林默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她发现了你的身份,最后你就亲手杀了她?”
“林默啊!”陈思齐呵呵笑了起来。
“没想到你真的将林默当做的好朋友,连她死了,你都还想着替她报仇。没错,林默是我杀的。
那个蠢女人,她要是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会杀了她。毕竟她是我正儿八经娶的第一个女人,她身体那么香那么软,我真的舍不得杀她啊。
可是她太蠢了,她竟然天真的想让我改过,让我做个平凡人和她一起平凡地过一辈子。真是蠢透了!我可是白莲教的少主人,是前任教主的儿子,将来会继承白莲教的一切。
到时候我有权有势,想要什么,只要开口就有人送到面前。她竟然让我放弃身份,做平凡人。蠢妇,她这是在断我的前程。断人前程犹如杀人父母。
她这么蠢,我要是不杀她,岂不是对不起她的用心良苦。宋安然,你放心,林默死得时候没有痛苦。
我给她用了神仙散。神仙散可是好东西啊,吃了以后让你飘飘欲仙。你想不想要,只要你放了我,你想要多少神仙散,我都能帮你弄到。
要知道神仙散可是白莲教的不传秘药。我给你神仙散,都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宋安然,你快放了我吧。”
宋安然厌恶地看着有些疯癫的陈思齐,“你想出去吗?我告诉你,有一个办法你可以出去。那就是死!等你死了后,你就会被丢到城外的乱葬岗。
一个晚上,你就会被野狗啃咬得知剩下一堆白骨。到时候什么神仙散都没有,因为你已经彻底解脱了,用不了神仙散。”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陈思齐疯狂地摇晃着铁栅栏,“宋安然,你不放我出去你会后悔的。到时候有人来审问我,我就和他们说,宋子期也是白莲教。
白莲教之所以能在京城掀起那么大的风浪,就是因为有宋大人的帮助。就连我和林默住的房子,也是你们宋家提供的。
你们宋家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就是因为你们知道我的身份,想要利用我。宋安然,你猜猜看,我要是这么说了,宋大人和宋家会落到什么地步?
你要是不想这种事情发生,那就赶紧放我出去。你放心,我出去后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我会一辈子守口如瓶。
宋安然,你快放我出去吧。白莲教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只要你肯放我出去,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你放我出气,好不好?我求求你。”
宋安然冷冷一笑,看着陈思齐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条臭虫。
宋安然一张冷漠脸说道:“陈思齐,你是在找死你知道吗?”
敢拿宋子期和宋家来威胁宋安然,这绝对触犯了宋安然的逆鳞。
宋安然继续说道:“我这人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以前威胁我的人,全都死了。而你,自然也不会例外。”
宋安然一步步往后走。
陈思齐伸手,“不要走!你还没有放我出去,你不能走。宋安然,我错了,我不该威胁你,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吧。看在林默的份上,求你放了我吧。我不想死啊,我还没当上白莲教的教主,我还没有生下一男半女,我还没有……”
陈思齐彻底疯癫了。
宋安然退到了颜宓的身边,痴痴地望着颜宓。
颜宓低头,在宋安然的眼睛上印下一个吻,然后说道:“放心,一切有我。”
宋安然知道,颜宓会帮她除掉陈思齐这个祸害。
颜宓从黑暗中走出来,来到牢狱前,缓缓伸出手。
即便颜宓的动作那样缓慢,可是宋安然依旧没能看清楚颜宓究竟对陈思齐具体做了什么。
她只看见原本还在疯狂大喊大叫的陈思齐突然就没了声音,连张牙舞爪的双手也垂了下去。
陈思齐张大了嘴巴,表情狰狞可怖,像是在嘶吼呐喊,可是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颜宓回到宋安然身边,揽着宋安然的腰,说道:“我们走!”
宋安然点点头。离开牢狱的时候,宋安然又回头看了陈思齐最后一眼。这个男人罪恶滔天,死不足惜。只可惜那些被他的野心和疯狂害死的无辜者。
颜宓带着宋安然回到租住的宅子。
宋安然直接躲进被窝里,外面真的太冷了。还被颜宓带着飞了两趟,冷得她心里头都在发抖。
宋安然露出一个头,盯着颜宓,“陈思齐怎么会出现在西北?”
“当然是有人要他过来。”
“是谁?唐王吗?”宋安然好奇地问道。
颜宓笑而不语。
宋安然瞬间明白过来,颜宓是不打算同她说实话。
宋安然冷哼一声,“不是唐王又会是谁?”
颜宓伸手摸了摸宋安然的额头,奇怪地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想睡觉?”
宋安然哼哼两声,“你这是在顾左右而言他。”
颜宓笑而不语。他就是在转移话题。
宋安然对颜宓努努嘴,示意颜宓将昏迷的丫鬟们都弄醒。虽然屋里有火盆,可是那样子趴在地上,万一受了寒气将来可怎么办。
颜宓对宋安然说道:“她们醒来,我就该走了。你舍得?”
宋安然嗤笑一声,“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你真以为我天天想着你,见了你的面之后就要一天十二个时辰巴着你不放吗?颜宓,你也太小看我了。”
宋安然有点小小的傲娇。虽然见到颜宓,很多时候她的智商都不在线,可是不代表她真是傻子啊。靠,欺负恋爱中的女孩子很得意吗?
颜宓眉梢眼角都是得意的笑,他低头,在宋安然嘴唇上轻轻的吻了吻。这是个很甜蜜的吻,让人的心都快跟着融化了。就算之前对颜宓有诸多的不满,因为这个吻,过去的一切都可以不去计较。
宋安然痴痴地望着颜宓完美的脸,比起以前就是黑了点,瘦了点,有点像糙爷们方向发展。
可就算颜宓变成了糙爷们,他也是最帅的那一个。
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脸即一切。
宋安然双手捧起颜宓的脸,喃喃自语,“真好看!”
颜宓盯着宋安然的双手,有些哭笑不得,“喂,你这动作不对。应该换我来做。”
颜宓拿掉宋安然的手,然后双手捧起宋安然的脸颊,又在宋安然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宋安然顿时就有一种恨不得扑倒颜宓,将他这样那样的想法。
宋安然脸红如血,她张嘴说道:“你,你……你分明是在恃美行凶。”
颜宓笑着问道:“就算是在行凶,也只对你一个人行凶。”
宋安然义正言辞地说道:“美色是刀!”
“究竟我是刀,还是你是刀。宋安然,你可别忘了,是我先爱上你的,无可救药的爱上你。
你化身美人刀,扒我的皮,敲我的骨,吸我的血,吃我的肉,将我变成人不人贵不贵,变成一个十足的疯子。
你这把刀早已经插进我的心口,牢牢的占据我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任何胆敢靠近我的手,都会被你亲手粉身碎骨。如今我独属于你一个人,你,还不满意吗?”
满意!她太满意了。
宋安然连连点头,她就是要独占颜宓,一生一世只属于她一个人所有。她不仅要占据他的心,还要占据他的身,占据他的青春和人生,占据他这辈子连带着下辈子。
可是这番话,宋安然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因为真的太羞耻了。
宋安然干脆伸出手,紧紧的抱住颜宓的腰,将自己的头埋在颜宓的怀里,“颜宓,我是刀,你也是刀。你锋利又孤傲,你一把插进我的心口,连反抗的机会都不给我,直接逼迫我,让我沦陷在你的情网里。颜宓,你要对我负责一辈子。”
颜宓反手抱着宋安然,“我不仅要对你负责一辈子,你的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负责。”
“你可真贪心。”宋安然背着颜宓,甜蜜一笑。她也想着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颜宓负责。
颜宓自得一笑,“我当然要贪心。不贪心一点,又怎么能娶到你。当初我若是不勇敢一点,不贪心一点,你是不是转身就要嫁给秦裴?”
“胡说八道。又关秦裴什么事?”宋安然怒斥。“我从来没说过要嫁给秦裴的话。”
颜宓捧起宋安然的脸颊,郑重地问道:“真的?”
宋安然挑眉冷笑,“废话!那时候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嫁人,我又怎么会想到嫁给秦裴。颜宓,你给本姑娘记住,你是我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要嫁的人。以后你再敢怀疑我,我一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颜宓嬉皮笑脸地问道:“你打算怎么让我吃不了兜着走?你快告诉,我好奇得紧。”
宋安然有些懵逼,颜宓怎么突然有一种贱贱的特质。贱得让人好想抽他啊。
颜宓还一个劲的追问宋安然,要怎么收拾他。看样子真的对宋安然的手段充满了好奇。
宋安然轻咳一声,郑重说道:“成亲以后,让你跪搓衣板算不算?不准你上床算不算?抽鞭子算不算?”
颜宓一脸坏笑,宋安然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颜宓低头,咬着宋安然的耳朵,悄声说道:“跪搓衣板没问题,我可以跪一晚。你只需要骑在我身上就行了。你都不用动,全程我来动。
不上床那更好,我们可以去任何想得到的地方,比如野外,或者浴桶。至于最后一项抽鞭子我最喜欢,是你抽我还是我抽你。要不要边做边抽鞭子?”
啊啊啊!宋安然真的受不了了。
没有最污,只有更污。没有最贱只有更贱。
死男人,王八蛋,为什么会从高冷男神摇身一变就成了贱贱的男人。
还她的高冷男神,还她毒舌美男,还她的清高贵公子。
如今的颜宓,除了一张脸还能看之外,什么高冷,什么清高,什么孤傲,全都见鬼了。到底是谁吃了她的第一眼被惊艳的男神,到底谁毁了她心目中的贵介公子。
宋安然捂脸,好像罪魁祸首就是她本人。
宋安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果然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颜宓却一脸贱兮兮的模样,亲吻着宋安然的脸颊,“害羞了吗?”
宋安然拿开手,睁大双眼盯着颜宓,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是颜宓吗?”
颜宓瞬间就怒了,“你和我亲密了这么久,你竟然问我是不是颜宓。宋安然,你到底在搞什么?信不信我现在就和你洞房,让你验明真身,看看我到底是不是颜宓。”
宋安然伸手掐着颜宓的脸,往连边拉,“你真是颜宓,怎么会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还是对我一个未婚女子说这种话?”
颜宓咧嘴一笑,“快半年没见你,我心里头想你想得发慌。好安然,你难道不想我吗?”
“我当然想你!可是你太不要脸了。我都受不了了。”宋安然一脸抱怨。
颜宓哈哈一笑,“现在你就受不了了,那等到我们大婚之后,你该怎么办?以我的体力,绝对能让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啊啊啊!宋安然好想打人。
为什么说不到两句话,就会转到上床这个话题。
宋安然狠狠地瞪着颜宓,“你混蛋,流氓,无耻!”
颜宓则一脸深情地说道:“我就算是个混蛋,流氓,还是个无耻下贱的玩意,也只会对你耍流氓,也只会在你面前如此肆无忌惮。
安然,在你面前的我,是原原本本,真真实实的我,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是真诚的,也代表了我内心深处最原始的冲动的想法。
对你,我不会有任何欺瞒,也不会刻意隐藏。我就是我,是你最爱的男人。”
宋安然一脸激动又感动,这才是她爱的男人,可深情,可贱贱,可冷酷,可温暖。
宋安然没有说话,她紧紧地抱住颜宓。此时无声胜有声,这个拥抱足以说明宋安然的心情。
颜宓笑了起来,他拍着宋安然的背,得意地说道:“我就知道你最爱我。”
宋安然傲娇地哼了一声,她才不会承认这一点,免得颜宓太骄傲。,
颜宓用自己的头抵着宋安然的头,一副可怜巴巴地模样,“安然,我想吻你,深深地吻你,怎么办?”
宋安然想说吻吧,她也想要吻他。
可是颜宓接下来话,瞬间打消了宋安然的念头。
只听颜宓说道:“可是我怕把持不住。安然,你不知道你有多好,多诱人。每次抱着你的时候,我都怕下一刻会忍不住要了你。
我每一次吻你,我都要用极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可是这一次我们已经分别半年,半年的相思,我怕这一次我会克制不住。
安然,如果我要吻你,请你一定要拒绝我。在回到京城之前,你千万不要妥协。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可是当我控制不住的时候,我可能真的会伤害你。”
颜宓说完,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
宋安然心头发虚,她也想要颜宓怎么办?
她也想要和颜宓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怎么办?
啊!不行了。宋安然甩甩头,不能让这种疯狂的**继续滋长下去,她得学会克制,学会忍耐。
宋安然一把推开颜宓,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们不能在一起。”
颜宓的眼神瞬间变得像毒蛇一样危险,就连语气也冷得像冰峰,“你在说什么?”
宋安然甩甩头,“现在我们不能见面。颜宓,我们两个都需要冷静。等你足够冷静后,我们再见面。否则我怕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比如还没成亲,就先洞房,说不定还会怀孕。宋安然都不敢想下去了。她才不要未婚先孕,才不要大着肚子嫁人,那样子好丑,而且别人都会笑话他。
颜宓听明白宋安然的意思,不是要和他划清界限,只是需要时间冷静。
颜宓扯了个笑容出来,语气也柔和了几分,“我们的确需要冷静。但是在冷静之前,让我再抱抱你。安然,你不知道在草原上的日子有多么苦,我每天都在想你。
你所有的模样,我全都刻在脑海里。只可惜我身上没有带足够的纸笔,否则我一定将你的一颦一笑都画下来。”
宋安然贴着颜宓的胸口,说道:“我也想你。当他们说你失踪了,没有消息的时候,我都快急死了。颜宓,以后不要再这样子吓唬我,好不好?我虽然坚强,可是我并非不可摧毁。回想起那些日子里的煎熬,每一天都像是度日如年。”
“我就知道你在想我。”
宋安然捶了颜宓一拳头,这个时候还不忘嘚瑟。
宋安然又说道:“你既然想要画我,那就画下来吧。我喜欢你将我画在画纸上。等将来我们来了,我就将那些画册翻出来,给孩子们看,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娘亲在年轻的时候有多漂亮。”
颜宓哈哈一笑,“放心,将来要是哪个孩子敢说你不漂亮,我就打他。”
“你舍得吗?”宋安然闭着眼睛,想象两个人有了孩子的场景。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想象不出来。毕竟两辈子加起来都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让她凭空想象生孩子养孩子的情景,的确有些为难。
颜宓笑道:“我有什么舍不得的。男孩子就是要打,才会有长进。”
宋安然嗤笑一声,“那如果生的是女孩子呢,你也打吗?”
“如果是女孩子,我肯定将她宠上天。除了你,谁都不准动她一根手指头。”颜宓一本正经地说道。
宋安然觉着好笑,“连你也不能动她一根手指头吗?”
颜宓点头,“当然。”
宋安然又问:“那为什么我就是例外?难道你不怕我打坏了她。”
颜宓郑重说道:“她是你生的,是你怀胎十个月,历尽千辛万苦生下来的。你打她,管教她,自然是应该的。而且全家人都宠着我们的女孩,总得有个人管束她,让她知道敬畏。这样她才不至于长成一个飞扬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魔王。”
宋安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个混世魔王。”
“有这么说你男人的吗?”颜宓怒视宋安然。
宋安然笑着点头,“不需要我特意说,你本来就是。”
颜宓转眼又笑了起来,“好吧,就算我是个混世魔王,可是我这个混世魔王最终还是被你擒拿。可见真正厉害的人是你。就算是有天大本事的混世魔王,落到你的手上,也难以逃出你的手掌心。”
宋安然无比得意的笑了起来,“我就是要讲你牢牢地掌控在手里面。颜宓,你这辈子注定是我的人,你逃不开我的手掌心。”
颜宓笑道:“这话原本该是我说的,现在反倒是变成你的话。真是风水轮流转,这还没三十年,连三年都没有就变了一个模样。”
宋安然抿唇一笑,“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吗?”
“当然!你的厉害我早就见识过。靠着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人,你可是第一个,目前也是唯一一个。朝堂上那些大佬,说起来都挺高贵的,可是论本事,他们还真比不上你。我颜宓这辈子能够娶你为妻,是我最大的福分。”
宋安然伸出手在颜宓的胸口画着圈圈,她对颜宓说道:“你知道以前我是怎么想你的吗?你家世好,出身好,容貌好,才学好,武功好,而且还难得聪明绝顶,虽然有点目空一切,但是你的确有这个资本。我那时候就想,你一定是老天爷的亲生子,所以老天爷对你才会多加照顾。”
“那你呢?你自己又是老天爷的什么?”颜宓好奇地问道。
宋安然先是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然后才说道:“我啊?我当时认为自己是老天爷从路边捡来的,不将我折腾死,他是不会罢休的。
算算我自从来到京城后,在我身边发生了多少事情,都快数不过来了。而且每一次,都是性命攸关,家族生死存亡。
别人遇到一次,就得肝胆俱裂,吓得半辈子不敢动弹。我呢,短短两三年内,这般严重的事情可不止遇到了一次,得有三四次了。
也是我本事大,一次次的趟过来。要是换成别的人,估计坟头上的草都有一人高了。颜宓,我曾无数次的庆幸过,我不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子。
如果我是普通的闺阁女子,那我面对家族为难的时候,我肯定束手无策,最后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颜宓心疼地抱紧了宋安然,“以后这些事情我替你扛着,你再也不用一个人承担这么重的担子。”
宋安然将头枕在颜宓的肩膀上,轻声说道:“颜宓,我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如果真的让我闲下来,我真怕不习惯。”
颜宓板着脸说道:“胡说!当初你进了山,住在山中小宅将近两个月,天天闲着泡温泉,不也过来了。你不是不能闲着,你是看不得别人有事情忙,自己一个人闲着。”
宋安然哈哈一笑,“你说的对。我这人其实也挺会享受生活的。前提是我身边的人不能整天忙得跟个陀螺一样,那样只会刺激我的神经,让我极度不爽。我一不爽,就喜欢弄点事情出来。”
颜宓抱着宋安然,轻声说道:“下一次,我们两人偷偷去泡温泉。”
宋安然瞬间就想到了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她先是啐了颜宓一口,然后说道:“流氓!”
颜宓笑道:“等我们做了夫妻,难道不应该一起泡温泉吗?你难道不想换个地方,换个姿势?我想在温泉里体验那种原始的……一定别有一番滋味。”
啊啊啊!果然是污得没下限的颜宓。他总有办法将话题转移到上床这件事情上。
宋安然都可以想象,等她和颜宓正式成亲之后,她一定会被颜宓做死在床上的,绝对不会有任何侥幸。
呜呜……宋安然偷偷心虚了一下。以她的体力,不用三天三夜,只需一天一夜她就得交代在床上。
宋安然一想到自己将来凄惨的下场,她就狠狠得瞪着颜宓,混蛋,她还这么小,还没成亲,颜宓整个心思就想着怎么摧残她。
颜宓怎么可以如此无耻冷酷。
宋安然哼了一声,眼睛瞪大了,盯着颜宓,“你老实告诉我,当初我在山里面泡温泉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偷看了?是不是将我看光了?”
颜宓笑而不语。这种事情怎么好直接说出口。
宋安然捶打颜宓,她就知道这男人不是个好东西。“你说啊,你是不是将我看光了。”
颜宓笑道:“反正我肯定会娶你。”
好啊!颜宓果然早就江她看光了。
宋安然怒道:“你都将我看光了,我都还没有把你看光。这不公平!”
啊呸呸呸!宋安然大囧,她说错话了。这话不应该这么说的。
好羞耻,怎么办!宋安然捂着脸,都快没脸见人了。颜宓一定会认为她很饥渴吧。
宋安然果然听到颜宓哈哈大笑声。不用看,她都能想象颜宓一脸得意的模样。
宋安然双腿乱踢,她真的没脸见人了。
宋安然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颊,一只手去推颜宓,“你走啊!我不要见到你了。”
她都没脸见人了,她坚决不要和颜宓面对面。
颜宓继续哈哈大笑,笑的极为开心。
宋安然的窘态,是彻底取悦了颜宓。
颜宓试图拿开宋安然捂住脸的手,可是宋安然坚决不让。要是真拿开了,她就咬他。
颜宓放开宋安然的手,笑道:“好啦,我不笑就是。你要是好奇我的身体,我现在就可以脱光了给你看。”
“我才不要看,我才不稀罕看。”宋安然口是心非地冲颜宓怒吼。真是丢死人了。
颜宓就不能让她一个人安静一会,独自一人修复这份尴尬吗?
颜宓表示不能。他就是喜欢看宋安然这副心虚不敢见人的样子。
颜宓对宋安然说道:“安然,你只是说出了其他人不敢说出口的话,没什么好害羞的。反正我都将你看光了,你看光我也没关系吧。”
“我才不稀罕看光你。好啊,你承认你偷看了我。颜宓,你这个混蛋,你竟然偷窥。”宋安然提起枕头就朝颜宓身上扔去。
颜宓笑着躲开宋安然扔过来的枕头。
他笑着问宋安然:“都已经看过了,这是事实,而且时间又不能倒退,你说怎么办吧。要不我现在就脱光给你看,就算扯平了。”
滚啊!这种事情哪有扯平一说。
宋安然怒道:“老实交代,你偷看了我多少次?”
颜宓一张严肃脸,坚决不吭声。
宋安然心头一凉。啊啊啊,是不是每次她泡温泉的时候,颜宓都有在偷看。
宋安然看着颜宓那个眼神,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宋安然怒道:“混蛋,那个时候你的眼睛都是瞎的,你怎么偷看?”
颜宓神秘一笑,“有时候不需要看,只需要听声音就已经回味无穷。后来眼睛复明,倒是没有了一开始的神秘刺激的感觉。”
宋安然怒目而视,她现在总算明白,颜宓身上那股子贱贱的味道是怎么来的了。肯定就是那个时候沾染上的。偷窥果然不是正经事,连原本的高冷男神都变得如此贱兮兮的,宋安然真的有一种想要打人的冲动。
宋安然抬起颜宓的手,干脆利落地就咬了上去。
她就想出气,可是颜宓身上的肉太硬邦邦,她没办法只能用咬的。
颜宓则一脸笑意的说道:“咬重一点,最好能留下一个牙印,这会是我们之间真正地定情信物。”
什么鬼?宋安然猛地抬头,她才不要用咬痕做定情信物,这太血腥了。
宋安然哼了一声,“这笔账先记着,我下次再找你算清楚。你先别着急,我有个东西要送你。”
宋安然有点不好意思地从枕头下面翻出一个做工粗糙,没什么美感的荷包,“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完整做完了一个荷包。我送给你,就当做定情信物。”
颜宓看着丑丑的荷包,内心是崩溃的,他想吐槽,用这个丑丑的荷包做定情信物,还不如换做咬痕。
宋安然怒目一瞪,“你敢嫌弃?”
颜宓坚决摇头,笑话,这是宋安然送他的,他怎么敢嫌弃。他不仅不能嫌弃,他还得供起来。
宋安然这才笑了起来,这还差不多。
想她娇滴滴的大小姐一个,偷偷摸摸背着人做了这么一个荷包,那是件多不容易的事情啊。
第198章 回京城
十几万大军在边关驻扎了三天,就准备启程回京城。
这次大军出征,虽然波折颇多,一度差点饿死在草原上,好在最后化险为夷。而且三路大军出征,成功的剿灭了西戎部族,西戎王的头颅也被永和帝亲自砍下来。
可以说,这场战争之后,未来二三十年边关都不会有大规模的战争爆发。
战事结束,大军回京。身为后勤总管的宋子期继续留在边关也就没了意义,所以宋子期会跟随大军一起回京。
离着回京还有一天的时间。
宋子期趁着这个时间,来到宋安然租住的宅子里。
宋安然率先说道:“父亲,大军启程回京的事情,女儿已经知道了。女儿是和父亲一起走,还是推迟几天再走?”
宋子期说道:“和我一起走,就扮作小厮。让你推迟几天走,我不放心。”
宋安然抿唇一笑,“父亲有什么不放心的。有白一,有冯三,女儿的安全没问题。”
宋子期留意到宋安然眉梢眼角的笑意,试探问道:“见过颜宓了?”
宋安然心头大囧,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父亲,女儿在和你讨论回京的事情。”
宋子期笑道:“对啊,我是和你讨论回京的事情。回到京城后,要是颜宓还活着的话,就该将你们的婚期定下来。等到明年开春,你就要嫁给颜宓为妻。你说,我们现在讨论颜宓,和回京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
宋安然尴尬一笑,“父亲,我们不谈论颜宓,好不好?”
宋子期了然一笑,“果然是和颜宓见过了。前几天见面,开口就问颜宓的下落。这次见面,却对颜宓避而不谈。安然,你这是欲盖弥彰,自欺欺人。”
宋安然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瞒父亲,女儿的确和颜宓见过了。”
宋子期挑眉,“大牢里的陈思齐如今不能开口说话,也不能提笔写字,这件事情也是颜宓干的吧。”
宋安然笑了笑,说道:“什么都瞒不过父亲的火眼金睛。颜宓知道女儿为林默的遭遇不平,所以特意带女儿去大牢里见陈思齐。
陈思齐威胁女儿,说如果女儿不想办法放他出去,他就污蔑父亲是白莲教的同谋。陈思齐这人罪恶滔天,死不足惜。
只是让他说不出话,写不了字,没直接杀了他,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宋子期暗暗点头,说道:“陈思齐这个人的确不能多留,留着就是祸害。不过陛下点名要留下他的性命,在案子没了结之前,暂时不让他乱说话,也是一个办法。”
宋安然小心翼翼地问道:“父亲见过霍大夫了吗?陛下的身体怎么样?”
宋子期眼一瞪,显得很严肃。
宋安然面色坦然,她并不隐瞒自己对永和帝的情况很好奇。
宋子期沉着脸说道:“有些事情,你心里头清楚就行了,别问出口。”
这么严重吗?
宋安然压低声音问道:“父亲,难道陛下真的快不行了吗?”
“胡说八道。有霍大夫在,陛下的伤势迟早会好。”
宋安然却不相信这话,“既然陛下的身体迟早能好,父亲为何一脸凝重。”
宋子期暗叹一声,悄声对宋安然说道:“出京之前,陛下的身体就没有调养好。后来又在草原上吃了那么多苦,就算有太医跟着,身体亏空得也极为厉害。
陛下毕竟是几十岁的老人了,霍大夫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命。就算将伤势养好了,陛下也只剩下几年的寿数。
这件事情你知道就行了,千万别传入第三个人的耳中,就连颜宓,你也不能告诉他。”
“父亲放心,女儿知道轻重,女儿不会在外面乱说的。”
宋安然也跟着宋子期唏嘘了两声。在宋安然的印象中,永和帝依旧是那个强壮威严的壮实男人,以永和帝的身子骨,没出意外的话,再活个一二十年绝对不成问题。
结果陈思娴带毒的一刀,外加草原上吃风喝土几个月,最后陈思齐又给永和帝来了一支带毒的箭头。几件事情轮番折腾永和帝的身体,生生的将永和帝的寿命折损了十几二十年。
不得不说,陈思齐和陈思娴两兄妹的战斗力非一般人能比。
虽然他们两一个已经死了,一个即将死亡,但是这二人所作所为,一定会在某本书上留下一笔。
宋安然又问道:“父亲,霍大夫什么时候能回来?霍大夫一直待在陛下身边,安全吗?”
宋子期失笑,“你以为陛下会杀了霍大夫?”
宋安然也没隐瞒自己对永和帝有着深深的恶意猜测。宋安然压低声音说道:“父亲,自陛下登基以来,所行的事情,有几件是走寻常路的?几乎每一次有大事情发生,陛下都不会走寻常路,他只会过往的帝王更加疯狂。
这一次,先是断粮,接着粮草被毁,大军没有粮食差点饿死在草原上。陛下本人也受伤中了毒箭,差一点就走不出草原。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莫非父亲以为陛下不会追究太子的责任?
女儿现在最担心的事情,陛下不仅会追究太子殿下,还会发狂地追究所有留守在京城的官员责任,连带着太医们也别想独善其身。
父亲都说了,陛下只剩下几年的时间。陛下雄才伟略,承前启后,他岂会甘心?说不定他一发怒,就将怒火发泄在霍大夫的身上。
而且霍大夫对他的身体情况一清二楚,谁都不能保证,陛下会不会杀人灭口。
霍大夫是父亲做主带过来的,他虽然不是我们宋家人,可是我们宋家对他有责任。要是霍大夫真的有危险的话,父亲能不能想办法让霍大夫提早脱身?”
宋子期笑道:“霍大夫的安危你不用操心。一时半会,他不会有生命危险。陛下想要长久活下去,就指望着霍大夫给他调养身体。霍大夫现在可是陛下跟前的宝贝疙瘩。”
宋安然松了一口气,霍大夫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她就放心了。要不然她真的会很愧疚。
宋子期又嘱咐了几件要紧的事情,然后就回衙门忙去了。
宋安然坐在书房里,她有些担心颜宓,颜宓要如何回归大众视线。
永和帝对颜宓的杀心一日不消,颜宓就一日不安全。而且唐王是影一这个秘密,也着实惊人。
很明显唐王想要造反,而且已经开始行动。还有京城的太子殿下,得知陛下平安归来,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吗?
宋安然甩甩头,她不想为这些事情操心。
她回到卧房,打算领着丫鬟们收拾行李。明日一早跟着宋子期一起回京城。
卧房妆台上,一朵红纸折的花,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宋安然趁着丫鬟们没注意的时候,赶紧将红纸花收起来。
然后告诉丫鬟们,让丫鬟们安心做事,她就去书房看书。
回到书房,宋安然赶紧关上房门,拿出红纸折的花。
花折得很精致,就像是真花一样。宋安然都有些舍不得拆了这精致的纸花。
宋安然拿起纸花,放在阳光下观察,看看里面有没有写字。
宋安然看了又看,似乎,应该没有写字。
宋安然笑了起来,颜宓的小心思还真多,真没想到他会给自己送一朵纸花。
也不知道颜宓这会躲在什么地方,明天他会跟着大军一起启程会京城吗?在路上的时候,她有机会遇见他吗?
宋安然甜甜一笑,她拿出彩纸,她也想折一朵花送给颜宓。可是宋安然在手工这方面真的没什么天分,跟绣荷包一个水准,折出来的花,只能勉强看出来是一朵花。要是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一坨废弃的纸张。
宋安然叹气,她就不该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宋安然心想,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以琴棋书画来说,第一是棋,第二是琴,第三是书,第四才是画。
颜宓给她画过画像,要不如她也试着给颜宓画一幅画像。
想到就做,宋安然准备好笔墨之后,就开始动笔。
太阳渐渐西斜,火盆里的火苗都快熄灭了,书房里的温度也渐渐低了下去。
宋安然却没有任何感觉。
她认真的作画,每一个线条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
地上已经有四五张被丢弃的底稿,全是画到一半就被放弃了。
而今宋安然手中的这一副画,也是宋安然最满意的。
只见画上,一个肆意狂妄的年轻男子站在山巅,他手中握着一把利剑,利剑的顶端正滴着血。在男子的周围,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每个人都是被一剑封喉。
一只雄鹰在天空上翱翔,似乎在一刻就会冲出来,扑在男子的身上。
山脚下,还有无数的人在往山巅上冲。
山巅上的男子,眼中带着狂意和冷意。
这就是宋安然心目中的颜宓。以一人抵挡千军万马,无所不能的男人。
宋安然做完画,小心的吹干画纸上的墨迹。她喜欢这副画,当初颜宓在她心目中就是这样一副天下无敌的形象。他高傲,他狂妄,可是他却有狂傲的资本。
宋安然爱惨了这样的颜宓。
至于现在那位变得贱兮兮的颜宓,宋安然眨眼,表示她不认识。
那个贱兮兮的颜宓,那个污力值无下限的颜宓,绝对是她做梦梦到的。
嗯,就是这么一回事。宋安然愉快的催眠自己,看着画中的高冷男神,欢快地笑了起来。
宋安然郑重地将画作收起来,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将这幅画送给颜宓。至于之前送给颜宓的荷包,还是算了吧。那么丑的荷包,她还是回收自我毁灭比较好。
宋安然没想到,送礼物的时间会来得这么快。
当天晚上,颜宓偷偷翻墙爬进宋安然的卧房。
宋安然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指着床边的颜宓,有种无力吐槽的感觉,“你,你……你怎么又来了。你不怕被内卫的人发现吗?而且我都说了,我们需要时间冷静。”
颜宓一脸严肃地对宋安然说道:“我没办法冷静。一想到明天你就要了走了,又有好多天看不见你,我心里头就不爽。好安然,让我抱抱你。下一次抱着你,得等回到京城以后。”
宋安然一把推开颜宓,“你先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出现在大家面前?你总不能一直‘失踪’下去,这对你的前程没有好处。小心陛下直接对外宣布,你已经在对西戎的战斗中,英雄牺牲。”
颜宓嘿嘿一笑,没说话。
宋安然直接横了他一眼,“要是皇帝宣布你英勇牺牲,那我就嫁给别人。我可不想做个寡妇。”
“你要嫁给别人,你嫁谁我杀谁。还有,你和我在一起,我永远都不可能让你做真正的寡妇。每天晚上我都会努力满足你的一切需要。”
宋安然想要吐槽,贱兮兮的颜宓又出现了。
宋安然偷偷翻了个白眼,然后对颜宓伸手,“拿来!”
“什么东西?”颜宓一脸疑惑。
宋安然轻声说道:“我之前送你的荷包。”
颜宓笑了起来,“荷包都已经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东西,你干嘛又要要回去。”
宋安然瞪了眼颜宓,“我快给我,我有用。”
“除非你先告诉我做什么用,我才答应将荷包给你。”颜宓摸着宋安然的小手,调笑道。
宋安然瞪着颜宓,颜宓此时此刻就是一副浪荡公子调戏良家姑娘的架势。不过架不住颜宓有一张绝世容脸,所以就算他是浪荡公子,也是让人惊声尖叫,脸红心跳的浪荡公子。
宋安然哼了一声,装作不满的说道:“那个荷包做的不好,我想改一改。”
“我不嫌弃!”颜宓一脸深情地说道。
宋安然怒目而视,“我嫌弃,可以吗?”
颜宓笑道:“当然可以。不过荷包你已经送给我了,现在得由我做主。所以,我不想给你。”
啊啊啊,这个死男人。宋安然分明记得,当初她送荷包的时候,颜宓一开始还是一脸嫌弃的样子。被她逼迫着,才勉强接受了荷包礼物。如今却翻脸了,这小子翻脸真的比翻书还要快。
宋安然板着脸问颜宓,“要怎么样,你才肯答应将荷包给我。”
“那你先实话告诉我,为什么要将荷包要回去。别说你嫌它丑,想要改一改。这话不信。”
颜宓一副洞察了真相的样子。
宋安然哼了一声,“荷包本来就丑,我觉着做定情信物不合适。所以我另外准备了一份礼物。不过前提是你得先将荷包还给我。”
“你另外给我准备了礼物,真的?”颜宓一脸欣喜,“你先告诉我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宋安然摇头,冲着颜宓伸出手来,“先将荷包还给我,否则我不告诉你。”
宋安然一脸傲娇的样子。
颜宓呵呵笑了起来,“那可不行。你得先将礼物给我过目,我觉着很好,才能将荷包还给你。”
宋安然真想一把掐死颜宓这个混蛋。
宋安然干脆转变策略,以柔克刚。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她愣愣地看着颜宓,“你不信任我?你竟然不信我。颜宓,你知不知道你对我的不信任,伤我有多深。你,对得起我吗?呜呜……”
宋安然说完后,赶紧低头擦眼泪。一副被颜宓逼到赏心悦绝的模样。
颜宓有些发懵,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转眼就哭起来了。
颜宓赶紧抱紧了宋安然,“我信任你,我肯定信任你。你千万别哭。”
“你真信任我,那就将荷包还给我。”宋安然可怜巴巴地说道。
颜宓一脸为难,“荷包我没带身上。”
宋安然顿时愣了下,紧接着她就做出一副伤心欲绝,又痛苦绝望的模样。她手指着颜宓,伤心地控诉道:“我送你的荷包,你竟然都没带在身上。颜宓,你还敢说你不嫌弃它丑,你在说谎。”
“好安然,你先别伤心。我没带荷包在身上,是因为我怕掉了,怕辜负了你的心意。你也知道我每天跑来跑去的,荷包揣在身上真的一点都不安全。好安然,我正是因为重视你送我的礼物,所以才会珍而重之的放在安全的地方。”
颜宓一本正经地说道。
宋安然收住哭声,问道:“你没胡说八道?”
她怎么觉着颜宓就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颜宓一脸真诚地看着宋安然,“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
宋安然擦掉眼角的泪痕,“好吧,那我原谅你。下次你来见我,记得将荷包带上。”
“就不能将荷包还有新准备的礼物一起送给我?”颜宓问道。
宋安然白了他一眼,“不行。”
“那将新礼物先给我看一眼,总行吧。”
宋安然眼珠子乱转,其实心里头也是这么想大,好不容易作了一幅画出来,她当然希望有观众捧场赞美。
宋安然咬了咬唇,对颜宓说道:“你先等等,我去拿给你看。”
宋安然下床,跑到书房将今天白天辛苦画的画作拿到卧房。幸亏丫鬟们都睡死了,不然她肯定会惊动她们。
宋安然重新坐回床上,她含笑对颜宓说道:“你先将眼睛闭上。”
颜宓摇头,“我想亲眼看着你打开它。”
宋安然想了想,好吧,她就满足颜宓的要求。
宋安然将画作缓缓的打开,一副完整的画,逐渐呈现在颜宓的面前。
宋安然有些紧张,也有些得意,她自认为这幅画是极好的。她也在这幅画上面倾注了极大的心血。
宋安然见颜宓没有反应,心头一凉,紧张兮兮地问他,“我画的不好吗?你不喜欢吗?还是觉着我将你画的太血腥了?”
颜宓缓缓摇头,他抬头,对宋安然深情凝望,“安然,这幅画很好,非常好,我很喜欢。真的,我没骗你。从来没有人将我画得这么好,这么传神,将我所想所思都画了出来。安然,这世上懂我的人只有你,也只有你能画出我真实面。”
宋安然的心落到了实地。她笑了起来,“你真的喜欢?”
颜宓大笑起来,“当然喜欢。”
他从宋安然的手中接过画作,细细打量,“你画这幅画,一定花费了很多心思吧。安然,我真的很满意这副画作。我决定了,这幅画我会裱起来,然后挂在书房里,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
宋安然轻声笑道:“你喜欢就好。不过我可没打算今晚将这幅画送给你。你得先将荷包还给我,我才能将画作送给你。”
颜宓挑眉一笑,三两下就将画作卷起来,然后不等宋安然伸手抢夺,就将贴身放在衣服里面。
颜宓一脸得意地看着宋安然,眉梢眼角都像是在说,想抢回画作可以啊,先帮他将衣服脱光,就能抢回去。
宋安然大怒,这臭男人太不要脸了。
她就是太轻信颜宓,一见到颜宓智商就全喂了狗。否则这么简单的伎俩,她怎么会看不透。
宋安然对颜宓怒目而视,“颜宓,我生气了,我很生气。我打算十天之内都不会原谅你,现在也不想见到你。所以你走吧,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颜宓哈哈一笑,靠近宋安然,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宋安然以为颜宓会吻她的时候,就听颜宓说道:“真生气了?荷包我喜欢,这幅画作我更喜欢,两件都送给我不好吗?”
宋安然哼了一声,“荷包太丑,我必须收回。”
颜宓笑了起来,说道:“那下次我也送你一个比较丑的东西,我亲手做的东西给你好不好?你看你做了一件荷包给我,那下次我送你一件木雕,要不要?我木雕手艺也是最近才学的,血得很不好,做出来肯定会被你嘲笑。这样一来,我有了你的荷包,你有了我的木雕,我们可以彼此嘲笑。”
宋安然盯着颜宓,“你真送我一件木雕?”
颜宓点头,“说到做到,绝对不会反悔。”
宋安然抿唇一笑,她主动拉起颜宓的手,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送给我?”
“等你回到京城后,我就送给你。”
“你是和大军一起回京城吗?”宋安然关心地问道。
颜宓笑着摇头,“当然不会。我可能会比你们晚几天出发。这里还有些事情需要我来处理。”
“什么事情?要紧吗?是关于唐王吗?”
颜宓摸摸宋安然的头,“不用担心,所有的事情我都计划好了,等我忙完了,回到京城我会和你仔细说的。”
宋安然抓紧颜宓的手,“那你一定要保重自己。要是受伤了,等回到京城我肯定会亲自收拾你。”
颜宓挑眉一笑,“打算怎么收拾我?抽鞭子吗?”
啊啊啊!宋安然瞬间想到颜宓的污力值,要是放任他讨论抽鞭子这个话题,事情一定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宋安然冲颜宓冷哼一声,“不准说抽鞭子。”
颜宓笑道,“那说什么?跪搓衣板。”
宋安然咬牙,她好像打颜宓一顿,该怎么办?貌似打不赢啊,呜呜……可怜的,等成亲以后可怎么办啊。
宋安然干脆推了一把颜宓,“你赶紧走。”
颜宓指着自己的嘴唇,“先给我一个吻,我就走。”
宋安然认真问道:“只是一个吻,你就走?”
颜宓点头,他说话算话,就是一个吻。
宋安然深吸一口气,示意颜宓闭上眼睛。然后她缓缓的贴近颜宓的嘴唇。
宋安然想象得很美好,她只打算轻轻地碰触一下颜宓的嘴唇,像蜻蜓点水一样的轻柔纯真。
可是智商不在线的宋安然,完全忽略了颜宓这个混蛋。颜宓只答应一个吻,却没有说这个吻是什么样的吻。
当宋安然的嘴唇碰到颜宓的嘴唇的那一刻,颜宓果断的抱紧了宋安然,猛地加深这个吻。
本是蜻蜓点水的吻,瞬间变成了深吻。
宋安然先是捶打颜宓的胸口,渐渐地宋安然安静下来。最后宋安然干脆主动抱紧了颜宓,完完全全地被颜宓带着走,享受着这个吻。
可是她快要呼吸不畅了,颜宓抱着她抱得太紧了。她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窒息而亡。而且她还感受到从颜宓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欲望。再不停止的话,下一刻真的会擦枪走火。
终于,颜宓用着极大的毅力,克制了对宋安然下一步的行动。
一个吻远远不够,但是目前他们之间只能止于这个吻,不能比吻更多了。再多真的会出事的。
颜宓苦笑一声,他觉着自己是在自讨苦吃。明明知道现在没办法将宋安然吃进肚子里,可是他依然欲罢不能,次次都要自找罪受。想想一会又要到外面吹寒风,灭浴火,颜宓就觉着自己真是可怜。
颜宓抬手轻抚宋安然的脸颊,深情中带着一点点怨念,说道:“我要早点将你娶回家。”
宋安然笑道:“只要你公开露面,等回到京城之后,我们就能定下婚期。你要是不能公开露面,我爹肯定不会将我嫁给你。”
颜宓咬牙切齿,未来岳父大人真是残忍至极啊。
颜宓说道:“等着,我肯定很快就能公开露面,到时候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将你娶回家。”
宋安然抿唇一笑,“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你敢反悔的话,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颜宓点头,说道:“要是让我不娶你,我肯定会发疯的。安然,我发起疯来是很恐怖的。所以你要和我一起期待,早点嫁给我,做我颜宓的女人。”
宋安然浅浅一笑,“好!我答应你。”
颜宓大喜过望,他先是抱紧宋安然。紧接着又将宋安然推开,“不行,我不能再抱着你。否则我真的会疯的。安然,我该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回到京城之后我们再见面。”
颜宓用飞一般的速度逃了出去。他要去寒风中灭火,否则他会被浴火烧毁的。
卧房内,宋安然一脸娇羞地拍着自己的脸颊,真的让人很不好意思啊。
宋安然一脸怨念的咬着唇,哀怨地嗯嗯嗯了几声,为什么她和、颜宓见面总是这般偷偷摸摸的,为什么就不能正大光明。
该死的,就是因为她还没有嫁给颜宓,所以一切的事情都变得不可说。
宋安然感觉自己都快变成了十足恨嫁的少女,再这么下去,她真的会跟着颜宓一起疯狂的。
宋安然啊啊啊的哀怨的叫了几声。
起床喝了一杯水,脑子似乎清醒过来了。她捶捶自己的头,最近真的是越来越蠢了。总是被颜宓牵着鼻子走。
明知道颜宓是在胡说八道,她也会将颜宓的话当成真的。
这就是恋爱中的智商吧,根本就没有智商可言。
宋安然咬着牙,哼哼了两声。不过转眼,她又笑了起来。
她想起颜宓对她的承诺,还有木雕礼物,此时此刻她就已经开始期待了。
颜宓亲自雕刻的木雕会是什么模样,雕工会很粗糙吗?如果雕刻的东西太难看的话,她要不要嘲笑颜宓,顺便讽刺几句。还是大度的安慰他,开解他,违心地说雕刻得很棒,很真实。
哎呀,真是为难死她了。
谈恋爱真是一件又费脑子又伤脑子的事情。
宋安然感觉,自己和颜宓谈的这一场恋爱,她能傻三年。等将来她嫁给颜宓之后,她能傻一辈子。
想到自己的未来,就是在傻乎乎中度过的,宋安然又觉着自己好悲哀。
还没表现够自己的聪明伶俐,竟然就要傻乎乎地过一辈子。
嘤嘤嘤,这真是一个悲剧。
宋安然陷入各种胡思乱想当中,就连做梦也是做得乱七八糟的。
一大早,天还没亮,外面还刮着呜呜的寒风,宋安然就被丫鬟们叫醒了。
起床洗漱,做男人打扮,穿着小厮衣服。又将脸色匀净地化妆成蜡黄色,就像是身体不太好的样子。吃过早饭之后,宋安然坐上外表粗糙简陋,内里舒适宽敞的马车出发回京城了。
宋安然的马车跟在宋子期的马车后面,周围都是大军。
将士们个个英姿飒爽,浑身带着还没褪去的寒意和杀气,以及胜利的喜悦和袍泽死去的哀伤。
身处这群将士中,宋安然感觉无比的安全,同时又觉着无比得紧张。以至于宋安然都不敢轻易走下马车。要是有人问起,就直说病了,吹不得冷风。
大军走走停停,十多天之后,京城城门在望。
大军回到京城这一天,京城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文臣武将都在城门口迎接永和帝,以及胜利凯旋的大军。
大军在城门口停下,永和帝的车驾也在城门口停下。
宋安然偷偷的打开了一条缝隙,偷偷地往外面偷看。
她看到太子殿下领着文武百官就跪在雪地里,“儿臣恭迎父皇平安归来,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大周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和帝从马车里伸出一只手,朝着前方的文武大臣虚虚一扶,“众臣平生。太子到朕身边来。”
瞬间,文官集团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永和帝会对太子殿下做什么?会不会当场宣布废太子?
当初得知永和帝和韩王平安归来的消息的时候,文官集团瞬间分成了两派人马。
一派被称之为守旧温和派,他们主张按兵不动,将朝政处理好,静待永和帝和韩王归来。至于是非功过,大家以后再慢慢理论。
另外一派被称之为激进冒险派,这帮人主张剑走偏锋,干脆趁着永和帝没回京的时候,太子殿下直接称帝登基算了。
不得不说,这帮人的想法很大胆,很疯狂,但是也非常的不切实际。刚提出来,就被守旧温和派给拍死了。
守旧温和派大骂激进冒险派,是嫌太子殿下死得不够快吗,还想在火上浇油,简直是混账。
而且大火烧粮草,这件事情太子虽然有督查不利的责任,可是太子殿下毕竟没有坏心,也没有说要阴谋造反。就算永和帝追究太子殿下的责任,也不能借机将太子殿下给废了。
要是永和帝真打算那么干,他们就跪死在金銮殿前。
永和帝是屠夫,可是也不敢将让满朝的文官死个干净。
这就是文官们的底气。笃定永和帝需要他们,要用他们,绝不会将他们赶尽杀绝。
太子殿下有些胆战心惊地走到车驾前,“儿臣参见父皇,父皇身子骨可安康?”
永和帝示意太监刘福挑起车门帘子,露出一张黑瘦的脸。
太子殿下瞬间就激动得哭了起来,“父皇受苦了!儿臣无能,儿臣辜负可父皇的期望,没能看好大军的粮草,害得父皇吃苦。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太子殿下立马跪了下来。
文臣们也紧跟着再次跪下来,“微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众人异口同声,声势震天。
将士们看着这帮文官,一个个都怒目而视。
他们的袍泽,他们的同乡,他们的下属,他们的上司,多少人就是因为这帮文官做事不利,最后活生生饿死在草原上。还有那些原本可以活下来的受伤的士兵,就因为粮食不够吃,他们最终全都主动放弃了活命的机会。
那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因为粮食,他们白白死了一万多人。
一万多的老兵,这都是大周宝贵的种子啊!
不过将士们都没有出声,他们只是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太子殿下连着两次下跪,都是跪在雪地里。膝盖位置早已经脏污不堪。雪水透过棉裤,渗透到肌肤上,骨头缝隙里。
太子殿下觉着很难受,可是他依旧跪得笔挺笔挺。
永和帝这一回没有叫文官们起来,他放眼朝城门看去,眼神有些空洞。最后目光落在太子殿下身上,“这些日子,京城还好吗?”
太子殿下内心忐忑不安,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惶恐又坦然清白的模样,说道:“回禀父皇,京城一切安好!”
永和帝神情严肃地说道:“看来朕当初就不该将你派到边关任事,而应该让你留在京城监国,如此一来,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太子殿下,你说对吗?”
“儿臣惶恐!”大冬天的,太子殿下一头的冷汗。
有文臣也跟着叫起来,“请陛下给太子殿下一个解释的机会。”
永和帝冷哼一声,“朕什么都还没说,你们一个个就急着跳出来为太子殿下开脱。怎么,现在在你们心目中,只有太子一人?那你们将朕置于何地?”
“微臣惶恐!”
永和帝大怒道:“你们一点都不惶恐。你们这帮王八羔子,你们巴不得朕死在草原上,好给太子殿下腾位置,对不对?”
宋安然早就知道永和帝是个嘴炮,发起火来什么话都敢说。
听说了那么多回,今天才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宋安然果然被惊了一跳。
永和帝这还没进京城,还没说到两句话,就直接指责太子殿下阴谋造反,这嘴炮功夫真是没谁了。
“陛下明察,微臣等人绝无这个想法。”
太子殿下肝胆俱裂,脸色灰白,他急切地说道:“儿臣惶恐,儿臣有罪,儿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想,更不敢这么做。父皇,儿臣纵有千般错处,但是儿臣绝无叛逆之心,求父皇明察。”
“请陛下明察。”
永和帝呵呵冷笑,“明察?你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将各种痕迹都抹干净了,你们这会让朕明察,朕怎么查?查来查去,不都是你们的套路。朕告诉你们,你们那点小心思,朕闭着眼睛都能猜到。”
太子殿下哭喊道:“儿臣真的是冤枉的。”
永和帝怒斥太子殿下,“你给朕闭嘴。你一个大老爷们,没让你跟着朕到草原上吃苦受罪,你有什么资格哭?你就是被这帮文臣给带坏了。
真本事没二两,算计人的本事比谁都强。一个个全都该死,你们巴不得朕死在前面,朕偏要活着回来。朕告诉你们,仗虽然打完了,但是这笔账才刚刚开始清算。
谁有罪,谁没罪,朕会一一查清楚。该死得都得死,不该死的朕自然会饶他一命。你们都好自为之吧。”
永和帝撂下这番话,就重新坐回车驾内。启程,进城,回宫。
只留下太子殿下和文官们继续跪在雪地上,一个个凄风苦雨,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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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小偷小摸
进了城之后,宋子期随永和帝进宫。宋安然则坐着马车回到宋府。
回到久违的家园,看着熟悉的地方,宋安然心头有很多感慨。
算算时间,离开还不到两个月,可是她却觉着好像是离开了两年,五年,甚至八年这么久远。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就像是两个月前和两个月后的京城,已经彻底发生了改变,变得她不认识了一样。
其实人还是那些人,物还是那些物,就连房间里的摆设都和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喜春高兴地告诉宋安然:“姑娘,我们离开后没人来过。目前检查了内院,没人动过内院的东西。”
宋安然点点头,对于这一点她很满意。要是自己的宝贝卧房被一群臭男人翻找过,她一定会觉着恶心想吐的。
如此说来,太子殿下做事还算温和,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疯狂。可是火烧粮草的事情,无论如何都太过丧心病狂。就算太子殿下本人不愿意,可他至少纵容或者无视了这种行为。
宋安然甩甩头,不去想朝政。那些事情还是让男人们操心吧,她只需要赚赚小钱,享受生活,等着嫁给颜宓就行了。
真是一点野心都没有的想法,宋安然自嘲一笑。
宋安然对喜春说道:“派人去侯府说一声,就说我们平安回来了。当初走得太匆忙,都没来得急和大姐姐亲自道别。不知道她会不会有想法。”
喜秋建议道:“姑娘要不安排个时间亲自去一趟侯府,也见见大姑奶奶。大姑奶奶的肚子得有六七个月了吧。算算时间,差不多正月里就该生了。”
宋安然想了想,对喜秋说道:“那就明天去侯府。喜秋,你去准备几分礼物,明天我带到侯府。给大姐姐的礼物,要用心一点。都准备一点药材棉布棉袄。
侯府大太太我不放心,大姐姐身边得用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可她们毕竟是下人,不能明着和主子对着干。大姐姐在侯府的日子过得肯定不会太痛快。”
喜秋说道:“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去准备。其实姑娘也不用太担心,侯府有老夫人照看着,而且大姑奶奶自己也立得住,奴婢就不信侯府大太太真敢磋磨大姑奶奶。要知道大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侯府第四代长孙。”
喜春顺口就说道:“说不定大姑奶奶肚子里怀的是闺女。”
“就算是闺女,那也是侯府的嫡长孙女。”喜秋哼了一声。
宋安然轻声一笑,“沐绍表兄和大姐姐都是庶出,他们二人生出来的孩子,侯府未必会承认孩子是侯府的嫡长孙。毕竟他们两夫妻将来都会分家出去。”
喜秋就说道:“姑娘,话虽这么说,可毕竟还没分家。要分家也得等两位老人不在了。而且就算两位老人不在了,只要大老爷还在,大老爷也不会让姑爷分出去单过。
如今侯府只有姑爷会读书,姑爷将来可以靠着科举出仕。大老爷只要没有老糊涂,就不会放任这样有出息的儿子出去单过。”
宋安然笑了笑,“或许吧。”
话虽这么说,可是宋安然内心却不这么想。
两位老人还在的时候,还能压着方氏,不准方氏乱来。
等两位老人不在了,偌大的侯府,届时没人能够压制方氏。至于大老爷,他不被方氏压着就算不错的。不过看样子,这种可能性很小。
大老爷这个人,没什么野心抱负,这辈子也注定不会有大出息。而且他还有个毛病,不喜欢揽事,耳根子还比较软。
到时候侯府内院真要出点什么事,以大老爷的性子肯定会想办法逃避,实在逃不了了,他也会顺从方氏的意见,按照方氏的意思办事。
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两位老人一旦相继离世,蒋沐绍和宋安乐就会被迫搬出侯府。至于能分到多少家产,有方氏在,宋安然根本就不指望。
说来说去,最后蒋沐绍和宋安乐还是得靠着宋安乐的嫁妆过活。就连现在,宋安乐的生活开支,绝大部分也是靠着嫁妆支撑。
真要指望侯府出钱给她养胎,估计等到孩子出生,也只等到三瓜两枣。
女人的嫁妆为什么重要,从这些生活细节中就完美的体现了出来。
钱是人的胆,同理,嫁妆就是已婚女人的胆。
如果嫁的男人不靠谱,好歹手里面还有嫁妆,不至于太过绝望,孩子们也能有所依靠。
宋安然甩甩头,这个问题不能深想下去。一深想下去,就难免想到晋国公府那家子。等她嫁给颜宓之后,她也会像宋安乐一样,面对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
回京之前,没人提前回来通知一声。宋府的下人,多半都还在城外的山庄里住着。
这会临时派人去将下人们叫回来,还得花费点时间。
暂时,只能靠着宋安然身边的下人收拾院落,准备午饭。
宋安然泡了半个时辰的热水澡,洗掉两个月的风尘和疲劳,顿时觉着神清气爽,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甩甩半干的头发,宋安然就感慨,西北那地方是真苦。吃,吃不好。睡,睡不好。每天寒风肆虐,出个门不仅受冷风吹还要吃沙子。她能在西北边关坚持一两个月,真是一个奇迹。
宋安然自得一笑,看来她还是有吃苦耐劳的特质。
吃过午饭之后,宋安然拿了一本书躺在美人榻上悠闲度日。
窗外雪花在飘,书房里烧了地龙,暖洋洋的。
手边一杯香茗,手里捧着一本书,这样的日子很惬意。
宋安然舒服得伸了个懒腰,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话果然没错。而且她的窝还不是狗窝,得算在金窝银窝一类。
想到这里,宋安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从怀里拿出颜宓折叠的纸花,嘴角一翘,心里头甜滋滋的。颜宓这会还在路上吗?他在忙些什么?他答应给她的木雕雕好了吗?几天之后她才能见到颜宓。
哎呀,她和颜宓也没分开多久,怎么就如此想念。真是恨不得天天都腻在一起,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分离。
宋安然脸颊一红,她这是中了爱情的毒,毒药是颜宓,解药同样是颜宓。
宋安然抿唇一笑,颜宓也中了爱情的毒?那她是颜宓的解药吗?
紧接着宋安然的脑海中就出现了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宋安然赶紧甩甩头,真是够了。她不能再继续想下去。
宋安然重新拿起书本,装作努力看书。
可是看了大半天,页码还是没有变动过。
宋安然手里面一直拿着颜宓送给她的纸花,眼睛愣愣的,一会笑一会忧,跟个神经病一样。
喜秋在门口偷偷张望了一眼,掩嘴偷笑。
她对小丫鬟们示意,千万别进去打扰宋安然。至于宋安然的那点心事,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天黑之后,宋子期才回到家里。
宋安然听说宋子期回来了,就赶到外院书房。
宋安然小心翼翼地问道:“父亲,外面情况还好吗?”
其实她是想问永和帝到底会不会废太子。估计所有人如今都在关心这个问题。
宋子期面无表情地说道:“外面的情况当然不太好。今天在城门口发生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如今大家心里面都没底,谁都猜不透陛下的心思。”
真的没人能够猜透永和帝的心思?宋安然不相信。至少闻先生就猜透永和帝的心思。
这次出征西戎,闻先生以谋士的身份跟随在永和帝身边。
闻先生也是六七十的老人了,一把老骨头跑到草原上折腾了半年,累得够呛。只可惜,宋安然一直没机会和闻先生见面。
宋安然四下看了看,悄声问道:“父亲,陛下会废了太子吗?”
宋子期目光锐利地盯着宋安然,显然很不满意。“胡说八道。这个问题我就当做你没问过。”
废太子的问题果然太过敏感,宋子期根本就不想谈论这个问题。
宋安然也没执着于这个问题,“父亲,太子殿下接下来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总可以谈论吧。
宋子期长叹一声,似乎中太子殿下的事情给了他太多的困扰。
宋子期想起今天下午,文臣们围着他打听永和帝的心意,内阁大佬们明里暗里的暗示他要替太子殿下说好话。就连东宫那边也派了人联络他。
如今所有人都将宋子期当做文官联络永和帝的桥梁,似乎只要宋子期肯出面替太子殿下说好话,太子殿下就能化险为夷一样。
宋子期对此感到很无力。他一个人不能和整个文官集团为敌。但是他也不能冒着前程毁掉的危险在永和帝面前替太子殿下开脱。
当初太子殿下在文官集团的支持下,争取到了后勤总管的差事。期间,晚送了两次粮食,害得永和帝率领的中军先是断粮两天,接着断粮三天。
后来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就是火烧粮草。造成几千人上万人饿死。连一国皇帝都差点饿死在草原上。
这些事情太子殿下想不背锅都不行。
说实话,宋子期也不知道永和帝会如何处置太子殿下。最坏的情况就是废太子,这正是文官集团最为担心的事情。
文官集团花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还有时间,辛苦将太子殿下捧上去,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殿下被废。如果永和帝真要废太子,结果必然是朝廷震动,天下震动。朝堂势力也会随之大翻转。
好一点的情况就是永和帝消气,会惩罚太子殿下,但不会废了太子殿下。只是对这一点,没有一个人有把握。
永和帝向来都是一个狠辣无情的人,他有可能放过太子殿下吗?
所有人心里面都明白答案是不。
宋子期宋安然说道:“我出宫的时候,太子殿下还跪在东暖阁门口请罪。可是陛下不肯见太子殿下,也不肯让太子殿下起来。后来在衙门里又听说,东宫世子也去了东暖阁,陪着太子殿下一起下跪。”
宋安然微蹙眉头,太子殿下莫非认为跪一跪就能解决问题吗?
如今天下都讲究孝道。或许太子殿下认为,只要他诚恳认错,做出孝顺儿子的样子,永和帝就会原谅他。
可能吗?显然是不可能的。永和帝是谁?那就是个屠夫!屠夫会心软,简直就是笑话。
不过对于太子殿下来说,目前也没有比跪下请罪更好的办法。
宋子期继续说道:“这件事情才刚刚开始,接下来会怎么发展,没人能说得清。未来一段时间,京城肯定不会太平,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安然,你明白吗?”
宋安然点头,表示明白。
最坏的打算,就是一旦永和帝废太子,大开杀戒的时候,宋家就必须果断的做出反应,要么离开京城,要么赶紧抱大腿。
总之要在**来临之前,选择好自己的立场。
宋安然悄声问宋子期,“父亲,我们宋家拿自己的粮食救了韩王殿下的性命。韩王殿下就没有对父亲表示点什么吗?”
宋子期笑了笑,“你认为韩王殿下该如何表示?当着陛下的面,他能怎么表示?”
宋安然捏着鼻子笑了笑,“女儿就是随口一说。”
宋子期笑道:“安然,有些事情不需要表示,大家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宋安然笑了起来,“看来父亲和韩王殿下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什么乱七八糟的。”宋子期瞪了眼宋安然,乱说话,该挨打。
宋安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宋子期示意宋安然先别开玩笑。宋子期严肃地对宋安然说道:“最近你要管束好家里的下人。除了每日采买,没有要紧的事情就别让下人随意出门。听到了吗?”
“父亲放心吧。我们宋家的下人个个都守规矩。”
……
第二天,宋安然如约前往侯府拜访。
这一两年,因为三老爷在南州开矿赚了不少钱,侯府的日子好过了很多。方氏再也不用因为账房没钱,跑到老夫人古氏这里腆着脸要私房银子。
没钱的时候,大家为了钱发愁,为了钱闹矛盾。三瓜两枣也要算计得清清楚楚。
如今侯府有了钱,一改过去紧巴巴过日子的状态,可是这为了钱闹矛盾的事情是不减反增。
方氏指责三老爷贪墨。瞧瞧三太太高氏十天半月就添一件新首饰,还偷偷往娘家塞钱,无法想象三老爷这一两年在南州开矿顺手贪墨了多少银子。
三太太则指责大房吃现成的。三老爷在南州凄风苦雨,已经快两年没回来了。大老爷则坐享其成,拿着三老爷辛苦挣来的钱在外面交际应酬。应酬完了还嫌弃他们三房挣的钱臭,真是岂有此理。
最近一段时间,三太太高氏三天两头的找老夫人古氏闹。
钱是导火索,但是真正的原因是三太太高氏和三老爷两地分居,一转眼就是一两年。如今三老爷在南州乐不思蜀,三太太高氏彻底慌了。
三太太高氏借着方氏说闲话的机会,哭着嚷着,说要去南州找三老爷,和三老爷一起过苦日子。免得留在侯府,三天两头的遭人白眼,被人说各种闲话。
老夫人古氏安抚了几次,三太太高氏只是一味的要去南州。还说要坐宋家的海船顺路去南州,正好赶在过年之前和三老爷一家团聚。
老夫人古氏又拿孩子说事。孩子们渐渐大了,小子要读书,姑娘要出嫁。真要一家子跟着去南州,那怎么行。将孩子单独放在家里,高氏肯定也不放心。
依着老夫人古氏的意思,高氏闹一闹就行了,别没完没了的。带着孩子守着家,手里面还捏着钱,这日子不好吗?不就是男人不在身边。
男人不在身边的女人多了去了,难不成每一个女人都得跟高氏一样,三天两头闹着去男人那里。真要这样,那谁家都别想过安宁日子。
可是高氏不吃这一套。她就是要去南边和三老爷团聚。
宋安然来侯府拜访这一天,正好又赶上高氏在松鹤堂闹场子。
宋安然还没走进大厅,就听见三太太高氏在房里面哭诉。
“儿媳独守空房守了一年多快两年了,原本说好的,过年的时候让我家老爷回来的。可是最后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耽误,让我家老爷没办法回来一趟。
老夫人,儿媳也不瞒你,儿媳就是不放心我家老爷独自一人在外面。南州那地方我都听人说了,姑娘们个个胆大得很,我家老爷一个大老爷们,他守得住吗?
儿媳可不想等过几年,我们三房又多了一群莺莺燕燕。老夫人,这一次儿媳一定要带着人去南州。儿媳都打听清楚了,坐宋家的船出海,几天时间就能到南州。
至于几个孩子,我都带在身边。要是孩子们不适应那边的生活,过半年我再送他们回京城。”
老夫人古氏叹气,“这都年底了,马上要过年了。你这个时候闹着去南州,你这不是胡闹吗?赶紧打消这个念头,老身就当你没说过这些胡话。”
“就算老夫人不高兴,儿媳还是要去南州。过年之前必须去。”三太太高氏一副坚决不妥协的态度。
眼看里面就要吵起来了,宋安然赶紧轻咳一声,让丫鬟掀门帘子。
见宋安然来了,老夫人古氏和三太太高氏都暂停之前的话题。
宋安然一脸笑眯眯的给老夫人古氏还有三太太高氏请安行礼,又将礼物送上。
老夫人古氏笑呵呵的,“每次过来都带着礼物,这也太见外了。两家住得这么近,又是亲戚,人来了就好,以后啊就别带礼物了。”
宋安然抿唇一笑,说道:“外祖母,这是家父和孙女的一点心意。原本家父也该来的。只是衙门公务繁忙,家父实在是脱不开身,故此只有孙女过府拜见外祖母。”
老夫人古氏笑道:“你父亲正儿八经是个大忙人,那能让他过来。你能来看望老身就很好。”
古氏冲宋安然招手,让宋安然到她跟前说话。
古氏拉着宋安然的手,说道:“当初你们走得那么匆忙,老身想要嘱咐几句都没时间。好在如今雨过天晴,你们又都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对了,安杰和安平他们呢?还没回来吗?”
宋安然笑着说道:“已经派人去接他们了。估计明天就能回家。”
“回家就好。外面千好万好也比不上自己的家。”说完这话,古氏还略有深意地朝三太太高氏看了眼。
三太太高氏紧紧的抿着唇,表情很严肃,眼神很坚定。反正无论如何她都要去南州和三老爷团聚。古氏如果不松口的话,她就去找老侯爷。甚至请娘家人出面。她就不信,侯府还能真拦着她,不让她出门。
古氏又问宋安然:“安芸那个孩子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宋安然点点头:“安芸妹妹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小时候的事情她都能想起来一些。”
“那就好,那就好。那个孩子遭了大罪,能恢复回来,可见老天爷还是有眼的。”
老夫人古氏又问了下西北那边的情况,心疼宋安然走了一趟西北,在西北吹风吃沙子。
宋安然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孙女这次跟着父亲去西北,并没有帮到什么忙。反而还要父亲替我操心。”
“你一个姑娘家,要帮什么忙?你不给长辈添乱,就是帮了最大的忙。安然啊,你是女孩子,不要那么辛苦,知道吗?”
宋安然心下感动,“外祖母的话,孙女谨记在心。孙女以后不会那么辛苦的。”
古氏笑了起来,“那就好。眼看着你也要嫁人了,你的嫁妆准备得怎么样?”
宋安然羞涩一笑,“准备得差不多了。”
古氏一脸关心地问道:“婚期定了吗?”
宋安然摇头,“还没定。父亲的意思是在年前定下来。明年开春办婚礼。”
“明年开春办婚礼,很好啊!要是赶着现在办婚礼,这天气也太冷了,可苦了你。等明年开春办婚礼,那时候嫁到晋国公府,你也能轻松一点。”
宋安然眨眨眼,明白古氏是指新媳妇伺候公婆的事情。冬天做新媳妇,难免要受点罪。春天做新媳妇,虽然一样要受罪,可至少春天暖和,不像冬天冷得跟下刀子一样。
三太太高氏突然出声,打断祖孙两人的谈话。
三太太高氏开口问道:“安然,你和我们大家说一说南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宋安然先是朝古氏看去。
古氏冲宋安然点点头,宋安然才开口说道:“回禀三舅母,南州那地方在京城看来,是个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可是实际上南州那地方很富庶。
那里不仅矿山多,而且还有海贸。因为海贸,许多有钱人都在南州置产安家,因为这些有钱人,小老百姓们也跟着受益。到有钱人家帮工一个月的工钱,都够一家老小两三个月的开销。
而且南州除了山以外,也有许多平地,稻田。南州的老百姓学暹罗那边,如今一年种两季水稻,日子好过了很多。
真要说南州有什么不好的,就是山多,和别的地方来往坐船更方便。还有就是那边文风不盛,想要在南州找个好夫子比较困难。”
三太太高氏听完了,顿时激动起来,“老夫人,你也听到安然刚才说的。南州那地方没什么不好,你就让儿媳带着孩子们去跟我家老爷团聚吧。
儿媳都快两年没见过我家老爷了,我心里头想得慌。再这么下去,只怕我家老爷都已经将我们这一家子全忘到了脑后。”
宋安然装作一脸疑惑的模样,接着又很尴尬的对老夫人古氏说道:“外祖母和三舅母有要紧事情商量,孙女不如先去看望大姐姐。”
古氏拍拍宋安然的手背,说道:“你去吧。走之前记得再来看看老身。老身还有好多话没和你说。”
“孙女遵命。”
宋安然带着丫鬟们离开松鹤堂,刚出大门,就听见三太太高氏拔高了音量和老夫人古氏争吵。
宋安然摇摇头,三太太高氏打定了主意,只怕老夫人拦不住。
如果三太太高氏真要去南州,用自家的船顺带他们一家人过去也挺方便的。
宋安然来到宋安乐所住的院落。
院子里说说笑笑的,听着很欢乐。
宋安然让门房婆子领着进去,就瞧见宋安乐正挺着一个大肚子,坐在屋里的摇椅上。
宋安乐见到门口的宋安然,顿时激动得要站起来。
宋安然赶紧制止,“大姐姐千万别急着站起来。你可慢一点。要是出了点事情,我这做姨妈的可是大罪过。”
宋安乐捂着嘴笑了起来,“孩子哪有那么金贵。大夫也说了,我这月份要多活动活动,要不然生的时候可就要遭罪了。”
宋安然挨着宋安乐坐下来,她问宋安乐,“大姐姐,我能摸摸你的肚子吗?”
“你摸吧,可惜这会孩子没动静,你要是能等一两个时辰,孩子就该醒来踢腿了。”
一个丫鬟笑着说道:“二姑娘还不知道吧,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可调皮了。每天都要踢少奶奶的肚子。踢得厉害的时候,少奶奶都没办法站起来走路。”
宋安乐笑着横了眼丫鬟,然后对宋安然说道:“也就是最近这段时间动得有些厉害。尤其是晚上的时候,害得我到半夜三更才能睡着。”
宋安然笑道:“这个孩子一定很健壮,十有八九是个男孩。”
“是吗?好多人也都这么说。”宋安乐一脸满足的笑了起来。
“姐夫了?怎么没陪在你身边。”宋安然问道。
宋安乐笑道:“我让他去书院了。我现在不要紧,用不着他天天守在家里。等要生的时候他天天守着我也不迟。”
宋安然关心地问道:“大姐姐,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没人为难你吧。”
宋安乐挥挥手,示意丫鬟们都出去。然后她悄声对宋安然说道:“大太太最近这段时间,三天两头和三太太闹架,她都没空搭理我。
倒是邱姨娘有些麻烦。偏生邱姨娘又是表哥的生母,我又不好对她说重话,更不好意思在表哥面前告状。我要是告状说邱姨娘不好,我怕表哥心里头会有想法,觉着我事多,娇气。不容人。”
宋安然挑眉,关心问道:“邱姨娘做了什么吗?”
宋安乐悄声说道,“自从我怀孕之后,邱姨娘就经常过来。一开始我以为她是关心我肚子里的孩子,我还挺高兴的。
可是后来我就发现每次她走的时候,都会顺手拿点东西。一开始只是一些点心什么的,后来就开始顺手拿丫鬟们刚做好的荷包,剩下的布料。
如今又开始往我首饰盒里面伸手,拿了我两根簪子还有几朵珠花。前两天她过来看望我,当时丫鬟们在做账,有几两散碎银子放在桌上,结果也被她顺手拿走了。
我当时气坏了,就派人去她院子里见她,让她将银子交出来。结果她哭天抢地的,说我冤枉她。我这里的小丫鬟亲眼见到她将银子揣在荷包里,我哪有冤枉她。
为了这件事情,我气的晚饭都没吃。幸好这两天表哥没回来。要是表哥也在的话,邱姨娘肯定会找表哥哭诉,说我的坏话。到时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我要是说实话,你说表哥会相信我吗?邱姨娘再不好,也是他的生母。我说他生母偷东西,岂不是间接在嘲笑他。”
宋安乐一脸烦恼。
宋安然抿唇笑了起来。
宋安乐推了宋安然一把,“你可别笑。我都快愁死了。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好,就会影响我和表哥的感情。我不想因为这点事情,让表哥对我有看法。可是一直忍着也不行。邱姨娘分明是得寸进尺的人。我要是容忍了她,下次她就该直接问我要嫁妆了。”
“大姐姐还不糊涂,知道这种人容忍不得。”
宋安乐眼巴巴地看着宋安然,“安然妹妹,你主意多,你帮我想想,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
宋安然笑道:“这件事情其实很好解决。邱姨娘最在意什么?自然是姐夫的前程。你拿姐夫的前程威胁她,绝对一吓一个准?”
“怎么威胁?”宋安乐有些紧张地问道:“不会真的影响到表哥的前程吧?”
宋安然挑眉一笑,“这么简单的办法,莫非大姐姐真的想不到、”
“二妹妹,你既然开了头,不如好人做到底,帮我解决了这件事情好不好?”
宋安乐摸着自己的大肚子,“二妹妹,你看我一个大肚子,自从怀孕之后,这脑子就不太好使。你问我有没有想到,我是真没想到。我要是有办法,也不会在这里发愁。”
宋安然笑了笑,“好吧。这件事情你出面还真不太合适。你毕竟是她的儿媳妇,你出面教训她,那就是不孝顺。这样吧,你派人将邱姨娘请来,我亲自和她说。我就不信,邱姨娘还能是滚刀肉,什么都不在乎。”
“二妹妹,真是太感谢你了。有你出面,我是一点都不担心。”
宋安乐赶紧命人将邱姨娘请来。
之后宋安乐又问宋安然,“安然妹妹,你说我要回避吗?”
宋安然想了想,说道:“你还是回避吧。你要是亲眼看到她丢脸的样子,以后你们就更没办法好好相处。”
“我听二妹妹的。”
宋安乐躲到隔壁厢房,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大厅里的情况。
邱姨娘被请了过来。
邱姨娘原本欢天喜地的,结果只看到宋安然,而不是宋安乐,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宋安然轻声一笑,“邱姨娘似乎不喜欢见到我。”
“二姑娘说笑了,婢妾见到二姑娘,比谁都欢喜。”
邱姨娘小心翼翼地坐下。
邱姨娘因为生了蒋沐绍这个有出息的儿子,底气还是很足的。不过她心里头还是很怵几个人。一个是方氏,一个是老夫人古氏,再有一个就是宋安然。
宋安然不是侯府的人,可邱姨娘偏偏害怕宋安然,这事也挺有意思的。
邱姨娘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反正她一见到宋安然,她心里头就发虚。总觉着宋安然眼睛一瞪,就能看透她。
宋安然瞧着邱姨娘怯生生的模样,笑了笑说道:“邱姨娘别怕。今儿请你过来,就是聊聊家常。”
邱姨娘尴尬一笑,想说两人没什么好聊的,可是她没胆子说。
宋安然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说道:“我今儿来看望大姐姐,我听下面的丫鬟说邱姨娘最近也常来。不仅常来,而且每次离开的时候都会顺手带点东西走。小到几块点心,荷包,碎布,大到金簪珠花还有银子。这事没冤枉邱姨娘吧。”
邱姨娘顿时叫屈,“我冤枉啊,二姑娘,你可不能听那些丫鬟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拿自己儿媳妇的东西,这么丢脸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邱姨娘,“有没有拿过,我们心知肚明。”
宋安然抬手制止邱姨娘继续叫屈,宋安然开门见山地说道:“邱姨娘知不知道,对于沐绍表哥来说,什么最重要?”
邱姨娘顿时一愣,怎么又说到蒋沐绍头上。
宋安然没等邱姨娘的回答,她继续说道:“对于读书人来说,名声最重要,名声甚至比读书更重要。
邱姨娘,你说改天要是书院里传出沐绍表哥的生母是个小偷,小时偷针,大了偷金,最后偷到自己儿媳妇的房里面的传闻,你说沐绍表哥会怎么样?
你说书院还会要他吗?那些同窗还有先生看得起他吗?你说他还有前程可言吗?”
“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样做会毁了沐绍的前程。”
邱姨娘急切地叫了起来。
宋安然冷漠一笑,“是啊,的确会毁了沐绍表哥的前程。可是这事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偷东西。大不了等沐绍表哥前程尽毁后,我就带着大姐姐回宋家去。我就不信蒋沐绍还有胆子到宋家要人。”
“你,你……二姑娘,你好狠的心啊……”
宋安然嘲讽一笑,“我哪里狠心?真正狠心的是你啊,邱姨娘。你明知道偷东西不是好事,会毁了名声,甚至牵连到沐绍表哥头上,可是你依然这么做了。就算蒋沐绍前程尽毁,毁了他的人也是你这个做生母的。”
“二姑娘,你到底要怎么样?你直说好不好?求你千万别毁了沐绍那孩子的前程。”邱姨娘可怜巴巴地望着宋安然。
宋安然冷哼一声,“这么说来,邱姨娘是承认偷了我姐姐房里的东西?”
邱姨娘连连点头,“是,是。我该死,我不该贪心,我不该眼红,不敢心里有怨愤,求二姑娘开恩啊。沐绍他既是你的表哥又是你的姐夫,你也不忍心他前程毁掉,对吧。”
宋安然嗤笑一声,“邱姨娘,你到儿媳妇房里偷东西这件事情,我要是告诉了老侯爷,你说会发生什么情况?”
宋安然目光冰冷地盯着邱姨娘。
邱姨娘心头一惊,“我,我……我已经知道错了,求二姑娘放过我,好不好。”
宋安然冷笑一声,“沐绍表哥是个很有前途的人,老侯爷为了维护沐绍表哥的名声,你说老侯爷会不会赐你一杯毒酒?或者将你打发到千里之外的祖宅吃斋念佛,青灯古佛一辈子?”
邱姨娘一脸惨白,她是真的被吓住了。因为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邱姨娘扑通一下,直接给宋安然跪了下来。“二姑娘,求你开恩,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没有沐绍媳妇的同意,我以后绝对不会踏入这个院子一步。我要是再偷沐绍媳妇的东西,我就天打雷劈,到时候二姑娘想怎么收拾我都行。只求二姑娘能够守口如瓶,给我一个机会。”
宋安然顿时笑了起来,弯腰,亲自扶起邱姨娘,“我可是晚辈,邱姨娘给我行这么大的礼,岂不是折杀我。姨娘放心吧,只要以后你的手别乱伸出来,我自然不会提刀斩断你的手。”
宋安然温和地笑着,邱姨娘却觉着浑身发寒。
宋安然果然是个煞星魔王。
宋安然虽然离开了侯府,可是侯府依旧流传着关于她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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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废太子
邱姨娘离开后,宋安乐才从隔壁厢房出来。
她偏着头,略有深意地看着宋安然。
宋安然笑着问道:“大姐姐干什么这么看我?难不成我脸上有东西?还是说我用姐夫威胁邱姨娘,大姐姐不高兴了?”
宋安乐缓缓摇头,说道:“我没有不高兴,相反,我很高兴。二妹妹,我发现真的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到你。在我眼里千难万难的事情,到你这里,几句话的时间就想出了解决的办法。而且还不用惊动表哥,就将邱姨娘给镇住了。”
宋安然笑了起来,自嘲道:“恶人还需恶人磨,而我就是那个‘恶人’。大姐姐,你平时给人的印象太过和善,大家都觉着你好说话。
刚才我对邱姨娘说的那番话,换做你来说,肯定就没有这么好的效果。十有八九,邱姨娘根本就不相信你真的敢这么做。
反之,换做我来说这番话,邱姨娘可不敢赌这万分之一。因为她知道我就是个‘恶人’,说得出做得到。”
宋安乐苦笑一声,“看来做人太和善也不太好。人人都当我是软柿子,好说话也好捏。都不怕得罪我,更不怕我去告状。因为她们知道我不可能真的去告状。就算真的告状,我也没办法像二妹妹这般理直气壮,气势惊人。”
宋安然笑道:“大姐姐不用灰心。这种事情是需要历练的。等你经历的事情多了,终有一天你也会和我一样,变成一个‘恶人’。届时你说出的话,没有人敢不听。”
“真有那么一天吗?”宋安乐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宋安然指着宋安乐的肚子,“大姐姐如今连孩子都有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大姐姐要对自己有信心。你要明白,你可是宋家的长女。宋家的名头,足以碾压侯府上下所有人。”
宋安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实话,她对宋家的名头究竟有多大的威力,她没有一个清晰的了解。
毕竟她不像宋安然会经常接触外面的人。她以前做姑娘的时候,一年到头大部分的时间都窝在闺房里。嫁人之后,整天周旋在侯府一众人当中。
长这么大,她还没有清晰得感受过宋家对外的威慑力。这也是她不太自信的一个原因。
宋安乐拉着宋安然的手,说道:“多谢你二妹妹。今天多亏了你。”
“大姐姐太客气了。”
宋安乐笑道:“二妹妹,要不今天你就留在这里用午饭,我让人在小厨房里炒几样你喜欢吃的菜。”
宋安然摇头,笑道:“不用麻烦了。中午我还是要赶回家。大姐姐也知道,我昨天刚从西北回来,家里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时间不等人,实在是耽误不得。”
“好吧。我就不强留二妹妹。二妹妹,你知道蒋菲儿怀孕的消息吗?”
宋安然摇头,“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半个月前的事情。说是快两个月了。古家人都高兴坏了。大太太当天就去了古家,带了好多滋补的药材还有棉布过去。”
宋安然冲宋安乐暧昧一笑,“如今大太太一边要忙着和三太太吵架,一边还要惦记着蒋菲儿的身体。那她就没时间来找你的麻烦,大姐姐总算能过几天清闲日子。”
宋安乐笑着说道:“这还多亏了二妹妹。上次要不是你帮我出头,大太太肯定还会明着暗着的为难我。”
宋安然悄声问道:“大太太还有往你们房里塞人吗?”
宋安乐摇头,“从那以后,大太太都不怎么搭理我,也没有往表哥房里塞人。对了,蒋菀儿快要定亲了。对方是蒋沐文在军中的袍泽。
原本在大军出征之前,就该定亲的。二太太拖着不答应,说打仗危险。万一有个意外,岂不是害了蒋菀儿。
最后说定,等打完仗,只要男方平安归来两家就定亲。昨日蒋沐文送了消息回家,他和那位袍泽都平安回来了。那位袍泽还立了功,如今是五品的武将。蒋菀儿嫁过去就是五品太太。”
宋安然笑道:“这事我还真没听说。二太太怎么会看上军中的粗人?”
宋安然虽然和二太太罗氏来往不多,但是通过她的观察,她也看得出二太太罗氏想拿蒋菀儿攀高枝。五品武将,正儿八经的说,对侯府的姑娘可不是什么高枝。
宋安乐笑着说道:“这门婚事还是沐文表哥介绍的。原本沐文表哥也没想过给他们牵线搭桥,是他那位袍泽看中了蒋菀儿,蒋菀儿自个也愿意,所以这门婚事才能成。”
宋安然好奇地问道:“二太太没反对吗?”
宋安乐说道:“没怎么反对。就算真的有反对我,我也不清楚。我们和二房几乎没什么来往。平日里只有到松鹤堂请安的时候,才有机会和二房的人碰面。二房的人在我面前从来不说这些事情,刚才告诉二妹妹的那些,都是丫鬟们打听来的。幸亏丫鬟们能干,要不然我真成了睁眼瞎子。”
宋安然笑道:“大姐姐如今身怀有孕,不方便出门,更不能多操心。丫鬟们多替大姐姐分担一点,也是应该的。”
顿了顿,宋安然又说道:“要是蒋菀儿真的和那位军中将士订婚的话,届时我还得另外准备一份礼物。蒋菲儿那里,也得准备一份礼物。幸亏今儿大姐姐告诉我,不然我就要失礼了。”
宋安乐摆摆手,“这不算什么。其实蒋沐元也快定亲了。还有二房的蒋沐风,以及三房的蒋英儿,都在议亲。”
宋安然瞬间想到一件事情,“侯府连着嫁娶,可要花费不少钱。光是小子们的聘礼和姑娘们的嫁妆,就是一大笔开销。更别说酒席等等方面的花费。”
“谁说不是。幸亏三老爷在南边赚了点钱,否则侯府早就破败了。”宋安乐也是感慨。
侯府还真是时来运转。遇到了宋家,虽然遭遇了两三次惊吓,可是也因为宋家,侯府才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过。没有宋家帮忙穿针引线,侯府根本别想在南州开矿。
宋安然问道:“大太太舍得一次出这么多钱吗?”
宋安乐说道:“大太太就算舍不得,她也要出钱。府里面的姑娘小伙都老大不小了,难不成都不要娶妻嫁人吗?就算她敢搂着钱不撒手,老夫人也会有办法让她将钱吐出来。要知道,在南边开矿的本钱可都是老夫人一个人掏的。账房是一分钱都没出。”
宋安然笑着点点头,这件事情她比谁都清楚。
宋安然问宋安乐,“蒋沐元说了谁家的姑娘?我们认识吗?”
“我听人说,大太太想和镇国公府结亲。不过镇国公府未必会答应。还有种说法,是让蒋沐元娶方家的闺女。两家本来就是亲戚,亲上加亲,也是一桩美事。”
宋安然偷偷吐槽,亲上加亲的后果,有可能是生出来的孩子会是畸形。
幸亏宋安乐和蒋沐绍没有半点血缘关心。要不然宋安然还要偷偷担心一下下。
宋安然拉着宋安乐的手,说道:“大姐姐,要是他们的婚事有了着落,大姐姐一定要派个人到隔壁说一声。免得我后知后觉的,错过了送礼的时间。”
“二妹妹放心,一有消息,我就派人告诉你。”
宋安然辞了宋安乐,又去松鹤堂坐了会,然后就告辞回宋家。
回到千墨院,宋安然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还是自己家里舒服,光是这份自在,就是侯府没法比的。
不过宋安然还没舒服到半个时辰,长安就从外面急匆匆地进来,“姑娘,开始了。”
宋安然瞬间坐直了身体。
所谓的开始,是指永和帝对太子殿下出手了。
宋安然挥挥手,让所有丫鬟都退下去,然后悄声问长安,“怎么回事?”
长安悄声告诉宋安然:“今早陛下下旨,收回太子大印,命太子闭门思过,无旨不能见任何人。同时命锦衣卫调查粮食被焚烧一事。李指挥使接到命令,点齐人手,这会已经出发前往西北边关。”
宋安然长叹一声,的确是开始了。永和帝此举分明是在为废太子做准备。
宋安然轻声问道:“朝中大臣们是什么反应?”
长安小声说道:“陛下乾纲独断,事先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在早朝的时候突然就下了这道旨意。内阁几位大人以旨意没经内阁,不符合程序为由,拒绝执行这道旨意。
大部分文官当场跪下来,请陛下收回旨意。陛下震怒,指着大臣们大骂了半个时辰,说朝中有奸人,说朝中大臣个个无君无父,心中只有太子殿下,没有他这个天子。
小的赶回来给姑娘报信,走的时候早朝还没散。小的估计,全京城的文臣们十有八九都会去跪金銮殿。真到了那个时候,太子的处境只会更坏。可惜,文臣们听不进去。”
宋安然嗤笑一声,“其实文官们都清楚,陛下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废太子。只是他们不甘心多年的努力化为灰烬,所以他们要做最后一搏。就算无法改变太子殿下的命运,也要恶心恶心永和帝,让永和帝知道文臣们的力量有多么的恐怖。”
“他们就不怕陛下杀了他们?”
宋安然笑道:“他们当然怕。可如果死了后能在青史留名,就算怕死,他们也会慷慨赴死。永和帝如果真敢对文臣们大开杀戒,那他的好名声就彻底没了。
而死去的文臣则青史留名,成为全天下读书人的榜样,会被无数后人称颂。这样的买卖,一辈子也未必能遇到一次。
难得遇上了,你说那些文官和读书人还会放弃这大好的机会吗?他们情愿死,也要永和帝遗臭万年。如果能扶持太子殿下上位,那就最好不过。
等太子殿下登上大宝之后,必定会回报他们的恩情。届时朝中就是文官说了算,勋贵和武将都得靠边站。
这样必赢的买卖,我都想要。那些读书人没有一个是傻子,他们只会牢牢抓紧这次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长安消化了一下这番内容,然后问道:“姑娘,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静观其变!这种事情不该我们参与。小心防备有人狗急跳墙就行了。”
“小的明白。那小的继续去盯着朝中的动静。”
“去吧。”
长安离开,宋安然深思了好长一段时间。
突然之间,宋安然站起身,对外面的喜秋说道:“备马车,我要去见闻先生。”
宋安然坐上马车来到城郊通天观,经过通报,她被请了进去。
还是在以前的那间静室内。闻先生已经摆好了棋盘,示意宋安然什么都别说,先和他下一局。
宋安然欣然领命。
今日宋安然状态不太好,走错了两步棋,以至于早早的就输掉了。
宋安然丢下棋子,笑道:“抱歉,今天状态不好,没办法专心致志的下棋,还请先生见谅。”
闻先生平静地说道:“心不定,神不稳,可见你还是缺乏历练。”
宋安然苦笑一声,“先生说的对。我的得失心还是太强了点。如今局势紧张,连我这个局外人都没办法定下心来。先生身在局中,不知有何感想。”
闻先生哈哈一笑,“早在十年前,老夫就已经跳出来,成了局外人。别看宫里面闹得挺欢畅的,对老夫来说,那也只是闲暇解闷的笑话而已。”
宋安然微微摇头,“我可不信先生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宫里面的情况。”
闻先生笑道:“有些事情早已经注定,关注不关注已经没有意义。”
“先生的意思是,无论文臣们如何折腾,太子都必定会被废掉吗?”宋安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闻先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安然:“老夫可没说过这话。老夫不关心皇子夺嫡的事情,更不关心陛下的决定。老夫只关心这一盘棋。宋安然,赶快收心,陪老夫下棋。”
宋安然摇头,“先生见谅,晚辈现在没办法专心下棋。此事关系到宋家全家老少的身家性命,我不得不郑重对待。”
闻先生挑眉,不置可否。
宋安然继续说道:“粮草被焚烧,宋家冒着危险,用自家商行的粮食救下身陷草原的三路大军,连带着陛下和韩王殿下的性命。
此举,虽然隐秘,但是并非查不到蛛丝马迹。我们宋家虽然没有明着表态,但是太子殿下心内清楚,宋家早已经站到了东宫的对立面。
如果太子殿下这一次能够化险为夷,将来顺利继承皇位,那么到时候宋家也就走到了末路。到时候宋家要么死要么逃。事关宋家前程,先生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闻先生轻声一笑,反问宋安然:“你认为太子殿下这一次能够化险为夷?”
宋安然摇头,“说实话我不确定。连明天的事情我都无法预知,又如何能够预知太子殿下的命运。”
闻先生又问道:“如果陛下一意孤行,坚决要废太子,你认为文官能撑多久?”
宋安然轻轻摇头,“或许十天,或许半个月。总之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月。”
闻先生说道:“也就是说在年底之前,这件事情必定会有一个结果。毕竟陛下也要过年,你说是不是。”
宋安然轻声问道:“先生,太子殿下的胜算有多少?”
闻先生笑了笑,说道:“将文官们的努力全部算进去,太子殿下的胜算不到两成。”
才两成啊,的确很少。可是这世上并非没有人,走到了穷途末路最后还能翻盘。历史上这样的人就有好几个。
太子殿下会是下一个大翻盘的人吗?不到最后谁都不能保证这一点。
不过宋安然在闻先生这里总算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陛下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废太子。以永和帝杀伐果断的性格,太子翻盘的可能性很小,除非永和帝突然过世。
想到这个事情,宋安然就突然想起唐王殿下。
这么好的机会,唐王有可能错过吗?唐王会不会和太子殿下联手杀了永和帝?
宋安然不敢确定,也不敢乱说话。毕竟这番话的后果太过严重。
宋安然的心微微定了下来,然后她又陪着闻先生下了两盘棋,平一局,赢一局。对于这个结果,闻先生很满意。连说这和才是他认识的宋安然。
之前那个心不在焉的人,根本就不是宋安然。
宋安然对此只能报以苦笑。
眼看天色已经晚了,宋安然便起身告辞。
之后几天,朝中局势越来越紧张。跑到宫门口广场静坐示威的官员和读书人也越来越多。甚至有读书人不远千里从外地赶来,就为了支持太子殿下,以及心中的大义名分。
宋安然每天都能听到关于永和帝在宫中愤怒咆哮的消息。
宋子期每天回来得越来越晚,脸色也越来越憔悴。
这不仅仅是废太子,更是一场君臣之间的撕逼大战,是皇权和朝廷之间的撕逼。
永和帝性格坚毅,肯定不会退让。同理,文臣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和文官在朝中的地位,他们也不会退让。
一旦退让,文臣在朝中就会沦为布景板,将失去最后一点发言权。届时文臣又会沦落到仰望勋贵武将过活的日子。
所以说,这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同样你死我活,同样血腥遍地,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永和帝几乎以一天一次的频率,下旨唾骂太子殿下。骂太子殿下猪狗不如。猪狗都知道顺从父母,太子殿下竟然联合白莲教焚烧粮草,想要害死自己的父皇和兄弟。这样的人,就不配继续活着。
太子殿下每天被关在寝殿内,除了身边伺候的小内侍外,谁都不能见。他每天都要写请罪折子,让小内侍送到永和帝的案头。
可是永和帝每次见了太子殿下的请罪折子都会大怒,当着朝臣的面,就大骂太子殿下惺惺作态,性情奸诈,不堪大用。
朝臣们一力为太子殿下辩解,可是越辩解,永和帝越生气。他不对朝臣们发火,他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在太子殿下身上。命御膳房每天只准给太子殿下送一餐饭一壶水。如果谁敢私下里给太子殿下送吃的,他就弄死谁。
永和帝这番手段,将文臣们给气疯了。
此举分明是将文臣们架在火上烤。
继续争论,替太子殿下说话,陛下就会变本加厉的虐待太子殿下。届时别人就会说他们这些文官沽名钓誉,自私自利,口口声声为了太子,可是却不顾太子的生死和陛下争论。
而且有可能还没争论出一个结果,太子殿下就已经被虐待致死。到时候,永和帝有罪,他们这些文臣同样有罪。
可是不继续争论,不替太子殿下说话。终有一天陛下会废了太子殿下。那大家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而且太子一旦被废,肯定活不了多长时间。
纵观古今历史,被废的太子,就没有一个能够寿终正寝,安享晚年的。
永和帝这一手真的太狠毒了,不知道是谁给永和帝出了主意。
更要命的是,京城市井之间已经有对文官们不利的传言。
说文官们之所以静坐示威,其实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升官发财,青史留名。还说他们不顾太子殿下的死活,强行如此,是故意要陷太子殿下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之中。终有一天,太子殿下会被这些文官们害死的。
这番议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全京城散播开。而且以京城为中心,以最快的速度往全天下散播。
文臣们纷纷猜测,这股谣言是不是韩王安排的。
韩王狼子野心,早就盯着太子宝座。不管是不是他做的,总之都要将这件事情安插在韩王的头上。
韩王最近很安分。每天安心待在王府,闭门谢客。谁上门都不见。也不准自家儿子出门会友。
总之韩王用实际行动,让自己远离这场君臣大战。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韩王想要清白,文臣们则偏要将污水往他身上泼。文臣们还嫌韩王名声不够臭,还让人编造各种香艳段子。比如韩王出门打猎,夜宿小村庄,睡了小村庄的大姑娘和小媳妇,连寡妇都没放过。
比如韩王和一杆铁杆支持者酒池肉林,奢靡**,将自己的女人送给属下享用。
等等类似的段子。
这些污段子泼在韩王的头上,那是一泼一个准。
韩王在王府里,听到这些段子,气的跳脚。大骂文官无耻下贱,祸害他的名声。
韩王也不是个善茬,文官敢这么干,他也敢。
韩王命人搜集文臣们的黑材料,同样命人编成各种香艳段子在市井流传。
一时间全京城都在议论着各种各样香艳的段子,老百姓兴致勃勃,当官的也不能免俗。这些段子的出现,倒是缓和了紧张的气氛,让大家在放松之余,能够哈哈大笑。
可是哈哈大笑之余,依旧要继续战斗。
耗了十几天,永和帝的耐心似乎快要耗尽了。
这个时候李指挥使从西北边关快马加鞭送来调查报告。虽然没直说太子殿下参与了焚烧粮草,但是明里暗里都在说太子殿下和粮草被烧一事脱不了干系。
在粮草被烧之前,已经有人提醒过太子殿下,要预备更多的水缸,每个水缸都要装满水。还要加派更多的人手巡逻,以防有人烧粮。
可是太子殿下对这份建议视而不见。
再有就是,那个所谓的白莲教,分明是拿钱办事,而且事后又被人封了嘴。要说此事和太子殿下没有关系,大家都不相信。
总归李指挥使是永和帝的人,自然是按照永和帝的心意做事。永和帝想要废太子,他就尽量寻找太子殿下的罪证。
比如太子殿下在边关的时候,学文人风花雪月,也成了想让永和帝死的罪证之一。大家都在关心草原上的局势,结果你一个人在风花雪月,这就是大不敬。
反正要找太子殿下的罪名,怎么样都找得出来。
李指挥使这份似是而非的报告,给了永和帝足够的借口。
永和帝借机发难,直接在早朝上宣布废太子。第二天就要去太庙祭告祖宗。
同时命人将太子殿下从东宫搬出来,搬入宫中一处偏殿,命人严加看管。没有旨意,任何人都不准去见太子殿下。
永和帝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文臣还有读书人。
有读书人激动得直接在宫门口撞墙而死,死之前还不忘大声说一句:“昏君无道啊!”
永和帝才不管有道无道,他就是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他就是要废太子。而且全天下没有人能阻止他废太子。
如今西北安宁,南边安宁,东南沿海一带因为水师有了钱有了装备,海盗也不敢上岸肆虐。可以说如今天下太平,正是永和帝大展拳脚的时候。
没有外面的威胁,只有朝廷里这帮子文臣,以永和帝的战斗力,绝对势力碾压。
可是很多读书人和文臣明知结果已经注定,可是他们依旧带着飞蛾扑火一般的觉悟往前冲,至死不悔。
永和帝不管那帮子文臣要怎么闹腾,反正他按照日程,去祭告了先祖,接着下发废太子旨意,昭告天下、
至此,太子被废。
太子被废之后,永和帝又另外下发了一道旨意,上面写的是册封皇长子萧坚为亲王,封号顺,暂住皇宫。
从今以后,以前的太子殿下就成了顺王殿下。还是一个被幽禁在皇宫里的顺王殿下。
永和帝对太子殿下是真的狠,但是他对顺王的儿子,以前的东宫世子萧译又特别的好。废太子之后,永和帝还特意将萧译叫到身边,安抚萧译的情绪,让萧译不要多想。
就算太子被废,萧译依旧是他最喜爱的孙子。
萧译变得很沉默,面对永和帝,他无悲无喜,也没有丝毫的仇恨。
他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能不能将母妃段氏放出来,让他们一家人团聚。
永和帝沉着脸,表情不悦。
萧译内心忐忑不安,他觉着自己太急躁了。不应该在这个当下提出这个要求。
可是太子都已经被废了,他们一家人也都搬出了东宫。将段氏放出来,也不会有任何不好的影响吧。
萧译又鼓起勇气,眼巴巴地看着永和帝。
永和帝拍拍萧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萧译,身为皇室子弟,切忌儿女情长,被人情束缚。”
萧译苦笑一声,“皇爷爷,孙儿以后就做个闲散宗室,儿女情长,人情来往这是不可避免的。再说孙儿也没觉着儿女情长有什么不好。”
“你糊涂!”永和帝大怒斥责。
萧译瞬间哆嗦起来。
永和帝看着萧译惧怕的模样,瞬间叹了一口气。
“罢了。既然你没有远大的志向,那朕也不需要和你说那么多。你先退下吧。至于你母亲那里,以后再说。”
萧译失望地离开。
永和帝也很失望,他虽然废了太子,可是不代表他就对萧译不报丝毫希望。
不过很显然,锁有人都不明白他这番心思。说到底,他这番心思也是白费了。
永和帝沉着脸坐在龙椅上,片刻之后问刘福,“韩王最近在忙什么?”
“回禀陛下,韩王殿下最近闭门谢客,修身养性,连大门都没出过一步。”
永和帝冷哼一声,“他倒是知道避嫌。废太子的旨意一下,他有什么反应?”
“好像哭了!”刘福小心翼翼地说道。
永和帝呵呵冷笑两声,“他是在猫哭耗子假慈悲吗?”
“奴才不知。要不要奴才派人去韩王府问问。”
永和帝摆手,“算了。他身为太子一母同胞的兄弟,要是太子被废,他还能哈哈大笑,那他真是猪狗不如,令人寒心。虽然他哭,也不见的有一二分的真心,可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做对了。毕竟是亲兄弟,兄长倒霉,做弟弟的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陛下,要传召韩王进宫吗?”
永和帝冷笑一声,“如今朝堂上下,是不是都在盯着朕,以为朕废了太子,就会立韩王做太子?”
“奴才不知。不过应该有一部分人是这么猜测的。”
永和帝一脸不满地说道:“既然韩王喜欢修身养性,那就让他继续修身养性吧。去草原上折腾了半年,是该好好休整一番。咳咳……”
“陛下又咳嗽了。奴才这就让霍大夫来给陛下问诊。”
永和帝挥挥手,示意刘福赶紧去。
一刻钟后,刘福将霍大夫请了过来。
为了方便给永和帝调养身体,如今霍大夫是常驻皇宫。
霍大夫先是给永和帝诊脉,眉头微蹙,有些不客气地说道:“陛下,草民早就说过陛下的身体切忌动怒。陛下之前动了肝火,所以才会咳嗽。草民这就给陛下开一张药方,让内侍按方煎药。服用之后,陛下好好休养。以后切忌不能再大怒大喜。精心调养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心情平和。”
霍大夫啰嗦了几句,永和帝很是不耐烦。
永和帝冲霍大夫说道:“朕的身体朕心里头清楚。朝堂上那帮王八蛋巴不得朕去死,朕岂能不气。霍大夫,你手上有没有那种药,吃了就能见效的。朕不耐烦天天喝汤药,像个女人似得。”
霍大夫不客气地说道:“陛下赎罪,草民没有那种立竿见影的药。草民只知道身体大亏之后,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慢慢调养才能养好。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永和帝冷哼一声,要不是看在霍大夫医术高明的份上,他早就将霍大夫给宰了。这老头子没少说气话来气他。
不过霍大夫的医术的确比太医院那帮没胆的怂货要强。自从霍大夫开始给他调养身体后,永和帝就感觉好了很多。身上的伤口也结痂了,毒素也全都清理干净了。
只是身体亏空得厉害,不得已只能遵照医嘱,每天喝汤吃药。嘴巴里寡淡寡淡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霍大夫开好了药方,叮嘱了几句,就退出了东暖阁。至于煎药服药等等事情,自有太医院的太医们负责。而且永和帝身边还有刘福这个心腹在,自然不用霍大夫操心。
药煎好了,刘福伺候永和帝服药。之后药效上来,永和帝沉沉睡下。
等永和帝睡着之后,刘福就退了出去。
这一觉,永和帝睡得很不安稳,他一直在做噩梦,他感觉浑身很痛,火烧火燎的,可是他没办法从睡梦中醒来。
永和帝在床上翻滚,有鲜血从鼻子里流出来。挣扎着,挣扎着,永和帝猛地从床上翻滚起来。
“来人,来人,人都死到哪里去了?快给朕滚过来!”
永和帝喘着粗气,大口大口的呼吸,可是他却觉着呼吸越来越困难,喉咙火烧火烧一样的痛。这种感觉像是中毒了。
永和帝扯着嗓子大喊,“快来人,快来人……”
可是无论他怎么呐喊,他的声音也只跟小猫似得,外面的人根本听不见。
永和帝大怒之下又大惊失色,究竟是谁给他下了毒?
永和帝翻身,打算下床。
“陛下是打算下床吗?陛下的身体这么虚弱,老奴建议陛下切莫下床比较好。”
寝宫内突然有人说话。
紧跟着,马长顺马公公从阴暗中走了出来。
马公公站在床前,背挺得笔直笔直的。一改以前卑微下贱的模样。
永和帝一手捂住自己的喉咙,一手指着马长顺,嘶吼着质问,“是你对朕下毒?”
“陛下还是轻点说话吧。你的嗓子坏了,我们之间还有许多话要说。万一到最后你说不出话来,那该如何是好。”马长顺一副替永和帝考虑的真诚模样。
永和帝大怒又大惊,“你这个乱臣贼子,朕要将你千刀万剐,要诛你的九族。”
马公公在床头小凳子上坐下来,说道:“不劳烦陛下诛我九族。我已经没有九族,九族亲人这些年早就死光了。”
“你到底意欲何为?难不成你想谋反自己当皇帝?”永和帝厉声问道。
马公公轻轻摇头,“我一个没有子孙根的人,做劳什子皇帝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害朕。你到底被谁收买了?朕这些年对你如此信任,你竟然会背叛朕。究竟是谁想要害朕,你说出来。”
马公公平静地说道:“没人收买我,也没人有资格收买我。给陛下的药里面下毒,因为我想这么做。”
“为什么?这些年朕待你不薄啊!”
马公公神色平静地说道:“陛下待我不薄,此事不假。可是陛下同样也是我的杀父灭门的仇人,此事同样不假。杀父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等了这么多年,等到现在才动手,也算是回报了陛下待我不薄之恩。”
永和帝不解地看着马公公。
马公公自嘲一笑,“陛下当然想不起来。那时陛下还是个少年,有一次到城外游玩骑马,路过农田,直接从农田上踩踏而过。
有老农出面阻拦,结果被陛下一鞭子打翻在地上。不仅如此,侍卫们也纷纷挥起鞭子抽打老农。
老农被打,无钱医治,回到家里第二天就伤重不治而亡。老农一死,老农家里就没了顶梁柱。
老农家里一贫如洗,就靠着老农租种的几亩田过活。结果田里的庄稼被马匹踩踏毁掉,一年的收成全没了。
老农也死了,地主催粮,债主催账,一家人走到了绝路上。最后只能借了新债还旧债。借不到钱怎么办,只能将能卖的全卖了,房子,锄头,衣服,反正能想到的东西都卖了。
陛下以为到这里故事就结束了吗?这只是开始。老农一死,老农的妻子受不了打击,很快重病过世。老农的父母也相继过世。
老农的子女没有依靠,只能沦为拐子手里赚钱的工具。老农的大儿子不甘命运摆弄,拼命逃了出来,可是他却无路可去,最后被迫进了宫做了一名小内侍。
这个大儿子生有反骨,进宫头两年遭了不少罪。后来学乖了,日子总算好过一点。可是日子刚刚好过起来,他在宫里面又遇到了当初鞭笞他老农的那位少年贵公子,原来贵公子竟然是皇子。
他因为多看了皇子两眼,被皇子下令打死。最后因为路过的小皇子不忍心,开口饶他一命,这个大儿子才得以活了下来。
这个大儿子一直将小皇子当做救命恩人对待。后来小皇子做了皇帝,可是没做两年,原先想要打死这个大儿子的皇子就起兵造反了。后面的事情陛下应该都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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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临死之前
永和帝指着马公公,“你,你竟然是他的人?”
马公公面无表情地说道:“泰宁帝对我有活命之恩,我当涌泉相报。陛下对我有杀父灭门之仇,我自然也该回报一二。陛下抢了泰宁帝的皇位,我身为泰宁帝的人,自然有责任替他报仇雪恨。”
“你以为朕死了,他就能继续回来做皇帝吗,朕,告诉你,那是妄想。”
永和帝嘶声力竭的怒吼。马长顺竟然是泰宁帝埋在他身边的钉子,这么多年他竟然都没发现。
永和帝狠狠地盯着马公公,如果他还能动弹,他一定会亲手杀了马长顺,亲手宰了被关押起来的泰宁帝。
永和帝因为中毒的原因,不仅嗓子受伤,不能大声说话。就连身体也渐渐变得僵硬,不能动弹。
永和帝突然想到,看守泰宁帝一直是内卫负责,而马公公则负责内卫。
永和帝厉声质问,“你将他弄到哪里去了?朕告诉你,朕就是死,也不能将皇位还给他。”
马公公呵呵一笑,“陛下放心,他并不想要你的皇位。他也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这些年,他早已经看破了权势富贵,他对皇位已经没了想法。陛下听到这番话,是不是感觉很欣慰?”
“你会不得好死。”
马公公平静地说道:“我自幼年遭逢剧变,后来又进宫做了太监,我就知道我这辈子不可能善终。”
永和帝喘着粗气,厉声问道:“你既然不是为了让他重新得到皇位,那你究竟想要什么?难道就是要朕死?”
“陛下难道不好奇,这些年我究竟都做了什么事?”
永和帝心头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你做了什么?”
马公公终于笑了出来,眉梢眼角都带着一点得意之色。
马公公郑重其事地说道:“在这个世上,泰宁帝还有两个儿子好好的活着,此事陛下知道吗?而且这两个儿子,陛下还都认识。”
“你说什么?他竟然还有儿子活着?”永和帝不敢相信泰宁帝竟然还有后人活在世上。他以为很多年之前,他已经斩断了泰宁帝的血脉。
永和帝用力地抓着床角,厉声说道:“快告诉朕,他的两个儿子究竟是谁?”
马公公轻声说道:“当初城破之时,宫中有一位宫女已经怀了将近两月的身孕。泰宁帝知道京城保不住,便让皇后做主安排宫女的去处。
原本大家都对如何安排怀孕的宫女有些头痛,却没想到唐王主动联络了泰宁帝,他愿意替泰宁帝分忧。
泰宁帝没有拒绝,由皇后的娘家人,带着怀孕宫女出宫,将她送到唐王身边。
数月之后,那位宫女生下一个儿子,单名一个瑾字。”
“好一个唐王,你们瞒得朕好苦啊。另外一个儿子是谁?”永和帝伸手抓住马公公的衣袖,怒声问道。
马公公神秘一笑,“另外一个儿子,陛下就更熟悉了。他就是镇国公的嫡长子秦裴。”
“不可能,绝不可能。秦裴是朕的儿子,不可能是泰宁帝的儿子。马长顺,你敢蒙骗朕,朕要杀了你。”
马公公笑道:“陛下想要杀我,我能理解。但是我没必要在这件事情欺瞒陛下,秦裴的确是泰宁帝的儿子。
当初吕皇后自知无路可逃,她就想给泰宁帝留下一点血脉。想来想去,吕皇后认为镇国公夫人吕氏最合适。
吕氏是吕皇后的同胞妹妹,以镇国公府的在朝中的地位,陛下就算当了皇帝也会善待秦家上下。让吕氏生下泰宁帝的儿子,没有比这更合适的。
于是吕皇后将吕氏叫进了皇宫,苦口婆心说服了吕氏,让吕氏和泰宁帝同房。等到确定吕氏怀孕后,吕皇后又让吕氏去接近陛下。于是就有了当年的破庙之约。
之后陛下进城,登基为帝。而吕氏也顺利生下了一个儿子,那就是秦裴。秦裴和先帝长得极像,也难怪陛下会认为他是你的亲儿子。”
永和帝咬牙切齿,“这件事情镇国公知不知道?”
“吕氏姐妹一直瞒着镇国公,他虽然有所怀疑,不过并没有证据。”
永和帝面目狰狞地盯着马公公,“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秦裴真的是他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这一切都是吕皇后设计的?”
马长顺点点头,“是。秦裴的确是他的儿子,不是陛下的儿子。这一切都是吕皇后设计的。吕皇后在自尽之前,曾嘱咐老奴,让老奴有机会多加照顾那两个孩子,用心培养他们。
如果有朝一日,两个孩子得知自己的身世真相,有复仇和决心,和做皇帝的野心,就让老奴帮他们一把。只可惜萧瑾只想报仇,却无做皇帝的野心和手段。
至于秦裴,我本来以为陛下会认下他,公开他的身份,让他入皇室。可惜陛下竟然只肯给他一个忠勇伯的爵位,而且连私下相认都没有。
如此一来,我原本的计划就只能推翻重来。”
“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是不是打算毒死朕,然后让秦裴以皇子身份继位?”永和帝恶狠狠地说道。
马公公点头说道,“是。如果秦裴能够登基做皇帝,这也算是完成了吕皇后的嘱托。只可惜秦裴的性子虽然偏执,可是他同样没有做皇帝的野心和手段。纵然老奴想扶持他们二人其中一个上位,奈何他们自己没有这份野心,光靠老奴一人,可完不成这样的大业。”
“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你为什么现在要将真相告诉朕?”永和帝脸色青黑的问道。
马长顺笑了笑说道:“陛下现在是不是很生气,觉得血气上涌,恨不得杀光所有人,恨不得将吕皇后从坟墓堆里扒出来鞭尸?光让陛下轻轻松松的死去,岂不是太便宜了陛下。
让陛下在临死之前,再承受一下被人背叛戏弄的感觉,这样做真是大快人心,让人痛快无比。
对了,其实好多陛下不清楚的事情老奴都清楚。就比如在最后一战中,那支射中陛下的箭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被烧的粮草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当初晋王谋反又是怎么回事?”
永和帝又惊又怒,气的肝胆俱裂。正如马长顺所说,此刻他气血上涌,恨不得杀光所有人。马长顺的背叛,让永和帝认为所有人都不可信,都该死。
永和帝厉声质问马长顺,“这一切是不是你做的?当初陈美人会进宫,也是你安排的,对不对?狗奴才,告诉朕。朕要知道所有的真相,否则朕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马长呵呵笑了起来,“陛下想知道真相,我一定会满足陛下这个要求。先说陈美人吧。陈美人本是白莲教的圣女,这一点在她进宫之前我的确早已经知道。
不过陈美人进宫的事情,并不是我安排的。陛下这些年杀的人太多,以至于很多人都想杀了陛下。
陛下想问是谁将陈美人安排到宫里面,恕我不能告诉陛下。我和对方有协议在先,不能透露对方的身份。
陛下不用生气,我虽然不能告诉陛下,究竟是谁将陈美人送到陛下枕边的,但是别的事情,我和对方没有协议,自然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你说,将你知道的全告诉朕。”
马公公轻声一笑,“陛下想让我先说什么?那就先说草原上那支突然射出来的箭吧。其实哪一箭并非西戎人所射。
有人拿了西戎人准备的毒箭,暗中对准陛下放冷箭。当时场面太过混乱,放冷箭这件事情自然没人发现。
好在我耳目比较灵通,那人放冷箭的时候,我恰好就看到了。”
“是谁?是谁对朕放冷箭?朕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让他永世不得超生。”永和帝疯狂怒吼,眼中全是不加掩饰的杀气。
马长顺说道:“放冷箭的人就是陛下的好兄弟,唐王。”
永和帝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一个唐王,先是偷偷藏起泰宁帝的儿子,当做自己的儿子养。可想而知,早在当年,唐王就有了不臣之心。
如今唐王还敢对他放冷箭,想要置他于死地。他如果不杀唐王,他就不配活在世上。
永和帝厉声问道:“白莲教祸害京城,此事同唐王有没有关系?”
马长顺轻声说道:“白莲教祸害京城的事情,同唐王还真没关系。不过在草原上的时候,白莲教会出现在西戎人中,此事倒是和唐王有一点关系。”
“祸害京城的人究竟是谁,告诉朕!”
“祸害京城的人自然是白莲教,陛下为什么要明知故问。”
永和帝咬牙切齿,“朕不相信。等等,朕明白了,祸害京城的人同送陈美人进宫的人是同一人,对不对?”
马长顺笑而不语。
永和帝攥紧了拳头,他现在只想杀人,杀光所有的人。他压抑着怒火说道:“朕明白了。现在你该告诉朕,火烧粮草一事的真相。究竟和废太子有没有关系。”
马长顺长叹一声,“我真心实意的心疼陛下。”
一句心疼陛下,足以说明许多问题。
永和帝脸色越发的黑了。他对马长顺说道:“朕要知道真相。朕命令你将真相说出来。”
马长顺摇摇头,说道:“真相就是很多很多人都想陛下死在草原上。老奴将事情说得简单点,焚烧粮草一事,不是某个人做的,而是一群利益一致的人做的。至于白莲教,不过是那些人手中的刀,也是他们的替死鬼。”
“有几帮人联合起来烧毁粮草?你可以不告诉朕具体的名字,但是朕要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阴谋造反。”
马长顺笑了笑,“陛下真是执着。罢了,我就告诉陛下真相,一共有四伙人联合起来。当然,废太子也是其中一伙。
不过废太子有些冤枉,陛下也知道废太子的性格,优柔寡断,不堪大任。那伙人给废太子下套,逼着废太子参与了焚烧粮草。
事后,废太子怕被人发现真相,自然是极力隐瞒此事。同时拖延粮食运送,意图将陛下饿死在草原上。
原本他们的计划应该可以成功的,只可惜他们漏算了四海商行,漏算了宋子期。谁会想到宋子期早早的就防备着,早就在西北存放了两百万斤粮食。
一旦出事,立马起运粮食送往草原,这才救了陛下一条性命。可见宋子期是陛下当之无愧的福星。
不过宋子期这个福星也做到头了。上一次宋子期能够救下陛下,这一次他肯定救不了。”
永和帝哈哈大笑起来,他质问马长顺。“你毒死了朕,等朕死后,你打算让谁来继承皇位?莫非是韩王?”
“当然不可能是韩王。陛下一死,韩王也必死无疑。算算时间,韩王应该已经喝下了毒药吧。”
“那你让谁做皇帝?你如何和朝廷上下解释?”
“陛下连续两次中毒,身体余毒未清,毒性发作而死,这个理由如何?”马长顺似笑非笑地看着永和帝。
永和帝将牙齿咬得咯咯咯作响,“朕知道了,你们会将废太子放出来,让他登基做皇帝。过个几年,唐王就会找借口逼着废太子退位。
届时唐王顺理成章登基为帝。好一个唐王,好一个马长顺。
马长顺,你当年答应吕皇后要扶持泰宁帝的两个儿子?你现在却帮着唐王。你可别忘了,当初逼死吕皇后和泰宁帝,唐王也是其中之一。
你帮唐王登基,就不怕吕皇后半夜找你算账,不怕泰宁帝跑回皇宫找你拼命?”
马长顺却摇头,说道:“陛下,你错了。除了秦裴和萧瑾外,老奴没有想过帮任何人登基称帝。老奴只想报答泰宁帝的救命之恩,顺便报仇雪恨。
至于陛下死后,由谁登基称帝,老奴一点都不关心。就算天下大乱,老奴眉眼也不会眨一下。陛下放心,等你死后,老奴就会去地府找你,继续在你身边伺候。
陛下信任了老奴这么多年。老奴活着的时候不能报答陛下,只能等到死后报答陛下。还请陛下见谅。”
“你这个狗奴才,赶紧给朕解药。如此,朕还能留你一具全尸。否则朕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马长顺哈哈一笑,“陛下认为我会在意生死吗?给陛下的药里面下毒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无论是千刀万剐,还是下十八层地狱,我都无所畏惧。”
永和帝在马长顺的眼里看到了死志和疯狂,这么多年,永和帝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
他盯着马长顺说道:“你,你……朕当年年少轻狂,不知人间疾苦,害了你的父亲,朕给你道歉。”
“哈哈哈……”
马长顺疯狂地大笑起来,眼泪都出来了。“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能听到陛下给我道歉。也不枉我花费这么多年苦心经营这一切。”
“马长顺,你放了朕,朕会下旨祭奠你的父亲,给你们马家修祖坟和族谱。朕还会派人找到你的血脉亲人,好好照顾他们。如果有出色的晚辈,朕做主过继一个给你,让你死后有人给你扫墓祭祀。”
马长顺摇摇头,神情似喜似悲,“太晚啦!如果早十年陛下肯对我说这番话,我一定会抛下仇恨,抛下泰宁帝的恩情,忠心耿耿地侍候陛下。
可是现在,我已经老了,没几年好活。生啊,死啊,我早就看透了。活着,也就难么大一回事。死了,也就是一口棺材的事情。陛下,恕我不能答应你,还请陛下见谅。
陛下放心,到了下面会有我陪着里,还有韩王陪着你。如果陛下嫌人少,老奴这就去取废太子的项上人头,让太子也到地底下陪着你。陛下,你看这样可好?”
“你,你这个乱臣贼子。你赶紧放了朕。朕还不想死,朕也不能死。朕要是死了,朝廷势必会大乱,天下也会跟着大乱。马长顺,你也是穷苦人家出生,你难道真的忍心看着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吗?”
永和帝先是大怒,之后又恳求马长顺放他一马。
马长顺呵呵冷笑起来,“老奴活了几十年,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老奴吃了一辈子苦,心早就冷了,不在意自己,也不在意别人。就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那又如何。老奴现在只想报仇,顺便报答泰宁帝的救命之恩。”
“你非要杀了朕?”永和帝双目圆睁,又惊恐又仇恨。
马长顺说道:“陛下,你该上路了!”
马长顺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里面放着见血封喉的毒药。
永和帝惊恐地盯着马长顺手中的瓷瓶。
马长顺笑道:“陛下,这瓷瓶里装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陛下放心,吃了这个,只会痛一下下就没事了。很快,我们又可以在地府相见,希望到时候陛下能对我客气一点。”
永和帝张嘴说道:“朕不能死,朕……你已经给朕下了毒药,为何还要下毒?”
马长顺笑道:“因为我想让陛下快一点死。之前给陛下下的毒药,会让陛下肠穿肚烂,遭受七天七夜的折磨。可惜我没有七天的时间陪着陛下,所以我改变了主意,打算用这种见血封喉的毒药结束陛下的性命。陛下别怕,所有的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永和帝试图挣扎,可是他的身体四肢僵硬,已经不能动弹。
马长顺从瓷瓶里倒出一粒毒药,毒药呈暗红色,显得极为危险。
马长顺拿着毒药,慢慢地朝永和帝的嘴边送去。
突然之间,一只凳子从门口扔过来,直接朝马长顺的手上砸去。
刘福大吼一声,“陛下,老奴来救你了。快来人啦,陛下遇刺,护驾,护驾……”
马长顺盯着刘福,脸色阴沉。关键时刻来了一个程咬金。
马长顺猛地站起来,怒声说道:“你找死。”
伸手就朝刘福杀去。
刘福同样身怀武功,只是比不上马长顺那般精妙。刘福一边应付着马长顺,一边冲外面大喊着,“抓刺客啊,马长顺是刺客,快抓住他。”
永和帝看着这一幕,激动得快要哭出来。
刘福好样的,关键时刻总能顶着。
侍卫们听到动静,从大殿外面冲进来,将马长顺包围在中间。
刘福趁机脱身,来到永和帝身边,护卫着永和帝。
“陛下,奴才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不怪你。是马长顺处心积虑想要杀了朕,你们防不住他。快传朕的旨意,朕要活口。朕要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害朕。朕要将所有人挖出来,将他们千刀万剐。”
“奴才遵命!”
刘福冲侍卫们大喊一声,“陛下要求留活口。”
侍卫们领命。
马长顺呵呵冷笑一声,“想要留我活口,休想!”
马长顺直接将手里的药丸丢进嘴里,转眼间,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那药丸果然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药物。
“陛下,马长顺吃毒药死啦!”刘福大声说道。
永和帝心头大怒,他抓着刘福的衣袖,说道:“快派人去韩王府,保护韩王。如果韩王无事,就将韩王召进宫里。还有去将霍大夫请来,朕中了毒药。快去!”
“奴才这就去。”刘福着急地应下。
“等等,让别人去。你留在这里,替朕写圣旨。朕要下旨……”
“陛下别慌,奴才哪里都不去,奴才就守在陛下身边。”
刘福一边安抚永和帝,一边命人将马长顺的尸体搬出去,同时派人去韩王府,将韩王请进皇宫。另外还派人去将霍大夫请来。
刘福安排好所有事情后,又回到永和帝身边,“陛下,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奴才就在这里。”
永和帝忍受着身体上的剧痛,对刘福说道:“替朕拟旨。”
“奴才遵命!”
永和帝咬牙切齿地说道:“有人阴谋造反,暗算朕,想治朕于死地。传朕的旨意,唐王,萧瑾,秦裴,袭月庵的静心师太,还有废太子萧坚,这几人无需审问,即刻处死。
同时派人去相国寺,将智通和尚即刻处死。凡是和这几人有牵连的,让锦衣卫上门抓人。无论牵涉到谁,都不能放过。另外,将废太子妃段氏处死。”
永和帝一口气要处死这么多人,顿时将刘福吓了一跳。
“陛下,这些人真的要全部处死吗?唐王那里,还有废太子那里,会不会引来非议……”
永和帝怒气冲冲地打断刘福的话,“烧粮草的人就是唐王和废太子,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吕氏和吕皇后这对姐妹在二十几年前就开始算计朕,让朕以为秦裴是朕的亲生儿子,结果秦裴竟然是泰宁帝的儿子。
你说吕氏和秦裴该不该死?还有萧瑾,那也是泰宁帝的野种,他也该死。至于妃太子妃段氏,那就是一个不安分的女人。废太子都死了,她自然也该去地府陪着废太子。”
刘福一脸惊慌不安,这消息实在是太震惊了。
“陛下,那奴才就照着陛下的意思拟旨。奴才只是担心,旨意一下,朝中哗然。”
“朕都快要死了,朕还会在意死后的事情吗?”
永和帝瞪大了眼睛,盯着刘福。如今,永和帝只有眼睛嘴巴和头能动,身体其他部位都僵硬不能动弹。
刘福连连磕头,“奴才遵旨。那废太子一死,这皇位……”
永和帝沉默了一会,厉声对刘福说道:“将宋子期还有定国公叫来。朕要他们二人亲自拟传位诏书。”
“奴才遵旨。”刘福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副重担总算被他推了出去。
一般的旨意,留福敢帮永和帝下笔。可是这传位诏书,他是万万不敢的。
先别说做太监的有没有拟传位诏书的资格,单说传位诏书要是出自刘福这位太监的手,诏书的可信度谁建就被打了个五折。
之后文武大臣肯定会对诏书提出各种怀疑,届时诏书的可信度又会再次打折。到了最后,就算这份诏书是出由皇帝首肯书写,诏书也失去了最后的可信度。
这样严重的后果,刘福表示他承担不起。
所以当永和帝传召宋子期还有定国公的时候,刘福才会松了一口气。他总算不用背黑锅了。
霍大夫最先来到东暖阁,之后宋子期和定国公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霍大夫先给永和帝检查身体,顿时就被永和帝糟糕的身体状况唬了一跳。
永和帝反倒是很镇定,他对霍大夫说道:“霍大夫不用担心,尽管用药。无论结果如何,朕绝不怪罪你。”
“那草民就斗胆给陛下用药。”
马长顺给永和帝下的毒药很霸道,说让永和帝肠穿肚烂,七天之后痛苦而死,绝对说到做到。
更何况永和帝喝下毒药已经两三个时辰,毒药早已经被永和帝给消化,流入身体各个器官。
如今霍大夫能做的,就是给永和帝服用解毒丸,暂时稳定毒药的药性,减轻永和帝的痛苦,并且让永和帝的身体能够基本活动。之后就是漫长的调理。
但是霍大夫这一次没有把握能够将毒性清除干净,更没有把握能够救下永和帝的性命。
毕竟永和帝之前身体大亏,本身就不堪重负。再来这么猛烈的毒药,那绝对是火烧浇油,不死也得死。
霍大夫小心翼翼地用药,缓解了永和帝的痛苦。
永和帝总算好受了很多。
永和帝挥挥手,示意霍大夫暂且退下。等他忙完了正事之后,他再找霍大夫说话。
永和帝尽量大声一点说话,他对宋子期和定国公二人说道:“朕命不久矣……”
“陛下慎言,天下离不开陛下,朝堂离不开陛下,臣等也离不开陛下。”
定国公和宋子期齐齐跪下,两人齐声说道。
永和帝挥挥手,“你们起来,朕有重要的事情要你们去办,朕没时间同你们废话。”
定国公和宋子期不得已,只能起身。
永和帝继续说道:“朕时日不多,没时间再去立太子。朕打算在今日留下传位诏书,你们二人就是此事的见证者。等他日朕过世之后,你们二人拿出传位诏书,扶持那人上位。你们二人要答应朕,一定要尽忠为国,不可有半点私心。”
“微臣遵旨。”
永和帝盯着二人,又细细嘱咐了一番,“你们二人……”
等嘱咐完了,永和帝才又说道:“准备拟旨吧。”
宋子期和定国公二人小心翼翼的准备好文房四宝,定国公示意宋子期执笔,他在一旁监督。
、宋子期没有推辞,对永和帝说道:“陛下,微臣已经准备好了。”
永和帝连咳了几下,然后对宋子期说道:“朕决定将皇位传给皇二字韩王萧堑。具体的措辞,宋大人自己斟酌吧。拟好了传位诏书之后,拿给朕过目。”
“微臣遵旨!”
宋子期心里头很平静。他就想着,果然是传位给韩王。此时此刻,他一点都不好奇,也不激动,仿佛这一刻,他已经等候了许久许久。
宋子期身为探花郎,文采自然是没话说。提笔挥毫,很快一份措辞严谨的传位诏书就书写好了。
宋子期示意定国公检查,定国公看了后,暗暗点头。
接着宋子期吹干了墨迹,然后再拿给永和帝过目。
永和帝看完了之后,直接命刘福将传国玉玺以及帝王印章拿出来。
永和帝用着刚刚恢复了一点点活力的手,亲自在传位诏书上按下了两枚大印。如此,国家便有了继承人。
永和帝像是完成了终身大事一样,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问刘福,“韩王来了吗?”
“启禀陛下,韩王受了一点皮外伤。太医正在给他诊治。一会就该过来了。”
永和帝轻咳一声,“该死的马长顺,朕要将他鞭尸,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奴才遵旨。”
永和帝又亲眼看着宋子期和定国公一起将传位诏书放入秘匣中。匣子上了锁,一共三把钥匙。宋子期一把,定国公一把,刘福一把。
等永和帝一死,他们三人就用三把钥匙打开秘匣,取出里面的传位诏书,昭告天下。届时韩王就能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
忙完了这件要紧的事情,永和帝就示意宋子期和定国公退下。
定国公却欲言又止,想了想,他还是斗胆开口说道:“陛下,关于废太子,陛下能否开恩?”
永和帝的眼神极为阴沉,脸色漆黑如锅底,他死死地盯着定国公,“朕落到今天的地步,那个孽子的承担一半的责任。
你说朕能不能开恩?朕恨不得亲手宰了那个孽子。朕留他全尸,让他以亲王爵位体面死去,已经是看在过世的先皇后的面上,才会手下留情。
朕现在将话撂在这里,任何人胆敢替废太子求情,朕就要他给废太子陪葬。别以为朕快死了,朕就没了办法。就算朕要死了,朕在死之前,也要杀光所有胆敢阴谋反对朕的人。”
定国公神色痛苦,还想再说点什么。
宋子期赶紧拉住定国公,对他摇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
定国公很无奈的叹息一声,最后只能跟着宋子期离开东暖阁。
等宋子期和定国公一走,永和帝就催促刘福,赶紧将他点名的那几个人杀了。留着那些人多活一天,都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
刘福小心翼翼地说道:“启禀陛下,禁军前往唐王府,遭到王府侍卫的猛烈反击。如今局势僵持不下,暂时还没能将唐王和萧瑾抓获。”
永和帝大怒道:“朕就知道唐王是乱臣贼子,早就包藏祸心。穿朕旨意,唐王府上下人等,凡敢反抗者,杀无赦。朕要将唐王府连根拔起,寸草不生。朕让让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唐王这个人。”
“奴才遵旨。”
永和帝的情绪实在是太过激动,话一说完,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将刘福吓了个半死。
刘福急忙冲小内侍叫到:“赶紧去请霍大夫。”
永和帝则死死地抓着刘福的衣袖,他面目狰狞地说道:“杀了唐王,杀了萧瑾,杀了秦裴,杀了智通和尚。这几个人必须死,朕要亲眼见到他们的尸首。”
“奴才遵旨。陛下放心,有锦衣卫和禁军出动,那几个人全都跑不了。”
永和帝咬牙切齿的说道:“杀了静心师太,那个女人必须死。”
“奴才遵命。”
永和帝又急切地对刘福说道:“让小周氏进宫来。朕活着的时候不能得到她,等朕死了后,朕要她陪葬。那个女人,无论是生是死,都必须属于朕。”
“奴才……遵旨。”刘福艰难的应下。
“筷去,快去!”永和帝催促道。
刘福连声说道:“奴才这就去,陛下切莫着急。”
刘福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刘小七跟在刘福身边。
刘小七见刘福唉声叹气的模样,关心地问道:“公公可是有烦心事。”
刘福挥挥手,一脸不耐烦地说道:“你先回东暖阁,替咱家守着陛下。咱家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操心。”
“奴才明白。”
刘小七恭送一脸愁眉苦脸的刘福远去,然后平静地返回东暖阁。
霍大夫被请了过来。
永和帝将伺候的人全都赶到外面,只留了一个刘小七守在门口。
永和帝直言问道:“霍大夫,你和朕说实话,朕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陛下不应该想这个问题,陛下现在要紧的是调养身体……”
永和帝厉声打断霍大夫的话,“你别给朕说那些虚的。朕要听实话,朕究竟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霍大夫偷偷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回禀陛下,陛下的寿数不到一个月。”
不到一个月?
永和帝眼神闪烁,各种念头扑面而来。
永和帝沉默了一会,说道:“马长顺给朕下的毒,说朕要承受七天七夜肠穿肚烂的痛苦,最后活生生被痛死。”
霍大夫冷静地说道:“马公公下的毒,的确很霸道。不过草民用解毒丸暂时控制住了毒性。
接下来,草民要细心调理陛下的身体,如果能够将陛下体内的毒性全部清除干净,陛下的寿数应该还有三个月到半年。
如果无法将毒素清除干净,草民竭尽全力,也只能保陛下一个月。”
永和帝呵呵冷笑两声,“有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足够朕杀光一切乱臣贼子。”
霍大人忍不住微蹙眉头,然后又苦口婆心地说道:“陛下切忌动怒。陛下急躁动怒,只会加重病情。届时只怕连一个月都没有。”
“没有就没有,朕不在乎。朕痛快了一辈子,不能临到死的时候却要窝囊地活着。如果真要那样,朕情愿即刻死去。”
霍大夫说道:“陛下无需动怒,草民会竭尽全力替陛下调养身体。”
永和帝一副坦然的模样说道:“很好。霍大夫,朕信任你。若非有你,朕早就死了。无论你能不能治好朕的身体,无论朕能不能活一个月,朕都不会怪罪你。朕知道你已经尽了全力。”
霍大夫躬身说道:“陛下信任草民,草民只能使出浑身解数,替陛下调养身体,以此报答陛下的信任。陛下,你先歇息,草民先下去研究一下这份毒药。或许草民能够找到更好的医治办法。”
“去吧!朕的身家性命就全交给了你。”
霍大夫躬身退下。
刘小七进入寝宫,才床边伺候着。
永和帝睁大着一双眼睛望着头顶,好半天才开口问道:“刘福回来了吗?”
“启禀陛下,刘公公还没回来。陛下有什么事,可以吩咐奴才去办。”刘小七躬身说道。
永和帝双目锐利地盯着刘小七,好一会才问道:“你是六福身边的小内侍?”
“启禀陛下,奴才正是刘公公身边的小内侍。替刘公公跑腿传话。”
“如此甚好。识字吗?”
刘小七恭敬地回答,“启禀陛下,奴才略微认识几个字。”
永和帝点点头,对刘小七说道:“那你替朕拟一道旨意。”
“奴才不敢。”刘小七急忙跪在地上。
“朕恕你无罪。起来拟旨,朕要给宋安然指婚,将她指给韩王做侧妃。等将来韩王登基之后,就让宋安然进宫做皇妃。另外给韩王下一道旨意,让韩王留心宋安然名下的四海商行。一旦宋安然进了皇家,四海商行就必须掌握在皇室成员的手中。就照着这个意思拟旨吧。”
刘小七低着头,应声说道:“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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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颜宓救人
刘小七年龄不大,却表现得极为沉稳。
他提笔挥洒,转眼间一道赐婚旨意就写好了。
刘小七将赐婚旨意拿给永和帝过目,“陛下,您看这样写合适吗?”
永和帝努力睁大眼睛,一字一字的斟酌,最后点头,“不错。你年龄不大,文章倒是挺老练的。”
刘小七躬身说道:“多亏刘公公教导有方,奴才才能有今天。”
永和帝呵呵笑了两声,对刘小七说道:“用印吧。”
刘小七转身去拿印章,突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情,“陛下,您该服药了。要是晚了,霍大夫会有意见的。”
永和帝冷哼一声,“霍大夫那老头,就是脾气太臭。”
刘小七躬身站在旁边,说道:“陛下身体要紧,所有人都指望着陛下。”
永和帝盯着刘小七,“朕能信你吗?”
刘小七顿时露出惶恐之色,赶忙跪在地上,“奴才有罪,请陛下降罪。”
永和帝怒哼一声,说道:“去将刘福叫来,让刘福伺候朕用药。”
“奴才遵命。”
刘小七站起来,悄悄带上那道没有盖上印章的赐婚旨意,躬身退出了寝宫。
永和帝觉着很烦躁,同时又很疲惫。今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身体超负荷运转,永和帝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他没有等到刘福的到来,就沉沉睡了过去。
片刻之后,刘小七又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他站在床前,盯着永和帝看了一会,确定永和帝已经睡着之后,刘小七嘴角一翘,表情冷冷地笑了起来。
他等了这一刻,等了数年。他的家人,他的血亲,全因为永和帝而死。刘家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而他还是个身体残缺,无法为刘家传宗接代的废人。
刘小七很恨,无数次他在梦里手刃仇人。可是他必须忍耐,耐心地等待机会。
功夫不负有心人,机会总算让他等到了。
刘小七拿出匕首,轻蔑一笑。他不会玩那种粗暴简单的把戏。一刀宰了永和帝,的确挺痛快的,但是痛快之后他也必死无疑。
刘小七想要报仇,同时也想继续活下去。所以他不会一刀宰了永和帝。
他拿起匕首,挑了挑灯芯。又拨弄了一下香炉里面的香灰。
刘小七清理干净还未燃尽的香,又将香炉里面的香灰清理干净。换上永和帝常用的安神香。
接下来,刘小七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扒开瓶塞,对准永和帝的鼻孔,让永和帝吸够了才收回来。
刘小七轻声一笑,说道:“马公公没有完成的心愿,我会替他完成。狗皇帝,你会在睡梦中痛苦而死的。”
刘小七做完了这一切,悄无声息地退出寝宫。
他对守在外面的内侍和侍卫说道:“陛下已经睡着了,你们动作轻一点,千万不要惊动陛下。还有,陛下希望醒来的时候能见到刘公公,你们谁去将刘公公请回来?”
“小的这就去。”
一个小内侍主动请命。
刘小七点点头,“快去吧。我还要去见霍大夫。陛下不肯吃药,一会等陛下醒来,要是刘公公还没回来的话,还得让霍大夫劝陛下服药。”
“十六公公想的就是周到。”
刘小七高深莫测一笑,“少说废话,现在是多事之秋,别想着钻空子,老老实实做事才会有好的前程。”
“十六公公说的是,小的们这就去请刘公公回来。”
等小内侍们都走了,刘小七也离开了寝宫。
刘小七先是处理掉香灰,接着又处理掉身上的毒药。这些毒药都是马长顺马公公留给他的。
马公公是有备无患,刘小七却没想到自己真的有用上这些毒药的一天。马公公那么强大的武功,竟然也失败了。
刘小七处理完所有痕迹后,这才去见霍大夫,告诉霍大夫永和帝不肯按时服药,必须让刘福伺候才肯服药。而且永和帝现在已经睡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耽误了用药,会不会有问题。
霍大夫叹了一声,表示永和帝身体本就亏空得厉害,如今又身中剧毒,不按时服药只会耽误病情。
霍大夫想了想,对刘小七说道:“你在前面带路,我去见陛下。”
刘小七说道:“霍大夫,这么做好吗?小的都知道陛下累了一天,现在急需休息。这会陛下已经睡下了,不如让陛下睡个好觉。至于服药的事情不如等陛下醒来再说。”
霍大夫想了想,说道:“也行!不过不能超过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必须叫醒陛下,让陛下服药。”
“霍大夫放心,肯定不能耽误陛下服药。”
刘小七又和霍大夫闲聊了一会,这才离去。
与此同时,锦衣卫和禁军正在围攻唐王府,唐王府周围,一派战争气象。
眼看快要抵挡不住,萧瑾吹响了怀中的哨子。哨子没有发出声音,至少没有发出人能听见的声音。
这是萧瑾和秦裴之间的秘密联络方式。
如今萧瑾走投无路,只好将逃走的希望寄托在秦裴身上。
可是萧瑾不知道,秦裴如今也是自身难保。
禁军在围攻唐王府的时候,同时在京城四处搜捕秦裴。
秦裴武功高强,自然不可能让禁军轻易抓住。秦裴和禁军交了手,得知禁军是封圣旨来抓他,秦裴就知道他的身世曝光了。
秦裴当机立断,飞身离开京城。他不顾追在后面的禁军,直接前往东山袭月庵。
他的身份曝光了,静心师太岂能独善其身。以永和帝的性格,肯定会将他们赶尽杀绝。
至于镇国公府,秦裴没空担心。毕竟镇国公并没有参与这些事情。
当到达东山山脚下的时候,看到官差和禁军,秦裴脑子一懵,顿时慌了。
禁军和锦衣卫为了将圣旨上点名的人一一抓获斩杀,同时兵分数路行动。禁军在进攻唐王府的时候,一部分禁军已经来到袭月庵。
秦裴顾不得多想,一口气冲上半山腰的袭月庵。
“不……”
秦裴看着被撞破的庵堂大门,看着满地的尸首,秦裴痛苦的大叫起来。
他眼睛发红,面目狰狞,提着刀就冲进了后院。
后院内,传来小尼姑们的惨叫声,那些禁军正在行凶。
秦裴冲入后院,大吼一声,“住手!”
禁军领头朝秦裴看去,冷冷一笑,冲身后的禁军一挥手,冷酷地说道:“杀无赦!”
无论是这里的尼姑,婆子,静心师太,还是秦裴本人,都必须死。这是圣旨,绝无情面可讲。
话音一落,禁军们手中的刀就朝地上的小尼姑们砍去。
“啊……”看着这血腥的一幕,秦裴疯狂大叫起来。
他冲入战圈,直接和禁军干了起来。
禁军头领直接迎上秦裴。
秦裴没想到,对方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竟然有不下于他的武功。这样的人才,屈居禁军校尉,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究竟有何目的。
秦裴顾不上震惊,他要救人,他要杀光这里的禁军。
他一边和禁军校尉搏杀,一边冲入静心师太的静室。他知道,静心师太肯定会在那里,因为他在门口看到静心师太的心腹丫鬟。
“娘,娘,你快出来啊,我带你离开这里。”
秦裴大声吼道,他希望屋里的静心师太在听见他的呼喊之后,能够赶紧出来。
静室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静心师太也走了出来。可是静心师太的心口上,正插着一把匕首。匕首没入静心师太的胸口,眼看是没救了。
“娘……啊……”
秦裴痛苦地嘶吼起来。他双目泛红,他盯着随着静心师太一起从静室里面走出来的禁军。
很显然,这位陌生的禁军就是杀了静心师太的凶手。
秦裴顾不得禁军统领,他直接朝门口的陌生禁军杀过去。他要报仇,报杀母之仇。
“不要报仇!快走,快离开这里。”静心师太拼着最后一口气,对秦裴厉声吼道。
秦裴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可是此时禁军已经包围过来,禁军头领就站在最前面,只需一声令下,秦裴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快走啊!”
静心师太吐着血,急切得喊道:“你若是死在这里,我死不瞑目。快走啊,不要犹豫……你难道真要我死不瞑目吗?”
“啊……”秦裴痛苦的嘶吼,他已经没有机会带走静心师太。
秦裴挥舞着手中的刀,杀了离他最近的两名禁军,最后跳上房顶,远远逃走。
“追不追?”
有禁军请示禁军头领。
禁军头领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的任务是杀光袭月庵上下所有人。不相干的人,不用去管他。”
言下之意,秦裴不属于袭月庵的人,自然不用追上去。
“属下遵命。”
秦裴一路飞驰,穿山越岭,双眼发红,心痛如刀绞。
自他三岁开始练武,他就从来没有哭过。可是此时此刻,眼泪不知不觉地淌下。
秦裴在心里面不停地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快一点,再快一点。
秦裴前往的地方,正是智通和尚出家的相国寺。
他救不了静心师太,他总要将智通和尚救出来。此时此刻,秦裴唯一的念头就是救人。除了救人,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又该做什么。
秦裴飞奔到相国寺,只见相国寺后山浓烟滚滚,不知有多大的火。
秦裴龇目欲裂,难道他又来迟了吗?
秦裴提着一口气,就冲进了相国寺后山。
智通和尚住的院落已经被大火包围。四周都是内卫还有禁军。
智通和尚在哪里?人到底在哪里?
秦裴一边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行踪,一边四下搜寻智通和尚的下落。
他带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做着这一切。他看到了小和尚的尸体,小和尚是伺候智通和尚的小厮。
他还看到掉在地上的佛珠,那是智通和尚每日佩戴在身上的东西。难道智通和尚已经遭遇了毒手。
秦裴不敢深想下去,他继续在后山搜寻。这里到处都是禁军内卫。马长顺虽然身为内卫首领,可是他一旦死了,他对内卫的控制力也随之消失。内卫自幼被灌输的思想就是忠君爱国。
以前他们被马长顺忽悠,帮着马长顺做不利于永和帝的事情。可是如今没了马长顺,他们全都一心一意的按照圣旨办事。
圣旨说要杀了智通和尚,他们就一定会杀了智通和尚。
秦裴终于在后山看到了一口棺材,智通和尚面目平静地躺在棺材里。
秦裴顾不得身份暴露的危险,他冲到棺材面前,查探智通和尚的气息。死了,智通和尚已经死透了,就连尸体都开始僵硬起来。
秦裴一声“啊……”
大叫起来。他心头在滴血,他很恨,很痛。他回首看着那些围攻上来的内卫和禁军,双目通红。秦裴抽出腰间的刀,既然他所在意的人都已经死了,他又何必继续留念尘世。
“统统去死吧!”
秦裴提着刀主动杀如包围圈。他要杀光这些人,替他的母亲父亲报仇。
秦裴彻底疯了,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人,杀光这些人。
身上受了伤,鲜血不停地往外涌,这一切秦裴都不关心。他只想杀人,就算最后力竭而死,他也不在意。
包围圈越来越小,秦裴身上的伤势越来越严重。他最多再支撑半个时辰,一定会死在这里的。
可是秦裴不在乎。死之前他也要多杀几个做垫背。
小腿中了一剑,秦裴体力不支,半跪在地上。他单手挥舞着手中的刀,一只手努力地撑着身体。眨眼的时间,他身上又多了几个窟窿。
或许下一刻,他就会死在这里。秦裴呵呵冷笑起来,死吧,死吧,所有人都去死吧。在这一刻,秦裴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的场景。
他被嬷嬷带到袭月庵,静心师太给他准备了糖水,还有好多零食。那时候的日子简单又欢快。他一直想要是自己的娘能像静心师太一样就好了。却没想到,静心师太真的是他的娘。
呵呵!眼看就要死了,他还想着这些做什么。
就在秦裴做好了死的准备的时候,一个蒙面黑衣人突然杀入包围圈。
蒙面黑衣人武功高强,不下于秦裴,甚至隐隐在秦裴之上。
黑衣蒙面人杀退离得最近的内卫和禁军,然后提着秦裴的衣领就逃出了包围圈,朝相国寺后山密林中钻去。
黑衣人提着秦裴钻入密林,就好比一片树叶进入了森林。内卫和禁军们再强大,也没办法在密林中将人找出来。无奈之下,只能退走。又暗道以秦裴的伤势,就算被救走了,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秦裴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知。不过他还是知道他被人救了。
可是这对他来说有意义吗?
父母亲都死了,他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了亲人,也没有让他在意的人,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个黑衣蒙面人为什么要救他,难道就因为他们曾经认识,曾打过交道吗?
没错,秦裴只需看一眼对方的武功路数,就将黑衣蒙面人给认出来了。黑衣蒙面人就是众人传闻中失踪不见的颜宓。
秦裴挣扎着,“你放我下来,让我死了算了。”
颜宓冷笑一声,不客气地说道:“你要死要活,我不关心。不过在你死之前,你得先去见一个人。”
见谁?秦裴有一瞬间的茫然。他想到了镇国公。不过转眼秦裴就开始苦笑摇头,否认了这个猜想。
自从他被册封为忠勇伯之后,镇国公就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世。据秦裴所知,在他被册封为伯爵后,镇国公曾悄悄去过一趟袭月庵见静心师太,十有**是询问他的身世。
自那以后,秦裴和镇国公就尽量避免见面。大家心知肚明,也极有默契的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如今秦裴被朝廷通缉,他若活着,就得连累镇国公府。估计镇国公这会巴不得他死吧,又怎么可能情动颜宓来救他。
否认了镇国公,秦裴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人,那就是宋安然。
秦裴挣扎着,问颜宓,“是不是宋安然让你救我?”
“看来你还不是太笨。”颜宓冷笑一声。
若非宋安然开口请求,他怎么可能出面救秦裴。秦裴是他的情敌,秦裴死了才好。
好吧,这是颜宓的一点阴暗的小心思。其实就算没有宋安然的请求,颜宓也会出手救下秦裴。不过谁让颜宓是个高傲又傲娇的人。他才不会主动承认这一点。
秦裴笑了起来,笑容却极为苦涩。
“宋姑娘为什么要救我?难道她不知道,一旦被朝廷知道了,她会惹来大麻烦吗?”
“闭嘴吧。你都快失血过多而亡,还不赶紧疗伤,废什么话。至于宋安然为什么要救你,等你见了她,你不就知道了。”颜宓怒哼一声。
秦裴凄凉一笑,他果然是遭人嫌弃的。
不过秦裴暂时又有了求生的意志,他想见见宋安然,想知道宋安然为什么要救他。于是秦裴主动给自己疗伤,点穴止血。总归不能让颜宓带着他的尸体去见宋安然。
宋安然就住在山庄里,她有些担心焦急。担心颜宓去得晚了,人已经死了。
等见到颜宓和浑身是血,不过明显是个活人的秦裴,宋安然总算松了一口气。
见秦裴要说话,宋安然急忙抢在他面前说道:“秦公子先别急着说话,我让大夫给你治伤。”
霍大夫不在,霍延自然就顶替了霍大夫的位置,出面替秦裴治伤。
宋安然又急匆匆去见颜宓。
她关切地打量颜宓,“有没有受伤?那些人有没有认出你?”
颜宓拿掉面上的黑巾,笑道:“我出手,岂能有事。我不和你说了,岳父大人那里还等着我,我得赶紧过去。”
宋安然急切地说道:“注意安全。一定不能出事。”
“放心,我肯定出不了事情。”
颜宓急匆匆地走了。
此时的青云观,也是刀光剑影,血腥遍地。
永和帝想让玉漱仙姑陪葬,刘福纵然不乐意办这件事情,不过他还是亲自带着人来到青云观。
玉漱仙姑看着很单纯,其实也是个聪明女子。看她这么多年哄着永和帝,周旋在永和帝身边,不仅没**,还能得到永和帝的信任和爱重,就知道她其实是一个很有手段和见识的女人。
当她看到刘福带着禁军来接她进宫,她就知道事情不对劲,肯定是永和帝等不及了,准备用强硬的手段对付她。
她借口衣着朴素,需要回房洗漱换装。刘福也没为难玉漱仙姑,让丫鬟们伺候玉漱仙姑去洗漱。
刘福有耐心,他也想趁机冷静冷静,捋一捋如今的局势。他是永和帝身边最信任的太监,他的命运和永和帝休戚相关。
永和帝一死,他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刘福一点把握都没有。虽然他和韩王的关系也不错,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韩王肯定更喜欢使唤身边信任的人,而不是他这个永和帝信任的人。
哎!
刘福长长一叹。其实失去了权利,也没什么,刘福已经有了准备。他怕就怕,最后连性命都保不住。毕竟他知道的事情太多,韩王未必愿意他活在世上,败坏永和帝的名声。
只是如今刘福也没什么好办法可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霍大夫的医术更高明一点,能让永和帝再活个三五年。
刘福怀揣着这么一份美好却又不切实际的希望,等候着玉漱仙姑出来。
可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刘福就有些不耐烦了。
他心头暗自恼怒,玉漱仙姑都是要死的人,还敢摆架子。哼,刘福命人去催促。结果房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刘福瞬间意识到不对劲,一脚踢开房门,屋里哪有玉漱仙姑的影子,那女人跑了。至于丫鬟,全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刘福咬牙切齿,怒道:“好一个奸诈的女人。给我追!”
禁军们领命,寻找到房中的密道入口,就追了上去。刘福也跟着钻入密道。
密道很狭窄,走在密道内,让刘福很难受。
刘福就想不明白了,这么狭窄难走的密道,玉漱仙姑那个娇滴滴的,从来没有吃过苦的女人怎么可能通过这里。
刘福仔细一揣摩,拍着脑袋大呼一声,“上当了!”
玉漱仙姑根本就没有进入密道,只是做出一种进入密道逃走的假象。那女人肯定就躲在房里,等他们全部下了密道,那女人就可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离开青云观。
刘福猜测得很准确,玉漱的确没有下密道。她是一个活的很精致的女人,就算是逃命,也不乐意走狭窄脏污的密道逃命。
等到刘福和禁军都钻入密道之后,玉漱仙姑确定青云观已经没了外人,于是偷偷从密室里出来,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包袱急匆匆地逃命去了。
玉漱仙姑知道以自己这张脸,绝对不能往山下走。真往山下走,估计还没走到山脚下,就已经被人抓起来了。
玉漱仙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往后山逃命。只可惜她这些养尊处优,体力有限,又没玩过山林逃生的游戏,走不了多久,就累得气喘吁吁。更要命的是,刘福发现了真相,已经带着人追了上来。
玉漱仙姑提着一口气,拼命地往前跑,她绝对不能被抓回去。刘福对她如此穷凶极恶,很显然她要是被抓住了,永和帝不是睡了她就是杀了她。
这两个结果,她都不愿意接受。
玉漱仙姑跑啊跑,前面已经是悬崖了。而刘福带着人离她越来越近。
玉漱仙姑拿出准备好的匕首,冲刘福等人比划着,“不准过来。你们要是再敢前进一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我倒是看看,我若是死在这里,你这狗奴才如何跟陛下交差。”
刘福不动声色地盯着玉漱仙姑,沉声说道:“仙姑金尊玉贵,细皮嫩肉的,真忍心跳下去被野兽啃食,变成一堆枯骨吗?
仙姑不如跟老奴回宫,有什么问题你当着陛下的面,亲自和陛下说。陛下那么宠爱你,相信无论你提出任何要求,陛下都会满足你。”
玉漱仙姑连连摇头,“我不会跟着你们回去。刘福,你我不是傻子,你如此大张旗鼓的带我回宫,分明没安好心。你告诉我实话,是不是陛下出了什么事?还是陛下受了什么刺激,已经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
刘福沉着一张脸,说道:“仙姑本是聪慧之人,有些话又何必让我明说。”
玉漱仙姑凄凉一笑,跑了这么长的山路,她早已是一身狼狈。可就算如此,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让人目眩神迷。
玉漱仙姑缓缓摇头,“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我不能回去。刘福,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上,看在我姐姐的份上,你能不能放过我?”
刘福缓缓摇头,“有一件事情,仙姑还不知道吧。当年先皇后过世之前,曾拜托老奴做一件事情,先皇后希望在她死后,由我出手,亲自解决仙姑。
让仙姑永远不能再迷惑陛下。只因为老奴心软,又一心想着陛下,这才一直忍着没有动手。所以仙姑让我看在先皇后的面上放过你,那是不可能的。
老奴如果果真顾忌先皇后的脸面,老奴早在几年前就该用一杯毒酒结果了仙姑的性命。”
玉漱仙姑听到这个消息,出乎预料地表现得很平静。
她叹了一声,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怜惜。
玉漱仙姑对刘福说道:“我早该知道的,姐姐还活着的时候就不喜欢我。她怨恨我迷惑了陛下,怨恨我抢了她的丈夫。
可是我是清白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守身如玉,不肯从了陛下,那是因为我曾答应过姐姐,我绝不会屈从陛下的淫威。
我答应姐姐的事情我都做到了,我已经没有遗憾。刘公公,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跟着你回去。就算被野兽啃食,变成一堆枯骨,我也心甘情愿。”
话音一落,玉漱仙姑露齿一笑,笑得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她的身体往后倒去,她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姐姐,此刻死了她也没有遗憾。
刘福一见玉漱仙姑往后倒下,即刻大叫一声:“不准死!”
玉漱仙姑要是死了,他如何跟永和帝交差。玉漱仙姑死在这里,永和帝一定会杀了他的。
刘福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他想抓住玉漱仙姑的手臂,可是玉漱仙姑已经跌落悬崖。悬崖下面云雾缭绕,他已经看不清玉漱仙姑的身影。
这么高的悬崖跌落下去,必死无疑。
禁军问刘福,“公公,要不要小子们下悬崖查看?”
刘福捏紧拳头,心中愤恨无比。他说道:“宫中事务要紧,咱家要即刻赶回去。留几个人下去看一看,尽量保全她的尸首。要是实在没办法,那就算了。其他人则随咱家回宫。”
“属下遵命!”
刘福甩袖离开。
玉漱仙姑在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她摊开四肢表情平静,只等身体落地而死。可是突然之间,她的身体停止了下落。她被人抱了起来,然后感觉狂风在耳边呼啸,她正被人带着远离悬崖。
玉漱仙姑没有挣扎,她很平静地问黑衣蒙面人,“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颜宓冷声说道:“不是我想救你,是宋大人要我救你。”
若非为了未来岳父的终身幸福着想,颜宓才懒得管玉漱仙姑的死活。想到玉漱仙姑有可能成为他未来岳母,颜宓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他抱着玉漱仙姑的腰逃命,等宋子期知道了,宋子期会不会找他拼命?
想到这个可能,颜宓瞬间哆嗦了一下。被自家岳父追杀,真是一件无比恐怖的事情。
玉漱仙姑无法体会颜宓的心情。
当她听到宋大人的时候,她的心又活了过来。
她本以为这辈子和宋子期注定有缘无分,她也从来不敢心生妄想,妄想同宋子期在一起。所以她可以坦然赴死。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宋子期竟然会派人来救她。
这一刻,玉漱仙姑哭了。哭得很伤心,也很欢喜。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在意她,一直关心她。
玉漱仙姑呜呜地哭着,这将颜宓给吓了个半死。
未来岳母突然哭起来,原因不明,他该怎么办?
如果这是在后世,颜宓就该上网发帖:【救了未来岳母,未来岳母不明原因大哭,该怎么办?在线等,急!】
然后就会有一大群不明真相的网友涌来。
【楼主智商感人。】
【楼主拿钱发帖,去吃shi!】
……
同时还有各路吃瓜群众围观。
估计一两天的时间,这帖就会成为热帖。
不过这会颜宓肯定是没办法上网发帖。颜宓拿出自己的高冷范,玉漱仙姑注定是宋子期的女人,玉漱仙姑哭了,也该由宋子期来安慰。至于他,只负责救人,不负责安慰人。
颜宓干脆换个姿势,直接扛着玉漱仙姑,往山脚下的山庄飞奔而去。
颜宓暗自想了想,今天真忙,净忙着救人。
若非宋安然,他又何必管这些人的死活。反正人迟早都会死的,不就是早死个几十年而已。
颜宓一路飞奔,终于赶到了山庄,将玉漱仙姑交给宋安然。
颜宓当着玉漱仙姑的面,没有取下脸上的黑巾。他不想让玉漱仙姑知道,救她的人具体是谁。免得将来大家见面尴尬。
颜宓还冲宋安然使了个眼色,眼神满是嫌弃。
玉漱仙姑这个哭包,估计也就是骨骼清奇,喜好异常的宋子期能够搞的定。反正他是不喜欢这类哭包女人。无论这个女人长得多美,他都不喜欢,只觉厌烦。
颜宓一副高冷模样,将人丢下,转身就走。今儿他很忙,他还要回一趟京城,看看京城的局势如何。等永和帝死了,他就能光明正大的出来见人了。
宋安然表示很无奈,先是目送颜宓离去。之后还要安慰一下受了刺激的玉漱仙姑。
宋安然命人打来热水,亲自绞了毛巾递给玉漱仙姑,“仙姑先洗漱吧。如今京城局势紧张,我父亲估计还要等到明天才能过来看望仙姑。”
玉漱仙姑接过毛巾擦拭脸颊,她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你们救了我!”
“仙姑不要客气。”宋安然含笑说道。
玉漱仙姑可怜兮兮的,问道:“京城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刘福会那般凶神恶煞的来抓我?”
宋安然平静地说道:“马长顺给陛下下毒,陛下大难不死,下令处死所有和此事相关的人。至于玉漱仙姑所遭遇的一切,估计是因为陛下自知命不久矣,所以想在死前和仙姑了结一下二人的缘分。”
玉漱仙姑小脸煞白,很是惊恐不安,“死了很多人吗?没想到马公公竟然会对陛下下毒。”
宋安然冲玉漱仙姑点点头,“的确死了很多人。光是陛下点名要杀之而后快的人,就有唐王一家,静心师太,秦裴,太子和太子妃等人。”
“啊?陛下为什么要杀了秦裴和静心师太?他是疯了吗?”
宋安然好奇地打量玉漱仙姑,“仙姑真不知道吗?”
“我该知道什么?”
宋安然面无表情地说道:“秦裴不是陛下的子嗣,而是泰宁帝的子嗣。”
玉漱仙姑捂住嘴,睁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很吃惊,也很惊悚。
“宋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吗?秦裴真的是泰宁爹子嗣?难怪吕姐姐她……宋姑娘,静心师太现在怎么样?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宋安然叹息一声,“静心师太已经被禁军当场处死。”
玉漱仙姑先是啊了一声,紧接着又哭了出来,“吕姐姐那么好的一个人,陛下怎能如此残忍。”
玉漱仙姑擦干眼泪,问道:“秦裴呢?秦裴不会也出事了吧?”
宋安然说道:“秦裴为了救静心师太,身受重伤。他又亲眼见到静心师太被人杀死,大受刺激。好在总算将人救了下来。这会大夫正在替他疗伤。”
“他也在这里?”玉漱仙姑小心翼翼地问道。
宋安然点头。
玉漱仙姑怯怯地问道:“等他醒来,我能去看看他吗?还有,你将我们安置在这里,会不会牵连到宋家?陛下要是知道我们都是被宋家人救了,以他的脾气他一定会大开杀戒,诛宋家九族!”
宋安然轻声笑道:“仙姑不用担心,不会有人知道你们在这里。就算被人查出来,我们也有办法化解。”
“真的?”
宋安然点头,比真金还真。韩王一家子欠他们宋家救命之恩,这份恩情保一两个人总是可以的。再说了,现在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宫里面,根本没人留意到宋家的举动。
就算真有人留意到宋家的举动,宋安然也想好了化解的办法,届时自有人帮她转移大家的视线。
听到宋安然肯定的回答,玉漱仙姑总算放心下来。她不好意思的擦擦眼泪,又说道:“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宋大人会安排人来救我。若非宋大人,我……”
玉漱仙姑红着脸,配上倾国倾城的貌,美得像是人间仙境一样。
宋安然笑道:“仙姑想要感谢家父,不如等家父来了后,仙姑当面亲自告诉他。我想家父见到仙姑平安无事,一定会很高兴。”
玉漱仙姑羞涩一笑,“我是应该亲自感谢宋大人。宋姑娘,以后你别叫我仙姑。我做道姑是逼不得已,并非我自己乐意那样生活。你以后就叫我周姑娘吧。这样称呼,会不会被人说装嫩?毕竟我年龄也不小了。”
说到最后,玉漱仙姑一脸神色黯然,显然是想到自己一大把年龄,又不能回到娘家公开露面,真不知道将来要怎么办。就算嫁人,也不知道该嫁给谁。
当然,玉漱仙姑也想过嫁给宋子期。可是她不能连累宋子期。宋子期是官员,岂能娶一个通缉犯。
玉漱仙姑幽幽一叹,说道:“或许我这辈子注定只能做个道姑。罢了,你还是称呼我为仙姑吧。”
玉漱仙姑心里头想着,等局势平静下来后,她就离开京城,到南边找一家道观生活。
宋安然轻声笑道:“无论是玉漱仙姑还是周姑娘,那都代表了你。周姑娘先别伤心,船到墙头自然直,你先安心住在这里,将来的事情等局势稳定下再考虑也不迟。
届时家父会和周姑娘一起参详,周姑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可以这问我父亲。我相信家父一定乐意替周姑娘解决任何难题。”
玉漱仙姑瞬间红了脸,“我,我……”
玉漱仙姑不知该如何解释,方能化解这份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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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皇帝死
刘福急匆匆地赶回皇宫。
小内侍们看见刘福,就跟看见了救命恩人一样。
“公公总算回来了。没公公在陛下身边伺候,陛下都不肯服药。陛下说了,要等公公回来,才肯服药。如今陛下谁都不相信,只信任公公一人。”
刘福停下脚步,质问小内侍,“陛下还没服药?”
“陛下睡下了。霍大夫说,如果公公还不回来,他就要叫醒陛下,亲自给陛下灌药。亏得公公回来了,要是真让霍大夫给陛下灌药,小的们都得死一片。”
刘福冷哼一声,“废话真多。随咱家去见陛下。”
“遵命!”
刘福急匆匆赶到寝宫,寝宫内很安静。所有人都放轻了脚步,压低嗓门说话。生怕发出一点点动静,就会吵醒脾气暴躁的永和帝。
刘福进入寝宫看望永和帝。只见永和帝满额头的冷汗,表情又恐惧又狰狞,嘴里还发出各种呜呜地身影,这样子分明是做噩梦了。
刘福试着叫醒永和帝,“陛下?陛下醒醒,奴才回来了,奴才伺候陛下用药。”
永和帝没有醒过来,他依旧陷在噩梦中不能自拔。
刘福试着推醒永和帝,永和帝突然“啊啊啊……”大叫起来,双手还在空中飞舞,瞧那个动作,似乎是在提刀砍人。
刘福被唬了一跳。可是凑近一看,永和帝双目依旧紧闭,分明没有清醒过来。很显然,永和帝被噩梦给控制住了。
这个情况很糟糕。
刘福当机立断,吩咐小内侍,“快将霍大夫请来。”
“遵命。”
刘福又问道:“韩王人呢?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过来?”
“回禀公公,韩王受了伤,太医给韩王医治伤口的时候才发现韩王也中了毒。这会霍大夫正在给韩王解毒。不过公公不用担心,霍大夫说了,韩王中的毒很好解。等韩王解毒后,就会来看望陛下。”
刘福咬牙切齿。好一个马长顺,这么多年隐忍蛰伏,一朝爆发,是想将皇室成员一网打尽啊。要是韩王有个三长两短,刘福都不敢想像那个后果。
既然韩王在解毒,刘福自然不再催促。不过霍大夫要即刻来给永和帝检查身体,至于韩王那里,相信太医院的太医还是能解决的。
霍大夫被小内侍们拉着过来,累得气喘吁吁。
刘福拱了拱手,“小内侍们着急陛下的身体,对霍大夫有不恭敬的地方,还请霍大夫不要计较。”
霍大夫喘了一口气,说道:“算了,陛下的身体要紧。”
刘福点点头,说道:“霍大夫说的是,陛下的身体要紧。”
霍大夫跟随刘福来到床前,看到永和帝陷入噩梦中无法挣脱,霍大夫也大皱眉头。他没急着说话,先是给永和帝诊脉。结果霍大夫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刘福紧张地看着霍大夫,不敢轻易打搅霍大夫,但是他心里面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霍大夫连声说了几个奇怪,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
刘福小心翼翼地问道:“霍大夫,陛下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霍大夫捋着胡须,沉声说道:“两个时辰前,老夫曾来替陛下诊脉,那个时候陛下身体里的毒性已经被暂时控制住了。
以老夫研制的解毒丸的药效,一粒至少可以管两三天的时间。可是现在陛下的身体,哎……毒性没能被解毒丸真正压制住,这会毒药正在陛下的身体里肆虐。
陛下之所以会陷入噩梦中不能醒来,正是这种毒药的特性。”
刘福急切地说道:“霍大夫,那赶紧用药的。既然一粒不起作用,那就用两粒,三粒,不能让陛下一直这样啊。”
霍大夫摇头叹息,“晚了!是药三分毒,解毒丸也是毒。一次服用一粒解毒丸,已经是极限。短时间内,再给陛下服用解毒丸,只会加重陛下的身体负担,让陛下的身体快速衰弱。”
“那怎么办?难不成就眼睁睁地看着陛下陷入噩梦中醒不来吗?”
霍大夫紧皱眉头,他心里头也有很多疑问。他的解毒丸,一开始明明是起了作用,他可以确定将永和帝身体内的毒性压了下去。可是为何只过了几个时辰,毒性又开始发作。这说不通啊!
莫非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吗?
霍大夫不动声色地朝屋里的人看去。除了刘福之外,其他小内侍和宫女全都低眉顺眼的,个个看上去都是一副老实忠厚,勤恳做事的模样。
而且霍大夫也不相信在场的小内侍和宫女有懂毒药的。这些人连字都未必认识,又怎么可能懂毒药。
难不成除了马长顺,还有别的人潜伏在宫里面,伺机而动。
霍大夫心里头有很多怀疑,但是他没有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他是大夫,大夫的职责就是治病救人。至于其中的阴谋诡计,他不参与,也没胆量参与。
霍大夫对刘福说道:“陛下如今的情况很不乐观,我可以勉强施针,让陛下醒来。只是这样一来,陛下剩下的时间就不多了。如果不施针,只是用药的话,我没把握保证陛下一定能够平安醒来,更不能保证陛下醒来后的情况会是什么样的。”
刘福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大冬天的,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刘福问道:“霍大夫,除了这两种办法外,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你一开始不是说,可以稳住陛下身体内的毒性,保证陛下有一个月到半年的寿数。”
霍大夫摇头叹息,面无表情地说道:“之前那么说,那是因为我以为解毒丸能够压制陛下身体里的毒性。
可是现在看来,解毒丸虽然有用,却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好用。这么短的时间,毒药就重新肆虐起来,可见这毒药有多霸道。
当然,我现在也可以给陛下解毒,只是我不保证服用了解毒丸之后,陛下能不能醒来,也不能保证醒来后的状况。
而且我之前也说了,解毒丸也是毒药,这么短的时间,第二次给陛下用解毒丸,只怕陛下醒来也活不了多长时间。最多也就是三两天而已。
如果施针的话,我保证陛下能够醒来。只是这样一来,陛下最多只剩下几个时辰的时间。该如何决定,刘公公拿主意吧。”
刘福冷汗直冒,“这么重大的事情,老奴可不敢私自拿主意。来人,去将韩王,安郡王,鲁郡王,以及内阁几位老大人,宋大人,还有几位国公爷请来。事关重大,万万不能有一点点的马虎。”
小内侍领命出去。刘小七则一直伺候在刘福身边,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霍大夫装似不经意地朝刘小七看了一眼。接着他又暗自摇头,刘小七一副忠厚老实,估计连字都不认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懂毒药,又怎么可能给永和帝下毒。
霍大夫自嘲一笑,不再深想永和帝病情加重的深层原因。将一切都归咎于马长顺的毒药太过猛烈的缘故。
至于刘小七,在刘福面前,他永远是那个乖顺听话的小内侍。即便霍大夫看着他的目光有所不同,他也是泰然自若。该做什么做什么。
这么多年,他所遭遇的事情,没人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想象的。虽然他年纪还小,可是他早已经历练出来。等闲人别想从他脸上看出丝毫的破绽。
等待的过程很漫长,其实连半个时辰都没有。
大家都关心永和帝的身体状况,得知刘福派人来请他们进宫,顿时就意识到永和帝的身体只怕不好了。
大家以各自最快的速度赶到宫里。
韩王本来就在宫中,他最先到达。内阁几位大人,还有宋子期因为在衙门办差,离皇宫近,也来得快。最慢的就是几位国公爷还有安郡王和鲁郡王。
等人都到齐了,刘福就让霍大夫将永和帝的身体情况如实地告诉大家。该如何抉择,还需要在场的人共同想个办法出来。
内阁几位大人没开口,宋子期自然也不会开口。
韩王最着急,可是他不能表现得太着急。至于安郡王和鲁郡王,见在场的人都比他们说话有分量,也就识趣的没有先开口说话。
最后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定国公身上。
定国公是永和帝的小舅子,要说在场谁有资格做决定,非定国公莫属。
定国公也没有推脱责任。他沉吟片刻,先是问道:“霍大夫,你给我们一句实话,是不是无论任何方式,陛下的寿数也就在这个月内?”
霍大夫斟酌其事地说道:“若是在几个时辰前,草民的回答一定是否定的。不过此时,草民的回答是肯定。无论任何方式医治陛下,陛下的寿数也就在十天之内。”
众人心中一冷,纷纷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尤以定国公和宋子期最为默契,永和帝已经定下传位诏书,就算现在死了,也对国家并无太大的影响。
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啊。
有老臣叫起来,“太子被废,储君为定,陛下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有事。”
“是啊,是啊,陛下万万不能有事。”
……
刘福朝宋子期看去,接着又朝定国公看去,然后轻咳一声,说道:“几位老大人或许不知,陛下在今日已经留下了传位诏书。此事由老奴,宋大人,还有定国公亲自经手。”
“什么?”
众人心头吃了一惊。这么重要的事情,事先他们竟然被瞒的死死的。更要命的是,永和帝竟然信任才来京城几年的宋子期,也不肯信任他们这些内阁老臣。
不约而同的,几位内阁大佬都想到了被废的太子。很显然永和帝为了废太子,迁怒到了内阁。至于宋子期,自始至终,他就没有真正站在废太子那一边。
内阁几位大佬,忍不住朝宋子期看去。
宋子期对众人拱拱手,却不发一言,神情镇定如山。永和帝让他书写传位诏书,那是信任他。不到最后时刻,他肯定不会透露诏书的内容。
鲁郡王和安郡王都朝韩王看去。
安郡王嘴快,率先说道:“父皇留下的传位诏书,一定是让二哥继承皇位吧。”
韩王面色平静地说道:“此事不得妄言。本王做事,皆按照父皇的旨意。若是父皇让本王担当大任,本王自然不会推辞。若是父皇认为本王才德不足,本王自会好好反省,尊父皇旨意行事。”
韩王一副恭顺孝子的模样,甭管他心里面是怎么想的,至少他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好。
、鲁郡王和安郡王偷偷撇嘴。不过这二位也清楚,除非是永和帝脑子不清楚了,才有可能将皇位传给他们二人其中一个。不过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单看永和帝中毒之后一系列的举措,就知道永和帝就算中毒,他还是以前那个永和帝。杀伐果断,毫不留情。感觉坐在皇宫里,都能听到唐王府那个方向传来的喊杀声。
唐王完了,唐王一家子自然也跟着完了。
鲁郡王和安郡王不约而同地朝吴国公看去。吴国公的夫人和唐王王妃是表姐妹。两家经常有来往的。
唐王都要家灭了,吴国公还嫩被请到皇宫,商量这样的大事,不得不说吴国公也挺牛逼的。
唐王的事情,竟然半点都没牵连到他头上。
此时,吴国公突然开口问道:“请问定国公,宋大人,不知陛下属意哪位王爷继承皇位?此事事关重大,还请两位切莫隐瞒。”
三位王爷都不动声色地盯着定国公还有宋子期。
宋子期默不吭声。
定国公沉着脸说道:“陛下有旨,不到最后时刻,不能公布诏书上的内容。还请吴国公见谅。”
吴国公蹙眉,“既然如此,那就请定国公拿个主意吧。既然已经有了传位诏书,那内阁几位大人的担忧就没必要了。”
言下之意,永和帝究竟能活多长时间都没关系。反正已经有了继承人,就算永和帝现在死了,也不会影响大局。
内阁几位大人对吴国公的态度和语气很不满,纷纷对他怒目而视。
吴国公戎马一生,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区区几个瞪眼,又算得了什么。吴国公冷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
眼看着两方就要闹起来,定国公轻咳一声,扫视了一眼众人,然后说道:“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有很多问题需要请示陛下。陛下一直昏迷不醒,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就让霍大夫给陛下施针,等让陛下清醒过来之后,大家有任何问题,都可以亲自询问陛下。大家对此有意见吗?”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没有意见。他们也想看到清醒的永和帝,想看看永和帝究竟有什么话要说。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霍大夫就施针吧。”
“草民遵命。”
霍大夫得了命令,就跟随刘福前往寝宫。
宋子期起身,走在后面。
杨阁老刻意等候宋子期,“宋大人不简单啊,让人佩服。”
宋子期装傻,“下官不知老大人此话何意?”
杨阁老捋着胡须,说道:“那位霍大夫是宋家的清客吧。宋家的清客能够越过所有太医,跟随陛下身边,替陛下治病,这等殊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宋子期拱拱手,说道:“霍大夫医术高明,陛下看中他,也是因为认可他的医术。”
“老夫自然知道陛下认可霍大夫的医术。这样一个医术高明的人才,竟然被宋安然收入囊中,还能举荐给陛下,宋大人眼光独到,深谋远虑,着实让人佩服。”
宋子期微蹙眉头,看着杨阁老不说话。
杨阁老呵呵一笑,“宋大人不必怀疑老夫的用意。老夫是真心佩服宋大人的为人处世。当然,光是一个霍大夫,还不能让老夫看重。老夫更看中的是宋大人能得陛下信任,被陛下委以重任,书写传位诏书。这等殊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宋子期笑了笑,“老大人太看得起下官,下官只是办事勤恳而已。”
“喂‘勤恳’二字道尽了精髓。宋大人果然是高。”
宋子期狐疑地看着杨阁老。杨阁老如此吹捧他,肯定不是心血来潮。正所谓无事献殷情,非奸必盗。
杨阁老见火候差不多了,于是转到今日的正题,“老夫有一孙女,年芳十一,和贵府二公子年龄相当。老夫以为两个孩子是良配,不知宋大人意下如何。”
竟然是想和他做亲家,宋子期吃了一惊,转眼又了然一笑。
宋子期拱拱手说道:“如今陛下的事情要紧,至于孩子们的婚事,等忙完了宫里的事情,再细细讨论,不知老大人意下如何?”
杨阁老捋着胡须笑了起来,“宋大人说的是。现在陛下正处于危难关头,我们做臣子的正应该想陛下所想,急陛下所急。至于孩子们的婚事,晚点再说,晚点再说。”
宋子期含笑说道:“多谢老大人体谅。老大人先请!”
“宋大人请!”
“下官岂敢,老大人先请!”
两个人相互谦让了一番,最后还是杨阁老走在前面,宋子期走在后面。
宋子期望着杨阁老的背影,无声一笑。和杨结亲?这件事情的确值得考虑。
先不管宋安杰和杨家的姑娘有没有缘分,先说诸位大人进入寝宫后,亲眼见证霍大夫对永和帝施针。
只见永和帝头上,脖颈上,胸口都插满了针。明知道此事不可能美妙,可是亲眼看到一个人身上插满针,还是给各位大人一种极强的视觉冲击。
等到霍大夫在永和帝身上插满了七七四十九根针后,永和帝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下,悠悠转醒。
永和帝睁开眼睛那一瞬间,众臣都松了一口气。
而永和帝本人,则感觉重新活过来一样。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就像一辈子那么漫长。他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醒来。那种感觉真是无比痛苦。
此刻醒来,永和帝紧张的心情猛地一松懈,顿时感觉又有了一点生为活人的力气。
“陛下!”
“父皇!”
众臣和三位王爷全都跪了下来。
永和帝转头朝霍大夫看去。张口问道:“朕还能活多久?”
霍大夫艰难地说道:“草民竭尽全力,陛下还能有三五个时辰。”
施针让永和帝醒来,其根本原理就是在短时间内燃烧永和帝仅有的生机。能活个三五个时辰,那都是霍大夫医术高明的后果。换做太医院那些不敢用猛药的胆小太医,最多能保永和帝一个时辰不死。
永和帝眼神暗了暗,说道:“只有三五个时辰?罢了,足够朕安排好身后事。”
“陛下!”
“父皇!”
众人再次齐声悲呼。
“闭嘴!”永和帝厉声呵斥。原本最少能活一个月的,转眼只剩下三五个时辰的寿命,永和帝自己都没悲呼,这些臣子儿子有什么资格悲呼。简直是岂有此理。
永和帝朝刘福看去,刘福赶紧凑到床前,“陛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永和帝问刘福,“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刘福知道永和帝是想知道那些人有没有死,刘福斟酌着说道:“启禀陛下,唐王府已经攻破,唐王父子无路可逃,死不过是时间问题。静心师太已经被处死,智通和尚也已经过世……”
当刘福提起静心师太已经被处死的时候,跪在最后面的镇国公浑身一哆嗦。
在场的人,都是眼明心亮的人。他们也都不动声色的用眼角余光瞥了眼镇国公。
别人都以为镇国公的原配妻子已经过世,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镇国公的原配妻子早年就已经出家为尼,法号正是静心师太。
陛下杀静心师太,联想到被追杀的秦裴,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众人看着镇国公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和一点点看好戏的奚落。镇国公多年前就被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还替别人养儿子,那儿子名义上还是他的嫡长子,啧啧,真想问问镇国公此刻的感受。
不过替泰宁帝养儿子,这种事情也只有镇国公能做。换做别人,早就被永和帝给咔嚓了。哪能来宫里面,见永和帝最后一面。可见镇国公在永和帝心里面,还是很有地位的。
镇国公低着头,双手攥紧,又觉耻辱,同时又满心害怕。就怕永和帝一眼看过来,他就要命丧当场。
永和帝听闻该死的人,差不多都死了,他很欣慰地同时又很不满。秦裴竟然没死,岂有此理。
不过静心师太这个贱人死了,智通和尚也死了,也能让永和帝略感安慰。至于唐王那一家子,死不足惜。还有废太子夫妇,这会也都见了阎王爷。
永和帝长出一口气,又问道:“玉漱人呢?朕要见她。”
这回又轮到宋子期紧张了。
刘福扑通一声,就给永和帝跪下了。
“启禀陛下,奴才无能,让她跳崖自尽了。”
永和帝顿时一口气没提上来,差一点憋气憋死了。幸亏霍大夫在场,一针扎下去,总算让永和帝再次活了过来。
永和帝喘着粗气,指着刘福,“你,你说什么?她死了?”
“是,玉漱已经死了!”刘福磕着头,始终不敢抬起来。
在场有人知道簪花夫人,有人知道玉漱仙姑,但是知道玉漱仙姑和簪花夫人是同一人唯有韩王,宋子期以及定国公三人。
不知道玉漱仙姑就是簪花夫人的人,听着永和帝同刘福的对话,心头有些茫然。
知道玉漱仙姑这么一号人的,听到两人的对话,则觉着心惊胆战。
永和帝叹息一声,“罢了,死了就死了吧。朕,朕就当从来没她这个人。”
“奴才遵旨。”刘福喘了口气,总算能继续活着。
关心完了这些‘私事’,永和帝才提起精神关心公事。
永和帝先将韩王召到身边,他看着年轻力壮的韩王,心头很不甘心啊。他还没有活够,他还想继续做皇帝,可是老天不开眼,竟然直接减了他的寿数。
莫非是他杀人太多,这一切都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
永和帝心头冷笑一声,就算是老天爷给的惩罚又如何。即便到了地府,他一样有本事将地府搅得天翻地覆。做不了人世间的皇帝,他也要做地府的王。
永和帝生出一股豪气,他对韩王郑重说道:“朕已经立下传位诏书,将皇位传给你。”
“儿臣何德何能,怎能当此大任!”韩王的双眼早已经布满了眼泪,一副悲伤欲绝的模样,“儿臣没了父皇,儿臣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大男人哭什么哭,一点出息都没有。”永和帝不轻不重地呵斥了一句。儿子孝顺,他高兴啊。可是儿子这副窝囊相,的确让人很想杀人。
韩王赶紧擦掉眼角的泪痕,“请父皇教诲。”
永和帝板着脸说道:“朕该教你的都已经教了,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朕将这个国家交给你,是因为信任你,你一定不能辜负朕的期望。”
“儿臣不敢!”韩王眼神坚定地说道。
永和帝艰难地抬起手,拍拍韩王的肩膀,“做了皇帝,就要对这个国家的子民负责。那些当官的,该杀就杀,不必心慈手软。反正杀了一个,还有几十个上赶着来做官。
但是对于这个国家的子民,你一定要真心的爱护他们。有了他们的支持,你的皇位才能坐稳,这个国家才能长盛不衰。
如果将来有哪个当官的,或是皇亲国戚敢仗着身份胡作非为,你不必给朕面子,直接杀了就是。
朕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仗着祖宗的微风耍横。有本事到朕跟前来耍横,朕倒是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胆子。”
说完这话,永和帝还特意朝跪着的大臣还有两个儿子看去。言下之意不言自明,这番话是说给韩王听的,更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永和帝是在提醒皇亲国戚,也是在提醒文武大臣,别以为韩王刚刚登基做皇帝就好欺负。他的儿子别的本事没有,杀人的本事早就练熟了。谁要是不信邪,大可以试试看韩王手中的刀到底利不利。
韩王躬身领命,“儿臣遵旨。儿臣绝对不敢辜负父皇的教诲,儿臣一定会努力治理好国家。”
“很好,朕的儿子就要有这个信心。”
永和帝又扫视了一眼在场所有人,他先示意韩王退到边上,他有很多话要嘱咐在场的文武大臣。
永和帝先和定国公说话。定国公是他的小舅子,他难免要叮嘱他几句,让定国公在他死后,帮他看着点韩王,别让韩王行差踏错。
接着永和帝又和宋子期说话。说宋子期是个能臣,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也就一年多的时间,干得很出色。一年多的时间,所取得的成绩比别人干十年都要多。
宋子期连连谦虚,不敢领功。
永和帝也不在意。反正他只是表个态,提醒一下韩王,以后可以继续重用宋子期,可以将户部尚书的位置交给宋子期。
韩王心领神会。宋家父女救他性命的恩情,他还没有回报。就算永和帝不提醒,他将来也会重用宋子期。
紧接着,永和帝就朝镇国公招手,让镇国公到他跟前说话。
镇国公一脸战战兢兢的模样,跪在床前,恭敬地说道:“微臣见过陛下。”
永和帝用着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打量着镇国公,最后开口说道:“这些年难为你了。”
镇国公一声哽咽,“微臣能得陛下信任,是微臣的福分。至于其他的,微臣不强求。”
永和帝先是一声哀叹,紧接着又是一脸怒容,将跪在床前的镇国公吓了个半死。
镇国公还以为永和帝要找他算账,结果永和帝却一脸平静地问他:“秦裴的事情,事先你知道吗?”
镇国公先是摇头,紧接着小心翼翼地说道:“微臣和秦裴一直不亲近,这些年却从来没往其他方面想过。微臣以前只当他因为生母的事情有心结,却没想到他竟然不是微臣的……微臣死罪,请陛下降罪。”
“这不是你的错,是吕氏姐妹,那两个贱人,算计了朕这么多年。而且那个吕氏竟然连你这个枕边人都瞒的死死的。”
镇国公心中只觉屈辱,这是他一辈子都洗脱不了的耻辱。幸亏,知道此事真相的人有限。相信在场的人也不会出去胡言乱语,散布流言。
永和帝严肃地对镇国公说道:“朕不怪你,也不想怪罪你。但是朕对你有一个要求,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
“请陛下示下,无论是下刀山还是下火海,微臣眉头都不会皱一下。”镇国公郑重其事地说道。
永和帝满意地说道:“你很好。朕命令你,以后只要见到秦裴,务必替朕手刃此人。秦裴逃走了,那你就派人去找他,一定要找到他的下落,然后杀了他。总之,秦裴不能继续活在世上。你做得到吗?”
镇国公张了张嘴,杀了秦裴,他可以吗?原本还在犹豫的镇国公,一对上永和帝阴霾的目光,顿时坚定下来,掷地有声地说道:“微臣做得到。微臣一定会手刃此人。”
“很好!朕相信你的手段,一定可以达成所愿,手刃秦裴。”
永和帝鼓励地看着镇国公。
镇国公一阵热血上涌,显得无比激动。永和帝不仅没有杀了他,而且还表示信任他,还安慰他。遇上这样的好皇帝,他还有什么不满。既然陛下有要求,要他杀了秦裴,就算秦裴是他养育了二十年的儿子,他一样能够毫不犹豫的杀了秦裴。
永和帝对镇国公的反应很满意。
当年他留下镇国公,还委以重任,就是看中这个人心性简单,胆量不大,却又热衷权势。这种人人品不高贵,可是简单好用。这么多年过去,他果然没有看错镇国公。
镇国公领了他的口谕,这辈子镇国公都会将杀死秦裴这件事情记挂在心上。不杀死秦裴,他一天也别想安宁。等镇国公真的杀死了秦裴,估计也不得安宁。
想到这个结果,永和帝笑了起来。
有人同他一样难受,他就不那么难受了。
永和帝一个一个的嘱咐,他就想趁着最后的时间,将事情都交代清楚,如此他才能死得瞑目。
说了一个时辰,永和帝才将想说的话说完。
这个时候永和帝只觉得头晕目眩,口干舌燥,浑身难受得不行。
见永和帝难受,文武大臣们都识趣得退下。
唯有三位王爷还留在寝宫里。
永和帝抓着自己的心口,心口很难受。他又盯着韩王,他似乎忘了一件要紧的事情还没嘱咐韩王。究竟是什么事情?
永和帝的目光微微一抬,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刘小七。
猛地一下,永和帝就想起他忘记了什么事。他忘记了给宋安然赐婚的事情。
永和帝看着韩王,他急切地想要告诉韩王,一定要将宋安然弄到手里面,一定要将四海商行弄到手里面,不能让一个世家商人掌握全国一半的粮食市场,这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可是永和帝呜呜呜的叫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永和帝面露惊恐之色,他这是怎么了,他怎么会说不出话来。难道他要死了吗?
霍大夫不是说他还有三五个时辰的时间吗?
永和帝瞪大了眼睛盯着霍大夫,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大夫赶紧给永和帝扎针,可是已经没用了。
之前那一个时辰,永和帝没有节制的消耗掉了最后一点点生机,这会他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韩王大声呼喊着永和帝。
“父皇,父皇?父皇,你能听见儿臣说话吗?父皇还有什么话要嘱咐儿臣,儿臣听着。”
“啊啊啊……”
永和帝张着嘴,能发出声音,却说不出话来。甚至连手都动弹不得。
韩王朝霍大夫看去。
霍大夫微微摇头,“陛下操心太过,最后一点生机已经没了。如今,草民已经无能为力。”
言下之意,永和帝就要死了。也就是一会的事情。
韩王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父皇不能有事,霍大夫,你快想办法啊。父皇还有话要说,你赶紧扎针用药。”
霍大夫摇头,“草民无法可想。王爷要是不信,可以请其他太医给陛下问诊,相信他们会得出和草民一样的答案。”
韩王一脸僵硬,他该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永和帝过世吗?
韩王突然跪了下来,“父皇!儿臣一定会牢记你的教诲,按照你的吩咐治国兴邦。父皇你不要担心儿臣,不要担心后宫皇妃,儿臣会替父皇安排好一切的。”
韩王哭喊着,安郡王和鲁郡王也都纷纷哭了起来。
原本还在外面消化永和帝的嘱咐的那些文武大臣,一听到三位王爷的哭声,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一进来,还来不及问怎么了,就看见永和帝睁大了一双眼睛,僵硬地躺在床上。
永和帝死啦!永和帝这是死不瞑目啊!
永和帝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永和帝不是该说的都说了吗,怎么会死不瞑目?
霍大夫一脸平静地对所有人说道:“陛下去了!”
然后开始将银针从永和帝的身上拔下来。
“陛下去了啊!”
过了好一会,才有大臣反应过来,大声叫起来。
刘福一声干嚎,“陛下薨了!快敲钟!”
丧钟敲响,一代帝王永和帝就此离世。这也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韩王嚎啕大哭,众臣们纷纷上前劝解,这才将韩王劝住。
接着杨阁老就提醒宋子期定国公,既然永和帝已经过世了,按照程序,也该将传位诏书拿出来,确定韩王的地位。
宋子期和定国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没意见。然后两人又朝刘福看去。
刘福知道国家社稷为重,他擦干眼泪,对众人说道:“老奴这就去取秘匣。”
取来秘匣,三然拿出贴身保管的钥匙,分别插入三个锁孔,齐齐一扭,锁被打开。
紧接着定国公郑重地取出里面的传位诏书,打开检查一遍确认无误之后,又亲手交给宋子期,由宋子期宣读传位诏书。
宋子期轻咳一声,用着略显低沉暗哑的嗓音,开始诵读传位诏书。
众臣连带三位王爷还有寝宫里面的小内侍宫女纷纷跪了下来。
这是历史性的一刻,也是关键的一刻。
宋子期只觉手中的诏书有千斤重。只因他手中的这份传位诏书决定了一个帝国的未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一个时代结束了,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第三卷完
第204章 混蛋颜宓
国不可一日无君。
永和帝一死,朝廷重臣就劝说韩王赶紧登基。而且钦天监已经测算好了日子,永和帝过世的第三天,就是登基的良辰吉日。
韩王再三推辞,父皇刚刚过世,他身为人子,岂能在这个时候登基称帝。
不行,他一定要先给父皇守孝。就算不能守满三年,也要守够二十七天。
众臣们自然不可能让国家整整二十七天无君。而且大家也明白,这也是韩王摆出来的一个姿态。
要是大家一开口让韩王登基称帝,韩王就兴冲冲的答应下来,那吃相也太难看了,没有身为人子的半点自觉性。
众臣们三请韩王登基,韩王三次拒绝登基称帝。
直到最后一次,有人将闻先生请来。闻先生和韩王关起门来,私下里聊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当二人走出偏殿,韩王朝众臣们一一扫视,然后郑重宣布,“本王将于两日后登基!”
“王爷睿智!”
“王爷大才!”
既然韩王答应登基称帝,那么细节问题就要先考虑到。
如今已经是年底,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得先将韩王的年号定下来。
同时还要将永和帝的庙号定下来。
众臣们开启智慧宝库,想了许多年号。最终圈定了五个供韩王选择。
韩王在五个年号里,独独看中了元康。
年号一定,紧接着就是登基大典。因为韩王还在孝中,要求登基大典俭省着办。
可是礼部的官员不同意,登基大典是一个帝王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不可能按照韩王的要求俭省。最多就是省略一些步骤,不完全按照古礼操办。
韩王和礼部官员据理力争的一番,最后败下阵来。
腊月十二,黄道吉日,韩王祭拜太庙,登基称帝,年号元康。称元康帝。
元康帝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永和帝定庙号。经过君臣们商议,最后定为世宗武德皇帝,简称世宗。
接着元康帝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册封自己的妻子为皇后。两个嫡出儿子为郡王。萧训为承郡王,小儿子萧诺则为平郡王。
之后又是加封各路功臣。
不说别的文臣武将,单说宋子期,就被元康帝加封为文渊阁大学士,升任户部尚书。
同时,元康帝还下旨严厉处置唐王一系的人马。所有被永和帝点名的那些人,但凡有牵连的,都没能逃脱锦衣卫的抓捕。同时全国通缉秦裴。
既然永和帝非要秦裴死,元康帝身为儿子,自然要满足老子的临终愿望。
可是自那日秦裴被人从相国寺救走之后,就没有人见过再见过秦裴。如今就没有一个人知道秦裴的确切下落。
……
城外山庄。
宋安然来到客房看望秦裴。
那日秦裴的伤势极重,险些丧命。幸亏霍延学到了霍大夫的真本事,妙手回春,终于将秦裴从阎王那里抢了回来。
这段时间,秦裴就住在山庄里养伤。
而宋安然在救下秦裴的第二天就回京城了。京城局势紧张,又临近年底,宋安然不能长久留在山庄里,以免引起别人的怀疑。
之后,宋安然就一直住在城里。关于秦裴的消息,都是通过白一才能知道。
得知秦裴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而秦裴也想离开京城,只是在离开之前想见宋安然一面。
于是宋安然便安排在今日来到山庄见秦裴。
秦裴猛地见到宋安然,神色略显激动。他痴痴地看着宋安然,心情起伏不定。定了定神,才对宋安然说道:“多谢你救了我的性命。”
宋安然轻声笑道:“当初你也救了我。我是知恩图报的人,得知你有危险,既然有能力救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你被那些人杀死。”
这番话,难免勾起秦裴对当日的记忆。他神色一暗,说道:“是我无能,没办法救下他们。”
宋安然轻声说道:“你已经尽力了。你做了你该做的事情,你问心无愧。”
“是吗?”秦裴的神色有一丝丝的茫然,“可是如今,我成了朝廷通缉犯。天下之大,却无我容身之处。我也不知道,自己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宋安然反问秦裴,“难道一个人活在世上,一定要有什么意义吗?”
“不需要吗?”
宋安然嗤笑一声,“你就不能为自己而活吗?你好歹也是泰宁帝的儿子,难道你不留下自己的血脉,不想成家立业,不想儿孙绕膝吗?”
秦裴苦笑一声,“我不能害了好人家的姑娘。”
宋安然不客气地说道:“谁说你会害了好人家的姑娘。像你这样有本事的人,去了哪里都能活得自自在在的。天下之大,又不是只有一个大周。难不成你觉着自己无能,离开了大周就活不下去吗?还是你认为,离开了大周就找不到女人成家立业?”
秦裴狐疑地盯着宋安然,“你认为我能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草原,荒漠,边疆,还是海外?”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秦裴。
“秦裴,我知道你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在世上最后的血缘亲人,可是你还活着啊。你是一个大男人,我相信以你的本事,无论去了哪里都能好好的活着,活出个人样。
你留在大周,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那你可以离开大周。外面的世界那么广阔,比你差得远的男人去了外面都能混出个人样来,我就不信你会比他们混得更差。”
离开大周?秦裴这辈子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
他问宋安然,“你认为我该离开吗?”
宋安然点点头,说道:“你觉着你失去了亲人,活着没有意义。又觉着自己是通缉犯,不能连累好人家的姑娘。那你就干脆离开大周。离开了大周,你所烦恼的事情都不存在了。
届时,你是全新的你,一切可以重头开始。等过个一二十年,你再回来。那时候又有多少人还记得你?又有多少人会执着地想要杀死你?秦裴,天无绝人之路,你没必要这么绝望。”
秦裴低头深思,“宋姑娘,那你认为我该去哪里?”
宋安然笑道:“你若是对海外有兴趣,我倒是可以安排你出海。海外天地广阔,那里正需要你这样有本事有武力,能统领军队的人。”
“海外需要打仗?”秦裴没去过海外,也没特意了解过海外,所以他很惊奇。
宋安然嗤笑一声,“争地盘,你说能不打仗吗?光是当地的土人,就让人头痛。我一直发愁没有手段强硬的人帮忙开拓疆域,如果秦公子有兴趣的话,不如就去海外做一番事业出来。到时候秦公子想要裂土封侯,做个王爷不是不可能的。”
秦裴不在意裂土封侯,能不能做王。他只在意海外天地广阔,大有作为。
秦裴不想做个庸庸碌碌,混吃等死的人。可是目前的情况,继续留在大周的疆域内,他势必成为丧家之犬,四处躲藏。这样的生活,别说有所作为,就连一个安稳的住所都没有。
反之,去了海外,还有一线希望,至少活得像个人样。
秦裴看着宋安然,掷地有声地说道:“那我听宋姑娘的安排,就去海外。”
宋安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总算将秦裴给忽悠住了。有了秦裴这样的高手,海外军团的成立,指日可待。到时候别说开疆拓土,就是建一个全新的国家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宋安然还是问道:“秦公子,你不怕我骗你吗?”
“你会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来骗我吗?”秦裴反问宋安然。
所谓代价,一是救人的成本,要是暴露了,宋家全家上下都得倒霉。二是治疗伤势的成本,这一二十天,用在秦裴身上的药材给流水似得,少说也有上千两。
花费这么大的成本,就为了骗他去海外,秦裴不是傻子,自然会自己做出判断。
秦裴愿意相信,宋安然是真心实意地替他考虑。
秦裴郑重地对宋安然说道:“我信你。”
这份信任很宝贵,宋安然对秦裴说道:“我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宋安然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秦裴,说道:“这本小册子上记录了海外风物,当地气候习俗,你可以先看看,了解一下。眼下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没人出海。等过完年,我再安排你出海。目前,你就安心住在这里。”
秦裴摇摇头,“我还是先且离开吧。我担心会给你们宋家惹来麻烦。”
宋安然掩嘴一笑,“真要有麻烦,早在救你的时候就已经惹来了麻烦。到现在都没人知道你住在这里,你大可以放心继续住下去。你要是突然离开,再突然出现,我担心这样更容易惊动内卫和锦衣卫。正所谓一动不如一静。秦公子,我说的对吗?”
秦裴深深地看了眼宋安然,点点头:“你说的对,的确是一动不如一静。”
秦裴看着宋安然的目光带着一点点怀念和忧伤,宋安然是他这辈子唯一喜欢的姑娘,他那么想娶宋安然为妻,可是二人有缘无分。
以前秦裴很不甘心宋安然选择了颜宓,而不是他。如今,他却只有庆幸。如果宋安然选择了他,现在是不是也要被迫逃亡,就连宋大人也要受到牵连。不说升官,说不定连性命都保不住。
秦裴一次又一次的庆幸他没有娶到宋安然,可是心头的遗憾是瞒不住自己的。
他看着宋安然,郑重说道:“我全听你的安排,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宋安然浅浅一笑,“谢谢你能如此信任我。”
“在这个世上,如今我也只能信任你。”秦裴无比认真地说道。
宋安然却下意识地躲开了秦裴的目光。秦裴的心意她很清楚,她不能撩动秦裴的心,不能让秦裴对她念念不忘。
宋安然干脆起身,笑道:“正事忙完了,我也该回去了。你就安心住在这里,过年的时候这里也挺热闹的。”
“你什么时候嫁给他?”秦裴突然问出口。
宋安然愣了一下,转眼又笑了起来,“很快。等过了年开了春我就会嫁给他。”
“日子定了吗?”秦裴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让宋安然感觉不快。
宋安然点点头,说道:“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在明年的三月初六。不过因为先帝的孝期还没过,所以就没对外公布。家父打算等过了年在对外公布婚期。”
秦裴心头有些苦涩,不过他还是真心实意地说道:“恭喜你!他对你很好,你嫁给他肯定能够幸福。”
“谢谢!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宋安然浅浅一笑,眉梢眼角都是欢喜地味道。
秦裴自嘲一笑,“只可惜我不能参加你的婚礼。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在海外。虽然不能当面道贺,但是我会提前准备好贺礼。在我离开京城之前,我会给你送去,希望你不要嫌弃。”
宋安然摇摇头,说道:“只要是你送的礼物,我肯定不会嫌弃。”
这话又让秦裴的心跟着跳动一下,接着他又苦笑起来、自始至终他都是在痴心妄想,这个事实让他倍感悲伤。
不过能看到宋安然开开心心的嫁人,嫁的还是她喜欢的人,秦裴心里头也觉着满足了。他给不了宋安然幸福,至少颜宓可以给她。
宋安然对秦裴笑道:“没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秦裴点点头,“好!我就不送你出门。”
“不用送我。这是我的山庄,你忘了吗?”
秦裴自嘲一笑,“差点就忘了。”
秦裴目送宋安然出门,见宋安然走出院门,秦裴才收回目光。他的眼里满是忧愁,他的心头全是苦涩的味道。父亲母亲没了,最爱的女人就要嫁给别的男人,世上还有比他更惨的男人吗?
秦裴自嘲一笑,他不应该抱怨的。能够活下来,还能去海外开始新的生活,他应该高兴的。这是宋安然给他的第二次机会,他要好好珍惜。
宋安然离开了秦裴所住的院落,来到后院。
玉漱仙姑早在被救下的第三天,就被宋子期安排的人接走了。
就连宋安然也不知道宋子期将玉漱仙姑安排在了什么地方,不过唯一能肯定的就是,玉漱仙姑应该还住在京城附近。
关于玉漱仙姑的行踪,宋子期瞒的死死的。无论宋安然如何打听,宋子期都不肯对她吐露一句真话。
宋安然这才真正见识到,玉漱仙姑在宋子期的心目中究竟有多重的分量。宋子期为了玉漱仙姑,也是拼了。
不过宋安然很好奇,宋子期接下来要怎么安排玉漱仙姑。如果他想娶她的话,首先就得洗白玉漱仙姑的身份,让玉漱仙姑有一个能够见人的,来历清白的出身。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玉漱是要嫁给二品大员做填房,好歹得有一个拿得出手的,经得起考验的家世背景。
想到这里,宋安然都替宋子期发愁。
宋子期想娶心中的女神,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宋安然走进玉漱仙姑曾住过一晚的客房,客房里干干净净的,玉漱没有在这里留下丝毫的生活痕迹。
喜秋在旁边小声说道:“姑娘是在担心老爷的婚事吗?”
宋安然笑了笑,“你说我该担心吗?”
“姑娘就是太操心了。要奴婢说,老爷的婚事,姑娘心里面知道就行了。反正这件事情上,老爷都已经拿定了主意,姑娘就算想反对,老爷肯定也不会听的。”
宋安然笑了笑,说道:“谁说我要反对?老爷想娶他喜欢的人,我只会赞成,不会反对。我只是担心老爷的婚事不会那么顺利。”
“老爷那么厉害的人,肯定能想出办法解决。”
宋安然点点头,“你说的对。这件事情还是让老爷自个操心吧。”
白一在门外提醒宋安然,时间不早了,该启程回京城。明儿是腊月二十五,永和帝出殡的日子。
宋安然从善如流,坐上马车启程回京城。
……
皇宫大内,刘小七屏退所有人,独自前往静室见刘福。
短短十几二十天的时间,刘福足足瘦了一大圈,神色晦暗,双眼布满血丝,很显然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睡好过了。
刘小七见到刘福,尽管大家的身份地位今非昔比,刘小七还是恭恭敬敬地给刘福行了一个大礼,“小的见过刘公公。”
刘福收回视线,略显浑浊的双眼盯着刘小七,呵呵冷笑两声,问道:“是陛下派你来的?”
“正是!”
“十六,你是个能干的人。这么多人里面,只有你得了新皇的青眼。能和咱家说说,你是怎么做到得吗?”
刘福面目平静地问道。
刘小七微微抬头,腰背也瞬间挺直了。他对刘福说道:“公公可否许我一个座位。”
刘福嘲讽一笑,“如今得换我称呼你一声公公。十六公公请坐。”
刘小七不客气的在刘福对面坐下,和刘福面对面。
刘小七拱拱手,率先说道:“忘了告诉刘公公,我俗家也姓刘,大名一个单字树。还请刘公公以后叫我一声刘树。”
刘福哈哈一笑,“原来我们竟然是本家,还真是缘分。”
“谁说不是。”刘小七弹了弹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
接着刘小七一脸严肃地对刘福说道:“刘公公这些年对我颇多照顾,我这人是念旧的,也是知恩图报的人。
陛下原本忌惮公公,毕竟公公知道得太多,所以陛下想赐公公一杯毒酒,让公公痛快离开。
后来还是我劝住了陛下。我告诉陛下,公公优点不多,但是有一个旁人都比不上的优点,那就是嘴严。
公公比谁都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更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因为公公这个优点,好说歹说,我总算在陛下面前替公公求来一份恩典。
明儿先帝出殡,公公不如就随出殡队伍前往皇陵,替先帝守墓。对外该怎么说,不用我来教公公吧。”
“哈哈……”刘福大声笑了出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愧是咱家教出来的,这份胆量,口才,智谋,又岂是一般小内侍能比的。
当初咱家就说你会是个有出息的人。咱家算准了你有出息,却没有算准你这么快就能有出息。如今的你,真是让咱家刮目相看。
想咱家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替人跑腿传话,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不错,不错,刘树,你真的很不错。咱家落到今日地步,咱家不怨任何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不信任我,想将我赶走,我都能理解。既然你到了陛下身边伺候,那咱家今天就多说几句。
刘树,伺候皇帝,无论皇帝性情如何,最忌讳的就是自作聪明,自作主张。你只要牢牢记住我的话,我保你平平安安活到老。
对了,像我们这样的人,贪财不是罪,私心才是罪。在陛下身边伺候,切忌一定不能有私心。凡事都要替陛下考虑周到。”
刘小七躬身说道:“多谢刘公公教诲。刘公公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老师,我敬重你。只要刘公公不做多余的事情,我承诺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刘福摇摇头,说道:“咱家用不着你来保护。咱家活了几十年,早就活够了。就算现在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能去皇陵替先帝守墓,这也是我最乐意做的事情。
你回去告诉陛下,让陛下放心,我刘福是个知情知趣的人。陛下开恩留我性命,我自然会守口如瓶,报答陛下的恩情。”
“刘公公深明大义,我深感佩服。陛下那里还等着我回话,我就先告辞了。”刘小七站起来就要走。
刘福却开口叫住他,“刘树,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如何得到陛下的青睐。”
刘小七摇头笑了笑,“刘公公还真是执着。罢了,我就告诉公公,毕竟公公这些年照顾我良多。陛下会重用我,是因为我急陛下所急,一心一意替陛下分担。”
言下之意,就是在永和帝还活着的时候,刘小七就已经暗中投靠了韩王。
刘福明白过来,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你果然是个人才。咱家当初太看轻你,让你不能施展才华。
你能有今日,也全是你自己努力换来的,咱家不恨你。不过咱家还有一个疑问,先帝过世那一日,咱家出宫办差。
咱家出宫的时候先帝还好好的,可是刚回宫,先帝就不行了。咱家就想知道,咱家不在的那几个时辰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是否知情?”
刘福死死地盯着刘小七,刘小七则坦然面对刘福的质问,他平静地说道:“刘公公,对不起。你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那几个时辰究竟发生过什么。毕竟当时我并没有守在先帝的身边。”
“你……”
刘福目光不善地盯着刘小七,刘小七则坦然面对,没有丝毫的心虚或者害怕。
刘福偷偷叹息一声,紧接着他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精气神也在那一刻松懈下来,看上去像是瞬间老了十岁一样。
刘福对刘小七挥挥手,说道:“先帝的事情既然同你无关,那你走吧。”
“刘公公保重,我就先告辞了。”
刘小七离开刘福住的偏殿。
刘小七走在御花园里,脸色阴沉沉的。他招手叫来身边的小内侍,轻声嘱咐道:“等明儿刘福公公去了皇陵后,记得派人送刘公公一程。
他毕竟伺候了先帝这么多年,先帝一死,他也就失了魂魄。与其让他这么浑浑噩噩的活着,不如让他去下面伺候先帝。如此一来,大家都好过一些。”
“奴才遵命!”小内侍领了刘小七的命令,就下去安排具体的事情。
刘小七于无人处,冷哼一声,接着又冷笑起来。刘福想试探他,真是做梦。
连永和帝都没能看穿他的伪装,刘福又凭什么能够看穿他的伪装。
如今他已经报仇雪恨,也得了元康帝的信任和重用。将来他就安心地留在元康帝身边伺候,找机会报答宋安然的救命之恩。
对了,永和帝最后留下的那道没有加盖印章的赐婚旨意,找机会,他要送给宋安然。也好让宋安然知道,当初的情况究竟有多凶险。
刘小七将要做的事情,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的,他这才前往思政殿,到元康帝身边伺候。
次日,永和帝出殡。场面端庄肃穆又凝重。
刘福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扶着灵柩前往皇陵。
对于刘福能够如此识趣,元康帝很满意。如此也就省却了他的麻烦。要是他下令处死刘福,难免给人留下刻薄寡恩的印象。他才刚登基,就背上这样的名声,对他的执政可没有半点好处。
元康帝赞许地朝刘小七看去。刘小七做得很好,他很满意。
刘小七一副恭顺老实的模样,心里却在说,他还可以将事情做得更好,而且能够永绝后患。
刘福到了皇陵,过了几天安静的生活。
某天晚上,他忍不住喝了酒,之后就睡下了。再之后,他就再也没能醒过来,于睡梦中过世。
消息报到元康帝这里,元康帝心头一喜,不过面上还是带了点悲戚之色。他对刘小七说道:“刘公公伺候先帝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连朕能够顺利登基,也离不开刘公公帮忙。传朕旨意,厚葬刘公公,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吧。刘公公泉下有知,一定会对陛下感恩戴德。”
刘小七领命而去。刘福终于死了,马长顺也死了,他终于能够睡一个安稳觉。
出殡之后,文武大臣和京城的老百姓终于能够脱下孝服,换上颜色喜庆的服装,高高兴兴地准备过年。
宋安然也在忙着过年。之前因为还在皇帝的孝期里,别说不准吃酒玩乐,就连采买过年用的物品也不行。以至于孝期一过,原本冷清的京城街头,瞬间挤满了人。
每个铺子里,不管是卖什么的,都是人头涌动,生意爆好。之前被压抑了二十多天,将近一个月的消费力瞬间爆发出来,那场面也是挺吓人的。
甭管有钱没钱,都要过年。穷有穷的过法,富有富的过法。
宋安然不仅要准备自家人过年用的物品,还要准备礼物送人,亲戚朋友,宋子期的官场同僚,同乡同窗,凡是能扯上关系的,都要送一份礼物过去。礼物轻重是其次,关键是不能缺了礼数,让人说宋家不懂礼。
宋安然从早忙到晚,忙得头晕脑胀的。
准光是那一摞摞的账本,就足够让人头痛。还有那一份份的礼单,虽然不用她亲自拟定,可毕竟还需要她掌眼,以免送错了东西得罪人。
忙碌了一天,宋安然忙得腰酸脖子痛。
回到千墨院,宋安然就恨不得躺下来不动了。
喜秋和喜春两个人一起,将宋安然拉起来,“姑娘还没有用晚饭,就算要睡,也要等吃过了晚饭,洗漱干净了才睡。”
宋安然摆摆手,说道:“本姑娘今天没什么胃口。”
“就算姑娘没胃口,好歹也要吃一点。姑娘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可经不起饿。要不然明儿一早,姑娘又该喊肚子痛。”
宋安然在睡觉和吃饭之间挣扎,貌似吃饭这边的力量更大,睡觉的欲望虽然强烈,奈何力量太过微弱。
最后宋安然只能妥协,“好吧,让喜冬快一点。不用弄得太复杂,这几天本姑娘要吃点清淡点的。”
喜秋抿唇一笑,“姑娘放心,晚饭很快就能做好。姑娘的口味,喜冬全都知道。姑娘想吃清淡点的,保证能让姑娘吃得满意。”
等着饭菜上桌的时间,宋安然有些无聊,丫鬟们又不让她往床上躺。
宋安然无法,只好躲到书房。吩咐喜春和喜秋,等吃饭的时候再叫她。
宋安然一进书房,就干脆地躺在美人榻上。
刚躺下去,宋安然又突然坐了起来。这一切只因为书桌上多了一个不属于书房的东西。一个木雕。
宋安然脸颊一红,她想起颜宓曾说过的,要送她一个木雕。
宋安然赶紧将木雕拿起来,木雕是一对童男童女,手牵手一副相亲相爱的模样。至于童男童女的模样,自然是颜宓和宋安然。
宋安然看着手牵着手的童男童女,总觉着好羞耻。
再看样貌,虽然知道是以她和颜宓做为模板,可是瞧着和她以及颜宓有七八分相似的小人儿,宋安然还是觉着很吃惊,很佩服。
据她所知,颜宓是进入草原后,无聊的时候跟着军中一个老兵学会了木雕。
这才多长时间,还不到半年时间,颜宓的木雕手艺竟然精进到如此地步,可以将木雕人物雕刻到和本人七八分相似,尤其是小人儿的双眼,让宋安然感觉那就是颜宓,那就是她本人。
颜宓实在太聪明,太幸运,太得天独厚,太得老天爷宠爱。光是这份学什么都能学到十成十的本事,做什么都能做成功的本事,就能羡煞天下九成九的人。
以颜宓这份聪明才智,只怕天下就没有他不能做成功的事情。
宋安然将木雕贴近自己的脸颊。木雕没有温度,可是宋安然却觉着脸颊发烫,很烫,很烫。
颜宓将木雕送来,是不是意味着他能够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
宋安然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颜宓。上次见面,事情太多太急,以至于两个人连说私房话的时间都没有。
宋安然捂住心口,心跳得太厉害,让她多了一份羞涩和期盼。
宋安然咬着牙,在想她该不该给颜宓留个口信,让颜宓抽空来见她。
紧接着,宋安然又赶紧摇头。不行,眼看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大家都很忙。颜宓这个时候来见她,一定会扰乱她的心神,让她没办法专心致志地做事。
可是宋安然内心深处,是渴望见到颜宓的。
宋安然正矛盾的时候,喜秋敲响了书房的门。
“姑娘,晚饭准备好了。姑娘快出来吃吧。”
宋安然被打断了思绪,顿时冷静下来。她赶紧将木雕收起来,不能让丫鬟们发现这个木雕。至少最近一段时间不能让丫鬟们知道。
然后宋安然轻轻拍拍脸颊,似乎这样做,滚烫的脸颊就能冷却下来一样。
然后宋安然昂首挺胸,走出书房。
用过午饭,丫鬟们陪着宋安然聊了会天。之后宋安然借口太累太困,要洗漱要睡觉,就将丫鬟们给打发走了。
宋安然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咬着被面,想到那木雕,她就忍不住花痴地笑了起来。
哎呀,颜宓真是讨厌。原本英明神武,冷静理智的她,一遇上颜宓的事情,瞬间就变傻了。
宋安然踢了两脚,喃喃自语,“要是颜宓在这里的话,我一定要打他一顿。”
“打我作甚?”
颜宓从黑暗中走出来。
宋安然先是愣了下,紧接着从床上跳起来。她痴痴地望着颜宓,“你真的来了?”
颜宓来到床前,握住宋安然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轻轻一吻。目光深情又柔软地看着宋安然,“对,我来了。”
“哈哈,你真的来了!”宋安然瞬间满血复活。
她没有矜持,没有犹豫,张开双手就抱住颜宓,紧紧地抱着他,“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等到过完年才会出现。”
颜宓也顺手抱住宋安然,他深吸一口气,宋安然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闻,让他深深地沉迷其中。
颜宓对宋安然说道:“我怎么可能忍到过年之后才见你。我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将你抱在怀里面。安然,我的安然,你可想我?”
“想,我很想你。颜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见我。害得我担心死了,真怕你过年的时候,都还要在外面吹风吃土。”
颜宓哈哈一笑,“我这么聪明绝顶的人,怎么可能吹风吃土。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我只是太担心了。”
顿了顿,宋安然又继续说道:“你送我的木雕,我很喜欢。我曾幻想过,你送给我的木雕会是什么样子。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的木雕会这么好看,我真的很喜欢。”
颜宓得意一笑,“我之前见你将木雕放在抽屉里,还担心你不喜欢。现在我就放心了。”
宋安然羞涩一笑,好奇地问道:“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的?”
颜宓一本正经地对宋安然说道:“比如我现在想要睡你,但是我肯定做不到。”
啊啊啊!她果然不能对颜宓报以太高的期望。
宋安然捶了颜宓一拳头,然后说道:“看到你的木雕,我就知道外面的事情你肯定已经忙完了。颜宓,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你不能一直’失踪‘下去。”
颜宓轻声一笑,“放心,明天我就会结束‘失踪’的生活。”
“真的吗?”宋安然显得很兴奋、
颜宓在宋安然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当然是真的。”
宋安然再次抱紧了颜宓,“太好了,我盼这一天已经盼了许久。父亲已经和晋国公商量好了,将我们的婚期定在三月初六。我之前还在担心,要是等到大婚的时候你还不出现,那我就不嫁了。”
颜宓狠狠的拍打了一下宋安然臀部。
宋安然又羞又怒,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混蛋颜宓,无耻,下流,王八蛋。
颜宓冷着一张脸,“你敢不嫁给我,我就绑了你,将你关在屋里面,日日夜夜睡你。等你给我生个三五七个孩子后,我再将你放出来。”
啊啊啊!好变态啊!颜宓不愧是神经病高冷男子,变态都变态得这么让人无语。
宋安然狠狠地瞪了眼颜宓,骂道:“你混蛋!”
颜宓干脆将宋安然压在身下,他俯身,死死地盯着宋安然。二人之间的目光相距一个拳头的距离,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宋安然很热,也很紧张。弱弱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颜宓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安然,“我想干你!”
混蛋!
第206章 宋大人的婚事
腊月二十九,衙门开始放假过年。
家家户户也在准备过年的事情。
宋安然忙了这么长的时间,终于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只等大年夜的年夜饭一吃,她也能轻松两天。
宋安然想得很美好,结果洗墨带来宋子期的指示,让宋安然准备两份丰厚的礼物送到周家。宋安然顿时就开始愁了。
宋安然问洗墨,“送哪个周家?老爷有将具体要求说清楚吗?”
洗墨躬身说道:“回禀姑娘,这两份礼物,一份是送给定国公府,一份是送给周氏旁支族人的。”
一听定国公府,宋安然瞬间明白过来。只怕这两份礼物同玉漱仙姑有关。
宋安然之前还在好奇,宋子期究竟将玉漱仙姑安排到哪里去了。如今看来,宋子期是将玉漱仙姑送回了周家。当然,玉漱仙姑肯定不能以原先的身份回到周家,肯定是记名在周氏旁支族人的名下。这就需要定国公出面安排,将手续准备齐全,细节做到完美,才经得起别人的查探和怀疑。
宋安然问洗墨,“老爷除了说送礼物到周家,难道就没说别的吗?”
洗墨点头说道:“回禀姑娘,老爷没有说其他的,老爷说礼物的事情让姑娘看着办。”
这不像是宋子期的作风啊。
宋安然又问道:“老爷现在在哪里?我要去见老爷。”
“老爷这会在书房见客,晚一点就该出门会友。”
宋安然一听说宋子期还在家里,顾不得他正在见客,急匆匆地就跑到外院书房见宋子期。
在书房门口,宋安然让洗笔进去通报一声。洗笔为难,他怕宋子期。
宋安然冷哼一声,胆小鬼。
宋安然接着又让洗墨进去通报。洗墨苦笑一声,“姑娘真是为难我们。”
宋安然理所当然地说道:“今天都二十九了,老爷这个时候让我送礼,我总得将细节问清楚。否则送错了礼,难不成你们绑我扛着吗?”
“姑娘说的是。那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洗墨进入书房,没一会就走出来对宋安然说道:“老爷请姑娘进去。”
宋安然轻声问道:“客人还在里面吗?”
洗墨点点头。
“客人是谁?”宋安然很好奇。
洗墨小声地说道:“是姑娘认识的人。具体是谁,姑娘进去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不过宋安然也没为难洗墨。
将丫鬟们都留在门外,宋安然独自一人进入书房。
书房的光线有些昏暗,宋安然适应了一下才看清楚客人竟然是韩术。
话说韩术考了进士有了官身,如今和颜宓一样,都在翰林院当差。不同的是,颜宓是探花,直接官拜五品。韩术则还需要在翰林院熬资历,从七品开始熬,也够苦逼的。
自从韩家和宋家退了婚,两家来往就没有以前那么密切。逢年过节送礼,宋安然都不直接出面,基本都是安排下人们去送礼。
至于韩家,或许是心虚,或许是不乐意同宋家来往。韩家收到宋家的礼物后,都会让宋家的下人将回礼带回来。这样一来,也就避免了两家人见面。
宋安然都习惯了两家人不见面的来往,猛地见到韩术,宋安然着实有些吃惊。
不过宋安然面上一点都不显,她笑起来,客气地对韩术说道:“见过韩表哥。韩表哥可是稀客,今儿就留在家里用午饭吧。”
韩术有些尴尬,“宋表妹来了,今天事情比较多,我就不留下来吃午饭了。”
“既然韩表哥事情忙,那我就不勉强韩表哥。对了,韩表哥今日过来,可是有要紧事情?”
宋安然笑眯眯地问道。
宋子期好笑地看着宋安然耍花腔。
韩术微微一笑,有些不自在,却又带着一点兴奋,“宋表妹,我要成亲了。”
宋安然顿感意外,不过想一想,韩术都二十几岁了,成婚也是应该的。
宋安然先是朝宋子期看去,宋子期笑而不语。宋安然就问道:“恭喜韩表哥。不知是哪家姑娘,我认识吗?”
“你应该认识吧,我也不清楚你们有没有见过面。”
还真是她认识的人啊。宋安然有些诧异,脑海里已经开始做排除大法,想一想究竟谁有可能嫁给韩术。莫非是容家人?韩太太娘家姓容,和吴国公府是同宗族人,从容家聘娶姑娘,也说得过去。
不过宋安然没有贸然猜测,她等着韩术告诉她答案。
韩术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说道:“是沈家的姑娘,一帆先生的侄女。”
啊?韩家竟然和沈家做亲家?果然出乎人的意料。
自从永和帝过世之后,一帆先生在朝中的地位就大不如以前。很明显,元康帝并不打算重用一帆先生。不过一帆先生即便没有皇帝的看重,还有多年积攒下来的名声。
光是靠着他的清流名声,也足以让读书人趋之若鹜。而且一帆先生在朝中经营了这么多年,他在朝中的关系网也极为厉害。以他的名声和关系网,一帆先生若是想在朝中搅动风雨,绝对没问题。
一帆先生想将侄女许配给韩术,宋安然能够明白。
毕竟韩术也算是前途无量。加上家底子薄,家世简单,沈家同韩家做了亲家后,一帆先生有自信能够掌控韩术的前程未来。让韩术变成沈家的助力。
而且沈家有钱有关心,沈家用钱用关系扶持韩术,韩术投桃报李,自然要回报沈家。小事上面无所谓,大事上面,以后韩术肯定会以一帆先生的意思为准,按照一帆先生的意思行事。
宋安然完全可以想象,在未来二十年,韩术绝对是沈家的耳目和爪牙。至于二十年以后的事情,就得看韩术的手段和前程。
如果韩术手段高明,二十年的时间足够他成长起来,反压沈家一头,让沈家看他脸色吃饭。反之,他就得一辈子看沈家的脸色吃饭。
只是韩术竟然愿意娶沈家的姑娘,这让宋安然有些诧异。
自沈七妹过世,沈玉江离家出走,了无音信后,沈家姑娘的名声就有些坏了。而且对沈夫人的不利言论也越来越多。大家都知道,沈家女眷个个不正常,尤以沈夫人为最。
韩术生活在京城,如今又身居官场,宋安然就不相信韩术没听说过沈家的名声。
既然知道沈家的名声,韩术还愿意娶沈家的木头姑娘,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宋安然笑着恭喜韩术,又问道:“不知是沈家排行第几的姑娘,说不定我真有见过。”
韩术笑了笑,说道:“是沈家的六娘子。”
原来是沈六娘啊!宋安然笑了起来,“韩表哥,沈六娘我还真见过,长得花容月貌。韩表哥艳福不浅。”
韩术脸色微红,被宋安然调侃,他有些不好意思。
宋安然抿唇一笑,“没想到韩表哥还会害羞。”
韩术一脸尴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知韩表哥和沈姑娘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到时候我一定要去喝韩表哥和沈姑娘的喜酒。”
韩术笑道:“婚期就定在二月初一。届时宋表妹一定要来。”
宋安然抿唇一笑,“二月初一可是好日子。我先祝韩表哥和沈姑娘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韩术笑了笑,然后对宋子期拱拱手,说道:“外侄先告辞,等到二月初一,请表叔和表兄妹们一起来喝喜酒。”
宋子期没有多留韩术,叮嘱了他两句,就让洗墨将韩术送出大门。
等韩术一走,宋安然就好奇地问道:“父亲,韩表哥怎么会娶沈家的姑娘?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宋子期轻声一笑,“韩家先和我们宋家定亲,紧接着又退亲,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可不少。沈一帆那个老鬼注意到韩术,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再说沈一帆嫁的是侄女,又不是亲闺女,以婚姻拉拢一个青年才俊,这本是常见的事情,并没有让人诟病的地方。”
“女儿只是奇怪,沈家姑娘的名声,如今并不算好。这一点韩表婶也应该知道,可她偏偏给韩表哥定了沈家的姑娘,哎,我都有点想不明白,韩表婶到底图什么。
图一帆先生的名声,朝中有名声的官员多了去,并非一帆先生一人。图沈家的钱财,沈家再有钱,给沈六娘准备的嫁妆,莫非还能比得上我们给大姐姐准备的嫁妆?
父亲,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难不成父亲认为韩表哥和沈家姑娘是天作之合?”
宋子期笑了起来,“那是韩家的家事,你操什么心?你韩表婶可不乐意你去过问他们家的事情。”
宋安然笑了笑,“父亲说的对。不过女儿还有点疑问。韩家和沈家定亲,韩家给了沈家多少聘礼?没听说韩家在京城置办房产,莫非韩家打算在租来的房子里办酒席?那地方那么小,可坐不下几个人。”
宋子期扫了眼宋安然,还真是八卦。
宋子期面无表情地说道:“韩家送给沈家的聘礼,有金有银,大约价值两千两左右。”
两千两不算多,可是以韩家的家底,两千两已经是大手笔了。宋安然暗自咋舌,看来韩家这些年还是存了一点钱的。
宋子期又说道:“两个月前,沈家赠了一套三进的宅院给韩家。如今韩家母子已经搬了进去。婚宴就会在新宅子里面办。至于沈家给沈六娘置办的嫁妆,加上宅子,估摸着有个两万两左右。”
宋安然心想,两万两的嫁妆在京城也是挺多的。可是和宋安乐的嫁妆一比,那就少太多了。
当初为了将宋安乐嫁给韩术,宋子期可是承诺,要给宋安乐准备四五万两的嫁妆。实际上只多不少。加上宋安然给宋安乐准备的添妆,足有六七万两。
很可惜,韩术和宋安乐有缘无分。宋安乐嫁给蒋沐绍,虽然糟心的事情多了点,但是两夫妻琴瑟和鸣,这门婚事也算是良缘一桩。等将来两夫妻分家单过之后,日子只会更美好。
看来宋安乐嫁给蒋沐绍是对的。要是嫁给韩术,宋安乐未必就能过得幸福。
宋安然对宋子期说道:“等到二月初一,我一定要去韩家吃喜酒,顺道看看新娘子。”
宋安然还是很难想象,沈家姑娘和韩术做夫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反正她就是挺好奇的。
宋子期对宋安然说道:“婚宴那天,我们宋家肯定要去。切忌不可说不恰当的话,招惹你表婶,让她不痛快。”
宋安然抿唇一笑,说道:“父亲放心吧,女儿心里头有数,肯定不会招惹表婶。不过女儿担心表婶来招惹我。父亲也知道,因为大姐姐和韩表哥的婚约,韩表婶每次见了我们,总忍不住要刺一刺。大姐姐早就嫁人生子了,她还没放下。哼,也真够小气的。”
宋子期失笑,“不准胡说。她是长辈,你得尊重她。”
“女儿明白。”
宋子期突然问道:“你见过杨家姑娘,你觉着杨家姑娘怎么样?”
宋安然很奇怪,面上却丝毫不显,她平静地问道:“父亲说的杨家,是指杨阁老家吗?”
“正是。你同杨家姑娘见过面,她们家的姑娘怎么样?”
说起杨家,宋安然不由得想起杨宝珠。杨宝珠顺利的交给了前东宫世子萧译,做了东宫世子妃。可惜太子一朝败亡,杨宝珠和萧译瞬间被打回原形。
废太子和废太子妃一死,萧译和杨宝珠也搬出了皇宫。
元康帝身为新君,自然要大度一点。很干脆的下旨,册封萧译为顺郡王,杨宝珠为郡王妃。
二人住在王府里,闭门不出,活得像个隐形人一样。就怕元康帝某一天要秋后算账,二人都得去见阎王。
杨宝珠跟着萧译一起倒霉,但是废太子的事情并没有牵连到杨家。
杨家家大业大,那么多秀才,举人,进士,那么多人做官,任何人做皇帝,都不可能放着杨家人不用。
像杨阁老,永和帝在的时候,他是阁老,他将孙女嫁给了前东宫世子,他坚定地支持废太子。永和帝不在了,如今他依旧是阁老,元康帝不计前嫌,依旧要重用他。
就算元康帝不重用他,暂时也不会动他。
等过个三五年,杨家下一代人开始在朝中掌权后,杨阁老自己都会请退。
总之一句话,太子没能上位,说到底杨家也只是牺牲了一个杨宝珠。杨家孙女那么多,没了杨宝珠,自然还有别的孙女。
宋安然斟酌着说道:“杨家的姑娘,无论家世,容貌,教养还是才学,都没得挑。至于具体的脾性,女儿和杨家姑娘来往不多,不太清楚。不过看着还算好相处。”
紧接着,宋安然就问道:“父亲突然问起杨家的姑娘,父亲是打算做什么吗?”
宋安然心想,宋子期有了玉漱仙姑,总不能还要娶杨家的姑娘做填房吧。既然不是为自己,那就是为宋安平和宋安杰。
宋安然心头一惊,宋安平和宋安杰的年龄都不大,难道两人就要说亲了吗?
宋子期也没隐瞒,直言说道:“杨阁老有意同我们宋家结亲,当然杨阁老看重的是安杰。杨家世代书香,传承了几百年,姑娘家的规矩和教养肯定是没得挑的。
和杨家结亲,也算是门当户对。此事这关系到安杰的终身,在结亲之前,肯定要想办法打听一下杨家姑娘的脾性。要是性子不好,那这门婚事不结也没关系。”
宋安然小声问道:“要是杨家姑娘性格好,父亲就会和杨家结亲吗?”
宋子期笑了笑,说道:“为父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好婚事。”
是啊,的确没有理由拒绝。
宋安杰要是娶了杨家的姑娘,不说少奋斗多少年这么俗的话。单说宋安杰将来走上仕途,他所得到的助力,所得到的人脉关系,就甩出全天下九成九的读书人十条街,甚至一百条街。
关系人脉这些都是无形的,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真不是读书很厉害就能拥有的。
宋安然想了想,问道:“父亲想让女儿出面打听杨家姑娘的脾性?”
“正是。”
“不知道杨阁老中意哪个孙女?”
宋子期说道:“和安杰差不多年龄大小的,应该是长房嫡出。”
如果是长房嫡出,那岂不是杨宝珠的亲妹妹。宋安然知道杨宝珠有个亲妹妹叫杨宝瓶,但是那姑娘都已经十五六岁的年纪。除此之外,宋安然没听说杨宝珠还有个十岁出头的妹妹。
宋安然对宋子期说道:“女儿没听说杨家长房还有个嫡出小姑娘。不过女儿会去打听的。认识杨家姑娘的人不少,女儿多问几个人就清楚了。”
只是宋安杰要是真娶了杨宝珠的妹妹,那宋安杰和萧译岂不是成了连襟。这关系可真够复杂的。
宋安然接着又问道:“父亲让洗墨传话,让女儿准备礼物送到周家。女儿想问问,该以什么标准送礼。是官场上的同僚,还是亲友之间送礼?”
关系定位不同,送礼的差别自然大了去。
宋安然这么问,也是想试探一下宋子期的心意。想知道宋子期是不是真的准备好了迎娶玉漱仙姑。
只见宋子期面无表情地对宋安然说道:“周家旁支三房有一个闺女,因为自幼体弱多病,算命的说不能留在父母身边。
这些年一直住在道观里,一住就是二十年。如今那姑娘已经老大不小了,家人着急她的婚事。
为父前段时间和定国公喝酒,定国公提起这门婚事。为父考虑了一下,那姑娘二十出头,和为父也算合适。而且为父已经见过那位姑娘,那姑娘长得花容月貌,惹人怜惜。
为父打算和周家结亲。这次送礼,就以亲朋好友的名义送礼。拟定好礼单后,先给我过目。”
宋子期根本就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啊。
什么周家旁支三房,什么自幼体弱多病,那姑娘分明就是玉漱仙姑。
宋安然抽了抽嘴角,她要是不知道实情就算了。她都知道实情了,宋子期还在她面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宋安然对此还真是无话可说。
宋子期表现得太真实了,真实到任谁听了这番话,都以为是真的。
宋安然撇撇嘴,忍着笑意,同样一本正经地说道:“女儿听父亲的。父亲打算和周家结亲,不知女儿何时有幸见见那位周姑娘。正月里行吗?”
宋子期挑眉,正儿八经地说道:“正月里只怕不行。那姑娘长年住在道观里,对俗世生活还不太习惯。等过段时间吧,二月,或者三月的时候。”
“那父亲和周姑娘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宋安然再次问道。她就想看宋子期能不能将谎话编圆了。
宋子期不动声色地说道:“最快也要等到四月份。要么就明年九月或者十月份。这门婚事就不要你操心了,你顾着你自己还有安杰就行了。你和颜宓的婚期越来越近,嫁妆都准备好了吗?”
转移话题转移得又霸道又生硬。
宋安然说道:“出了家具外,别的嫁妆都准备好了。父亲要和周姑娘定亲,那女儿帮父亲准备聘礼,好不好?”
宋子期挥挥手,“为父都说了,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该准备什么,为父心里有数。”
宋安然抿唇一笑,她就是想看宋子期忍不住破功的模样。只可惜,宋子期功力太高深,都这会了还端着架子不肯说一句实话。
罢了,宋安然身为孝顺女儿,自然要配合自家亲爹的举动,替自家亲爹遮掩真相。
宋安然辞了宋子期,回到千墨院,先拟定两份礼单。检查后确定没错,就让人送到书房给宋子期过目。
宋子期提笔在礼单上又添加了几样礼物,还修改了两样,这才送回宋安然,让宋安然照着他批改的礼单准备礼物。
宋安然笑了笑,心里想着,自家亲爹还真是个闷骚性格,更要紧的是沉得住气。那样的情况下,他都能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以宋安然看来,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宋子期就只剩下颜宓一个人。
哎呀,自家老爹是个老谋深算的人物,未来相公同样如同狐狸一般,心思缜密。
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是同样的腹黑属性,宋安然顿时觉着压力好大啊。
她要是稍微弱一点,在她们面前,就变成了弱智,蠢人。嘤嘤嘤,被人碾压智商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宋安然一边吐槽宋子期不坦诚,一边忙着抄写礼单,准备礼物。
礼物准备好了后,宋安然就命管家送到定国公府,以及周家旁支三房,表达宋家对他们的新春问候,恭贺他们新春快乐。
定国公府,和周家旁支三房都回了礼,也祝宋家新春快乐。至于这里面的名堂,只有当事人清楚。至于当事人,全都装糊涂。就好像宋子期说的那番话是真的一样。
若非知道这里面的内情,宋安然都差点相信了宋子期的说辞。
给周家送礼的同时,宋安然也决定出门。她打算去看望闻先生。
虽然给闻先生准备的新年礼物早早的就送了过去,但是宋安然还想亲自去看一看。
闻先生孤身一人住在通天观里面,身边连个血脉亲人都没有,过年的时候肯定很冷清。
趁着今儿有空,不如就去配闻先生下两盘棋,消磨一下时间。
宋安然知道闻先生喜欢金石雕刻,特意从库房里选了一尊石雕,前往城外通天观。
到了通天观,尽管护卫通报,宋安然拿着礼物进入通天观。
还是以前那间静室,宋安然走进去,将礼物送上,“晚辈来迟,先生千万不要怪罪我。”
闻先生哈哈一笑,接过礼物,见是石雕,更觉心喜。
闻先生对宋安然说道:“你有这份心就很好了。老夫还以为你要正月才过来,还在发愁怎么和你告别,没想到你今天竟然过来了。”
宋安然心头一惊,“先生要离开了吗?”
闻先生瞪了眼宋安然,“宋丫头,莫非你忘了当年对老夫的承诺?”
宋安然尴尬一笑,“晚辈当然没有忘记。只是现在大过年的,这个时间不太合适啊。而且陛下那里也不会放你走的。”
闻先生轻蔑一笑,“元康帝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他和他老子比起来差远了。永和帝能够困住老夫,让老夫投鼠忌器,可是元康帝却没有这个本事。老夫此时要走,谁能拦住老夫。”
宋安然抿唇一笑,看来闻先生暗地里还是藏了一手的。并非她所想的孤家寡人。
宋安然轻声问道:“不知先生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去往何处?”
闻先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安然,“宋丫头,你不是想反悔吧。老夫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去海外搏一把。”
宋安然浅浅一笑,“我自然不会反悔。但是有一个情况,我必须告诉先生。正月里船只不出海。先生如果打算现在离开的话,暂时还得在大周境内躲避一段时间。”
“正好,老夫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到处走一走。”
宋安然盯着闻先生看,“先生真的要走?”
“当然。老夫忍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出去走一走。再不走,只怕以后就没力气离开京城。”
闻先生说这番话的时候,有颇多感慨。
宋安然没经历过战火年代,更没跟着人造过反。所以宋安然不能完全理解闻先生的心情,但是她能够想象出一部分。
宋安然对闻先生说道:“既然先生要走,那我该送先生一程。”
闻先生连连摆手,“正儿八经的送我就不必了。今儿你过来,就当是一个正式的告别。”
宋安然点点头,“好吧,我听先生的。不知先生打算怎么离开京城?所说元康帝比不上永和帝,可他要是想抓个人,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担心先生还没走出京城,就被陛下抓了回去。那之前所有的努力,岂不是都成了泡影。”
闻先生说道:“只要你不透露老夫要离开京城的秘密,元康帝就不可能将老夫抓回去。”
“听先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知道先生要我做些什么?先生尽管吩咐,这些年你帮我良多,当年我也对你做出了承诺,于情于理我都要全力帮助你。”
宋安然诚恳地说道。
闻先生笑了笑,说道:“你只需要准备好船只,确定出海的日期,还有安排人到江南去接老夫就行了。”
宋安然笑了起来,“原来先生是打算重游江南。先生在江南有相识的人吗。要不要我派人给先生安排好住宿的地方,另外再安排两个老实本分的丫鬟伺候?”
“随你吧。老夫去不去享用,那可就说不定了。”闻先生无所谓地说道。
宋安然笑道:“没关系。我只是想替先生多做点事情。先生不嫌弃我啰嗦多事就行了。”
闻先生横了眼宋安然,此刻他还真嫌弃宋安然啰嗦多事。
宋安然紧接着又说道:“先生要走了,我心里面真舍不得先生。先生一走,以后就找不到下棋的人。想一想,还真是让人惆怅。”
“有了颜宓,你还不甘心。还想让老夫一直留在京城守着你,宋丫头,做人可别这么贪心。”
宋安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先生这话说错了。颜宓是我未来夫君,但是先生却是我的老师,是我的恩人。先生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与众不同,任何人都比不上。”
闻先生哈哈一笑,“这话很动听,可惜老夫不吃这一套。宋丫头,你也别尽想着将老夫留在京城。当初是你口口声声说海外别有风物,大有作为。老夫被你勾起了年轻时候的雄心壮志。如今老夫要出海了,你有在后面拖老夫的后退。宋丫头,你这做法着实不地道。”
宋安然尴尬一笑,“先生别笑话我。我一是舍不得先生,二是海外凶险,气候和京城大不相同,我也是担心先生出海会水土不服,更担心先生遇到危险。先生大才,你若是出点什么事情,那就是全天下的损失。”
闻先生嫌弃地看了眼宋安然,然后说道:“你可别再给老夫戴高帽子。老夫一个半截入土的人,如今没谁稀罕。
就说元康帝吧,他将老夫困在通天观,你真以为他是在意老夫,重视老夫吗?根本就不是。他只是遵循永和帝的做法,想将老夫困死。
老夫跟随永和帝打天下,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按理像老夫这样的人,本不该活在世上,可是永和帝偏偏容老夫活着。可是活得却不得自由啊。
永和帝没杀老夫,因为留着老夫还有点作用,好歹能够糊弄一下世人,当个门面给大家看。元康帝留着老夫能有什么用?既不能当谋士用,也不能糊脸面。
元康帝之所以留着老夫,一来是因为永和帝这么做了,二来他也是怕杀了老夫会担责任,怕被人唾骂。反正留着老夫,也花不了多少粮食,所以他也就不杀老夫。让老夫慢慢老死。
老夫对这个天下的贡献,是在二十几年前。自永和帝登基之后,老夫差不多就成了一个没用的废人。如今老夫就想去海外看一看,或许老夫在海外还能起到一点点作用。”
宋安然面容严肃地说道:“先生何必妄自菲薄。你的本事,我亲眼所见。别人不知道,不重用你,是他们目光短浅,心胸狭窄,总是以恶意揣测先生。我相信先生到了海外之后,一定能够有所建树。说不定直接在海外建国也说不定。”
“建国啊……哈哈哈……”
闻先生大笑起来,“老夫当年助永和帝登基称帝,还没想过自己去建个国。如果海外真像你说的那样,老夫就拼一把,干脆在海外建个国算了。”
宋安然拱手,笑道:“那我就祝先生马到成功,心想事成。”
“好说,好说。若是真有那一天,宋丫头,你居功至伟。若非你率先开拓了海外,就没有之后的一切。”闻先生特别严肃地对宋安然说道。
宋安然抿唇一笑,说道:“我只是提出了一个想法,具体操作还是得看先生。至于将来的事情,我怀揣希望,却绝不靠希望活着。”
闻先生点头说道:“你这个态度是对的。人活在世上,不能没有希望,却不能全靠着希望。不过你即将嫁给颜宓,颜宓这小子虽然毛病不少,但是他肯定护得住你。老夫唯独担心的就是,颜宓锋芒太露,十年二十年之后,不知道陛下还能不能容下他。”
宋安然微蹙眉头,“若是容不下,那只能去投靠先生。”
闻先生哈哈大笑,“老夫求之不得。有颜宓这样的人才,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
宋安然掩嘴一笑,“真没想到先生对颜宓的评价这么高。”
闻先生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这一代年轻人里面,姑娘中数你拔得头筹。小子里面,颜宓当数第一。
以前老夫还看好秦裴,只可惜秦裴受家世所累,身边缺乏长辈指引,使他的路子从一开始就走错了。秦裴那小子可惜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躲在那个角落里舔砥伤口。
当然,秦裴的资质还是比不上颜宓。颜宓这人天生一颗七窍玲珑心,再难的事情到了他手里,他都能游刃有余的化解。
这一点尤为难得。宋丫头,你嫁给颜宓,你们二人也算是郎才女貌,天生绝配。好好看着,颜宓的成就绝不会止于今天。
未来的二十年,朝堂上肯定有颜宓的一席之地,甚至有可能权倾朝野。如果有一天,颜宓真的权倾朝野,那么颜家离着覆灭也不远了。
没有一个帝王会允许朝中有权臣存在。即便是最软弱的帝王也不会允许。更何况无论是元康帝,还是大皇子萧诺,这父子二人都不是善茬。
宋丫头,你可要看紧了颜宓。要是颜宓跑得太快了,记得将他拉回来一点。”
宋安然郑重拜谢,“多谢先生提点。先生谆谆教诲,让我受益良多。我真的舍不得先生离开。”
闻先生哈哈一笑,“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宋丫头,你要看开一点。今日你我二人分别,再见之日不知是何年何月。老夫送你一份礼物,就当是临别赠礼。”
闻先生拿出一个木匣子,放到宋安然的面前。闻先生对宋安然嘱咐道:“回去后再打开来看。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你应该会很感兴趣。”
听闻先生这么一说,宋安然越发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宋安然本想再陪着闻先生多聊一会,说说家常,说说朝堂。毕竟就快要分别了,宋安然心里头怪舍不得的。
可是闻先生却挥手将宋安然赶走了。
闻先生的理由是,他不耐烦婆婆妈妈的告别。就算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只要以前的相处是愉快的,那就没什么遗憾可言。
伤伤心心,哭哭啼啼,那不是闻先生的风格。闻先生自认为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剩下的全是废话。废话浪费时间,大家时间宝贵,就别浪费了。
于是宋安然就被赶出了通天观。
宋安然手里面抱着木匣子,站在通天观门口,心里面有些伤感,有些惆怅。
又一个人要离开了,身边熟悉的人越来越少,离开的人越来越多,怎能让人不伤感。
宋安然暗自一声叹息,转身上了马车,启程回宋府。
在二门下了马车,直接回千墨院。宋安然进了书房,嘱咐丫鬟们没事别来打扰她。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宋安然打开木匣子,匣子里面装的是闻先生的手稿。
宋安然以前曾见到过,一直好奇上面的内容。闻先生对她保密,她也只能眼馋。没想到,闻先生辛苦写出来的手稿,竟然会送给她。
宋安然拿起手稿开始翻看。看着看着,宋安然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与其说这是一份手稿,不如说这是一份自传。
上面记载了闻先生年轻时候四处游学时候的见闻,记录了他各种心得。他是如何从一个天天向上的读书人,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家,又如何鼓动永和帝造反,成就一代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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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幸运
手稿上详细记载了,闻先生当年是如何和只是王爷的永和帝相识,又如何取得永和帝的信任,后来又如何做了永和帝的谋士。
然后他跟随永和帝去了封地,又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再后来,他开始有意无意的鼓动永和帝起兵造访。
当泰宁帝派遣文官到封地查探的时候,闻先生如何利用这些文官激怒永和帝,挑起永和帝的怒火以及造反的雄心壮志。
永和帝在他的劝说鼓动下,终于决定起兵造反。
之后的记录,就是一部战争史和阴谋史相结合的文字。永和帝造反的过程,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阴谋阳谋。这些阴谋阳谋里,几乎全都有闻先生的影子。
可以说,闻先生这辈子最辉煌的成就,就是鼓动永和帝造反,并且全程参与其中,最后又扶持永和帝登基上位,替永和朝打下坚实的基础。
宋安然手里拿着手稿,感觉有千斤重。这些手稿就是第一手的历史见闻记录,对历史研究来说,这份手稿的价值难以估量。
同理,这也是一份乱臣贼子的认罪书。要是这些手稿流落出去,那整个天下都会随之哗然,只怕元康帝的帝位都会受到动摇。
看了这份手稿之后,宋安然更加清晰的认识到,永和帝得位不正这话究竟多么的正确。
永和帝起兵造反,推翻泰宁帝,全程充斥着各种阴谋诡计。
靠着这些阴谋诡计,永和帝所向披靡,不仅干掉了泰宁帝,还干掉了其他兄弟,最后文成武功,永载史册。
这份手稿,宋安然从白天看到晚上,又看到就寝时分。
看完了这份手稿,宋安然心头久久不能平静。
这份手稿太珍贵了,珍贵到宋安然不忍心毁掉。
可是很显然,这份手稿又格外的危险。要是被人发现,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宋安然思量再三,最终她还是没舍得毁掉手稿。她重新将手稿放回匣子里,然后收在柜子里。
至于将手稿留下来要做什么,宋安然还没想好。反正,这么宝贵的历史第一手资料,她肯定不能将其轻易毁掉。
深夜,宋安然久久不能入睡。脑子里想的全是手稿上的内容。
根据闻先生的手稿记录,永和帝会注意到年幼的玉漱仙姑,并将玉漱仙姑当做自己的禁脔,这里面也充斥着浓浓的算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才会有后面的一切事情。
至于是谁在背后算计,闻先生没有写明,只是隐晦了提了一句。
那一句话,宋安然没看明白。宋安然猜测,背后算计的人,要么是周家人,要么就是宫里面的妃嫔。
宋安然猜测妃嫔的可能性更大。
因为当时大周氏已经贵为皇后,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还是太子,小儿子又得永和帝喜欢。大周氏本人也被永和帝信任尊重。所以大周氏和周家根本就没必要利用玉漱仙姑,也就是小周氏来引起永和帝的关注。
永和帝关注玉漱仙姑,甚至将玉漱仙姑视为禁脔,这只会引起帝后猜疑,引起周氏姐妹反目成仇。
如此一来,幕后算计之人,就能坐享渔翁之利。既打击了皇后,又动摇了皇后的地位,连带着太子也受到了影响。
这步棋还真是老谋深算,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偏偏闻先生对于此事只随意提了两句,寥寥数语的记载,根本无法窥探其中的真相。这让宋安然感觉很是不甘心,她真想冲到闻先生面前,让闻先生将事情说清楚。
一整晚辗转反侧,睡眠质量奇差。
等到早上醒来,宋安然就觉着精神不太好。不过幸亏年轻身体棒棒哒,吃过早饭后,宋安然又觉着浑身充满了力量,整个人都有了精神。
宋安然心里头计划着,等正月的时候,再抽空去见闻先生。希望闻先生不会这么快离开。
宋安然刚这么想着,白一就给她带回来来一个消息,顿时将宋安然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通天观昨晚走水,整个通天观被烧成了一片灰烬,连里面的人也全部被烧死了,无一幸免。
宋安然闻言,只觉天旋地转。不可能的,闻先生聪明绝顶,老谋深算不可能葬身火海。
宋安然甚至有一种怀疑,这把火或许就是闻先生放的。有什么比死遁更彻底。
可是整个通天观都被烧成了灰烬,这会是闻先生做的吗?会不会是元康帝改变了心意,趁着改元之前的最后一天,将永和帝留下的人全部干掉。
宋安然心慌意乱,她怕闻先生葬身火海,这样的结果她无法接受。同时她又盼着闻先生真的借着大火的机会死遁离开京城。
宋安然没办法坐在家里等候消息。
她对宋子期请示了一句,然后就坐上马车急匆匆赶往通天观。
今天是大年三十,大家都回家过年了。大街上冷清清的。宋家的马车在大街上疾驰,就显得格外打眼。
马车带着宋安然赶到通天观,原本一大片宅院,已经全部化为灰烬。灰烬上还冒着浓烟,还有个别地方的火苗没有扑灭。
衙门的衙役将现场给围了起来,不准大家靠近现场。
住在附近的老百姓,纷纷跑出来看热闹,对着烧毁的现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宋安然看着如此场面,心中大痛。她在心里面一直祈祷着,闻先生千万不能有事,千万千万不能有事。她经不起这样严酷的现实。她不愿意相信,昨天还相谈甚欢的闻先生已经命丧火海。
偌大的通天观,已经葬身火海。通天观的人,加上闻先生,统共不过十来个。
看着摆在地上,一溜的烧成焦炭一样的尸体,宋安然悲从中来。
里面有没有闻先生?闻先生是不是真的死了?
宋安然心生胆怯,她不敢靠近尸体,可是她又必须靠近。她必须确定闻先生到底有没有逃出生天。
十来具尸体,每一具都直挺挺地放在地上。
宋安然顿生疑惑。葬身火海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尸体会呈现各种扭曲的姿势。这是人的求生本能。而放在地上的尸体,无一例外,全都直挺挺的,仿佛大火烧在身上,他们感受不到任何痛苦,没有那怕一下下的挣扎,每个人都慷慨赴死。这不正常,不仅不正常,而且显得很诡异。
这种连门外汉都懂得道理,宋安然不相信经验老道的仵作会不明白。
很明显,这些人的死有蹊跷。
宋安然强忍着心头的怒意,继续仔细观察那些尸体。
尸体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宋安然一具具地看过去。她希望能从尸体上寻找到熟悉的细节,比如一片布料,或者一个玉佩,腰牌之类的东西。可是最终,宋安然还是一无所获。
此时,远处传来马蹄疾驰的轰隆声。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火灾现场。
宋安然抬头看去,来的人是锦衣卫。其中领头正是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李大人。宋安然的老熟人。
李指挥使见到宋安然,也吃了一惊。不过转眼想到,宋安然和闻先生是忘年交,通天观发生火灾死了人,宋安然过来查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李指挥使下了马,主动朝宋安然走去。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宋姑娘。这场火灾……宋姑娘节哀顺变。”
宋安然福了福身,“多谢李大人关心。既然李大人接管了这里,我希望李大人能够查明火灾真相,给死去的人一个告慰。”
“宋姑娘放心,这是本官的职责所在,本官肯定会查明失火的原因。而且此事陛下也极为关心。陛下得知通天观失火,当即就召见了本官,责令本官查明案情,处理好后续事情。”
宋安然听闻李指挥使是从宫里出来的,于是不动声色地问道:“闻先生是国之栋梁,遭遇如此不幸,陛下一定很伤心很震怒吧。”
李指挥使不疑有他,点点头,说道:“陛下自然伤心。没想到会在年下发生这样恶劣的事情,烧的还是先帝亲自下令建造的通天观,还有德高望重的闻先生。哎,闻先生这个时候离去,只怕这个年,大家都过不好。”
只说元康帝伤心,没说震怒,看来元康帝内心还是希望闻先生死的。
宋安然暗自冷笑,那些人死得那样蹊跷,就像是大火烧起来之前,就已经中毒昏迷不醒,甚至有可能在大火烧起来之前就已经死了。所以他们在大火中没有挣扎,他们的尸体,无一例外都是那样的直挺挺,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由此可以推断,这场大火根本就是人为纵火,目的就是为了掩盖罪证。
究竟是谁处心积虑地想要杀光通天观的人,除了元康帝之外,宋安然想不到别人。
宋安然心头大悲,她害怕闻先生没能逃过此劫,害怕其中一具尸体就是闻先生的。
如果真的那样,宋安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也无法面对这一切。
白一请示宋安然,“姑娘,要不要奴婢守在这里。随时查探消息。”
宋安然点点头,“辛苦你了。今天是大年三十,还要累你在外奔波。”
“替姑娘分忧,是奴婢的指责所在。姑娘这么说,就太见外了。”
宋安然哽咽,她拍拍白一的肩膀,示意白一便宜行事。
接着喜秋扶着宋安然上了马车,喜秋请示宋安然,“姑娘,我们现在回去吗?今天是年三十,家里可不能少了姑娘。大家都等着姑娘回去了。”
宋安然呆呆地望着窗外。是啊,大家都等着她回去。今天是大年三十,她还要给下人们发红包,还要叮嘱厨房,早点预备好年夜饭,还要聆听宋子期的教诲。
她要做的事情很多,可是宋安然心头悲痛,她又该怎么办?
马车外面传来马蹄声,宋安然不在意。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马车车门突然从外面打开,宋安然微微抬头,结果就看到颜宓站在马车外面。
颜宓寒着一张脸,示意喜秋喜春都下去,他有话要私下里对宋安然说。
喜秋和喜春两人先是朝宋安然看去,见宋安然没反对,二人赶忙下了马车,离得远远的。
颜宓上了马车,一把抱住宋安然,轻轻拍着宋安然的肩背,“事情我都听说了,不要伤心。”
宋安然无声抽泣,闻先生对于她来说,亦师亦友,这么多年帮她良多,她怎么可能不伤心。她又不是冷血动物。
她现在还能清晰地记起二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两人互相试探,斗智斗勇,最后她说服闻先生答应帮忙拯救宋子期,这才让宋子期成功从诏狱中走了出来。
逢年过节,她都会来看望闻先生。要是来不了,也会派人将礼物送上。
宋安然依偎在颜宓的怀里,抽泣道:“我很难过。”
“别难过。”
颜宓轻声安抚宋安然。紧接着颜宓贴近宋安然的耳朵,悄声说道:“有个人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他很好,让你不要担心。”
宋安然猛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盯着颜宓,嘴唇哆嗦着。此时此刻,宋安然的内心早已经掀起惊涛骇浪,她不敢相信,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紧张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颜宓撩起宋安然的碎发,说道:“这种事情,我能骗你吗?”
宋安然贴近颜宓,激动地问道:“他真的没事?那他现在在哪里?他为什么会让你给我传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一声?他知不知道,当我得知消息的时候,我有多惶恐多紧张。”
“你先别急。这么多问题,让我一个一个的回答,好不好?”颜宓好笑地看着宋安然,忍不住刮了下宋安然的鼻子。
宋安然很急切,她没办法不紧张,没办法不着急。她之前还以为闻先生已经葬身火海,结果一转眼,颜宓告诉她闻先生没死。
从大悲到大喜,亏得宋安然身体健康,才没有因为太过激动而昏迷过去。
颜宓赶紧替宋安然顺气,一边说道:“昨晚通天观起火的时候,我正好路过这里。”
正好路过?宋安然狐疑地盯着颜宓。
颜宓笑了笑,伸手在宋安然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也没解释为什么会正好路过通天观。
反正就是颜宓路过通天观的时候,看见通天观起火,想到闻先生和宋安然的交情,就偷偷潜入通天观查看。结果发现,通天观里的人全部昏迷不醒。眼看着火势越来越旺,颜宓也没犹豫,赶紧将闻先生救出来。
怕引起下毒之人的怀疑,颜宓又辛苦地从乱葬岗拉来一具尸体丢在闻先生的卧房里。这样一来,尸体的数目刚刚合适。
之后颜宓替闻先生解了毒,闻先生直说自己大意了。以为永和帝死了,没人敢杀他,却没想到永和帝才是他真正的保护伞。
永和帝在一日,就没人敢动他一根汗毛,他就是超然的存在。永和帝一死,闻先生就失去了最大保护伞。这些年,闻先生参与的阴谋太多,知道的事情也太多,很多人都希望他死。
于是就在昨晚,某些忍不住的人终于动手了。
听到这里,宋安然急切地问道:“闻先生现在怎么样,要紧吗?他人现在在哪里?”
颜宓说道:“闻先生很好,解了毒之后就能正常活动。他现在已经离开京城南下。”
宋安然抓紧了颜宓的手腕,“知道是谁要杀闻先生吗?”
颜宓摇头,“闻先生不肯说,我也就没追问。”
宋安然盯着颜宓,她不相信这话。颜宓是一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就是埋藏二十年的秘密,他都要想方设法地挖掘出来,又怎么可能放着杀人放火的人不问。
颜宓轻声一笑,悄声对宋安然说道:“我们只要知道闻先生平安无事就行了,其他的细枝末节,既然闻先生不想我们知道,那我们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宋安然抓紧颜宓的手,紧张地问道:“是不是宫里面的人做的?”
颜宓笑而不语,既不否认宋安然的猜测,也不肯定她的猜测。
宋安然心里头一惊,果然和宫里面的人有关吗?难道真的是元康帝动的手?
这样鬼鬼祟祟的举动,并不像元康帝的手笔。元康帝要杀一个人,何必弄得这么麻烦,还引来四方围观。
或许是别的人动的手。毕竟住在宫里面的人,可不止闻先生一人。
宋安然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他真的没事吗?”
“当然没事。”颜宓笑道。
宋安然长出一口气,心里头总算放心下来,“他除了让你给我带口信以外,还有别的嘱咐吗?有没有什么信物。”
颜宓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所以我让闻先生给你写了一封信。你自己看吧。”
颜宓从衣袖里掏出信件,递给宋安然。
宋安然敢接接过信件,急切地拆开翻看。
的确是闻先生的笔迹,遣词用句也是闻先生的习惯。
寥寥数语,闻先生只表达了一个意思,他没事,让宋安然不要担心。别忘了两个人的约定,到了时间,记得派人去江南接他。
宋安然顿时笑了起来,此时此刻,她才算真正放心下来。闻先生真的还活着,活的好好的。
宋安然喜极而泣,她在意的人没有死,还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情吗。
宋安然抱住颜宓,激动地说道:“谢谢你。多亏有你,闻先生才能逃出生天。”
颜宓搂抱着宋安然,轻拍她的肩背,“别哭了。哭成一个花猫可就不好看了。而且今天过年,你红肿着一双眼睛可不太好。”
宋安然赶紧擦掉眼角的泪水,笑道:“你说的对。不过面对外面那些人的时候,我还是得装作伤心的模样。总之,不能因为我的粗心大意,让敌人知道闻先生还活在世上。”
“闻先生有你这样一个忘年交,是他的幸事。”
宋安然连连摇头,“不是你说的那样。我能认识闻先生,能得到他的看重,这是我的幸运,我很感激老天爷没有彻底放弃我。”
颜宓顿时笑了起来,“又在说傻话了。老天爷要是敢放弃你,我替你报仇。”
宋安然大笑起来,“这可是你说的,谁要是欺负了我,你就替我报仇。”
“放心,肯定不能看着你被人欺负。”颜宓一边笑着,一边替宋安然擦拭眼角的泪痕。
小哭包,哭得这么惨,都是闻先生害的。
宋安然却一把推开颜宓,她对颜宓说道:“今天是大年三十,我要赶着回家。你也要早点回去和家人团聚。”
颜宓直愣愣地看着宋安然,掷地有声地说道:“明年,你就要跟着我一起过年。我现在就盼着时间能够过快一点,你能早点嫁给我。”
宋安然羞涩一笑,“我肯定会嫁给你,你赶紧离开。外面那么多人,你要是一直不下马车,该有人说闲话了。”
“我们是未婚夫妻,没什么可避讳的。”
颜宓还想和宋安然亲近亲近,宋安然坚决不答应。
最终颜宓还是被宋安然赶下了马车。颜宓站在马车门口,眼神格外幽怨。
宋安然瞬间哆嗦了一下,颜宓能不能别做出那样的眼神,真让人受不了啊。
颜宓瞧着宋安然一脸不自在的模样,瞬间笑了起来。显然他的恶作剧成功了。
宋安然表示,她真的好想打颜宓哦。这个混蛋,竟然用眼神戏耍她。
不等宋安然动手,颜宓就笑哈哈地离开了。
宋安然让人将白一叫回来,然后启程回宋家。
宋安然没对身边人细说闻先生的事情,只说颜宓带来了闻先生的消息。众丫鬟全部秒懂,言下之意自然是闻先生还活着。那里的尸体,没有闻先生。
宋安然回到宋家,宋子期很担心她的情况。特意将宋安然叫到书房问话。
宋子期对宋安然说道:“我之前让洗墨到衙门打听消息,听衙门里的人说,通天观的人很不寻常,似乎是有人寻仇?”
宋安然对宋子期没有隐瞒,宋安然将自己的发现都告诉了宋子期,比如尸体的异常情况,比如通天观烧成了灰烬,比如昨晚周围的邻居都没有听到有人叫救命,也没人叫救火。
等到大家被通天火焰惊醒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房烧了,人也死了。
之后宋安然又将颜宓那番话,转告给宋子期。
宋子期听闻闻先生还活着,顿时松了一口气。
宋子期郑重说道:“闻先生对我们宋家有大恩,之前我担心他遭了毒手,还在想怎么替他报仇。如今听闻他平安无事,我这心里头的大石头总算能落地了。闻先生有没有说,下毒放火的人是谁?”
宋安然摇头,说道:“没有说。估计是因为闻先生知道得太多,有人不想让他继续活着。”
宋子期深深看了眼宋安然,“安然,闻先生的事情牵连甚广,而且对那个时候的事情我们都不了解。你要记住,闻先生过去的恩怨,既然闻先生自己都不打算追究,你也别追着不放。我担心你要是追着不放,会引来杀身之祸。”
“父亲说的,女儿都明白。女儿没打算追着不放。女儿连对方是男是女都弄不清楚,实在是有心无力。”
宋子期点点头,“你能意识到这里面的危险,这样很好。为父希望你能高高兴兴出嫁,平平安安生活。危险的事情,以后就不要插手了,尽量交给下人或者让颜宓去做都行。”
宋安然点头应了一声,“我听父亲的。”
宋安然辞了宋子期之后,就直接前往中庭。
府中的下人这会都在中庭集合。宋安然要赶在年夜饭之前,给下人训话,顺便将过年的红包发下去。大家辛苦了一年,不就是盼着过年红包。
做主子的想过一个舒坦的年,做下人的同样这么想。
今年因为打仗的缘故,宋家商铺和庄子上的收益都很一般,比不上上一年。宋安然名下的产业,因为平价给朝廷供应粮食,今年的利润也赶不上去年的。
不过宋安然并没有减少过年红包的数目,一切照着去年的标准来,看每个人的表现上下浮动。总数额相差不大。
多的有拿到上百两的过年红包,少的也有几两银子。而且领的少的,多半都是今年才到宋家当差的下人。这些下人当差才几个月,了,很多都不熟悉,立功的机会少,红包自然也少。
不过不管银子多少,下人们全都兴高采烈。
宋家的大方是出了名的,在宋家当差一年,赶得上在别家当差七八年。当然前提是老实本分,别生二心。
宋家人不嫌弃下人笨手笨脚,唯独嫌弃有异心的人。凡是有异心的人,一旦发现,统统赶出去。
下人们拿了红包,个个欢天喜地。
宋安然笑看着众人,心情也很好。
喜春叮嘱所有人,别光顾着高兴,年夜饭还没准备好,还不赶紧去忙。
下人们全都笑嘻嘻地退下,该去厨房的去厨房,该去花厅的去花厅。总之大家各司其职。
发完红包之后,宋安然回到千墨院。
喜春她们的红包,都是另外发放。宋家公账有一份,宋安然私人给一份,两份加起来有点多。当众给她们发红包,宋安然担心引来红眼病。
几个丫鬟的红包,宋安然早就准备好了。
按照名字,一个个来。丫鬟们领了红包,个个嘻嘻哈哈的,当着宋安然的面就拆了红包。
看见红包里面的数目,大家都很高兴。
喜春率先说道:“姑娘对奴婢们真好,又大方有体贴。”
宋安然笑了笑,说道:“你们攒了好几年的钱,个个都成了小富婆,有没有想过投资点什么生意。本姑娘可以算你们股份。”
喜春笑道:“姑娘肯让奴婢们占股份,是奴婢们的福分。奴婢们自然听姑娘的。不过奴婢可不是小富婆,真正的小富婆是喜秋。喜秋这几年攒下来的钱,得有好几千两。”
所有人都看着喜秋,大家都一致认同喜春的话,喜秋才是众人当中最富有的那个人。
喜秋掩嘴一笑,“你们可别都看着我。你们敢说你们自己没钱吗?喜冬,就说你,这些年你也攒了不少钱吧。还有最闹腾的喜春,你手上少说也有两三千两吧。”
喜春笑道:“我是攒了点钱,可是我平日里花的也多。反正我的钱再多也比不上喜秋多。”
见两个丫鬟因为谁的钱多,大有要继续吵闹下去。宋安然赶紧制止,“一会还要忙事情,你们有这闲工夫数钱,不如帮本姑娘分担一点。”
几个丫鬟都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奴婢们听姑娘的。”
几个丫鬟掀退下去。
喜春挨着白一,悄声问道:“白一,姑娘给了你多少。”
白一面无表情地说道:“姑娘给了我五百两。”
喜春说道:“你比我多。我只有四百多两。不过喜冬他们都和我差不多,喜秋估计会比我多个一二十两。这么看来,我们当中领的最多的还是白一你。当然,你比我们都辛苦,你领的最多也是应该的。还有,你拿了五百两红包的事情,千万别说出去。小心引来红眼病。”
白一点头,“多谢提醒。我不会告诉别人。”
她连师兄都不告诉,没人知道她如今到底攒了多少钱。
天色渐渐暗下来,宋安然急匆匆地赶到花厅,大家都已经到了。
今年少了一个人,那就是白姨娘。
因为白姨娘的过世,宋安平也变得越来越阴沉。年纪不大,那眼神倒是挺凶狠的。
宋安然朝宋安平看了眼,宋安平如果能够从白姨娘过世的打击中振作起来,奋发图强,宋安然还要对他刮目相看。只可惜,宋安平只顾着阴沉了,忘了奋发图强。
总之,如今的宋安平,越来越难相处,就跟刺猬一样。除了宋子期之外,任谁和他说话,他都要刺一刺对方。
至于读书,以前有白姨娘关心着,他偶尔还会知道上进。如今白姨娘没了,宋安然虽然奉命管教宋安平,对宋安平的前途负有责任,可是奈何宋安平根本不听宋安然的。
宋安然要是敢对宋安平动鞭子,宋安平就会变本加厉的变坏。搞得宋安然都不想理会他,看着他就觉心累。
宋安然扫了眼宋安平,就没再多看。
宋安然又朝宋安杰看去。
宋安杰这一年长高一大串,都快赶上宋安然的身高了。估计再等个半年一载,宋安杰就会彻底超过宋安然,朝宋子期的身高奋进。
宋安杰脸上稚气未脱,但是看着就比去年长大成熟了不少。如今他已经是个少年郎,不再是大家眼中的小孩子。
瞧他的坐姿,端端正正的,像个大人一样。因为读书读多了,人也变得有些老成。不过私下里,宋安杰还是保留着一颗童心,偶尔还是会在宋安然面前撒娇。
看着宋安杰慢慢变大,宋安然突然生出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
宋安杰是她的弟弟,她又何尝不是将宋安杰当做自己的孩子来教养。看着宋安杰越来越好,宋安然也觉着很自豪,与有荣焉。
最后宋安然朝宋安芸看去。
经过霍大夫的静心调养,宋安芸已经好了很多。
小时候的事情,她已经全部想起来了。至于来到京城后的事情,在侯府住的那一两年的事情,她也想起来了。
唯独想不起来的就是住在宋家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很显然,宋安芸在下意识的逃避那段时间的事情。
宋安然也不乐意宋安芸想起那些惨烈的事情,所以宋安然没有逼她。
宋安芸想起了过去的事情,也就代表着她几乎痊愈了,该回到宋府居住。
当初宋安然从西北回来后,就对宋安芸提出这个要求,
宋安芸没有拒绝,她顺从地跟着宋安然回到了宋府。
宋安芸回来了,但是她的性格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以前宋安芸的性子很跳脱,如今却越发的稳重。以前宋安芸有点小坏心,最喜欢干的就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同他人攀比。
如今的宋安芸,依旧爱笑,偶尔也会吵闹,但是却没有了过去的那种坏毛病。她学会了将自己的心事藏在心里面,而不是像过去一样,有什么说什么,一点顾忌都没有。
宋安然也不知道,这种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坏。她只能竭尽所能,满足宋安芸的需求,照顾她的心情,不要让她再受刺激。
宋家人分左右两边坐着,只等宋子期到来。
擦着时间点,宋子期终于来到花厅。
宋子期先是对家人训话。
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很多,大家都各有体会和成长。
宋子期对宋安然和宋安杰很满意,夸了几句宋安杰,又勉励宋安杰继续努力。
至于宋安然,还有两个月就要出嫁了,宋子期少不得也要嘱咐一番。让宋安然多花点心思在自己的嫁妆上面,至于家中的事情,多让管事们去操心。实在不放心的话,就让宋安芸也学着管家。
宋安芸一年年大了,也该学着管家理事。等将来出嫁后,也能独当一面。
宋安然躬身领命,“女儿听父亲的。三妹妹,从明儿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跟着我学习管家理事吧。”
宋安芸抿唇一笑,“我听父亲和二姐姐的。”
宋安芸有些不自在,绞着手绢,似乎有些紧张。
宋安然冲她温和一笑,希望宋安芸不要那么紧张。都是一家人,放轻松就好。
宋安芸冲宋安然羞涩一笑,瞧着挺软萌的,同以前真的大不同了。
宋子期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见到夏姨娘,宋子期叹了一声,他对夏姨娘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宋安平,宋子期一见到他,那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要说宋子期如今有什么发愁的事情,非宋安平莫属。
宋安平是宋家的长子,宋子期对他也是抱有极大的期望,希望他能读书成材。就算不能科举进仕途,好歹也能读书明理,做个对家族有用的人,不枉费来人世走一趟。
可是很显然,读书明理这个最低要求,貌似宋安平都达不到。
这大半年下来,宋安平的性子越来越阴沉,在书院里越来越混账,连书房的夫子都对他反应了好几次。
宋子期对宋安平想了各种办法,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可是越是打骂,宋安平就越发变本加厉的乱来。
宋子期如今一看到宋安平,就忍不住皱眉。宋子期想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可是宋安平是他的儿子,更是他的责任。
宋子期揉揉眉心,对宋安平说道:“安平,这半年你的心思没放在读书上面,看在你生母的份上,为父勉强可以原谅你。但是等开了年,你就得老老实实的回到书院,用功读书,知道吗?”
“儿子知道。”
宋安平回答得很干脆,可是他的眼神却显露出几分轻蔑不屑。似乎是在嘲笑宋子期白费苦心。
宋子期顿时就火冒三丈。
若非想到今天是大年三十,宋子期真的有可能,抄起荆条就朝宋安平身上打去。
宋子期板着脸,说道:“我们宋家富足,为父也官拜二品,的确可以替你们兄弟两人铺路。可就算我给你们铺了一条通天大道,你们自己不努力,最后也只能便宜了别人。
个人的前程,不是光有祖萌就行的。你们看隔壁侯府的几位老爷,同样有祖萌,可是自己没本事,混了大半辈子,还只是五六品的小官。
如果你们认为那样过一辈子也没所谓的话,那你们可以将为父的话当做耳边风。只要说一声,为父以后也懒得管你们。”
宋安杰先是看了看宋子期,又看了眼宋安然。被宋安然眼一瞪,宋安杰急忙说道:“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会努力读书上进,考科举走仕途,光宗耀祖。儿子要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父亲教诲。”
宋子期欣慰一笑,“不错。”
接着又朝宋安平看去,“安平,你是怎么想的?”
宋安平抬起头来,大着胆子对宋子期说道:“父亲,儿子不想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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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宋大人相亲
“混账!”
宋子期怒不可歇,别管今天是不是大年三十,他都要将宋安平收拾一顿。
可是宋安平却无所畏惧,他大胆地直视宋子期,“父亲,儿子说的是真心话。儿子没有读书的天分,与其浪费时间在读书上面,还不如做点别的事情。
而且我们宋家也不需要人人出仕做官。既然安杰会读书,也愿意读书,不如就让他一个人读书。至于儿子,还是做点别的事情吧。“
宋子期冷冷一笑,“那为父问你,你想做什么,你又能做什么?”
宋安平面上有一丝丝的犹豫之色,不过很快,他的眼神就坚定下来。
宋安平对宋子期说道:“儿子想去经商。”
“混账玩意。我们宋家世代书香,岂能容你去经商。”宋子期直接拍着桌子大骂起来。
宋安平一脸不服气,“为何二姐姐可以经商,我就不行。二姐姐还是女子。”
宋安然盯着宋安平,怎么将她牵连进去了。
宋安然看着宋子期,想听听宋子期会怎么说。
宋子期连连冷笑,“你若有安然一半聪明,冷静,努力,上进,顾家,别说经商,你就是想要翻天,我也允你。关键是你有你二姐姐那样的本事吗?就你这性子,读书读不成,做事做不好,你凭什么让我答应你的要求?想要对我提出要求,也得有足够的资本和底气。这两样,你有吗?”
宋安平涨红了脸,又羞又怒,“说来说去,父亲就是看不起儿子。”
“你放肆!谁允许你这么同我说话的?”
宋子期大怒。
宋安平干脆赌气说道:“儿子就是不想读书。父亲强迫儿子回书院读书,那也行。不过儿子要是在书院里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或是得罪了谁,父亲到时候可别后悔。”
好样的,竟然敢口出威胁。
宋子期冷哼一声,“为父从来不会为发生的事情后悔。倒是你,你若是在书院里胡作非为,为父有的是办法收拾你。到时候后悔的人可就成了你。”
宋安平脸色微微一变,“父亲为何要逼着儿子读书?明知儿子读不出名堂来。”
宋子期一脸冷漠地说道:“这是宋家的家规。身为宋家人就必须读书。不想读书也可以,那就滚出宋家,为父只当没你这么个儿子。”
宋安平攥紧了拳头,脸颊鼓鼓的,眼神也阴沉沉的,显然气得不行。可是他没胆子用武力反抗宋子期。
宋家上下人等,要么听宋安然的,要么就听宋子期的。就没一个有用的人肯听他的话。
宋安平没办法找人发泄怒火,干脆一脚踢在椅子上,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孽障!赶紧拦住他。真是反了!”宋子期大怒。拍着桌子大骂到。
下人们不敢怠慢,赶紧追出去,将宋安平拦住。
宋安平内心的怒火正在燃烧,他干脆和下人们厮打起来。
宋子期也干脆,直接命人将宋安平绑起来。
既然宋安平不懂事,赶在大年三十闹腾,那他也没必要给宋安平面子。直接将宋安平绑起来,丢入柴房,让他反省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才能从柴房里出来。
下人们领命,拿起绳子绑宋安平。
宋安平大叫起来,“我不服,我不服!父亲偏心,父亲看不起儿子,儿子不服。”
宋子期大皱眉头,他怎么都没想到,当年的那个小婴儿长大了会变成这副癫狂的模样。
宋子期咬牙切齿,若非还有一点理智在,他真想干脆弄死宋安平算了。这小子活着,就是招灾惹祸的主。
宋安然站在宋子期身边,轻声说道:“父亲消消气,没必要和安平计较。等过几天他冷静后,他也会后悔今日的言行。”
“安然,你不必替那个孽障说好话。那个孽障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白姨娘过世,我本以为他伤心一段时间就好了。却没想到他竟然变本加厉的变坏。他根本就是有辱宋家门风。这一次是我最后一次给他机会。若是他再不悔改,那就将他送出京城,送到祖籍反省。”
祖籍连人都没了,将宋安平送到那里,几乎等同于流放。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宋安然看着被押走的宋安平,如果宋安平直到宋子期的心意,他会不会后悔今天的鲁莽和冲动?
宋安然不是宋安平,自然不知道宋安平内心的想法。
宋子期气了一会,很快又平静下来。
宋子期招呼所有人重新坐下来。这一回,宋子期没有再继续训话,而是直接发过年红包,人人有份,而且数额都不小。
大家拿了红包,为了气氛,也是因为的确高兴,大家都笑了起来。宋子期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着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宋安平造成的那点不愉快,宋子期干脆丢到脑后去。
吃完了年夜饭之后,时间就进入了新年正月。
正月里,宋安然带着弟弟妹妹们,跟着宋子期一起走亲访友。忙得脚不沾地。
一边走亲访友,一边还要应酬上门拜年的亲朋好友。
这个正月究竟有多忙,宋安然只想说,她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等过了正月初十,情况总算好了一点。
难得能够休息半天,宋安然打算在自己的小书房里度过。刚拿起一本书,一页都还没看完,门房就来通报,说是东府大太太欧氏上门拜年啦。
宋安然顿时坐起来,欧氏竟然来拜年,这倒是稀奇地紧。
严格来说,蒋家已经没有了东府。东府的宅子都卖给了宋家,东府的人都搬到了城郊居住。如今的东府,只能算做蒋家嫡支二房。不过侯府那边更喜欢称呼为郊外蒋家。
宋安然命人将欧氏请到待客的花厅,她一会就过去会客。
宋安然不确定欧氏上门的目的。偏生宋子期又不在,只能宋安然一个人去应酬。
宋安然将自己收拾了一番,这才启程去花厅见欧氏。
时隔一两年再见欧氏,宋安然不得不感慨,时间真是个神奇的玩意。上一次见欧氏,城郊蒋家一家子正处于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境地。那时候的欧氏憔悴的让人心疼,感觉老了十岁不止。
如今的欧氏,再次容光焕发,恢复了本来的容貌,头发黑亮黑亮的,不见一根白头发。感觉整个人同上一次见面时相比,年轻了十五岁。更关键的是,欧氏整个人精神饱满,面色红润,已经从失去丈夫的打击中走了出来。
很明显,欧氏已经完全振作起来了。以城郊蒋家的情况,欧氏不振作也不行。一大家子人,男男女女全都指望着她一个人,她要是倒下去,全家人都得喝西北风。
所以说,欧氏身上也有很重的担子。
能看到欧氏恢复过来,宋安然心里头也替她高兴。
宋安然满脸含笑,先对欧氏行了一个晚辈礼。
“见过大舅母。今儿家父不在府中,只能由我来招呼大舅母,还请大舅母见谅。”
欧氏笑眯眯地打量宋安然,“无妨,不见宋大人也没关系。”
顿了顿,欧氏继续说道:“二姑娘又大了一岁,长得越发可人。这容貌,放眼全京城也是顶尖的。”
宋安然抿唇一笑,“大舅母谬赞了。无论美与丑,都是父母给的。”
“这话是没错。可见投胎好坏也得讲究个运气。”
宋安然狐疑地看着欧氏,听欧氏说话,似乎是话里有话。
宋安然挥挥手,示意丫鬟们先退到门外去。
宋安然轻声笑道:“大舅母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吧。这里没有外人,不用担心我们说的话会被传出去。”
欧氏暗暗点头,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姑娘。单是这份揣测人心的本事,就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欧氏轻咳一声,对宋安然说道:“二姑娘还记不记得我娘家妹子,叫欧明茜的。”
宋安然点头,她当然记得欧明茜。那可是个绝色,看过一回就难以忘记。欧明茜和玉漱仙姑同是绝色,只可惜,欧明茜却入不了宋子期的法眼,宋子期见了她一面就给否了。
欧氏继续说道:“当初我们家出事,眼看着就要抄家了,无法可想之下只能将明茜送到韩王府伺候韩王。谁想到,一转眼韩王做了皇帝,明茜也跟着进宫,如今被册封为明妃。”
宋安然含笑道了一声恭喜,又说道:“有了明妃娘娘的照顾,大舅母一家的日子肯定好过了许多吧。”
欧氏笑了笑,“的确好过了许多。以前上门闹事的人,如今见了我们一家人,全都点头哈腰的。不过今儿我过来,不是说这明妃给我们家多少好处。我是想告诉你们,明妃她对你们宋家,对宋大人有执念。”
宋安然一听,心头一惊。
欧明茜只和宋子期见过一面,怎么就生了执念。莫非宋子期的魅力真的大到老少通杀吗?
欧氏说道:“当初我做主,想将明茜许配给宋大人。结果宋大人没看上明茜,自那以后明茜心里面就有了心结。
如今她被册封为明妃,按理说她已经是陛下的女人,就应该一心一意的伺候陛下,别在想其他有的没的。
可她……前些日子她召见我,我就进宫一趟。明妃明着要求我,让我将这栋宅子买回来。当然,这件事情太荒唐,我自然没有答应她。
接着明妃又开始打听你们宋家的消息。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得知宋大人正在说亲,也不知她怎么想的,顿时就不乐意了。
我今日过来,就是想提醒你们一句。明茜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姑娘,她如今做了陛下的妃子,要是她想对你们宋家做点什么,你们千万要当心。”
真是哔了狗了!宋安然一脸懵逼。
就因为当年那一面,就因为当初宋子期拒绝了欧明茜,欧明茜竟然记恨到现在。仗着自己妃子的身份,竟然打算报复宋家。她脑子是长包了,还是进水了?
宋安然忍不住问道:“明妃当真还记恨着当年拒婚的事情?”
欧氏点点头,“她一直都记恨着这件事情。她从小就长得好,仗着美貌,大家都宠着她,让着她。她虽然是庶出,可是我娘家的人,都将她当做宝贝一样对待。
宋大人拒婚,对她而言无疑是奇耻大辱。也是她长那么大,遭遇得最大的挫折。她性子高傲,这样的耻辱她怎么可能忘记。记恨到现在实在是太正常了。
哎,也怪我当年鬼迷心窍,以为明茜长得美,宋大人一定会看上她。事先也没征求宋大人的意见,就将明茜带到侯府同宋大人见面。如果没有那一面,或许也就没有现在的事情。”
“大舅母千万别这么说,这件事情不怪你。”宋安然轻声说道。
欧氏摆摆手,“二姑娘,你别安慰我。这件事情的起因在我,我是不会推脱责任的。当初我们一家人走投无路,人人对我们落井下石,唯独你们宋家没有看轻我们,肯伸手拉我们一把。
这个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面。如今明茜记恨上你们一家,打算仗着身份找你们宋家的麻烦,无论如何我也要来知会一声。我劝不住明茜,要化解这段仇怨,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多谢大舅母提点。”宋安然躬身道谢。
欧氏说完了正事,就决定告辞。
“家里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我就不多留了。”
宋安然也跟着起身,说道:“那我送大舅母出门。”
宋安然一直将欧氏送到大门外,看着欧氏上了马车远去,这才返身回家。
喜秋很担心,“姑娘,明妃娘娘想要针对我们宋家,报复我们宋家,该如何是好?奴婢听人说,明妃因为长得美艳,很得陛下的宠爱。要是明妃在陛下耳边吹吹枕头风,奴婢担心老爷的仕途会因此出现波折。”
宋安然轻声一笑,她直言问喜秋,“知道现在朝廷最缺的是什么吗?”
喜秋摇头。
宋安然冷笑一声,说道:“如今朝廷最缺的就是银子。永和帝打了一场仗,打得挺爽的。不过这一仗可是将朝廷过去一年积攒下来的银子,还有未来一年的税收全给打光了。
如今朝廷寅吃卯粮,就等着老爷施展手段,能够填补国库亏空,补上朝廷官员的俸禄。这个重担,纵观全朝堂,唯有老爷能够胜任。换了别人全都得抓瞎。
只要陛下不是昏君,他就知道不能偏听偏信,不能被后宫妃子左右朝堂局势,更不能让一个妃子的枕边风坏了一个国家的基础。目前看来,陛下不算昏君。
所以明妃的威胁,暂时只能停留在口头上。哼,明妃以为做了陛下的妃子,就能为所欲为,甚至将手伸到朝堂上。她就不怕手伸得太长,被人一刀给宰了。”
喜秋犹豫着说道:“照着姑娘这么说,我们就不用在意明妃娘娘的挑衅?”
宋安然轻声一笑,“欧明茜好歹也是妃子,我们自然要给予她应有的重视。此事我会禀报老爷,让老爷心头有数。至于欧明茜那里,不需老爷出手,我就能想办法打消她的执念。”
进了宫的女人,什么最重要?当然是生儿子最重要。容貌会衰退,青春会流逝,年轻的身体也会变得苍老。
而且后宫竞争大,欧明茜现在年轻貌美,要不了两年,宫里面就会有更年轻更貌美的女人出现。到时候欧明茜拿什么跟人竞争,自然是儿子。没有儿子,有个女儿也是好的。
在皇后娘娘有两个嫡子的前提下,欧明茜生儿子不为争抢皇位,而是为了巩固地位,博得宠爱。
有了儿子后,元康帝再怎么忽视她,也不可能将她丢到脑后不管。反之,没了儿子,一旦失去了元康帝的宠爱,欧明茜这辈子就彻底没了指望。
想要解决欧明茜的问题,那就干脆许她一个未来。
什么样的未来,自然是生儿育女的未来。
宋家有霍大夫,霍大夫医术高明。让霍大夫出手,宋安然就不信欧明茜不上钩。
只要欧明茜上了钩,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很多。
晚上等宋子期回来后,宋安然就将欧氏上门,欧明茜记恨着宋家的事情,告诉了宋子期。
宋子期闻言,微蹙眉头,心里面估计也是哭笑不得。
正儿八经的说,除了当年那一面,宋子期同欧明茜没有任何来往,更别说见面。仅仅一面,就让欧明茜记恨了这么多年,不得不说,宋子期的魅力真的太大了。
只要宋子期稍微长得挫一点,以欧明茜的高傲,估计连个正眼都不肯给宋子期。
只可惜宋子期长得太好看了点,对大姑娘的杀伤力非同一般。欧明茜看了一眼就沦陷了。
以前欧明茜还能将这份执念深深藏在心里面,毕竟那时候宋子期谁都没娶,也没有和任何一家人谈婚论嫁。欧明茜大可以用宋子期不近女色来安慰自己。
如今得知宋子期正在谈婚论嫁,那份执念瞬间爆发出来,她哪里还忍得住。人一冲动,就容易做错事。
普通人做错事没关系,大不了改过重来。身为皇帝的妃子做错事,还是因为一个男人,这事情就有些严重了。欧明茜果然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对宋家念念不忘,一心想要报复。
她就不怕露出痕迹,被陛下察觉,最后狠狠的罚她吗?
欧明茜只是一个后宫妃子,宋子期并不怎么重视。
他对宋安然说道:“此事我知道了。你准备准备,过两日周家人会上门。”
咦?周家要上门?哪个周家上门。是定国公府,还是周家旁支三房上门?
宋子期面无表情地说道:“定国公同周家旁支三房都会上门。周家人饮食清淡,喜欢江南菜,你让厨娘们用心准备。”
宋安然抿唇一笑,说道:“父亲放心,女儿晓得轻重,一定会用心准备。”
周家可是宋家未来的亲家,她能不用心准备吗。
等一等,宋安然突然回过神来,“父亲,晋国公夫人也姓周,也是周家女。”
晋国公夫人周氏出身周氏一族,按照辈分算,同玉漱仙姑是同族姐妹。要是玉漱仙姑嫁给了宋子期,那宋子期和晋国公不就成了连襟?
以后宋安然还要嫁给颜宓。一想想这关系,还真是越来越复杂。
宋子期挑眉看着宋安然,“周氏是周氏,周姑娘是周姑娘,她们二人是不同的。”
宋安然嘴角抽抽,她当然知道周氏同玉漱仙姑是不同的。一个爱女成狂,人都疯癫了。一个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多年来周旋在永和帝身边,还能全身而退。
可以说,周家的姑娘都不是省油的灯。
单说颜宓的娘,晋国公夫人周氏,以前那也是一等一的精明厉害。
宋安然偷偷想着,周家基因挺厉害的啊。
周家先是出了一个皇后,接着又是一个国公夫人,然后周寒烟又做了安郡王妃,如今玉漱仙姑又即将嫁给宋子期,成为二品诰命夫人。周家女人果然不简单。嫁的人都是个顶个的牛逼。
宋子期是不可能让宋安然有机会调侃他的。
将事情说完了,宋子期就挥挥手,让宋安然赶紧离开。
宋安然偷偷一笑,“等父亲娶了周姑娘,我们家又要添丁进口了。女儿先提前恭喜父亲。”
宋子期笑了笑,“等为父成亲的时候你再来恭喜也不迟。”
“女儿遵命。”
宋安然笑眯眯地退了下去。
周家人饮食清淡,其实是在说玉漱仙姑饮食清淡吧。
既然喜欢江南那边的菜色,宋安然干脆让厨娘们准备淮扬菜。
两天时间,眨眼一过。
这一天,宋家都打扮得齐齐整整的,等待周家人上门。
宋安杰站在宋安然身边,悄声问道:“二姐姐,父亲真的要娶那什么周姑娘吗?”
宋安然看着已经和自己一般高的宋安杰,心头有很多感慨。将一个小孩子拉扯到这么大,她容易吗?
结果她还没和弟弟亲热几天,杨家人就盯上了。难不成杨家人是属狗鼻子的,闻一闻就知道谁家二郎有出息?
宋安杰正等着宋安然的回答,见宋安然不吭声,他又不得不再次开口问了问。
宋安然回过神来,轻声对宋安杰说道:“虽说还没和州家定亲,不过这事十有八九是能成的。一会你见了周家人,多客气些。以后那么多年,你都要和周家人打交道,这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宋安杰连连点头,“二姐姐放心,礼数上面弟弟肯定错不了。”
宋安芸站在旁边也竖起耳朵听他们两人说话。听到以后会常和周家人打交道,宋安芸顿时联想到自己头上。她的婚事,将来岂不是要落到继母的手上。
宋安芸拉拉宋安然的衣袖,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
宋安然不解,“三妹妹这是怎么了?”
自从宋安芸归家后,就变得很安静,很内秀,礼数上没差错,可是她却极少主动搭理宋安然。
这回主动,还真是难得。
宋安芸抿着唇,先是朝宋安杰看了眼。
宋安杰摸摸自己的鼻子,“我去找人问问,周家人到底什么时候上门。”
说完就跑了。
宋安然笑了笑,这才问宋安芸,“三妹妹有什么事,尽管说吧。这里没别人。”
宋安芸犹豫了一下,这才轻声说道:“二姐姐,我的婚事该怎么办?难不成真要继母操持吗?万一继母不喜欢我,也没耐心,随便将我打发出去,那该如何是好?二姐姐,我们是亲姐妹,你帮帮我好不好。不如趁着你嫁出去之前,先帮我将婚事定下来,再替我预备好嫁妆,好不好?”
宋安然微蹙眉头,她不动声色地问道:“替你将婚事定下来?莫非三妹妹已经有了心仪的人?你说出来,我替你参详参详。若是可以的话,我就帮你到父亲跟前说说这事。要是不合适的话,那就别惊动父亲,你自己先打消那糊涂念头。”
宋安芸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
她咬了咬牙,最后鼓足勇气对宋安然说道:“那人二姐姐也是见过的,二姐姐以前也说那人极好。”
“是哪家的青年才俊,我怎么记不起来。”宋安然明知宋安芸说的是谁,可她就是故作糊涂。
宋安芸跺跺脚,红着脸说道:“就说霍大夫的孙子,霍延。二姐姐,你的确说过霍延挺好的,这话不假吧。”
宋安然眼唇一笑,“原来三妹妹是喜欢上了霍延那个小子。霍延本人的确挺好的,奈何霍家家世门第不行,只怕父亲不会同意的。”
宋安芸顿时就失望了,她很不服气的说道:“我觉着霍家挺好的,我在霍家住的那段时间,我就觉着挺自在。二姐姐,你是我的亲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难不成你真忍心眼睁睁看着继母进门磋磨我吗?”
宋安然笑了起来,“未来继母是什么性子,你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她会磋磨你?”
宋安芸哼了一声,“十个继母,十个都有私心,九个都恶毒。我就不信我能那么好运气,正好能碰上一个和善的继母。”
玉漱仙姑和善不和善,宋安然不太确定。毕竟只来往过两三回。不过宋安然能肯定的是,玉漱仙姑肯定不蠢,不仅不蠢,反而格外的聪明。
单看她能将永和帝那个霸王龙哄住,就知道她的手段有多厉害。
宋安然几乎不用去想,就可以确定一点,等玉漱仙姑进了宋家门之后,肯定能将宋子期拿捏住。
不过宋子期不是糊涂蛋,应该干不出任由填房磋磨子女的事情。而且以玉漱仙姑的出身和品性,应该也干不出这么掉份的事情。
只是这番话,宋安然不好对宋安芸说。要是说了,宋安然又该解释如何知道这么多,为何会认识周家女等等的问题。
宋安然斟酌了一下,这才说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和霍延,是郎有情妾有意,你们也算是情投意合,想要成亲做夫妻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这门婚事还是要父亲点头才行。只要父亲同意了,你那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宋安芸很扭捏,“我不敢同父亲说这事。”
所以就找上了宋安然,打算让宋安然替她冲锋陷阵。
宋安然捏了把宋安芸的脸颊,“我上辈子欠你的。哼,你想要嫁给霍延,首先得让霍家主动表态。婚姻大事,从来没有女方家上赶着追着男方家跑的。
那太掉价。真要那样做,将来你嫁到霍家,也会被人看轻。你找机会告诉霍延,他要是真有心,就让他祖父到宋家提亲。
你放心,霍大夫好歹是我们宋家的座上宾,就算父亲不同意,也不会为难霍大夫。最多就是不准你和霍延再见面。”
宋安芸被宋安然吓得脸色发白,手指头都在哆嗦。
听到以后不能和霍延见面,宋安芸都哭了起来。“二姐姐,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不要继母替我找罗婚事。我只信二姐姐。二姐姐,你不能放着我不管啊。大姐姐的婚事,你全程参与。总不能到了我这里,你就什么都不管吧。当初大姐姐出嫁的时候,你可是答应我,要替我相看的。”
宋安然被宋安芸缠得烦了,又看她哭得那么可怜,宋安然直接说道:“行了。一会客人该上门了,你先将眼泪擦擦。至于你的婚事,你放心吧,我会去找父亲说一说,试探一下父亲的态度。”
宋安芸擦干眼泪,冲宋安然笑了起来,“多谢二姐姐。我就知道二姐姐对我最好。只是万一父亲不同意这门婚事那该如何是好。”
“那就只能软磨硬泡,希望你能做好准备。”宋安然面无表情地说道。
宋安芸咬着牙关,重重地点头,“二姐姐放心,我一定会磨到父亲答应为止。”
宋安然轻声一笑,希望宋安芸有那个耐心。
前院婆子传话,说周家人来了。
宋安然赶紧替宋安芸整理了一下妆容,然后带着宋安芸以及半路上赶过来的宋安杰,一起去外院迎客。
周家连着定国公玉漱仙姑,一共来了四个人。
不过宋安然的注意力全在玉漱仙姑身上。不对,现在不能再叫玉漱仙姑,现在得叫一声周姑娘,或者小周氏。只不过这位周姑娘的年龄稍微大了点。
二十几岁的年龄,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看,那是货真价实的老姑娘,剩女中的圣斗士,让周家长辈给愁坏了。
一大把年纪还不嫁人,可怎生得了。
宋安芸和宋安杰二人,也全将注意力放在了小周氏身上。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貌美如花的女子,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儿,让人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亵渎了对方。
宋安杰偷偷拉扯着宋安然的衣袖,悄声问宋安然:“父亲真的要娶这位周姑娘吗?”
太漂亮了,太仙气了,感觉就该被人高高供着,不应该落入俗世做人家的填房太太。
并非宋安杰没见过漂亮女人,相反,宋安杰从小就生活在美人窝里面。不说侯府的表姐妹,单说宋家三姐妹的容貌,都是一个赛一个的美。比方宋安然,同样算是绝色,可是却没有那种仙气儿。
宋安然的美,是很端庄很大气的,一股子正室范的美。
小周氏的美,美得太出尘,太仙。这种气质的人,就不该生活在凡间。她一出现在凡间,就让凡夫俗子们感到自惭形秽。
如果宋子期真要娶小周氏,宋安杰一想到要和这么一个仙气儿的女人相处,顿时觉着压力山大。
宋安然拍拍宋安杰的手背,示意宋安杰不必紧张。
宋安杰攥紧了拳头,他能不紧张吗?他是宋家的嫡子,不出意外的话,他要和未来填房太太相处几十年。
几十年啊,可不是几天,也不是几个月。几十年对着一个仙气儿填房太太,宋安杰顿时觉着生无可恋。他情愿填房太太是个泼辣的人,也不乐意这么仙气儿。
太仙气儿,让他无所适从。就算想要耍点阴谋诡计,都觉着是在亵渎。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宋安杰欲哭无泪,奈何自家亲爹喜欢,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应酬。
小周氏一见到宋安然,就笑了起来。宋家人里面,除了宋子期外,她只和宋安然熟悉。
宋安然好相处,小周氏也乐意同宋安然来往。
小周氏这么一笑,宋安杰又紧张了。赶紧扭过头不看了。笑得那么好看,真是的,都不知道避讳一下。将来他就是她的继子,继子和继母之前,好歹也是要避讳的。
小周氏不理解宋安杰的脑回路,自然不明白宋安杰怎么扭过头去,像是不乐意见到她一样。
小周氏顿时就紧张起来了,这第一面就让未来继子不满意,那以后还怎么相处。
小周氏委委屈屈地咬着唇,她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即便聪明,这会也是两眼抓瞎,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继子不待见继母的情况。
宋安然先是拍拍宋安杰的手,示意宋安杰别耍小性子,大大方方的,任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好来。
同时,宋安然又冲小周氏笑着,示意小周氏放轻松,不必如此紧张。
小周氏尴尬一笑,尽量放松自己。
在场的,最坦然的反而是之前哭鼻子的宋安芸。宋安芸好奇地盯着小周氏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不知道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
宋子期在人群中多看了小周氏两眼,将小周氏看得脸颊发红,羞涩地低下头去。
宋安杰暗自哼了一声,心道父亲果然是被美色迷惑了。
娶妻娶贤,娶个这么漂亮,一身仙气儿的回来,是打算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吗。
反正宋安杰对这门婚事有些腻歪。不是反对宋子期续娶,而是不喜欢小周氏那张脸。太仙,让人无处下手。
宋安然也没太在意宋安杰的小情绪。
小周氏这人,看着太仙,其实也挺接地气的。
当初从刘福手中救下小周氏,宋安然曾和小周氏有一次长谈。小周氏因为永和帝的缘故,不得不隐瞒身份,躲藏在青云观里。除了周家少数老一辈的人还记得她外,周家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小周氏这么一号人物。
就连周寒烟,周涵两兄妹,都不知道他们还有个亲姑姑没嫁人。
小周氏因为自小离家,反而特别渴望亲情。而且她这人也挺喜欢八卦的。像静心师太的俗家身份,秦裴的身世等等,都是小周氏自己打听出来的。
小周氏喜欢琴棋书画这些高雅的东西,同样也喜欢吃,是个十足的小吃货。
当然,小周氏也有各种小脾气。毕竟从小就是金尊玉贵的长大,又被永和帝捧着手心里。享受了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的宠爱,小周氏有点小脾气实属正常。
要是她半点脾气都没有,她早就被永和帝给吃了,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她能保全自身,这么多年活的自在潇洒,一靠聪明,二靠揣摩,三靠小性子。
漂亮女人耍点小性子,不仅不让人讨厌,反而让男人越发的疼爱。
瞧瞧宋子期同小周氏眉目传情的模样,瞧瞧小周氏那娇嗔的模样,难怪宋子期谁都不要,只要小周氏一人。
两家寒暄过后,宋子期赶紧将人迎进大厅。
面对周家人,宋子期姿态摆的很正,对人也很客气,客气中又透着点亲近的味道。
周家旁支三房的老爷太太,名义上是小周氏的父母。不过他们都不怎么说话。
场面上全让定国公掌控,定国公一人足以代表整个周氏一族。
宋子期就和定国公寒暄聊天。今儿不聊朝政,只聊家事。宋子期给周家人介绍自己的孩子,然后又该孩子们介绍周家人。
两边认识了,以后就可以当亲戚走动。
定国公身为小周氏的兄长,自然要替小周氏打算。
定国公出面,各种旁敲侧击,询问宋家内务情况,还要考验宋子期的心意。
宋子期则很明确的表态,他这人不纵欲,等娶了填房后,他也就满足了。以后都不会再往房里添人。如今他只盼着娶了填房,两夫妻一起努力,多生几个嫡子嫡女。
小周氏一听,瞬间红了脸颊,羞得不敢见人。
宋子期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当着大家的面,就说生儿育女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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