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闭嘴(2)
一番话,情真意切,真正是慈悲心肠。
宋安然面色一暗,神情黯然道:“父亲的事情,哪有我置啄的余地。不过我已经长大了,就算有朝一日家中有了新太太,我自负也能应付自如。”
“你能这么想就好。”田姨妈拍拍宋安然的手背,“只可惜在这件事情上,我是半点忙也帮不上。但凡有一丝半毫的机会,我也要替你们姐弟二人争取争取。”
“多谢姨妈慈爱。”宋安然面露亲近之意,“这些年父亲一直外放,以至于我和杰哥儿都没机会同亲戚们来往。不过以后就好了,现在有了姨妈,过些日子还能见到外祖父他们,光想想就让人激动不已。”
田姨妈无从判断,宋安然是真心亲家还是假意蒙蔽。无论如何,她都要拉拢宋安然。只要说服宋安然,田嘉嫁给宋子期的阻碍就小了许多。
宋子期从顶楼舱房下到甲板透风,经过田姨妈所住的舱房门口时,听到宋安然也在里面。于是停下脚步,敲门打个招呼。
田姨妈一看外面站着的是宋子期,顿时激动起来,偏又要努力克制。
她面上对宋子期感激不尽,本分的给宋子期见礼,“见过姐夫。姐夫怎么下来了。嘉儿,还不赶紧给你姨父请安。”
“不用客气。”宋子期摆手,“看书看累了,下来透透风。既然安然在这里,你们继续聊吧。太太有什么需要,同安然说一声就是。她当着家,家中的事情她比我更熟悉。”
宋安然站出来,“父亲放心,女儿一定招呼好姨妈和表姐。”
“嗯,你办事还是很有章法,为父不担心。”宋子期说完话,转身去了船头甲板吹风。
田姨妈痴痴望了两眼,不敢多看,又急忙敛了目光。
宋安然提议,带田嘉在船上走走,同姐妹们亲近亲近。
田姨妈求之不得,推了把田嘉,“还不赶紧谢过安然。”
田嘉很不自在,“多谢表妹。”
“表姐客气了。表姐,我们去找大姐姐玩吧,三妹妹也在大姐姐那里。”
“我听表妹的。”
宋安乐对田嘉的到来表示欢迎,宋安芸则有些不待见。
在宋安芸看来,田氏母女就是打秋风的穷亲戚。和这种人做姐妹,真是没劲。偏偏宋安然还要捧着田嘉,真是让人不能忍。
宋安芸是个憋不住的,既然不能忍,自然要发泄一番。不由得对田嘉冷嘲热讽起来。
“表姐这身衣服好生熟悉啊,怎么同大姐姐的那么像。”
田嘉尴尬。宋安然赶紧解围,“这本就是大姐姐的。大姐姐还没穿过,见表姐同她身量差不多,于是送给了表姐。”
田嘉很不自在,尴尬一笑,“多谢大表姐。大表姐送的衣服,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三妹妹,我送了新衣给嘉儿做见面礼。三妹妹,你送了什么给嘉儿?可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送,那也太不知礼了。”宋安乐刺了宋安芸一句。
宋安芸哼了一声,“田表姐有了衣服,不能没首饰相配。这样吧,我就将我最喜欢的一支簪子送给表姐。表姐可别嫌弃,我那簪子可是赤金打造,好歹也值个几十两,够一家老小一年的嚼用。”
田嘉瞬间涨红了脸。
宋安然也瞬间冷了脸,“放肆!三妹妹,你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谁都有落难的时候,不知道出手相助就算了,竟然还出言讥讽。身为宋家女,你不觉着羞耻吗?”
“我……”
宋安芸的话刚出口,宋安然就厉声呵斥道:“出去。田表姐是客人,却被你这个做主人的羞辱。你现在回舱房给我面壁思过,好好想想究竟做错了什么。”
宋安乐似笑非笑,摆明看宋安芸的笑话。田嘉轻咬薄唇,心头恼怒宋安芸的同时,也感激宋安然仗义执言。同时又为自己穷困身份感到自卑。
宋安芸气了个半死,“好,好。我不会说话,我走。”起身,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宋安然一脸抱歉的说道,“田表姐,是我没管教好三妹妹,我代她道歉。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
“安然表妹折杀我了。我没生气,真的,我真没生气。”
宋安然笑了起来,“表姐大度。不过安芸那个丫头还是得罚。表姐放心,我知道分寸。绝不会让安芸有借口找你麻烦。”
田嘉很感激,没想到宋安然连后续的事情都考虑到了,“多谢安然表妹。”
与此同时,田姨妈出了舱房,避开人,悄悄朝船头走去。
宋子期一个人在船头透气,这对田姨妈来说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能借机同宋子期亲近一二,就算让她折寿两年也愿意。
田姨妈躲在拐角处,伸出头来朝船头看去,宋子期果然在那里。
田姨妈又四下看了看,周围没人,多半都在舱房里歇息。田姨妈整了整仪容,深吸一口气,脚步一抬,就准备走出去。
“田姨妈,你在这里做什么?”
却不料,在关键时刻,竟然有人出现。
好个程咬金,田姨妈心头怒火一起,回头张嘴就想骂。不过等看清了来人后,田姨妈瞬间变幻了表情。
打扮得如此富贵张扬的两个妇人,除了宋子期的妾就没别人。田姨妈满脸堆笑,亲热地说道:“原来是白姨娘和夏姨娘。”
第91章 小鬼打架(1)
夏姨娘福了福身,白姨娘心不甘情不愿的也同田姨妈见了礼。然后白姨娘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之前还听人说,姨妈身子不适。姨妈不在舱房里躺着,跑出来作甚?”
见白姨娘跟吃了火药似得,夏姨娘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她同田姨妈昨日才第一次见面,犯不着同田姨妈针锋相对。不过田姨妈是个寡妇,又躲在这里偷看宋子期,的确很可疑。莫非田姨妈这位寡妇耐不住寂寞了?
夏姨娘暗自呸了两声,觉着自己很龌蹉。看谁都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这样可不好。
不过很显然,白姨娘没这自觉。防备所有女性生物接近宋子期,这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她可不想宋家再来一个新太太压在她头上。她如今就盼着宋安然出嫁后,就由她来掌管宋家内务。要是再来个新太太,她的美梦岂不是又要泡汤。
白姨娘很不耐烦,“姨妈哑巴了吗?怎么不说话。”
不是田姨妈不说话,而是田姨妈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白姨娘一介婢妾,竟然敢用这种态度同她说话,真是岂有此理。想当初,她身为侯府三小姐,白氏在她面前连大声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十几年过去,结果白姨娘的胆肥了,敢不将她放在眼里。
田姨妈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了。让一介奴婢骑到头上,说出去都丢人。田姨妈甩脸子,“白氏,你的规矩都被狗吃了吗?谁准你这么同我说话的?”
白姨娘却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哎呀,我差点真忘了规矩。婢妾见过田太太,田太太这些年可好?瞧你打扮一新的模样,想来日子过得很红火吧。真是让人羡慕啊!”
田姨妈大怒,“狗奴才,狗嘴里吐不出人话,亏你穿得人模狗样的。”
白姨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田太太是打算反客为主吗?别忘了,这里是宋家的船。你如今吃宋家的,喝宋家的,穿宋家的,要是没我家老爷,这会你还在田家吃糠。田太太不思恩情,反倒是对婢妾喊打喊杀的,要是让我家老爷知道了,非得将你赶下船不可。”
田姨妈哈哈一笑,“区区奴婢,也敢在我面前摆阔,果然没有自知之明。白氏,你别忘了你的出身,你娘老子如今还在侯府当差。你信不信,等回到侯府,我有的是办法将你娘老子赶出侯府。”
白氏呵呵一笑,“田太太好大的威风。只可惜这话吓唬吓唬别人还有点用,想要吓唬我,田太太可打错了算盘。十几年前,你身为侯府小姐都没本事将我娘老子赶出侯府。十几年后的今天,你落魄如斯,就更没可能。说不定等到了京城,你连侯府的大门都进不去。别忘了你如今是田蒋氏,不再是侯府的三小姐。”
田姨妈脸色涨红,她的底细别人不清楚,白氏却一清二楚。
不过输人不输阵,田姨妈冷笑一声,“白氏,你做了姐夫的妾,胆子果然大了不少。那些年,你没少给姐姐添堵吧。等见了老夫人,我倒是要同老夫人好好说说。姐姐心思重,有你这么一个不安分的妾在身边,姐姐都要少活了好多年。甚至可以说,就因为你,姐姐才会早逝。等老夫人知道真相后,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给老夫人交代。”
第92章 小鬼打架(2)
“你别血口喷人。”白姨娘瞬间慌乱起来。
“太太的病是生杰哥儿的时候落下来的,同我有什么关系。田太太,你身在泰安,却妄自猜测千里之外发生的事情,你以为你是千里眼顺风耳吗?你以为你说什么,老夫人都会相信吗?哼,老夫人那么恨你,等到了京城,说不定老夫人见都不见你。”
白姨娘越急切的撇清自己,田姨妈就越高兴。白姨娘这样子分明是心虚,为什么心虚,那肯定是因为她在宋家的时候不安分,多次惹怒了蒋氏。蒋氏早逝,说不定还真的同她有些关系。
田姨妈呵呵笑着,那表情就像是盯上猎物的毒蛇。
“老夫人恨不恨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姐姐死了。而你,身为宋家的妾,不安分守己,仗着自己生下宋家长子,整日里调三窝四。那些年,姐姐没少受你的气吧。要是没有你,姐姐说不定还能多活三五年,老夫人也不至于不能见姐姐最后一面。白氏,你罪大恶极,简直是罪该万死。等到了侯府,我一定会禀明老夫人,不会让你好过。”
白姨娘捏紧了拳头,“你胡说八道。我还说你害死了田将军,害死了田家庶子庶女。”
田姨妈讥讽一笑,“别说没这件事,就算有,女婿同亲生女相比,孰轻孰重不用我教你,你也该清楚吧。白氏,你就等着受死吧。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凭什么这么做。”白姨娘怒吼。
田姨妈轻声一笑,眼中满是得意之色,“就凭我看你不顺眼,我想弄死你,行不行?”
这个女人太恶毒了,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白姨娘强忍着怒气,“随便你说去,你以为你胡编乱造的话,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别人信不信不重要,只要老夫人相信就行。”田姨妈满是轻蔑不屑,看白姨娘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可怜的小丑。
白姨娘冷笑一声,说道:“别忘了,我可是宋家人。没有我家老爷开口,谁也别想动我,就算老夫人出面也不行。还有,我家夫人是病重不治而亡,此事我家老爷和二姑娘亲眼所见。他们都是明白人,你以为你随便挑拨两句,就能置我死地吗?你简直是妄想。”
田姨妈暗皱眉头,她得承认白姨娘的话有几分道理。只要宋子期不点头,老夫人就动不了白姨娘。不过只要白姨娘住在侯府,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田姨妈笑了笑,“果然够嚣张。若非姐姐抬举你,你哪里来的好日子。你不思姐姐的恩情,反而嚣张跋扈,数次给姐姐气受。姐姐本来没病,也能被你气出病来。”
“田太太,你可别胡说八道。”白姨娘昂着头,一脸高傲,“婢妾可是懂规矩的人,我家夫人也是个慈爱人。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们田家似的?”
田姨妈呵呵一笑,“你也知道你是婢妾。既然是婢妾,就该有婢妾的样子。瞧瞧你身上穿的,再看你行事说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宋家太太。”
“你信口雌黄。”白姨娘心头有得意之色,面上却要做出足够的惊慌愤怒,“你自己落魄了,就见不得别人比你过得好。你根本就是小肚鸡肠。”
“你放屁。我是侯府姑奶奶,还会嫉妒你一个婢妾,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田姨妈当即啐了白姨娘一口,“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算穿上绫罗绸缎,你也只是个妾。”
白姨娘很生气,“我是妾又如何。至少我有绫罗绸缎穿,有山珍海味吃。你倒是正头娘子,只可惜身无二两银,还得靠亲戚救济才能过活。你别在我面前摆主子派头,咱们不是在侯府,你也不是侯府的主子,我用不着看你的脸色。”
“好,好得很。这番话真的有必要让姐夫听听。”田姨妈说完,就冲出拐角,朝船头跑去。白姨娘心头一惊,赶紧追上去,决不能让田姨妈在宋子期面前胡说八道。
田姨妈站在船头一脸茫然,哪里还有宋子期的身影。
原来田姨妈同白姨娘刚吵起来的时候,宋子期就已经悄悄离开。
在宋子期看来,女人之间的矛盾还是得女人自己解决。他一个大老爷们就别掺和了。
白姨娘跟在后面,见宋子期不在,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格外的得意。“你去告状啊,你试试看我家老爷会不会相信你一个外人。”
田姨妈又羞又恼,今日丢脸丢大了。她目光仇恨地盯着白姨娘,“白氏,你别得意。迟早我会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我好怕啊!”白姨娘拍拍心口,接着又哈哈一笑,“撂狠话谁不会。我等着你,看你有何手段。”
田姨妈怒气冲冲地离去。
白姨娘得意一笑,“呸。还当自己是侯府小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有多落魄。”
“少说两句。”夏姨娘轻声劝道,“好歹也是咱们家的客人。让老爷知道了,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白姨娘笑了笑,“我才不怕。这么丢脸的事情,田蒋氏是不会说出去的。要是老爷知道了,肯定是你说出去的。”
夏姨娘啐了她一口,“我又不是长舌妇,这种事情我肯定烂在心里,谁都不说。”
“好妹妹,我就知道你最体贴我。今儿要不是你得了消息,说不定就让那田蒋氏给得逞了。哼,妄想接近老爷,做梦。以后咱们两个,得对田蒋氏严防死守,绝对不能让她有机会同老爷单独在一起。”
“我听姐姐的。”
“走,我们去舱房说话。站在这里怪冷的。”
白一坐在房顶上,全程围观这出好戏。等人都走光后,白一这才起身,去见宋安然。
第93章 鸡皮疙瘩(1)
田姨妈回到舱房的时候,田嘉已经先她一步回来了。
田姨妈阴沉着一张脸,那目光像是要吃人。田嘉唬了一跳,“娘,你怎么呢?谁惹你生气?”
田姨妈咬碎了银牙,心头将白姨娘恨得咬牙切齿。“还能是谁,不就是白氏那个贱人。就因为咱们家落魄了,如今连个婢妾都能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田嘉神色黯然,不由得想起宋安芸对她的冷嘲热讽。这一切都因为他们家落魄了,谁都可以看不起他们。
“娘,你别生气。小心保重身子。那白氏,你就当她犬吠,实在是没必要放在心上。”
田姨妈悲从中来,拉着田嘉的手,悲戚地说道,“嘉儿,自从你爹走了后,人人都能欺负咱们。咱们一家过的日子,连猪狗都不如。嘉儿,这样的日子你难道还想继续过下去吗?难道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区区一个婢妾就骑在娘的头上作威作福吗?”
“娘……”田嘉眼泪落下,心中悲伤,逆流成河。
“嘉儿,这一切不是不能改变。只要你听娘的,嫁给宋大人,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到时候,没人敢给咱们脸色看,没人再敢说三道四。那个白氏,你也能顺手帮娘收拾了。”
田嘉连连摇头,“娘,要摆脱现在的处境,女儿不是非得嫁给姨父。你也说过,侯府几位少爷都到了说亲的年纪。要是女儿有幸嫁入侯府,这些问题同样能够解决。娘,你也替女儿想一想,女儿真的不想给人做填房。”
“你糊涂啊!”田姨妈恨铁不成钢,抬手就打在田嘉头上,“侯府那几个小子能同你姨父相比吗?那几个小子好命托生在侯府,看着风光,可全都是白身,还得靠着祖萌过活。将来能不能成器,谁都说不准。反观宋大人,有权有势,还有偌大的家业。这么好的婚事,你是眼瞎了看不到吗?”
田嘉低着头,显得懦弱,可是她的语气却很坚定,“宋姨父的确很好,可是他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安然表妹的父亲。无论如何我都接受不了。娘,你就放过女儿吧。除了这件事情外,别的我全答应你。咱们就盯着侯府不好吗?”
“好什么好?先不说有没有机会嫁到侯府,就算真的嫁到侯府去,上面两层婆婆,一个比一个凶,做任何事情都要看人脸色,你受得了,我还受不了。”
田嘉低头,用沉默对抗。
田姨妈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死脑筋。老夫人不待见我,岂会同意让你嫁进侯府。就算老夫人不能做主,我那几个嫂嫂岂是好惹的。一个个比谁都精明厉害。咱们家已经落魄,他们不嫌弃咱们,就该谢天谢地,又岂会看上你做儿媳妇。你赶紧绝了这想法吧。”
田嘉小声地说道:“娘,我会很乖很懂事,我一定努力讨好老夫人还有几位舅母。只要她们喜欢我,就算我不能嫁进侯府,她们也会帮我寻一门好亲事,还会帮我准备一份看得过去的嫁妆。娘,你就答应女儿吧。”
田嘉眼巴巴的望着田姨妈。
“你做梦去吧!”田姨妈低声怒斥,“还妄想侯府给你寻婚事,准备嫁妆,你以为你脸有多大?就连我都没半分把握,你凭什么这么自信。田嘉,老娘警告你,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要是敢胡来,我饶不了你。”
第94章 鸡皮疙瘩(2)
田嘉的一颗心冰凉,神情灰暗。她在心头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能嫁,一定不能嫁给姨父。就算娘逼她,也不能嫁。
田嘉不懂掩饰,田姨妈一眼就看出田嘉内心的反叛情绪。瞬间,她心头的怒火就窜了上来,一巴掌打在田嘉头上,“我这么辛苦,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讨债鬼。若非你们姐弟拖累,凭老娘的出身和姿色,早八百年就改嫁到好人家去了。哪至于现在人老珠黄,还得求爷爷告奶奶的,求着你嫁。”
“娘,求你别说了。爹要是在天有灵,听了你这番话,非得从坟墓里爬出来找你算账。”
“我怕他不成。他要是真爬出来,我还得找他理论理论。大老爷们一个,早早撂了挑子,留着我们孤儿寡母的在世上受苦,被田家族人欺凌,他于心何忍,他要脸吗?就算要死,死之前也该将家里的事情安排好。结果一句话没留就死了,让田家人逮着机会就骑在咱们头上。光想想这些年过的日子,老娘就恨不得挖了你爹的坟,将他鞭尸。”
这是有多大的仇恨,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田嘉瑟瑟发抖,“娘,女儿求你,求你不要再说了。爹是对不起你,可是爹已经死了。你同死人计较,计较得过来吗?”
“好,娘不同你那个死鬼爹计较。那你得听娘的,知道吗?”
田嘉沉默。田姨妈一巴掌打过去,“听到没有?”
田嘉怯弱的点点头,“女儿知道了。”
“哼,现在你不愿意。等你嫁了,你就知道这其中的好处。”
田嘉很委屈,很愤怒,她情愿一辈子都不知道这其中的好处。
白一悄无声息地回到舱房内,将喜春等人吓了一跳。
“你是属耗子的吧,走路半点动静都没有。”
白一抿唇不说话。
喜春拍拍心口,“行了,我就随口一说,你可别生气。”
白一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生气。
宋安然笑着看着她们二人,“白一,你出去那么久,去哪呢?”
“奴婢出去看了一出好戏。”顿了顿,又说道:“田姨妈同白姨娘在船头甲板上吵了起来。好像是因为田姨妈想要和老爷单独相处,结果被白姨娘夏姨娘逮了个正着。田姨妈指责白姨娘气死了夫人,还要去老夫人那里告状。白姨娘嘲笑田姨妈落魄凤凰不如鸡,造谣生事,还说老夫人不待见她,不会让她进侯府大门。”
宋安然和喜春面面相觑,宋安然问道:“真的?”
白一点头,“奴婢亲眼看到。”
宋安然小小的“啊”了一声,“她们真的闹起来了,连脸面都不顾?”
白一没吭声。
喜春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担心,“姑娘,此事要管吗?田姨妈好歹是客人,白姨娘不管不顾的同田姨妈吵起来,别人还以为咱们宋家人没规矩。”
“白姨娘没规矩,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自从她生了平哥儿后,你看她什么时候有过规矩?”宋安然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怎么办,难道不管?”
宋安然呵呵笑了两声,“这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我还以为她们好歹讲究点,给彼此一点面子,没想到竟然直接撕破脸,互相揭短。哼,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宋安然想了想,“白姨娘不敬客人,丢了咱们宋家的脸面。这事我若是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好歹也要做个表态。”
“姑娘打算怎么做?”
宋安然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办,只好先敲打白姨娘一番,让她消停点。有什么矛盾,等到了侯府再说。对了,白一,你刚才说田姨妈找父亲单独说话,这是怎么回事?”
白一认真说道:“奴婢只看到田姨妈神秘兮兮的,一副要找老爷说话的样子。不过还没等田姨妈惊动老爷,白姨娘和夏姨娘就赶了过去。老爷在船头听到动静,第一时间就离开了。”
顿了顿,白一又说道:“后来白姨娘还说是要对田姨妈严防死守,不能让田姨妈有机会同老爷单独在一起。”
宋安然先是皱眉,接着又感愕然。再一想,田姨妈是个寡妇,宋子期是个鳏夫,论关系田姨妈还是宋子期的小姨子。自古以来,姐夫同小姨子之间,就好比表哥同表妹之间,总是充满了各种狗血与暧昧,也就难怪白姨娘和夏姨娘会往那个方面想。
宋安然有些拿不准,这究竟是白姨娘的臆想,还是说田姨妈本来就有这个意思?
一想到田姨妈有可能做她的继母,宋安然瞬间打了个哆嗦,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第95章 救人(1)
这日天气好,阳光明媚。
宋安然早早的去甲板上晒太阳,顺便看看两岸景色。
宋子期也从楼上舱房下来。宋安然赶紧上前请安,“女儿见过父亲。”
宋子期很严肃,先是嗯了一声,然后表情有些迟疑地问道:“近几日没什么事吧?”
“父亲指的是哪方面?”宋安然问道。
宋子期微蹙眉头,一本正经地说道:“白氏规矩松散,她同田太太没闹矛盾吧。”
原来父亲全都知道了。宋安然心想,要是父亲知道田姨妈想要染指他,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会不会一怒之下,就将田姨妈赶下船。
宋安然说道:“启禀父亲,最近几日白姨娘还挺安分的。田姨妈也整日待在舱房内,极少出来。”
话音一落,田姨妈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
宋安然张着嘴,哈了一声,她该收回刚才的话,田姨妈其实挺会钻营的。跟狗鼻子一样,宋子期刚下来,她就闻着味道跟了过来。
田姨妈一脸怯生生的,“见过姐夫。”
宋子期微微颔首,“船上的生活太太还习惯吗?再过几天就到了京城,太太再忍一忍就好。”
“多谢姐夫关心。”田姨妈神情激动,眼总饱含一丝丝倾慕之意。却又很好的做了掩饰。
宋安然站在旁边,没有吭声,只是不动声色的观察田姨妈的种种反应。以此判断田姨妈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嫁给宋子期。
还没等宋安然看出个名堂来,白姨娘得了消息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白姨娘先是偷偷地瞪了眼田姨妈,然后一脸娇媚的朝宋子期请安,“婢妾见过老爷。老爷每日看书想是累了吧。婢妾吩咐人炖了老汤,一会就给老爷送来。”
宋子期左右看看,貌似自己被一群女人给包围了。宋子期冲白姨娘点头,说道:“你有心了,一会送到我的舱房。你们继续聊,我先回舱房。”
“姐夫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田姨妈暗暗跺脚,多好的机会啊,竟然再一次被白姨娘这个程咬金给破坏了。
白姨娘挡在田姨妈前头,说道:“老爷是做正事的,自然忙得很。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整日里无所事事吗?”
宋子期不理会二人的争吵,径自离开。
见宋子期远去,田姨妈也是无可奈何,一腔不满都朝白姨娘撒去。“你这人是怎么回事。说话就说话,挡在我前面,你以为你是挡箭牌吗?”
白姨娘顿时笑了起来,“我就喜欢做挡箭牌。田太太要是不喜欢,那你就别出舱房啊!这里又不是田家的地盘,我想站在哪里就站在哪里。”
“你……”田姨妈扫了眼一旁的宋安然,忍下怒火,“我不同你这人计较,免得丢了身份。”
田姨妈也不同宋安然打声招呼,就急忙走了。
白姨娘好像打了胜仗的将军,咯咯咯的笑起来,甭提多得意了。
她就是要防着田姨妈,让田姨妈没机会接近宋子期。当然白姨娘也相信,宋子期是看不上田姨妈这样的人。只是凡事怕万一,要是田姨妈使出阴私手段,就算是宋子期,也未必挡得住。万一不小心着了道,届时哭都没地方哭去。
第96章 救人(2)
白姨娘打算离开,宋安然却出声叫住她,“姨娘等等,我有些话想说。”
“哎呦,打扰了二姑娘是我的罪过。”
宋安然浅浅一笑,“姨娘同田姨妈也算是老熟人了,可是刚才我看你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太好。”
“没有,没有,我们关系好得很。”白姨娘睁眼说瞎话。
宋安然也不拆穿她,“既然你们关系好,那我就放心了。田姨妈是咱们家的客人,多少也该给予对方起码的尊重。这点规矩,白姨娘应该很清楚。总之,在到京城之前,我不希望大家吵吵闹闹的。”
白姨娘笑道,“瞧二姑娘说的,婢妾又不是天生的惹祸精,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同田太太吵起来。就比如刚才,也是田太太先出言不逊,我才反驳两句。二姑娘,我可是清白的。”
宋安然嘲讽一笑,“白姨娘是不是清白的,同我说没用。我只看你们做了什么。”
“是是是,二姑娘说的有道理。二姑娘要是没别的事情,婢妾先告辞。”
白姨娘走出几步远,又突然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宋安然。想了想,还是凑到宋安然身边,悄声说道:“二姑娘,婢妾对老爷可是掏心掏肺的。你别光看我和田太太好像不对付,我那么做都是为老爷着想。二姑娘还不知道吧,田太太竟然敢肖想老爷。她仗着自己是老爷的小姨子,竟然妄想嫁到咱们宋家,这人太不要脸了,我肯定得替二姑娘拦着她。”
宋安然不动声色,“白姨娘,没凭没据的事情,你可别胡说。”
“我当然不是胡说。二姑娘,你还小,这女人的心思啊你还看不透。我就不同了,那田太太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二姑娘,你就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会当面拆穿她的真面目。”
“哦?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姨娘如何拆穿田姨妈。”
白姨娘拍着胸口,“二姑娘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到时候一定要让田太太那女人名声扫地。”
白姨娘急匆匆的走了,整个人都充满了斗志。
白一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宋安然身边。
宋安然问她,“这几天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尤其是田姨妈那里?”
白一摇摇头,“奴婢盯了田姨妈几天,并没有听她说起老爷。”
“是吗?”宋安然有些神思不属。
“奴婢还要不要继续盯着田姨妈?”
宋安然说道:“继续盯着吧。”瞧着田姨妈的行事做派,貌似是被白姨娘给说准了。就算是一场误会,也没关系。只要没惊动田姨妈本人就可以了。
“河里有人!”
一个船工突然指着河面大叫起来。
宋安然和白一一起,两人趴在船舷上朝河面看去,“哪里有人?”
“姑娘,在那边!”船工指着右手边的河面。
宋安然顺着那方向看去,隔得远只看到一团东西在河面上飘荡。若非船工指出来,宋安然都不敢确定那是一个人。
“快快救人!”
没遇到就算了,既然遇到了肯定不能见死不救。
两个水性好的船工跳下船去救人。
这个时候很多人都被惊动了,纷纷来到甲板上,朝河面张望。见船工拉着溺水的人游过来,不少人都欢呼起来。
宋安乐在宋安然耳边嘀咕了一句,“也不知救上来的是什么人。可别死在咱们船上,麻烦得很。”
宋安然没吭声。
在大家齐心协力帮助下,两个船工带着溺水的人终于上了甲板。
溺水的人被丢在甲板上,老船工将人翻过来,面朝上,探了探鼻息,“人还有气,应该能救回来。”
“啊!”宋安芸突然叫了一声,心道这个男人长得真好看。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容貌俊朗,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显得有几分柔弱。身穿黑色锦衣,身无长物,也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配饰。不过能长成这样,又穿着锦衣,应该是出身好人家吧。
船工们都是老手,知道怎么救溺水的人。几番操弄,溺水男子的呼吸变得正常起来。
老船工说道:“姑娘,这人在水里泡久了,得请个大夫给他看一看。不然会落下病根的。”
宋安然点点头,“张管事,你将这人安置到舱房里,再让大夫给开一副药。我会吩咐丫头们用心照料。希望这人能够早点醒来。”
“姑娘慈悲心肠,小的这就去办。只是老爷那里,姑娘要不要先说一声。”
“张管事尽管去办事,父亲那里,我会去说。”
“遵命!”
第97章 搜船(1)
张管家将人安置在下等舱房中,还安排了一个小厮守着。
宋安然将此事禀报给宋子期知晓后,就没再关心这人。
过了两日,船行至沧州,已经是傍晚时分,正好靠岸过夜。
宋安杰来到宋安然的舱房,同宋安然一起用晚膳。宋安杰吃了两碗饭,又喝了一碗汤。
宋安然捏捏他的小胖脸,嫩嫩的。弟弟能吃能睡,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反观宋安平,一上船就开始晕船,整日里躺在舱房内,就吃点流食。这趟行程下来,少说也要瘦个十来斤。
宋安杰放下碗筷,等丫鬟们收拾干净桌面,纷纷拿起针线活的时候,宋安杰才对宋安然说道:“姐姐,那个人今天醒了。”
宋安然愣了一下,才想起宋安杰口中的那个人指的是溺水的黑衣男子。
宋安杰又说道:“姐姐,我偷偷去看了他,他一句话都不说,是不是哑巴啊!长得那么好看,可惜是个哑巴。一定很可怜吧,难怪会想不开跳河。”
“人家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他是个哑巴,还跳河?亏你想得出来。”宋安然笑了起来,杰哥儿的脑补功力见涨啊。
宋安杰不认同,“他话都不说,不是哑巴那是什么?”
宋安然摇摇头,“不管是不是哑巴,等上了岸就将他打发走。最多再给他一点盘缠。”
“这样啊,那他再去跳河该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宋安然问他。
宋安杰皱着鼻子思考,然后脑洞大开地说道,“要不留下他吧。反正咱们家也不缺一口吃的。”
宋安然刮了下他的鼻子,“话虽这么说,可你看他像是给人做活的吗?身穿锦衣,双手白皙修长,不是官宦子弟也是富家子。这样的人,就算真是哑巴,也是锦衣玉食的长大。我们将他留下来算什么事?让他做事,还是白白地养着他?杰哥儿,咱们做好人好事,做到现在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做多了,别人未必领情,说不定反而会恨咱们多管闲事。”
“我们救了他,又给他寻了出路,他为什么要恨我们?”
“有句老话叫做升米恩斗米仇。恩情太大,未必就是好事。说不定别人还以为咱们是想挟恩图报。”宋安然摸摸宋安杰的头,“就算你还想继续帮他,也得先征求对方的意见。对方愿意接受你的帮助,你再出面也不迟。若是自作主张的将人留下来,十有八九结果都是适得其反。而且那人未必没地方去。”
宋安杰很烦恼,宋安然说的话,他似懂非懂。
他望着宋安然,“那姐姐的意思是送他离开?”
“给他一点盘缠送他离开,这是最好的处置办法。”
“那我听姐姐的。”
那黑衣男子虽然醒了,宋安然却没有见他的意思。不过是萍水相逢,顺手相帮,实在是没必要近一步接触。
夜色深沉,大部分的船都安静地停靠在岸边,船上的人多半已经进入睡梦中。唯有河中央的的数十艘画舫,依旧热闹非凡,偶尔几句莺声燕语传到岸边的船上。
突然间,岸上人声大作。
“快追,前面就是码头,那小子跑不远的。”
第98章 搜船(2)
咋咋呼呼的,一群家丁护卫拿着棍棒刀剑举着火把朝码头这边追过来。在他们前面,一个黑衣蒙面人疾驰如风,到了码头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头扎进了河里。
“跳河了,有人跳河了。”不知是哪艘画舫的姐儿在惊声尖叫。
“赶紧跳下去追。抓不到人,咱们都得倒霉。”
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恶狠狠的说了一句。家丁护卫中,凡是会水的全都义无反顾的跳入河中,朝那黑衣蒙面人追去。
游着游着,咦,那蒙面贼去了哪里,难不成淹死了。
岸边,剩下的家丁护卫举着火把,将河水照了个透亮。可是无论怎么找,在河面上都看不到那蒙面贼的踪迹,难不成真的沉下去了?
“大人,找不到人,现在该怎么办?”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请示头领。
那被称为大人的王姓锦衣男子,瞬间暴跳起来,一拳头砸在家丁脸上,“跟你说了,不准叫我大人。你们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是王府的人吗?蠢货。”
“属下愚钝,请大……管事责罚。”家丁好歹是在关键时刻改了口,没遭到拳打脚踢。
王姓锦衣男子恶狠狠地说道:“搜,就是将这河翻个遍,也要将人找出来。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家丁领命,“属下遵命。属下怀疑那蒙面贼可能上了某一条船,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找不到人。只是这岸边这么多船,其中不乏官船,该怎么做还请管事示下。”
王姓锦衣男子哼了一声,“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拦着咱们。搜,一条船一条船的搜过去。我就不信,他会飞天遁地,还能逃出咱们的天罗地网。”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带着兄弟们去搜。”
一部分家丁护卫留在河里,防止蒙面贼顺着水流飘走。剩下的人则提着武器,从最近的船开始搜。一时间,被搜的船人声鼎沸,各种抱怨怒骂。结果在一顿棍棒打击下,全都焉了。所有人都只能屈服在暴力之下。尤其是那些商船民船,更是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宋家的船停在外围,那些家丁护卫很快就搜了过来。
家丁们要上船,船工们不让,双方僵持不下。
“小子看清楚了,这是官船,宋大人和家眷都在船上。你们从哪里来就赶紧滚回哪里去,要是惹怒了宋大人,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什么狗屁宋大人。告诉你们,就是封疆大吏的船,咱们也照搜不误。”
好嚣张的家丁,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有这么大的口气。这些人究竟是虚张声势,还是说当真有强势靠山。
船工们坚守船舷,不让人上船。一边派人去请示宋子期。
这么大的事情,只能请宋大人出面。希望宋大人的官威能将这些胆大妄为的人给吓走。
这么大的动静,不止宋子期被惊动,就连宋安然等人也都被惊动。
女眷们都躲在舱房内,透过门缝朝外面看去。宋安杰仗着自己是男子,想要跑出去,结果不出意外被丫头们给拦了下来。
宋安然知道这样的场合,她不能出面。于是吩咐白一,让白一悄悄靠近,看看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白一领命而去,宋安然如同其他人,也躲在门后面偷偷观察外面的动静。
宋子期怒气冲冲的下到甲板上,见家丁护卫们一个个嚣张跋扈,当即呵斥道:“哪里来的厮杀汉,还不赶紧退下。否则别怪本官不客气。”
“哈哈,你要如何不客气?”家丁护卫们嘻嘻哈哈的,全都没有将宋子期的威胁放在眼里。
宋子期大怒,神情严肃,“你们主家是谁,谁给你们权利搜查本官的船。还不赶紧说实话。否则等本官一本参到朝廷,沧州地界的大小士绅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宋大人好大的官威啊!”王姓锦衣男子从人群后走了出来,“小人见过宋大人!”
王姓锦衣男子抱拳行礼,却不甚恭敬。只听他说道:“宋大人想知道我的主家,按理我该如实相告。只可惜我的主家,还不是宋大人你能知道的。宋大人若是识趣,就行个方便,让我的人上船搜一遍。只要船上没收容贼人,我们立马退走。顺便再给宋大人赔个礼道个歉。宋大人,你意下如何?”
“放肆!你拿不出官府文书:又说不出出处来历。像是你这样虚张声势的人,本官见多了。你说想上船,本官就让你上船,那本官的官威脸面搁哪里?你若是识趣,就赶紧退去。见你还有几分见识的份上,本官就不追究你的无礼之处。”
“哈哈……”王姓锦衣男子大笑起来,“看来宋大人还没认清楚形式啊。”
宋子期冷哼一声,“认不清形势的是你们这些胆大妄为的贼人。”
王姓锦衣男子瞬间冷了脸,一挥手,“小子们,给我登船。若有反抗,给我打,打不死就成。”
“遵命!”几十个家丁护卫齐声一吼,气势十足惊人。
宋子期心中惊疑不定,见那些人果真要登船,当即怒道:“谁敢登船,本官宰了他。”
一把抽出身边护卫的剑,直指王姓锦衣男子。
第99章 杀人啦(1)
王姓锦衣男子眼神阴毒,犹如毒蛇,随时都有可能跳起来在宋子期身上咬一口。
气氛紧张到极致,小喽啰们没有谁敢在这个时候出头,场面异常的安静,又显得异常的诡异。只听见火把噼里啪啦的燃烧。
突然,王姓锦衣男子张嘴哈哈大笑起来。他表情阴沉,眼神火热,仿佛里面有一团火,随时都能将人焚烧。
“宋大人是不知者无罪,我不同宋大人计较。不过今日这船我是搜定了。未免大家面上不好看,我可以给宋大人透露一点我们的来历。”
说罢,王姓锦衣男子一甩手,一样物件就朝宋子期飞去。
“老爷小心!”护卫纷纷挡在宋子期前面,生怕宋子期被暗器所伤。
“让开!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本官。”宋子期推开护卫,伸手接住飞来的小物件。摊开一看,原来是个令牌。
宋子期在看到令牌上的字后,眼神一变,瞬间就将令牌攥在手里,没让任何人看到令牌的真面目。
王姓锦衣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子期,“宋大人现在该明白了吧,我们不是宋大人你能招惹的。所以还请宋大人行个方便,让我的人登船搜查一番。宋大人放心,我的人肯定不会乱来。”
火光映照下,王姓锦衣男子分外得意。可在宋子期看来,那张脸犹如恶魔,将他身为文人的傲骨碾得粉碎。
宋子期心中愤恨无比,却又不得不在强权面前屈服。他冷哼一声,“本官可以答应让你的人登船搜查。不过要是搜查没有结果,你该当何罪?”
王姓锦衣男子呵呵一笑,像文人一样甩了甩衣袖,嘴角的嘲讽之意更深:“宋大人觉着我该当何罪?”
宋子期冷哼一声,“等到将来,若有机会同贵主见面,本官定要告你一状。”
王姓锦衣男子瞬间沉了脸,“宋大人似乎很笃定我家主人是什么身份。”
宋子期哈哈一笑,“别人不懂,本官却一清二楚。还给你,仗势欺人的狗腿子。”
宋子期抄起令牌就朝王姓锦衣男子扔去。
王姓锦衣男子伸手抓住令牌,目光如秃鹫,死死地盯着宋子期,“宋大人既然知道我家主人的身份,更应该好好配合。否则别怪我不给宋大人面子。”
宋子期心中大恨,下定决心,来日若有机会,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不得不说宋家人骨子里都是睚眦必报,受不得半点委屈。
宋子期怒吼一声,“让开,让他们登船。”
王姓锦衣男子得意一笑,“得罪了,宋大人。小子们,给我登船。一间一间舱房仔细搜,不要放过任何线索。”
家丁护卫们上了船,个个如狼似虎。瞬间,船上就乱了。所有人都在哭爹喊娘,怒斥声,打骂声,砸门的动静,声声入耳。女眷们全都被赶了出来,纷纷低着头,避开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看到这一幕,宋子期气的要杀人。
王姓锦衣男子最后登船,宋子期几步冲过去,二人直面相对。宋子期压低声音怒道,“你别太过分。”
王姓锦衣男子似笑非笑的,“宋大人不是很清楚吗,我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狗腿子。既然身为狗腿子,就该有狗腿子的自觉。不闹点动静出来,岂不是辜负了狗腿子的身份。”
第100章 杀人啦(2)
“你非要如此?”宋子期从牙缝里吐出这句话,带着刻骨的寒意。
王姓锦衣男子挑眉一笑,讥讽之意更浓,“不然我该怎么做?不如宋大人教教我。”
“你好得很。他日必当数倍奉还。”宋子期阴沉着一张脸,撂下狠话。
“彼此彼此。”王姓锦衣男子心道,反正已经彻底得罪了宋子期,不如将事情做绝一点。眼中杀意闪过,若是趁此机会将宋家人赶尽杀绝,并封锁消息,成功得可能性有多大?看着满船的人,其中不乏手持利剑的护卫。
再看自己带来的人,二三十号人,看着很多,对上这么一船人,貌似还是少了点。万一逃走一两个,走漏了消息,主子那里肯定会取自己的项上人头以平息文官怒火。再说,岸边这么多船,那么多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也没可能靠着二三十号人手将周围所有人灭口。
王姓锦衣男子再三权衡,杀意渐渐消散。既然无法保证百分百封锁住消息,那么只能遗憾地放过宋子期。可惜啊可惜。
潜伏在屋顶的白一,直到王姓锦衣男子身上的杀气消散,她才敢稍微放松。若是王姓锦衣男子执意要杀人,白一早就打算好了,定会在第一时间解决此人。
王姓锦衣男子四下张望,就在刚才,他感觉到了危险。却没能察觉危险来自于哪里。莫非是眼前的宋子期对他动了杀心。
王姓锦衣男子哼哼两声,宋子期想弄死他,他更想弄死对方。永和朝文官不如狗,不用等到宋子期飞黄腾达的那一天,他就先下手为强,借着主子的势将宋子期下诏狱。等宋子期进了诏狱,届时想要弄死他,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
王姓锦衣男子想到得意处,不由得笑了起来。看向宋子期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反正宋子期迟早要死,也就没必要在这个时候逞口舌之利。
宋子期冷着脸站在一旁,心道此人心思恶毒,若是不想个办法了结此祸,说不定反而会落在这个小人手里。宋子期在心头思虑了一番,想来想去,无奈叹气。永和朝文官不如狗,想要对付此子,就必须得借用勋贵的力量。
这让身为文官,有着文人傲气的宋子期感到分外失落又丢脸。而且同勋贵联络,会对他的名声造成极大的损害。
宋子期心中懊恼,这京城果然是龙潭虎穴。人还没到京城,就先惹下祸事。
“拿开你的爪子,我家小姐是你能碰的吗?”喜春护犊子一般的护着宋安然,对动手动脚的家丁怒目而视。
那家丁呵呵一笑,“小娘皮,老子动你家小姐那是看得起你家小姐。而且我怀疑你家小姐窝藏贼人,我得仔细搜搜。”
“放肆!”
“老子就是放肆,你又如何?”家丁嚣张至极。他就是看宋安然长得漂亮,才想趁机沾点便宜。没想到一个小丫头还敢呵斥他,简直是不知死活。
宋安然推开喜春,站到家丁跟前,“你刚才说什么?”
“老子说你这……”
“啪!”不等那家丁说完话,宋安然抬起手一巴掌就打在家丁的脸上。打得对方火辣辣的痛。
“小娘皮,你敢打我?”
“本姑娘打得就是你。”宋安然昂着头,一脸傲然。她身量高,几乎同那家丁一般高矮,气势又强硬,身为女子丝毫没落下风,将那家丁生生的压了一头。
这些家丁向来嚣张跋扈,做事只凭心情。被宋安然打了,面子里子都挂不住。见兄弟们都在看他笑话,家丁大吼一声,提起腰刀就朝宋安然砍去。
“贼子胆敢!”宋子期被惊动,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惊失色。
就连王姓锦衣男子也变了脸色。
宋安然却站立不动,在旁人看来她分明是吓傻了,不知道躲避。殊不知,宋安然敢站出来动手,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家丁手中的腰刀眼看就要落在宋安然的头上,所有人都来不及援救,只能眼睁睁看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叮’的一声响动,一根铁钉打在刀身上。家丁吃不住力道,手中腰刀偏离方向,人也不受控制的连退三四步。
白一从黑暗中跳出来,跪倒,“奴婢救援来迟,请姑娘责罚。”
“你来得很及时。白一,此人欲杀我,我要你杀了他。”宋安然早就动了杀心,忍到此时已经忍无可忍。
“奴婢遵命。”
“慢着!”王姓锦衣男子大吼。
宋安然看都没看他一眼,厉声说道:“杀了他!”
白一只听宋安然的,提起手中利剑,就朝家丁飞扑过去。
家丁挥起手中腰刀阻挡,却瞬间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好高啊!咦,那不是自己的背吗,手中还握着腰刀。咦,人怎么能看见自己的背。啊,原来我已经死了。
一眨眼的功夫,头颅飞起又落下,滚落在甲板上。鲜血从断颈处喷洒出来。
这一幕血腥刺激,让女眷们都啊啊啊的惊恐大叫起来。
“杀人啦,杀人啦!”
“你杀了十三,我要和你拼命。”
“杀死他们!”
第101章 杀就杀了(1)
“都给我住手!”
王姓锦衣男子同宋子期齐声大喊。
“谁都不准动!谁敢再动一下,老子砍了他。”王姓锦衣男子大吼一声,又瞥了眼宋子期。
白一护卫在宋安然身侧,表情冷漠地应对所有人或兴奋或仇恨或惧怕的眼神。
宋子期朝宋安然狠狠瞪了眼,惹祸!这下子要怎么收场。
宋安然坦然面对,对方嚣张跋扈,身为宋家人没道理跪着挨打还不吭声。那家丁竟然敢冒犯她,那是死有余辜。不过就算那家丁守着规矩,宋安然也不打算放过他。杀人立威,古今中外通行的不二法则。
宋子期一方面很得意,不愧是他的女儿,有他的风骨。一方面又恼怒宋安然自作主张。更要紧的是,他都不知道宋安然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丫头。简直是开挂一般的存在,只需一剑,就砍了一个厮杀汉的头。
这份本事不光惊人,更震慑人心。瞧瞧周围那些人防备的眼神吧,只怕此刻白一在所有人眼中都成了不能招惹的杀神。
“宋大人,我的人被杀了,你是不是该给个交代。”王姓锦衣男子一边警惕着白一暴起杀人,一边同宋子期交涉。
宋子期沉着脸。
宋安然突然朗声说道:“杀就杀了,还需要什么交代。难道这人不该杀吗?敢对本姑娘出言不逊,妄想染指本姑娘的人,统统该死。”
一番话说得杀气腾腾,气势十足。
王姓锦衣男子气的一口血差点喷出,目光阴狠的盯着宋安然,“好大的口气。你一个小姑娘不知道事情轻重,我不同你计较。宋大人,你怎么不说话,难不成这就是你的态度?”
宋子期微蹙眉头,“你的人犯了众怒被杀死,这是咎由自取,本官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宋大人没什么可说的,那就干脆点,将凶手交出来,一命换一命。”王姓锦衣男子目光凶狠地朝白一看去。
“你休想!”宋安然厉声说道:“别管你们有什么背景,半夜三更跑到码头闹得鸡飞狗跳,天怒人怨,还对女眷动手动脚,趁机占便宜,这就是洗不掉的罪名。我们没将你们告到官府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杀你一个人,也是给你们提个醒,管好自己的手,免得被宰了。你们要是识趣,就该立即退去。大家互不追究,此事就此作罢。若是你们不依不饶,我们宋家就算是拼上全部性命,也要同你们死战到底。”
“宋大人,你就让一个小姑娘自说自话吗?”王姓锦衣男子根本不理会宋安然。
宋子期昂着头,一脸冷然,“小女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要么彼此休战,各退一步。要么死战到底。至于结果,哼,在场的人谁也别想全身而退。本官要是活不了,你们也得陪葬。”
王姓锦衣男子怒道:“宋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看来宋大人是逼我动手啊!小子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一个都别放过。”
王姓锦衣男子杀意大盛。既然宋子期不识趣,那他就顺水推舟,宰了这一船的人。
瞬间喊杀声大作,刀光剑影,火光映照,杀气森森,仿佛死神来临。
第102章 杀就杀了(2)
宋安然站在原处,嘴角带着讥讽之意。只见眼前鲜血飘洒,杀气满溢,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白一直接杀出了一条通天血路。
十个人,整整十个人,全都是脖颈动脉处一刀致命。这一切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至此,一切已经结束。
所有人,不分自己人还是敌对方,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地看着一地尸首。鲜血浸染,这是屠宰场,是一面倒的屠杀。白一怎么可以有这能强的武力,她是妖怪,她一定是妖怪,否则就没办法解释为何短短时间内,她就杀了这么多人。
白一拿出一条手绢,轻轻擦拭剑身上的鲜血。面对众人恐惧的目光,她不屑冷哼。一群乌合之众,只会三两招花拳绣腿的家丁护卫,欺负欺负普通人是够了,对上她这样的武林高手,纯粹就是渣渣。
白一提剑直指王姓锦衣男子,到今日她终于有了展现自己的机会,浑身上下兴奋得颤抖。她问道:“姑娘,可要奴婢杀了他?”
宋安然嘴角含笑,站在白一的身侧,温温柔柔的同王姓锦衣男子说道,“现在你们可以下船了吗?”
己方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已经没必要做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就算是温温柔柔的说话,一样拥有足够的震慑力和杀伤力。
“你,你……”直到此刻,王姓锦衣男子才知道自己小看了宋安然。还有那个自称的奴婢的白一。可恨他今日来的匆忙,只带了家丁护卫,没带上武功高手。否则也不会被白一一剑秒杀。
“我父亲早就说了,大家各退一步,你好我也好。”宋安然浅浅一笑,“想来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宋大人,你好狠毒的心思啊!今日算我有眼无珠,不识宋大人真面目。不过今日这笔账我记下来,等到来日,定要问宋大人讨教回来。小子们,我们走!”
王姓锦衣男子也是个杀伐决断的人,眼见自己人都要折损在这里,于是果断退去。
家丁护卫纵有不甘,在绝对武力压制下,也不得不听从命令。他们一面警惕,一面带着兄弟们的尸首下船。等到所有人离去,宋家人才长出一口气,算是真正活了过来。
“还不赶紧安置伤员!”宋安然大声吩咐。
尽管白一在短短时间内就控制住局面,但是依旧有人受伤。受伤的人不至于丧命,也不至于缺胳膊断腿,但是身上多两三个洞却是可能的。
被宋安然这一声惊醒,大家纷纷回过神来,赶紧安置伤员,请医问药。
宋安然来到宋子期跟前,宋子期一脸阴沉的看着她。
宋安然猛地跪在污血遍地的甲板上,“女儿有罪,请父亲责罚。”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看着这一幕。猜测着宋子期会怎么处置宋安然。
宋子期扫了眼四周,冷声说道:“你随我到舱房说话。”
“女儿遵命。”
来到舱房,宋子期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书本笔墨都跟着跳起来,“孽障,你给我跪下。”
宋安然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宋子期气不打一处来,“谁准你杀人的?仗着白一武力高强,你就敢为所欲为,连杀人这样的事情都敢做,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做的?你这个孽障,你是想害死全家吗?”
宋安然在心中吐槽,弑父她肯定不敢做,她怕天打雷劈。至于别的,好像还真没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不过有胆子做,跟要不要做,算是两回事。她有胆子,却也不是杀人狂,更不是自恋狂,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只要没触及到她的底线,通常情况下她都是一个温柔的很好说话的小女子。
一番心思无人诉,宋安然低着头,老老实实的说道:“女儿只想救全家。”
“杀了人,就意味着彻底得罪了那帮人,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你懂不懂。你觉着杀人很痛快是不是,那你有没有想过杀完了人,该怎么善后。你这个蠢货!”宋子期口不择言,真是气糊涂了。
“父亲,难道我们不杀人,就有回旋的余地吗?无论杀人不杀人,我们和对方都结下了死仇。既然如此,何不杀个痛快,让他知道我们宋家不是好惹的。下次想要对付我们宋家之前,也该掂量掂量,有没有本事承担后果。”
“好大的口气,靠一个白一,就能挡住所有的明枪暗箭吗?你简直太天真。”宋子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宋安然面无表情地说道:“女儿不是天真。只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若是不反抗,今日女眷中必有人要遭到玷污。不是女儿也会是别人。与其被畜生玷污,不如拼死反抗。”
“这是官船,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宋子期狠狠的拍着桌子。
宋安然猛地抬头,“万一真的发生了玷污女眷的事情,父亲该如何?父亲别说什么官船,他们不敢之类的话。只看那帮人嚣张的态度,这地界上就没他们不敢做的事情。而且父亲一开始就在言语上得罪了那帮人,那领头的一看就是睚眦必报的性格,早就记恨上父亲。女儿让白一杀人,既是为了震慑宵小,也是为了警告对方别将事情做绝。”
“你杀人还有理了。这次的事情,未必没有更缓和的解决办法,可你偏偏选择了最极端的手段,你简直是……为父真是被你气死了。”
宋安然却说道:“父亲受得了同那帮人苟且吗?所谓的更为缓和的办法,不就是给人当龟孙子,就像其他船上的人一样。以父亲的骄傲,父亲必不会忍。到最后就算我不让白一杀人,父亲也必定会让护卫们杀人。反正都是杀,不如让女儿来做。父亲只要专心对付官场上的阴谋诡计就行了。”
第103章 善后(1)
宋子期死死地盯着宋安然,此刻他无言以对。宋安然说的每一句话都敲在他的心上,砰砰砰地跳动,感觉很爽,很痛快。人生在世,就该快意恩仇。
而且那些人死便死了,料想对方不敢报官,也不敢拿死人做文章。还有宋子期大可将死人说成水匪。杀水匪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任谁都要说杀得好。
宋子期沉吟片刻,手指弯曲,轻轻敲击着桌面,“无论如何,此事你做得有欠妥当。以防万一,我们必须连夜离开沧州。”
“父亲是担心他们杀一个回马枪?”宋安然悚然一惊。
“不是有可能,而是绝对。白一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岂能善罢甘休。你都说了那些人嚣张跋扈,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宋子期表情略显狰狞。
他这会也不怪宋安然,当即叫来洗墨,“吩咐船头,即刻开船。”
洗墨躬身领命,“小的遵命。”
宋安然见洗墨下了楼,这才说道:“父亲,万一他们追过来,该怎么办?”
“现在才知道害怕,晚了!”宋子期狠狠地瞪了眼宋安然,“那些人个个无法无天,明面上打不赢咱们,势必会用阴谋诡计,比如勾结山匪水头,在半路上截杀我们。总之在到京城之前,咱们必须小心行事。”
宋安然心头并没有宋子期想象的那么惧怕,她平静地问道:“父亲应该知道那些人的背景吧。还请父亲实言相告。”
宋子期叹了一声,朝北边拱了拱手,“具体的身份,为父不能告诉你。不过为父可以肯定,那些人可上达天听。”
宋安然再一次被惊住,“莫非是哪家王府的人?可是沧州地界并没有诸王封地。”
宋子期冷哼一声,“具体什么身份,你可以随意猜测。至于那些人的胆子,你也看到了。只怕这世上就没什么事是那些人不敢做的。”顿了顿,又说道:“他们大张旗鼓的搜索贼人,也不知那贼人犯了什么事。”
心头则在想,若是能够找到那个贼人,说不定能够利用一番。
楼船开动,宋安然的身体也跟着晃动了一下。她说道:“要么是杀了人,要么是偷了东西。除此之外,女儿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那些人紧追不舍。”
“杀了人的可能性应该不大,更有可能是偷了要紧的东西。”宋子期突然捶打桌面,“只可惜咱们不知那贼人的身份。”
宋安然透过舱门朝河面看了眼,“那贼人肯定已经逃走了。那些人搜船纯粹是耽误时间。”
宋子期长叹一声,可惜啊!多好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宋安然却不知,此刻楼船底部放置货物的舱室内,一个浑身湿透的黑衣大胡子男人正缩在角落,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防水的包裹。
若是宋安然在此,定能一眼认出那大胡子男人,正是在南州追问刘家姐弟下落的那个大胡子。
大胡子男人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裹,拿出几份写着密密麻麻字迹的文件。见文件完好无损,并没有被水浸湿,这才长舒一口气,眼中也多了两分喜意。紧接着,他又将文件仔细包裹起来,贴身收藏。
第104章 善后(2)
他靠在舱壁上,舒展身体。不知牵动了哪里的伤口,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咬着牙撕开裤腿,只见小腿上一条足足一尺长的伤口,正张开血淋淋的大嘴,其画面恐怖又狰狞。一般人见了怕是要晕过去。
大胡子男人倒也干脆,拿湿布擦了擦伤口,又敷上金疮药,最后用布条绑起来。期间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不过额头上早已经布满了冷汗,可见处理伤口时也是极痛的。
大胡子男人靠在舱壁上闭目休息,突然之间,他猛地睁开双眼。
底仓里几乎没有光线,只有舱门那里从甲板上透了点微光进来。这点光线对于普通人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一点点光已经足以让他大致看清底仓内的格局。
大胡子男人本能地察觉到危险,不过他没有动。好像根本就没察觉到底仓内多了一个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底仓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大胡子一度以为自己产生的幻觉。
黑暗中,突然传来细微的动静,大胡子肌肉紧绷,右手紧握刀柄,随时准备起身杀人。
一个人缓缓的从黑暗中走出来,离着大胡子男人三步远的距离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大胡子。
若是宋安然在此,便能认出此人正是溺水的黑衣男子。
二人四目相对,彼此都皱起眉头。瞧二人的样子,他们分明是认识的。
溺水黑衣男子歪着头,盯着大胡子,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他好像说了个名字,叫做秦裴。
大胡子男人同样张嘴动了动,同样没有发出声音来,同样说了个名字,好像是叫做萧瑾。
原来大胡子男人真名叫做秦裴,溺水黑衣男子叫做萧瑾。这二人的确认识,却从未打过交代。在此时此地遇上,很显然两人都感到意外。至于对方为什么会落难于此,两人都没有追究的兴致。
萧瑾之所以会在底仓,是为了躲避搜船的人。他知道搜船的人不是冲着他来的,可是他也不想让更多人见到他。在那帮人上船之前,萧瑾率先避开人,偷偷的躲在底仓。对于外面发生的一切,他不太清楚,只知道死了人。
这两人显然没有寒暄叙旧的兴致。也没有要互相帮忙的觉悟。萧瑾默然地打量秦裴,转身,朝舱门走去。
秦裴还坐在原地,冷漠得看着。
随着舱门打开,萧瑾走出了底仓。正打算悄悄的回到舱房,不期然,和刚刚下楼的宋安然遇上。
宋安然愣了下,才认出眼前的男人是之前救上来的溺水男子。
她笑了笑,“原来是你,你的身体都好了吗?”
萧瑾没吭声,只是微微颔首。
喜春跟在宋安然身边,悄声嘀咕,“莫非真是哑巴。”
萧瑾没有否认。
宋安然依旧笑着,“之前发生了一点事情,没惊着你吧。你且放心,咱们这是官船,料想那伙贼人也没胆子明火执仗的打来。就算来阴的,咱们家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
萧瑾依旧沉默。
宋安然也不在意,继续说道:“看你的身体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你要是想下船的话,同管事说一声,他会安排好一切。如果你暂时不想下船,那就随我们到京城。等到了京城,我们要去投亲,届时你请自便。”
萧瑾拱拱手,似是在感谢宋安然的救命之恩。
宋安然摆手,“不用谢。你落难,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大家萍水相逢,就当结个善缘。”
萧瑾愣了下,突然展颜一笑,然后转身离去。
喜春拍拍自己的心口,“哇,吓死人了,没想到那人竟然会笑,还笑得那么好看。我还真以为他是个傻的。”
宋安然笑着摇头。
甲板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一切杀戮痕迹都消失无踪。
田家母女在过道上撞上宋安然,二人脸色瞬间苍白如雪,面上惊恐无比,连连后退,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惧怕之色。
宋安然原本想打招呼的,看她们如此反应,所有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田姨妈回过神来,急切的说道:“二姑娘,没撞到你吧。我们该死,走路没长眼睛,还请二姑娘别见怪。”
宋安然微蹙眉头,她不喜欢有人用见鬼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她又没有三头六臂,有那么可怕吗?
宋安然平静地说道:“姨妈和表姐是要回舱房吧,那我让你们先过去。”
“不用,不用。二姑娘先过去。”田家母女两人连忙侧身靠着墙壁,让开过道,示意宋安然先过去。
宋安然皱着眉,嗯了一声,“姨妈如此客气,我就却之不恭。”
见宋安然离开,田姨妈明显松了一口气。
喜春有些不忿,偷偷嘀咕,“白眼狼。要不是姑娘,今晚她们说不定就要落在贼人手里。瞧她们看姑娘的眼神,奴婢真想将她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宋安然自嘲一笑,很明显田家母女怕她,怕到不敢同她直面相对,不敢同她说话,不敢同她接触。一切只因为她杀了人。是的,在所有人看来,白一杀人就等同于宋安然杀人。因为是宋安然命白一杀人。
一个小姑娘,面对贼人时没有哭泣求饶,反而是杀伐决断,果断杀人。如此做,不但没有赢得赞赏,反而引起恐慌和厌恶。不得不说这都是世人的偏见。
宋安然摸摸自己的脸颊,这么漂亮的容貌,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成为夜叉,人人惧怕。真是世事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