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8章资本运作
园林内，西湖会的副会长钱孺贻走在前面，身边跟着两名大商人，分别是浙江鄞县谢家的谢三侯，以及浙江德清蔡家的蔡徐明。
这些人现在都是江浙地区最富裕的人，而他们能拥有现在的财富，主要是因为他们在前朝时，就积累了大量的财富。
钱家自不必说，谢三侯的兄长谢三宾，是前朝的进士，于本朝也短暂的做过高官，后来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被清理出官僚队伍，被高欢处死。
蔡徐明的父亲，则是弘光朝的大学士，高欢取明代之后，离开了政坛。
他们虽然受到打压，但是家底雄厚，有足够的启动资金，可以投资商业。
在离开官场后，他们全心投身商业，又有前朝时就积攒的人脉和关系，所以要比一般人更容易成功。
这时众人穿行在园林内，钱孺贻微笑道：“这间园子，以前是徽州盐商的，被我三万两买下来，前不久涨到了十万，现在却只值八万了。”
在盐铁官营后，扬州迅速衰落，大半年前，钱孺贻因为知道内幕消息，晓得朝廷要开放盐业，准许民间商人进入，便悄悄的购买了不少扬州的房产和店铺。
在黄宗羲进行官办工坊改良后，准许民间商人经营盐铁后，扬州的地价立时就迅速上涨。
不过，最近涌进扬州，想要在盐业上分一杯羹的商人，许多都因为盐业不赚钱，又撤出了扬州，造成了地价的回落。
“钱会长，现在盐价这么低，许多小商人都撤了。”谢三侯打量着园子，“我看这个园子，还得跌，你还是赶紧出手吧。”
蔡徐明跟在两人身旁，沉声道：“是啊！现在盐业完全无利可图，这样下去，我也得撤了。”
钱孺贻闻语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直视着几人，“怎么，投那么多钱下去，都不要呢？”
谢三侯会意，微笑道：“钱投下去，我们又不是大善人，自然是想赚钱的。听会长的话，有办法让我们赚钱？我们西湖会共同进退，会长可不要独美啊！”
“自是忘不了你们！”钱孺贻继续往前走，“这次让你们过来，就是商议盐业的事情。当年秦商、晋商、徽商，靠着盐业，都是赚得盆满钵满，几乎富可敌国，没道理我们西湖会进入盐业，却要赔钱。”
蔡徐明却沉声道：“官办盐场出货价那么低，我们怎么可能赚到钱。”
钱孺贻停了一下，便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官府这种经营方式，完全是破坏市场规则，干扰市场的运行。他们现在把价格压这么低，无疑打击了商人，进入盐业的热情。届时民间资金完全撤出，等官办工坊的经营模式难以为续，像江淮矿业一样，经营不下去时，无人从事盐业，朝廷只能后悔莫及。我看盐的价格，应该由市场决定，官府不该刻意压制。”
“会长高见！”谢三侯重重点头，“不过我们的声音，皇帝陛下根本不会听啊！”
这时一行人，走到了一栋阁楼前，钱孺贻随即吩咐属下在外面守着，不让外人靠近，然后微笑着对几人道：“我们里面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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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一行人进入阁楼内，待丫鬟上了茶点，钱孺贻挥手让他们退下后，目光扫视各人，沉声道：“皇帝陛下毕竟是行伍出身，不懂经济，被李岩等人迷惑，看不到风险。黄阁老在议政院，有心改革，但迫于天威，也不敢完全废除官办工坊，只敢对那些经营不善的官办工坊进行整改。”
“是啊！”蔡徐明知道钱孺贻肯定有了对策，于是身子向他倾斜，“会长可有什么办法？”
钱孺贻眼睛眯起，目光扫视众人一眼，在坐的都是信得过的人。
西湖会挑选成员十分谨慎，想要入会，需要进行长期的观察和审核，而且由于会员不多，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所以不容易混入外人。
西湖会在成立之初，就意识到一旦被曝光，肯定会遭受皇帝的打压，所以他们很神秘，外人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组织。
钱孺贻沉声说道：“官办工坊的经营方式不能持久，迟早会出问题。我的意思是，我们出手提前引爆他们的问题，为朝廷解决这个隐患。”
黄宗羲早前已经交代过，让他们安分一点，不过各人还是很想听一听钱孺贻的计划。
谢三侯压低声音，“不知道会长准备怎么做？”
钱孺贻也压低声音，“现在两淮盐业的收支刚好平衡，只要我们把盐价押下去，官办盐业就得亏本。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游说公民党，将经营不善的官办盐业出售。届时我们收购这些官办工坊，便垄断了盐业，再慢慢提价，收回成本。”
各人闻语都是眼前一亮，不过谢三侯却有些担心的问道：“会长，若是朝廷给盐业输血呢？再有，如果我们的动作被朝廷发现，让皇帝陛下知道，可怎么办？”
对于皇帝，各人心中始终存在着恐惧，担心会出问题。
钱孺贻此前已经深思熟虑过，他的钱多，养了几个智囊，专门为他出主意，因此他胸有成竹道：“你们可以放心，我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首先皇帝又修铁路又打仗，朝廷已经负债累累，从我了解的情况来看，国库的税收还债都成问题，已经没有钱去支援各个官办工坊。这也是皇帝，允许公民党执政，用黄阁老改革的原因。”
几人闻语微微颔首，钱孺贻继续说道：“至于，压低食盐价格，这点也好说。在通过报纸的宣传后，现在朝野普遍认为，我们民办公司更加有竞争力。因此我们可以声称，我们通过管理，以及生产技术的革新，降低了成本，所以出货价格比官办盐业还要低。这即可以让朝廷和皇帝，觉得改革是正确的，应该给我们民办公司更多自由和政策，也能够让公民党有理由，将官办盐场出售。”
谢三侯眼前一亮，不过随即却皱眉道：“那我们怎么把钱赚回来？”
钱孺贻微笑道：“这件事情也简单，等官办的盐场被朝廷出售后，我们再找借口，慢慢的提升盐价。比如储盐的仓库被台风掀翻，或者工厂失火，造成食盐产量减少。届时我们提价，是不是合情合理？”
谢三侯等人对视一眼，纷纷都笑了起来。
蔡徐明赞叹道：“会长真是英明啊！这个策略非常好，今后就算有人眼红，看上盐业的暴利，我们也可以采用这个策略。无论官府还是其它商会，想要进入盐业，他们一来，我们就把价格往死里压，让他们活不下去，等他们一走，我们便再次提价。”
“对！反正我们钱多！”钱孺贻笑道：“以后不是我们西湖会，谁也休想染指盐业！”
第1529章商战
西湖会的思路很简单，就是仗着资金雄厚，先亏本经营，把官办盐业挤出市场，然后他们垄断经营，再温水煮青蛙，把价格提起来。
在会议结束后，钱孺贻便采纳属下智囊的建议，首先在报纸上放出消息，声称钱氏旗下的盐业公司，管理严格，加上采用新的煮盐方法，或将食盐生产成本降低。
在消息放出后不久，钱氏盐业等几家盐业公司，出售食盐的价格，立刻就比官办工坊低了三成。
这些年高欢兴办教育，培养了大批专业性的人才。
他们有的被官府接收，更多的则留在民间，为那些大商人效力。
这也是资产阶级实力逐渐强大的原因，他们不仅控制生产资料，还控制了人才。
因此钱孺贻的计划，显得非常的专业，官办工坊的生产成本，还有多少资金，都被他摸得一清二楚，他们根据掌握的情况，来制定计划，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在钱孺贻进行宣传的同时，他们一边收购市场上的食盐，一边扩大生产，准备压低价格。
淮安，官办盐业公司的龙头，江淮盐业的大门外，冷冷清清，短短一个月时间，原本门庭若市的情况，就已经不再出现。
在钱氏盐业，降低出货价格后，全国无论官办，还是民间的销售公司，都去更加便宜的钱氏盐业等民办公司进货，让官办盐业的经营，变得困难起来。
盐业在高欢的定位中，是关系民生的行业，官办盐业从建立时的定位，就不是赚钱，而是让百姓都吃得起盐。
因此官办盐业发展二十多年，工人十多万，帐上却仅仅保持收支平衡，根本没有多少存款。
现在生产出来的食盐，卖不出去，工人等着发工钱，原料供应商要拿货款，官办盐业立刻就陷入了经营危机。
这时，江淮盐业的督办黄廷，坐在办公房内，正阅读着报纸，一名经理人走进来，叹气道:“督办，还是没人来！”
黄廷是高老庄人，皇帝高欢儿时的玩伴，高欢起兵后，同杨彦一起给高欢当亲卫，后调到秘密战线，负责刺探清军情报。
在高欢完成统一后，战争时间庞大的军队和情报系统，都需要裁员，黄廷厌倦了在黑暗中潜行的生活，便去南京政大进修三年的经济和管理，转业到了江淮盐业当督办。
这几十年，因为官府垄断经营，禁止民间商人涉足盐业，黄廷经营的官办盐场，旱涝保收，一直没出现什么问题。
这次朝廷进行改良，允许民间商人进入盐业，促进竞争，黄廷起初也没放在心上，他觉得官办盐场，有规模上的优势，不用担心这些民间商人。
可是谁想，这些商人进入不到半年，官办盐场的经营就出现了问题。
黄廷皱起眉头，“他们都去钱氏盐场拿货了吗？”
来人点了点头，“那边的出货价比我们低了三成，他们自然选择便宜的货源。”
黄廷又瞟了眼桌子上的报纸，上面写着钱氏矿业，通过科学管理，以及采用新法制盐，降低了成本的新闻。
现在江淮盐业账上的钱不多，如果制造出的食盐卖不出，就没有钱去给工人发工资，没有钱去给煤炭供应商，铁器供应商付钱，就会向江淮矿业一样，面临困境，被朝廷清算出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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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黄廷沉声道：“先把价格降下去，然后让匠人师傅，抓紧研究新的制盐方法，把成本降下去。”
“督办！”来人却道：“我还有一件事情要禀报，我们的老师傅，今天又被钱氏那边高薪挖走了几人。另外，还有几名匠人师傅，提出要给他们涨薪，否则他们也要接受钱氏的要求，去他们那边做事。”
这真是釜底抽薪，商场如战场，以前他们被朝廷保护，现在野蛮人杀进来了。
黄廷听后，隐约间嗅到一种被针对的味道，仿佛又回到当年的峥嵘岁月，感受到了一丝战斗的气息。
这显然是钱氏发起的一场商战，作为隐秘战线上工作过的战士，黄廷没有那么容易屈服。
他站起身来，沉吟片刻，便做出了决定，“派人找那些老师傅谈话，适当提高待遇，尽量把他们留下来。”
“属下明白！”来人忧心忡忡道：“可是督办，我们资金？”
黄廷沉声道：“我去趟南京，想想办法！”
在吩咐完成后，黄廷立刻动身离开淮安，前往南京，寻求老朋友们帮忙，看能不能从银号借贷一笔资金，帮助江淮盐业渡过难关。
这边他刚离开淮安，钱孺贻就收到了消息。
如今时代已经变了，战争远去，集体的利益被淡薄，人们更加追求自身的利益和财富。
这便使得掌握财富的人，能够操控人，拥有相当大的力量。
有钱能使鬼推磨，西湖会用钱，收买了江淮盐业的高层，对于黄廷的行动，是一清二楚。
在园林内，钱孺贻看完手下智囊送来的情报，微微笑道：“传出去，让南京所有的银号，都不可以给他们贷款。”
谢三侯道：“会长，民办的银号，我们可以凭借关系去影响，官办的银号，给他们放贷怎么办？”
钱孺贻冷笑道：“现在做官的，谁没点问题。谁要是给黄廷放款，我们就派人查他老底，然后把他搞掉。”
现在公民党执政，他们要做到这点很容易。
谢三侯闻语笑道：“如果没有银号给黄廷放款，他们最多称三个月。”
钱孺贻道：“三个月时间太久，你再找个人，寻一家报社曝光，就是江淮盐业的经营出现问题，资金见底，将要步江淮矿业的后尘。”
谢三侯眼前一亮，不禁竖起拇指，“会长英明啊！这样一来，给江淮盐业供应原料，还有物资的商人，害怕江淮盐业倒闭，肯定会催收货款。我看不最多两个月，他们就得破产清算。”
钱孺贻微笑颔首，有些得意的挥手道：“去办吧！”
第1530章找关系
沿着运河而下，抵达扬州，然后乘坐蒸汽轮船，黄廷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到了南京城。
在抵达南京后，黄廷便四处奔走，去找各家银号借钱，不过都被对方婉拒。
这除了有西湖会打招呼外，大环境也是一个原因，官办工坊繁荣二十年后，确实出现各种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倒闭清算。
现在朝廷正在改良，处理经营不善的工坊，银号这个时候，哪里敢给黄廷放贷。
南京城，太平街，南阳侯府外，两只威武的石狮子立在铜锭大门前，几名手持步枪的卫兵，耀武扬威的站立，来往的百姓都绕着走开。
在对面街道，一辆马车上，江淮盐业督办黄廷和他手下一个会计，坐在马车内。
“督办，进去吗？”会计小陈问道。
黄廷整理一下衣冠，正要下车，从侯府里出来一个不到四十的男子。
黄廷见此，连忙下车，迎接上去，微笑道：“杨兄！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杨彦，他与他爹南阳侯杨树林住在一起，他看见黄廷，不禁愣了一下，然后大喜道：“老黄，咱们有五六年没见了吧。”
黄廷道：“是七年，我们都快老了。”
杨彦一直跟着高欢，黄廷转业到江淮盐业后，便把家安在了淮安，确实很久没见了。
“走，到我家里坐一坐！”杨彦锤了黄廷一拳。
黄廷却道：“我在四海楼定了雅座，要不去那里坐一坐。”
杨彦看了眼黄廷，猜到他找自己应该是有事，于是点了点头，“好吧。”
当下三人上了马车，来到四海楼的雅间落坐，几杯酒下肚，两人多年不见的生分感逐渐消弭，黄廷遂即开门见山，“老杨，我现在是江淮盐业的督办，我这次来是特意找你帮忙的。”
杨彦笑容不减，“多大的事，你还亲自跑一趟，给我捎个口信不就行了。在南京这片，兄弟我还是吃得开的。对了，你有什么事，想要见陛下吗？”
毕竟是一起吃过蚂蚱的兄弟，扬彦重情义，他是愿意帮忙的。
黄廷摇了摇头，“我想问你认不认识，银号系统的人，我要为江淮盐业贷一笔钱。”
杨彦在老兄弟面前，自然不能丢了面子，笑道：“多大的事，大乾银号的周总裁，同我经常喝酒，开发银号兄弟我也有熟人。对了，你们盐业怎么呢？要贷多少钱？”
黄廷道：“差不多一百多万吧！”
杨彦一口酒泉喷出，有些震惊的看着黄廷，他对于江淮盐业的事情，并不怎么了解，“这么多，要一百万，这可是个事啊！”
黄廷道：“正因为如此，才想找你帮忙，看你有没有什么关系，帮助我渡过难关。”
杨彦有些后悔来喝这顿酒了，他擦了擦嘴，“这件事情我也不敢给你打包票，我尽力为你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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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廷面漏喜色，给杨彦抱拳，“兄弟，谢了！这些东西，你先看看，应该能够用上。”
杨彦接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几根金条，不禁把脸一板，“老黄，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兄弟我！”
黄廷忙道：“没那个意思，现在的官场就这样，我知道你不会要兄弟的东西，可其他人呢？这是请你帮我活动的，我也不知道那些银号系统内的官员，都有些什么喜好，想送都没有门路，兄弟你帮我打点，吃个饭，送些礼品，不都要花钱么。”
杨彦闻语，没有再说什么，官场现在的风气，确实不太好。
“好吧！那我先收下，用不上再还你！”杨彦拿起袋子，便站起身来，“今天我还有事情，你留个地址，我有消息了通知你。”
黄廷连忙站起身，给他说了个地址，便把他送到酒楼外。
杨彦在京城内，确实有很强的人脉，他爹是侯爷，他自己给高欢当了那么多年的侍卫，也混了个伯爷，妥妥的勋贵。
杨彦并没有说大话，豫州勋戚在京城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不过他找了几个熟人，听说是给江淮盐业放贷，还是一百万后，都拒绝了杨彦，还劝说他不要趟这摊浑水。
现在公民党执政，正针对官办工坊进行改革，银号系统内的官员，这个时候大多不敢给官办工坊放款。
另外，西湖会放出的消息，也在官员耳中流传，他们都知道有一股势力，再阻止各家银号向江淮盐业借贷。
杨彦本来以为凭借自己的关系，就能够把事情搞定，最后还是花掉几根金条，才找到南京城内开发银号，一个副号长。
杨彦联络好，打通关系后，便告知了黄廷，而黄廷依旧在四海楼定了位置，邀请陈号长吃饭。
这个陈号长也属于豫州勋贵集团的一员，他的父亲是陈贵凡，劳改系早期人物，不过因为死的早，所以陈号长的发展也有限，只是开发银号，南京秦淮区分号的副号长。
这时黄廷坐在四海酒楼内，看见一辆马车停在外面，从上面下来两人，连忙起身出来相迎，“扬兄，陈号长！”
陈号长哈哈大笑：“黄督办，我们有十年没见过了吧？”
黄廷感慨道：“何止十年啊！估计有十五年了。”
说完，黄廷一侧身，“我备下了酒宴，我们楼上雅座聚聚吧。”
三人上楼落座，杨彦作为中间人，先开口道：“老黄，老陈是自己人，他现在是开发银号的号长，你的事情，老陈肯定能够帮你搞定。”
“哪里哪里~”陈号长眼睛眯成一条线，笑呵呵的像个弥勒佛，“黄督办的事情，我听伯爷说了。这件事情，其实有点困难，我只能尽量去想办法。”
黄廷来到南京后，处处碰壁，听说他愿意想办法，立刻心头大喜。
“陈号长，你看看这些！”黄廷连忙拿出一份资料，“这是我们江淮盐业的财务报告，以及生产计划，陈号长可以先看一看。”
陈号长看了一眼，停顿片刻，才接过来草草翻了翻，便下结论道：“这些东西没什么作用，现在是特殊时期，黄督办不拿出点诚意，我怕是帮你们办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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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1章马号长
黄廷准备了江淮盐业的材料，以及贷款后怎么经营的计划书，可看了陈号长的反应，他知道这些东西，在陈号长这里确实没什么用。
这些精心准备的材料，并不是能否贷款的依据。
黄廷不禁有些失落，这才二十年，官场的风气就这样了。
这或许也是皇帝陛下允许公民党上台，让他们进行改革的原因吧。
不过黄廷很清楚，那些公民党人也再借着改革的机会，吞并着朝廷的资产，整个社会的风气，追逐利益，利己主义横行，都不想着建设国家了。
黄廷担任江淮盐业督办后，也利用权力，收了不少好处。
官办盐业以前不愁销路，谁要是到盐业拿货，不给他送点礼，几乎都要被排在后面。
在盐业他也是一言九鼎，安排着亲属占据各个位置。
一时间，黄廷有些恍惚，有些怀念早些年，大家都为了抗击满清，统一天下而奋斗的日子。
那时，他们是有理想的，可是现在却都忘了，他也堕落了。
怎么才能让人不贪，一直保持初心，黄廷觉得这是个很绝望的问题，面对诸多诱惑，他早就同流合污了。
黄廷只是微微一愣，便熟练的从桌子底下，变出一个包裹，推到陈号长面前。
陈号长不着痕迹的将包裹提下桌子，很沉，于是笑道：“俺们是同乡的关系，黄督办你要是找别人，多少都办不下来。我会尽力帮你想办法，你们等我消息，听我安排。”
说完，陈号长便起身告辞，黄廷和杨彦也没留他，只是道：“老陈，等这事情办好，我们再聚一聚。”
秦淮区开发银号，是朝廷官办银号开发银号下面的一个分号。
银号里的官员，之所以敢接这个事情，是因为他们以前没少干，陈号长多次与人勾结，给没有资质的商人和工坊放款，从中收取贿赂。
对他们而言，反正是朝廷和百姓的钱，收不回来，其实也没太大的关系，只要不再他们的任上爆出来，就没多大关系。
即便东窗事发，他也可以推卸，是借钱的工坊经营不善，他也没想到钱收不回来。
陈号长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联系到他的上级马号长，并让黄廷安排酒局，还告知他不要直接送钱。
马号长是个精明人，从来不直接收取现金和金条，拿钱是比较有技巧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出事。
当天晚上，黄廷听从陈号长的建议，把请客的地点，放在了秦淮河畔，一家正规会所内。
早前高欢为整顿风气，禁止黄赌毒，对大乾境内的青楼、赌场、烟馆，进行了一次大扫荡。
不过这几年高欢打印度，征东欧，官僚队伍少了约束，管理松懈后，青楼、赌场、烟馆都换了个名字，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这天黄廷早早在会所等候，天黑十分，马号长和陈副号长，便乘坐一辆马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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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会所内，早就习惯吃拿卡要的马号长，便直接点了四瓶价值四千块的上等汾酒，又拿了两条中华香烟。
进入酒席后，马号长喝着酒抽着烟，对黄廷却爱答不理。
黄廷是皇帝的老乡，马号长也不是一般人，他是马贵妃的表兄，属于皇亲国戚。
宴会上黄廷给马号长敬酒，马号长却高冷的很，问起放贷的事情，也是打着官腔，让黄廷极为恼火。
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才发现自己以前的嘴脸有多可恶。
在酒足饭饱之后，马号长还是不表态，而是表现出一幅累了的姿态，一旁陈副号长马上表示，马号长需要洗个澡放松放松。
黄廷马上安排，点了会所内最好的两名日本技师，来为马号长服务，顺便也给陈副号长，来了个正规服务。
等两人吃好玩好后，马号长终于主动提议，说时间还早，想打牌放松一下。
黄廷心道南京的官员，索贿的方式，果然比地方上要委婉一些，于是只能舍命陪君子，同马号长打起马吊。
一夜下来，黄廷输了十万块，马号长才心满意足，临走时黄廷问起贷款的事情，马号长却说他什么都不清楚，让黄廷按着流程来。
马号长自然是不敢黑黄廷，毕竟黄廷属于豫州勋贵，在南京也有不少人脉，按着流程来，其实就默许了陈号长，给黄廷放贷。
黄廷准备好资料，陈副号长来处理，他则什么事情都不清楚，只是按着流程盖个印，就算今后出问题，也可以推脱，只是失察，把责任推给属下。
以他的人脉和身份，被查的属下也不敢拉他下水，而他只要稍微运作，就能够化险为夷。
实际上，他在嘉定县做副号长时，就出了问题，后来他的属下抗下所以罪行，而他则给了属下眷属一万块，后又通过关系不断给顶罪的属下减刑，把属下捞了出来，然后安排到那些得到过马号长帮助的公司内，拿着高额的薪水。
这件事情让马号长树立了口碑，属下的贪官，在行贿时都会为马号长考虑，只要保住马号长不倒，他们就算被抓，出来也会享受荣华富贵。
在陈号长解释后，黄廷放下心来，回到客栈准备材料，清早就送了过去。
马号长辛苦一夜，回到家里，吃了点人参、鹿茸、虫草当早餐，便却银号上班。
在得到好处后，他的效率很高，当天下午就盖章批准，只等走完流程，半个月内就能批下贷款。
夜里，马号长又接受另一位商人的邀请，去一所更加高档的会所学日语，正当他深入探讨发音问题时，外面却一阵喧哗，紧接着门被粗暴的撞开。
马号长吓了一跳，随即勃然大怒，“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
来人穿着督察院的官袍，亮出一份文件，冷笑道：“马号长，你涉嫌权钱交易，我奉命拘你回去接受调查。”
马号长闻语大惊失色，“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认识你们副都御使！”
“误会？”来人却不讲情面，看着光着身子的马号长，还有吓得花容失色的日语老师，“现在你的罪状又多了一条，带走！”
第1532章高欢的苦恼
黄廷在驿馆内等着银号放款，杨彦忽然急匆匆的闯进来。
“老杨？”黄廷站起身来，有些疑惑。
杨彦喘着粗气，“马号长被抓了！”
黄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整个人立时如遭雷击，瞬间呆立当场。
扬彦却继续道:“老黄，你的事情估计黄了。趁着都察院那边还在调查，你赶紧回去避避风头。我这次估计，也要被牵连了。”
黄廷满脸震惊，“这么严重？”
“马号长事多，希望不是你的事情吧！”扬彦看黄廷一脸惶恐，深吸一口气，自己先镇定下来，“事情或许没有那么严重，马号长是马贵妃的家人，在京师有很强的人脉，马国丈应该会出手，或许不会有事！”
黄廷心里却依旧不安，马号长刚盖章，就被抓了，事情太巧，他有种感觉，是有人在狙击自己。
扬彦道:“你先回淮安，这边的事情，我会给你传递消息。如果贷款能下来，我会通知你！”
黄廷现在也怕查到他贿赂的事情，不敢待在南京，只能点点头，“那我先回淮安！兄弟，这次真事麻烦你了。”
扬彦摆摆手，“多大的事！我们的交情，说这些干啥！你收拾一下，立刻就走吧！”
黄廷颔首，遂即草草收拾，与扬彦告别后，便立刻离开南京，于下关码头登船，匆匆返回淮安。
在黄廷走后，杨彦内心却有些惴惴不安，他谁都不怕，包括他老爹南阳侯杨树林，就怕皇帝高欢。
扬彦知道皇帝陛下最恨官员贪污，徇私枉法，他这次帮助黄廷，打通关系，行贿官员，若是让皇帝知道，皇帝肯定震怒。
此时，高欢正默默的注视着天下，思考着一个问题。
现在朝廷内，主要有两股势力，一是跟随高欢举义的豫州勋戚，二是公民党。
豫州勋戚，除了勋贵武将外，也包括早期投靠高欢的文臣，他们并非一定是河南人，也有一些依附于豫州勋戚的各地文官。
李岩、宋献策都算是豫州勋戚集团的人，堵胤锡独树一帜，不过政治上与豫州勋戚结盟，算是同一个势力。
另一个势力，就是以江南官绅为主的公民党。
这两个势力，豫州勋戚能量庞大，控制朝野各种要害部门，他们凭借从龙之功，先分了蛋糕，在朝廷担任要职，掌控朝野大量资源，主导着朝局，是新兴的贵族。
公民党则起于经济发达的江南之地，他们早前属于被打压的对象，没有占据朝廷和地方的重要职位，不过却后来据上。
这些年豫州勋戚集团，随着老一辈离世和退休，能量开始衰弱，而公民党却仰仗江南地区发达的文教，不断输送江南籍的官员，进入官场。
二十多年过去，他们的人逐渐遍布朝野，后劲十足。
除了这两派外，朝中也有谁都不投靠的官员，不过却少有能够占据高位的。
很显然，这两股势力，高欢都不太信任，豫州勋戚的忠诚没话说，可是他们仗着自己的功绩，近些年做了不少坏事，已经成为了新的特权阶级。
公民党代表的是资产阶级的利益，不代表百姓和高欢的利益，高欢对他们的小动作，也是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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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欢并不想，让这两股势力掌握政权，不想把朝廷交给他们，可是不用他们，又用谁来治理国家呢？
这件事情，让高欢特别苦恼。
这天高欢内心苦闷，在御花园内散心，杨彦心事重重的跟在后面。
这时高欢忽然停下，扬彦一个不注意，把高欢撞了一下。
“扬彦，你干什么？心不在焉的，不想干呢？”高欢心情不佳，无名火起。
扬彦骇得瞬间清醒，连忙单膝下跪，“臣该死，还请陛下恕罪！”
高欢皱起眉头，“这两天，你心神不宁，倒底怎么回事？”
扬彦是高欢的侍卫统领，负责他的安全，他这是拿高欢的安危开玩笑，所以高欢非常恼火。
“陛下，臣～”扬彦犹豫一下，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低声说道:“臣有一事禀报，还请陛下处罚！”
扬彦跟了高欢这么多年，高欢对他十分了解，加上他作为武将，没什么心机，心事全写在脸上，他早就发现扬彦有事情。
“哼！朕就知道！”高欢走到旁边石凳上坐下，“你说吧！朕看你犯了什么错误！”
扬彦闻语，低头道:“回禀陛下，臣知法犯法，帮助黄廷贿赂朝廷官员，意图从银号为其办理一百万的贷款……”
“好你个扬彦！”高欢眉头一挑，再次愤怒起来，指着样他的鼻子骂道:“连你也敢徇贪污受贿，说，你拿了黄廷多少钱！”
高欢真的愤怒了，没想到自己身边人，也开始贪污。
扬彦赶紧扣首解释，“陛下，臣没拿黄廷的钱，臣就是出于义气，看他挺难的，便帮着他拉了拉关系……”
扬彦连忙将黄廷找到他，他又找到陈号长和马号长的事情，以及如何行贿，都说了一遍。
高欢听完皱起眉头，没想到江淮盐业的经营，也遇到了困难，同时对于陈富隆、马锡贪污受贿，又感到极为愤怒。
不过，督察院既然已经将两人拘押，那高欢便也就没必要再下令让人去抓捕，准备等都察院的调查结果。
高欢听完后，指着扬彦，恨铁不成钢，“你呀你呀，知法犯法，还有黄廷，真是气死朕了！朕懒得说你，你自己去督察院自首吧！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要想朕特殊照顾你！”
扬彦垂头丧气，“臣知罪，臣明白了，这就过去！”
当下，扬彦便离开皇宫，去督察院自首，可他来到门外，却正好看见马号长，从里面出来。
马锡是马贵妇的表兄，他刚进去，马士英的条子，就递到了督察院，南京城内不少大人物，也过来拜访说情。
这给了督察院很大的压力，院里的领导，不愿意得罪国丈和马贵妃，更加不愿意得罪二皇子，所以对于马锡的事情，并没有深究，只查出一些小问题，便把他放出来了。
当然出了这个事情，开发银号秦淮分号的号长是不能做了，得先夺职反省一段时间，等风头一过，再稍后运作，调到别处去任职……
第1533章可以信任谁
杨彦站在门口，看见出来的马号长，脸上有些震惊。
马号长也看见了杨彦，他走过来，“扬统领，你怎么到这来了，莫非是来接我老马！扬统领，你真是义气啊！”
杨彦回过神来，“马号长，你~”
马号长轻松道：“没什么事情了。不过黄督办的事，估计是不成了。我给你提个醒，好像有人在针对江淮盐业。这次要不是我关系硬，恐怕就栽了。”
西湖会的能量很大，得知黄廷要从开发银号获得贷款，立刻就查到马号长，于是便指使两名公民党人，带人把马号长给抓了。
不过马号长的能量也不低，公民党人也不敢得罪马国丈和二皇子，便没敢真把马号长给办了。
他们的目的只是让江淮盐业资金断裂，并不想得罪马号长的朋友圈。
马号长得到暗示后，也只能认栽服软，不过他还是讲信誉的，看见杨彦便给他提了个醒。
杨彦听了他的话，知道他没事了，可是杨彦的脸色，却比哭还难看。
马号长不知道，杨彦这个猪队友，已经自爆，把所有的事情，都向皇帝交代得一清二楚。
马号长见扬彦的神情，还以为他是因为贷款放不来的原因，于是无奈道:“唉！我已经被停职，帮不了你们了。”
扬彦闻语却没反应，呆立在当场，而马号长见杨彦似乎不是来接自己，便拱手告辞道：“杨统领，这次我可是受惊了，得去放松放松，我们改天再聚！”
在衙门外，一辆豪华的四轮马车，已经等候多时。
几名穿着制服的男子，看见马号长径直走过来，立即打开车门请他上车，然后扬长而去。
杨彦等马号长走后，才镇定下来，他看着督察院衙门，却犯难了，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进去自首。
这次他估计自己是把马号长坑了，看样子马号长关系硬，应该是已经摆平了都察院，可是他已经将行贿的事情告诉陛下，督察院不查，皇帝肯定要查。
扬彦没有叫住马号长，他站在衙门前半响，最后还是转身回到皇宫，继续向皇帝坦白去了。
……
高欢正在气头上，看见杨彦去而复返，以为他是想要为自己求情，不禁训斥道：“朕说过，就算你跟了朕二十多年，朕也不会包庇你。”
杨彦连忙跪下，“陛下，臣刚才去过督察院，可到门口时，却见马号长被放出来了。”
高欢闻语愣住了，按着杨彦的交道，这个马锡收受贿赂，身上有很大的问题。
既然督察院出手把他抓捕，那么肯定是有一定的证据，肯定是要被拘起来审问和调查，可是他刚进去，不到一晚就被放出来，便有些不合常理。
以高欢的经验，估计是有大人物为他说情，否则即便马锡没有问题，督察院不可能这么快放入。
贪污受贿，官官相护，高欢恼火了。
“怎么回事？”高欢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反而冷静下来，阴沉着脸询问。
这件事情牵扯不少，有江淮盐业和黄廷，还有银号和都察院，高欢需要了解信息，来进行梳理。
杨彦连忙把情况说了一遍，高欢冷冷的听他说完，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贪官污吏，徇私枉法，官官相护！”高欢咬牙切齿，意识到整个官场，吏治已经败坏。
勋戚和公民党，都不是好人。
杨彦说完，就等着高欢发落，而高欢并没有让他，再次去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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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现在得到的信息来看，无论是去抓马锡的人，还是通过关系保马锡的人，都不是好官。
“朕要看看这些人，到底徇私枉法到什么地步。”高欢攥紧拳头，愤怒中带着一丝无奈，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够为百姓，选择出一批为百姓，为社稷的官员。
这时高欢看着跪在地上的扬彦，内心恼火又失望，“当初真该让你上战场，然后死在战场上！”
扬彦流下懊悔的泪水，“陛下，臣知罪了！”
“你起来吧！”高欢沉默半响，冷淡道：“这件事朕暂时不追究你的责任，不过禁卫都统的差事，你就不要干了，辞职回去修养吧！”
杨彦知道不少贪赃枉法的事情，却没有告诉高欢，而且还习以为常，同流合污，参与其中。
他今天能够包庇徇私枉法，今后就可能会看着别人造反。
禁卫都统的位置很重要，高欢只用绝对忠于自己的人。
扬彦即便跟随自己多年，高欢也不打算再用他，而这是对真正忠诚，认真做事的人最大的公平。
杨彦闻语痛哭流涕，跪在地上悔恨不已。
高欢打发走了杨彦，轻轻敲了一下桌案上的铜铃，便见一人忽然出现在御书房内。
“去给朕调查江淮盐业，以及马锡，朕要拨开迷雾，好好看看他们想做什么？”高欢冷声吩咐。
“是陛下！”那人行礼，然后又消失在御书房内。
~~~~~~
黄廷上了船，便急匆匆的跑回淮安，他刚到盐业门口，就发现在门外已经聚集了大批讨债的供货商人。
不知道是谁给报社提供消息，说江淮盐业的资金出了问题，拿上就要破产。
这个消息一出，一大群供应商，便乌泱泱的跑过来，向江淮矿业催收货款。
江淮盐业规模很大，需要煤炭、工具、粮食、肉食等各种物资，开维持生产，满足工人们的生活需求。
这些供货商人，为了拿下江淮盐业的订单，都给出了极为优惠的条件，每年给盐业供货，等年底了再结算。
现在他们担心盐业倒闭，便纷纷围堵在门前催要货款。
黄廷老远看见这些人，见他们拉着横幅举着牌子，心中不禁一凛，叫苦不已。
这时他想要先进厂子内，找属下了解情况，可是刚走到门口，想要溜进去，却被熟悉的供货商看到。
“咦，是黄督办！”
“是黄督办！”
不知道是谁一嗓子，人群发现了黄廷，顿时乌泱泱的围上来。
“黄督办，麻烦您帮我们把货款结一下吧！”
“黄督办，我们公司的货款，什么时候发！”
……
第1534章江淮盐业破产
黄廷刚回来，就被讨债的人围了起来，向他追债。
这时眼看他被围起来，厂子的门打开，一队护场队冲了出来，将人群分开，把黄廷带回盐厂内。
看着外面讨债的人群，黄廷心有余悸，“小赵，多亏了你。”
护卫队长赵泰，却急切问道：“督办，您去南京找到钱没？”
黄廷面漏尴尬之色，赵泰等人见此，立时露出失望的神情，“没找到吗？那我们的工钱怎么办？”
这次去南京，贷款没借到，行贿和打点关系，反而还花掉十三万块。
这正好是盐场工人，一个月的工钱，也是他们的救命钱。
现在整个江淮盐业，就等着黄廷搞来贷款，可是黄廷却没能搞到钱，江淮盐业已经没钱给供应商付货款，也没有钱给工人开工钱，盐业已经破产了。
黄廷面对众人的询问，面露羞愧之色，“诸位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现在黄廷其实已经没有办法，他能做的就只有，在厂子倒闭清算时，尽量为工人们争取应得的利益。
“没有钱，督办能有什么办法？”有人丧气道。
黄廷看了看望着自己的工人，又看了看厂门外要帐的人，知道凭借自己，已经无法挽救江淮盐业了。
“还钱！还钱！”
厂子外，讨债的人群，大声呐喊，忽然人群中也不知道谁先动手，居然与护厂队打了起来。
黄廷见此神情大变，急忙吩咐人去报官，同时带人出去，想要稳住局面，却被人打了几拳。
江淮盐业的总厂，就在淮安城外，挨着淮河而建，城内的衙役得到消息后，才姗姗来迟。
等他们到时，已经造成一死多伤的局面。
这样一来，事情便闹大了，淮安府立刻上报，而黄廷也上了请罪折，请求朝廷来解决此事。
这段时间，朝廷的多个官办工坊，都出现类似的问题，朝廷本没放在心上，可死了人，造成舆情，便不得不重视。
江淮盐业的情况，很快就传到上面，朝廷担心造成更大的群体事件，遂即下令户部、直隶布政使司，以及淮安府，联合处理此事，务必不能使事态继续扩大，并保证全国的食盐供应。
……
淮安府。
在衙门内，西湖会的大商人谢三候，代替副会长钱孺饴过来，提前打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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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知府周荣华，是浙江人氏，早年读书时，得到江南商人的资助，是公民党的中层骨干。
江浙地区经济发达，而有钱就能够拥有更多的教育资源，可以办学校，请好的教师，培养出众多人才。
这也是在朝廷中，豫州勋戚集团的势力逐渐衰落，而江南的公民党逐渐崛起的原因。
因为现在战争少了，勋戚集团获得升迁的机会少，没有多少新鲜血液，而公民党培养的人才，却不断进入朝堂。
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人从底层，逐渐爬到中高层，开始向权利的顶峰，发起了冲击。
这时，谢三候与周知府，在院子里散步，他忽然道:“周府君，我听说江淮盐业的经营出了问题，他们不仅欠了供货商的钱，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甚至还打死了人！”
周荣华微微颔首，“谢员外的消息，真是灵通啊！确实如此，本府也正为此事担心！毕竟江淮盐业三四万工人，处理不好，万一出了大事，本府也是有责任的！”
谢三候微笑道:“如果府君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很乐意效劳！”
周荣华笑道:“本府确实有事询问谢员外，不知道员外对于江淮盐业有没有兴趣啊！江淮盐业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已经引起了朝廷的重视，议政院颁布行政命令，让本府会同户部来人，以及省里派来官员，一同处理此事！”
谢三候道:“江淮盐业的问题，主要是缺少资金。不过，以他们的管理和经营模式，给他们钱是没有用处的，他们是越生产越亏。如果朝廷准许我购买江淮盐业，我可以考虑对江淮盐业进行改造，让它扭亏为盈。”
周荣华闻语颔首，然后笑道:“今晚有个协商会议，到时候谢员外也到场吧。”
是夜，淮安府衙内，各方人员聚集，黄廷也来到会议室内。
江淮盐业是坐落在淮安府的官办工坊，所以由淮安府来主导，省里布政使和中央户部，各派遣一名官员前来监督。
周荣华见人都到齐后，先微笑给众人介绍，“孙郎中，郑经历，黄督办，在开会之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谢三侯谢员外，浙江的大商人，生意做的很大。”
谢三候连忙起身，给各人拱手行礼，态度非常的谦卑，“我就是一个小商人，感谢周府君给我这个机会，参与这样的会议。今天我就是来学习的，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在介绍完后，周荣华便继续道:“这次大家聚集在一起，是为了商议，如何解决江淮盐业困境的问题。朝廷给了我们命令，要求我们解决江淮盐业的债务问题，确保全国的食盐供应。现在我们先听一听，中央的意见。孙郎中，您说两句！”
孙郎中是户部派过来的，是中央来的官员，品级不高，却代表朝廷的意见，所有要先听他的意思。
“咳咳～”孙郎中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视众人一眼，“户部对于江淮盐业，就两个指示，第一是解决债务问题，不要搞出群体事件，第二就是尽快恢复食盐的供应！至于，是继续找投资，还是卖掉，则根据实际情况决定，户部不做干涉！”
在孙朗中发言后，省里来的布政使司经历官郑文博遂即开口道:“省里的意见，与中央一致。我只补充一条，江淮盐业有四万工人，绝不能出乱子，必须妥善解决！”
在中央和省里来的官员发表意见后，周荣华遂即道:“那我在说一说府里的意见。据我的了解，江淮盐业管理混乱，生产技术落后，再加上债务缠身，已经没有人愿意投资和借贷。现在继续投钱，不能解决问题，而且中央、省里、府里也都没钱。因此本府的意思是，还是卖掉，不破不立，让有能力的人接手，才能根本解决问题！”
说道这里，周荣华看向谢三候，微笑道:“谢员外，你说两句！”
第1535章有良心的商人
谢三侯微笑起身，向众人行礼，“鄙人感谢周府君的信任，也感谢朝廷，给我这次机会。对于盐业，我还是有信心的，如果朝廷决定出售江淮盐业，我愿意联合几位大商人，一起购买江淮盐业，帮助朝廷减轻负担。”
黄廷脸色阴沉，他看着出现在会议上的谢三侯，已经意识到他们其实早就商量好了。
周荣华挥挥手，让谢三侯坐下，然后才看向黄廷，沉声道：“黄督办，府里的意见是，既然你找不到资金自救，那么就只有出售江淮盐业。你可有什么意见？”
黄廷沉声道：“我没有意见，同意出售，不过我希望朝廷能够保证，盐业官吏，以及工人的利益。”
“呵呵~”周荣华笑道：“这个会适当考虑的。”
……
江淮盐业工厂内，工人们聚集在一起正等待着消息，不久知府周荣华，督办黄廷，还有商人谢三候，以及朝廷和省里的官员，齐齐来到工厂。
这时面对几万乌泱泱的工人，周荣华微微皱起眉头，这些工人不像农民，农民被束缚在土地上，且较为分散，比较好管理，而这些工人聚集在一起，又没有恒产，却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今天他们过来，是向工人宣布，江淮盐业的命运。
周荣华看下黄廷，沉声道:“黄督办，你来说吧！”
黄廷闻语，遂即走到台前，情绪复杂道:“诸位，经过朝廷、省里、府里的商议后，最终决定出售江淮盐业！”
几万工人一听这话，立刻哗然，许多人都伤心悲痛，没想到待了几十年的厂子会倒闭。
人群中的赵泰，不禁问道:“督办，那我们怎么办？”
工人们没有田产，农村回不去，没有工作的话，便无法生存，所有人都彷徨不安起来。
黄廷道:“大家放心，我已经为大家争取了，接手盐业的商人，会继续聘用大家。”
周荣华遂即也道:“大家放心，府里会妥善安排的！”
这时谢三候也出来道:“工友们放心，我收购盐业后，会继续聘用大家！”
工人们见黄廷、官府、以及接手的商人这么说，便安静下来，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
官府的速度很快，江淮盐业很快，就以低价出售给了西湖会。
在商场上，老大和老二打架，死的有可能是老三老四老五。
西湖会用低价，打垮了官办盐业的同时，其它刚进入盐业的商人，也因为无法接受亏本经营，而纷纷退出了盐业。
西湖会只用了三个月，就实现了对盐业的垄断。
不过，这三个月，西湖会也烧掉了三百多万，就是他们财力雄厚，也烧不起了。
这时在扬州城，西湖会馆内，几名大商人聚集。
钱副会长微笑对谢三侯道：“谢兄，这次做的不错，吃下江淮盐业，以后食盐这块，就被我们西湖会垄断了!”
“呵呵～”谢三侯笑道：“这都是会长指挥有方啊！”
“哈哈～”钱会长与几人相视而笑.
这时谢三侯却道：“会长，现在盐业已经被我们垄断，这价格是不是该涨上来了。毕竟以现在的价格，我们一个月就得亏近百万啊！这样烧下去，多少家底都不够烧的。”
为了逼垮官办工坊，西湖会以低于市场价三成，出售食盐，他们仗着资金雄厚，打垮了官办盐业，现在到了，该收货的时候了。
毕竟，这食盐消耗巨大，全国上下每天都吃，继续低价出售，他们每天都要亏损巨万。
钱会长闻言却沉吟起来，他来回走了几步，沉声道：“我们刚吞并盐业，多少双眼睛盯着，不能立刻大涨，得给官府一点面子！这样吧，先压低成本吧！”
谢三侯问道：“怎么压低？”
钱会长道：“减少工人的工资，增加他们的工作时间。另外盐价每个月涨一分，道年底时，我们就能够赚钱，等到明年就该大赚了！”
“会长，那些工人会不会有意见？”谢三侯问道。
钱会长却心有成竹，笑道：“有意见就开除。现在盐业被我们垄断，他们家里没有田地，又没有其它手艺，不煮盐能去做什么？”
谢三侯等人一想，不禁颔首，“还是会长英明。不错，他们没有选择，想跳槽都没地方跳！”
“当然，我们也不能太过，工人辛辛苦苦一个月，也是要吃饭的，工钱也不能太少，要让他们饿不死。毕竟我也是个有良心的商人嘛！”钱会长笑道。
谢三侯等人会心一笑，“对对，我们都是有良心的商人。”
钱会长继续道：“工资先减少三成，工作时间增加到六个时辰，另外，用钱在工人中间，收买一些眼线，为我们提供消息，把那些不满的人，提前踢出去，防止工人闹事！”
谢三侯颔首，不过却有些担心道：“会长，这样朝廷会不会管，毕竟有劳工法哩！”
钱会长笑道：“这个我已经想到了，让他们签自愿书，另外我已经向黄议政建议，废除劳工法，让雇佣关系市场化。这些事情官府不该管，应该由市场自己决定，这样才不会影响商会和经济的发展！”
这部劳工法，是李岩当政时制定，规定了许多工人的利益，让诸多商人恨之入骨。
对于商人而言，他们不希望被约束，希望官府是能力较弱的小政府，而不是强力的大政府。
明朝张居正改革后，便是一个强政府，可以征税和控制地方，可是万历上台后，便逐渐变成弱政府，等到崇祯时，朝廷对地方基本没了掌控力，都是地方士绅商贾说的算了。
强政府什么都管，无疑限制了他们的手脚。
他们曾多次想要废除此法，可都没有成功，而现在代表他们利益的公民党上台执政，便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谢三侯眼前一亮，“如果能够废除这条恶法，那我们的盈利能力将会大增啊！”
……
江淮盐业被收购后，工人们很快就发现，他们像被收购的其它官办工坊一样，事情便多了，钱却变少了。
不过对此，他们却没有办法，家里没有余粮，不工作就会坐吃山空，想去其它盐业工厂，待遇也是一样。
不少工人想要抗议，可都大家都要吃饭，商人也没把他们逼到绝境，所以根本组织不起来，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民间的百姓，对于私营盐场与官营盐场的竞争，在报纸的宣传下，本来都是乐呵呵的心态，绝对盐便宜了，是件好事情。
可是没想到，等官营盐场被收购，不到三个月，食盐又涨会原来的价格，并且比以前还贵了点。
在公民党执政一年后，百姓们发现，那些原本官府垄断经营的行业，在被商人吞并后，价格都上涨了。
第1536章两份议案
南京皇宫内，高欢看着国安司送来的消息，心情颇为沉重。
同时，他对于公民党的执政，也越来越不满。
高欢的确是想利用公民党，来对朝廷和社会进行改良，希望他们能够解决，官办工坊效率低下，以及贪污受贿，人员臃肿的问题。
高欢希望他们能够发展经济，改善民生，可现在看来，公民党做的并不好。
另外，面对商人的压迫，民间居然没有多大反对声，也让高欢比较失望。
高欢可能是有史以来，思想最为怪异的皇帝，他居然希望那些被欺负的工人和底层百姓，能够起来对抗商人，以及执政的公民党政府。
现在高欢已经四十多，他有点担心，在他走后，他的子民会被那些资本家愚弄，担心以后没有人为他们说话，担心他们成为牛马。
高欢知道，时代在发展，以后国家的治理，绝对不能只依靠，有一位英明的君主。
高欢无法保证自己的后代，都向他一样心系百姓，所以他需要用剩下的时间，建立一个限制君主权力的情况下，能够正常运转，并且代表百姓利益的政府。
高欢观察了许久，豫州勋戚，公民党，他都不满意，他们都是代表少数人利益的政治集团。
这时高欢正看着情报沉思，外面侍卫忽然道：“陛下，黄议政求见。”
高欢闻语，收回思绪，将手里情报收起来，然后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黄宗羲满面红光的进来，行礼道：“陛下！”
高欢露出微笑，“爱卿今天有何事啊？”
黄宗羲笑道：“臣今天过来，是向陛下汇报一件事情！”
“哦？”高欢示意他坐下，“朕正好也有件事情要找你！你先说吧！”
黄宗羲拿出一份文件，放在高欢的面前，“陛下，马上就到年底，各地代表，都有新的提案上来。这是浙江代表的一份提案，是关于废除劳工法的，还请陛下过目！”
高欢已经年过四十，剩下的时间估计不多了，他需要建立一套成熟且稳定的制度，确定国体。
一套制度不是一撮而就的，肯定需要时间的检验，需要修修补补，逐渐把它完善。
因此这件事情，高欢必须提前做，然后看着他运行一二十年，不能等临死前，匆匆去进行制度改变。
高欢知道随着社会的发展，人文主义的觉醒，绝对君主制肯定要被淘汰，所以他早就开始探索出路。
现在按着高欢自己颁布的圣旨，以及中华联盟的法律规定，高欢作为皇帝，为三军统帅，拥有向外敌宣战的权利，有废除和批准法律生效的权利，有解散议政院的权利。
高欢已经不插手议政院的政务，不再直接处理国家的军政大事，而是只掌控军队，以及制定法律的权利，然后用法来约束政府的运转。
公民党政府想要制定什么法律，或者废除什么法律，都需要高欢批准。
高欢接过来，看了看资料，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来喜怒。
黄宗羲低声解释道:“陛下，官办工坊竞争力低下，很大原因，就是被这部法律约束了。现在不少商人都反应，工人的待遇应该市场化，朝廷直接规定，会影响民办公司的竞争能力，拖累经济发展！”
高欢将材料合起来，抬头看向黄宗羲，想要知道他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拿了别人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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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他倒底是蠢，还是坏的问题。
高欢看着一脸期待的黄宗羲，沉声说道:“这个先放在朕这里，朕在研究研究！”
黄宗羲闻语有些失望，他当政以来，所提出的议案，修改法律条款，皇帝几乎都允许，从来没有反对过，甚至鼓励他大胆去改革。
今天皇帝却压下议案，没有直接表态，让黄宗羲有些意外。
这时高欢从桌子上，拿出一份草案，微笑道:“爱卿也看看这个议案！”
黄宗羲接过来，打开一看，立刻就皱起眉头。
这是一份，教育改革方案，主要内容是在各省建立大学，并规定没所大学，录取本省和外省学生的比例。
明代太祖时，为了防止南北分裂，开创性的开设南北榜，而这份改革方案，就是进一步细分。
现在天下的教育资源，主要集中在江浙地区，朝廷这些年新增的官员，也主要出自江浙。
这样下去，朝中充斥江南人，便会使得朝廷，变成一个区域性政府，被一地人操控，影响全部的团结和统一。
这个改革方案的目的，就是为了平衡，确保其他省份的人才，也能够出来，防止江南一家独大。
“这个方案是王夫之所写，朕觉得很好！”高欢看着黄宗羲，“爱卿觉得如何？”
黄宗羲手微微颤抖，他只看了个大概，便大受震撼，内心瞬间提前警惕，这个改革对公民党而言，可以说是釜底抽薪。
明朝分南北榜后，保证了科举录取，不再全都是南方人，每次科举中榜的南方人和北方人数目一样。
这个改革则进一步细分，把名额落到没个省，也就是说，以后浙江录取的学生，同湖广一样多。
公民党是一个地域色彩很浓，非常依靠浙江和直隶两省的政党。
如果进行改革，将会极大削弱，公民党的后备力量，让他们与豫州勋戚集团一样，后劲不足。
这是黄宗羲不能接受的，他连忙说道:“陛下，臣以为这个改革方案，非常的荒谬！”
高欢眼睛眯起，这个方案，其实是高欢对黄宗羲的最后一次考验。
如果黄宗羲能够赞成，那么说明他会考虑全天下，而不是只考虑公民党和江南的利益。
那么黄宗羲这个人，高欢还可以继续用。
若是他不赞成，那么就说明，他心里江南的利益，是高于国家的利益的，那么高欢也就不能再用他了。
“哦？”高欢脸上并没有露出，失望的神情，而是微笑问道:“为什么？”
黄宗羲没有意识到，他错失了最关键的机会，脑子飞速旋转，想着怎么让高欢打消，推行这套方案的办法。
“陛下！因为……”
第1537章黄阁老过寿
黄宗羲粗略看了下，教育改革的主要内容，就是中央政府选拔多所高等大学堂，然后给每个省几座。
另外，各个大学堂，除了招收本省学生外，还要留下外省的名额。
特别是南京的几所顶级大学堂，要按着比例从全国各省招收生员。
这样一来，江浙地区虽然文教兴盛，但是能够进入大学堂的人就那么多，便会削弱江浙对朝廷的影响力。
这个改革对于公民党而言，可以说是釜底抽薪，不会出现朝中都是江南人的局面。
江南籍的官员，同江南资产阶级牵扯太深，改革之后，朝廷能够从其它各省获得人才，便能够避免，朝廷被江南资产阶级控制。
这是高欢思考出了策略，授意教育部侍郎王夫之提出。
如果这样还不能够解决，商人干涉政治的问题，高欢下一步准备迁都，把政治中心和经济中心分开，降低经济对政治的影响。
“陛下，这个方案有失公平！”黄宗羲道：“江南地区文教兴盛，学子众多，如果按照这个方案，许多原本能够上大学堂的，便上不成了。再比如像云南、甘肃这些省，人口少，文教不兴，却占据一批名额，对于江南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是不公平的！这个方案出来，肯定会引起江南各界的反对！”
高欢想到曾经的东林，人在利益面前，果然很难吸取教训。
这也是历代以来，历史不断重复上演的原因之一。
无奈是王朝末年，那些贪官污吏和大士绅大地主，还是商人，他们未必不知道后果，但是还是选择了利益。
高欢认为政府的重要职责之一，就是损有余，而补不足。
这个方案不足的地方可以调整，但是必须推行下去。
黄宗羲的执政理念，同高欢是背道而驰，不过高欢依旧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微笑道：“看来这个议案还不成熟，那朕再考虑考虑！”
高欢接过来，同黄宗羲的议案放到了一起。
黄宗羲见皇帝没有同意他的议案，也没坚持支持王夫之的议案，心中的顾虑打消了一些。
高欢看向黄宗羲，“爱卿还有什么事情要吗？”
黄宗羲连忙道：“臣无事矣！”
高欢挥挥手，“那爱卿且退下吧，朕还有公务处理。”
黄宗羲行礼后退，高欢却又忽然叫住他，“且慢!”
“陛下有何事吩咐？”黄宗羲停下脚步，转身行礼。
高欢微笑道：“无他，过几天是爱卿大寿吧！朕不能亲自到场，不过会有赏赐送到！”
黄宗羲闻语，内心瞬间大喜，连忙谢恩。
……
几日后，黄宗羲大寿，南京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给他祝贺。
这一年来，黄宗羲从在野名士，站到了权利巅峰。
现在朝中遍布公民党，议政院唯一能够与他抗衡的宋献策，与他发生冲突后，称病在家，议政院的大小事物，便都由他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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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没有牵制，黄宗羲便日渐骄狂，刚愎自用起来，朝廷内凡事与他政见不和，或者攻击他的人，都被他撵出了南京。
此时，在黄府门外，停满了军政商三界大佬的马车，各人都带着厚礼，来给黄宗羲贺寿。
因为人太多，一般人只能坐在院子里，只有大佬才有机会坐在客厅内，同黄宗羲坐一桌。
这时在大堂里面，黄宗羲坐在主位，诸多官员坐在他的周围，桌上摆满了各种山珍海味，以及价值不菲的美酒。
众人端起酒杯，轮流给黄宗羲敬酒，说着恭维的话语。
汤亮坐在桌边，看着这一幕，面上满是微笑，心里却是冷笑连连。
他已经掌握了不少黄宗羲的黑料，只是还不够将他彻底打倒，所以选择了隐忍。
这时里面正敬酒，外面忽然一阵喧哗，黄宗羲正要询问，有下人急匆匆进来，欢喜禀报，“阁老，二皇子来了！”
黄宗羲闻言，连忙起身，便见皇二子，已经在侍卫的簇拥下进来。
“黄阁老，我奉父皇之命，给您送来贺礼！”皇二子面带微笑，然后一挥手，身后侍卫摘下红布，漏出一块匾额。
看上面的字迹，应该是皇帝的墨宝，写的是“国之石柱”。
高欢的儿子已经成年，不过高欢却没给他们封王。
当年朱元璋与淮西勋贵翻脸，蓝玉等人对朱元璋不满，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朱元璋给他的儿子们封王，并且分了徐达、汤河、蓝玉等人的兵权。
淮西勋贵出生入死，特别是蓝玉，血战洪都，为朱元璋夺取天下，立下汗马功劳。
这将帅见朱元璋，给自己十来个儿子封王，今后皇子的子孙也得封王，分了他们的兵权，他们还得听朱元璋的儿子们指挥，对此自然不满。
这便导致了他们和朱元璋之间的关系破裂，双方之间不再信任，朱元璋便更加只能重要儿子们，让他们取代淮西寻果，而冲突一起，便注定有一方要倒下，事情才能结束。
高欢不给自己儿子封王，那么属下一些功臣，即便对自己所得的封赏不满，也不会有太多话说。
那么多功臣，开国后怎么封赏，是一个大问题，不可能所有人满意，而这时候，各人见高欢自己儿子都没封，心里便能够接受了。
”哈哈哈～”黄宗羲不禁大笑，“臣谢过圣恩！”
黄宗羲连忙请二皇子入座，汤河见此举起酒杯，对众人道：“自阁老主政以来，朝廷革除了弊端，江南经济得到发展，成果斐然！今后我们只要团结在阁老周围，必定能够治理好天下！来！我提议大家一起敬阁老一杯！”
在公民党主政后，江南的经济确实得到了明显的发展，那些大商人几乎都赚到了钱，朝廷的赋税也有所增加。
江南各地上层人物，对他歌功颂德，都声称盛世来临，只是在他们狂欢时，底层百姓却没有享受到经济发展带来的利益，相反他们的日子，比以前更苦了。
在黄宗羲大摆宴席，庆祝大寿时，远在池州，最先改制的江淮矿业的工人们，却开始为过年发愁。
公民党的改良，让大商人家获得了利益，可是普通百姓却并没有享受到好处。
钱家接受矿业后，官办工坊原有的福利全部取消，并给每个工人规定了繁重的指标。
这一定程度上，确实提什了效率，增加了工厂的收益，不过赚的钱，大部分都进入了钱家的腰包。
这天池州码头，一艘蒸汽轮船靠岸，一名穿着朴素的中年汉子走下了船……
第1538章隆武微服私访记
中年汉子从船上下来，站在码头上，岸边密密麻麻停着马车、驴车，还有人力车。
车夫们或是蹲在车旁，等待着客人，或是主动招揽，显得热闹又混乱。
大群旅客下船后，衣着华贵，穿着貂带裘的贵人们，登上了豪华的马车，次一点的也叫了人力车夫。
大群穷苦人，则带着铺盖行礼，挑着锅碗瓢盆，往岸上走。
天空飘着小雪，两股人流泾渭分明，中年汉子扛着一大包行礼，穿着臃肿的棉袄，混在人群中。
这时他打量着眼前场景，没有留意到，身后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年轻人。
从轮船上下来的人很多，码头出口人头攒动，身后年轻人嘴里叫嚷着，“都别挤，都别挤。”
他一边叫，身子却往中年人身上撞，“大哥。不好意思啊。”
汉子回头看了年轻人一眼，“不碍事！”
年轻人却扭头就走，分开人群，消失在人流中，他迅速躲进一个巷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这时，汉子出了码头，一名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车夫，拉着人力车，来到他面前揽客，“这位官人，要车吗？”
汉子想着自己对铜陵并不熟悉，便问道：“去最近的旅店多少钱。”
车夫一脸微笑，“只要五十文。”
汉子随即将行李丢上车，正要坐上去，忽然却神色一遍，“他娘的，被人扒了。”
车夫看他在身上乱摸，又在行李上翻找，于是说道，“客人，您这肯定是被在码头上混的扒手给盯上了。要不我给您看着行礼，您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人。”
汉子想起刚才撞自己的年轻人，“师傅，那就麻烦你帮忙看着，我去去就回来。”
这时汉子刚走，车夫左右看了看，便拉着汉子的行李，一溜烟的消失了。
周围不少车夫看见这一幕，也都没有阻止，脸上反而带着看热闹的神情。
汉子回到码头，四处张望，哪里还有年轻人的身影。
他寻找一阵，一无所获，便只能回去，一看又傻眼了，车夫也不见了。
“我顶你个肺啊！”汉子看着四周，瞬间被气笑了，没想到他的子民，民风淳朴到这个地步。
汉子正是高欢，他从南京来到铜陵，便是想了解一下，矿业改革后的现状，想知道黄宗羲的改革，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高欢没想到，他刚到铜陵，就先是被扒手偷走钱包，最后行李还被人骗走了。
皇帝几十年来，还没上过这样的当，让他又气又觉得好笑。
不过，作为皇帝，高欢也看到了事情背后，隐藏的信息，那就是联盟的经济，并不像报告中的那么好，社会应该是出现了很多问题。
在经济好，机会多的时候，这种事情相对较少，而高欢在码头就遇见两次，便说明治安、经济、社会风气都存在问题。
高欢相信他肯定不是第一个，不知道有多少人，有与他一样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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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笨贼，偷了钱包就算了，居然还把他的行李给骗走，实在太没礼貌了。
在是那年轻小伙子来到暗处，正与同伙一起，要检查收获，黑暗中忽然闪出一个人影，一把便插住他的脖子，把他抵在墙上，双脚举离地面，然后另一只手，伸进他的怀里，把他刚偷的钱包取了出来。
黑影正是保护高欢的侍卫，是个国术高手，他拿回钱包便松开手，年轻人立刻顺着墙，瘫坐在地上。
周围几名同伙反应过来，不禁大怒，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厮好大的胆子，为首一人当即大喝，“娘的，打他！”
巷子里传来一阵拳拳到肉的闷响，还有声声惨叫，半响后，安静下来，黑影已经消失，只留下几名地痞，躺在地上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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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角落里，黑影来到高欢面前，将钱包还给高欢，“陛下，我已经帮您教训他们了。”
高欢接过钱包，嘱咐道：“不是必要，你们还是不要出手。”
黑影点了点头，高欢随即将钱包收入怀中，然后便转身离开，叫了辆人力车，前往铜陵县。
一路上，高欢与车夫交谈，得知他以前是矿上的工人，因为不满矿上干得多，给的少，便离开矿上，拉起了人力车。
不过矿上的人，不是所有都能像他一样，离开矿上后重新找到生计，许多人没办法，便只能留在矿上继续工作。
高欢到了县里，找了个旅店住下，准备慢慢了解铜陵的情况。
在旅店休息一夜后，次日一早，高欢吃了点早餐，便离开旅店，准备去了解民情，再经过一个巷子时，高欢忽然停下脚步。
这时高欢皱着眉头，走进去，便见一堆垃圾上，倒着一个年轻人。
高欢蹲下，将人扒拉过来，有点眼熟，他仔细一想，正是昨天偷他钱包的年轻人。
高欢见此，拍了拍他的脸，“喂喂，醒一醒。”
年轻人大概不到十八，是高欢统一天下后，降生的一代人。
虽说对方是个扒手，但是也是高欢的子民，他还以为是保龙组下手没有轻重，担心把人给打死了。
在高欢的呼喊和拍打下，他艰难的睁开眼睛，高欢见他没死，随即便把他扶起来，架着往外面走。
年轻人伤的并不重，看着吓人，却都是皮外伤，只是被打昏了过去，他走了几步，便清醒过来，看清高欢后，也认出了高欢。
“你怎么弄的！”高欢见他恢复一些，把他扶到街边一家米粉店坐下。
年轻人道：“是马老大，他被人揍了，恼羞成怒，迁怒于我，便打了我一顿。”
高欢闻语，大概明白了，这小子扒了自己的钱包，保龙组的人去抢回来时，把马老大给打了，而这个马老大，觉得是这个小子让别人发现，才连累他被打，所以就奏了这小子一顿。
高欢心道，他与姓马的还挺有缘分，提到马老大，他便想起二十多年前，登封的马家，不过马老爷一家，都已经被高欢杀了。
这时他看了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年轻人，微笑道：“还没吃饭吧！”
年轻人肚子咕咕叫，高欢随即一挥手，“店家，来两碗米粉，加个鸡蛋。”
第1539章小德子
店家端来两碗米粉，高欢把加蛋的一碗，推给了眼前的小伙子。
那年轻人明显愣了下，低声道了声，“谢谢你大叔。”
高欢摸了摸胡须，自嘲的笑了笑，便开始嗦粉。
“我叫小德子，你呢？”年轻人吃到一半，忽然抬起头来。
高欢愣了一下，笑道：“我姓赵，叫赵德胜。”
小德子问道：“打我们的黑衣人，是您的朋友吗？”
高欢摇了摇头，装糊涂，“什么黑衣人。”
小德子继续闻语，没说什么，低头继续吃粉，高欢坐了会儿，从怀里掏出几枚铜元，放在桌上，就要起身。
小德子看见桌上的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忙问道，“叔，听您口音，不是池州的，您从哪里来，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吗？”
高欢又坐了下来，笑道：“哦，我从河南那边来，想投奔亲戚，在这里找份工作。”
“叔，你亲戚在哪里，找到没有？”小德子道：“铜陵这边工作可不好找。”
高欢摇了摇头，“没找着，我现在住在旅店里哩。”
小德子听了，目光中有些欣喜和闪烁，他脱口而出道：“那多费钱，要不您先住在我家里吧！我家里有地方睡，等你找到亲戚，再搬出去。”
高欢有些犹豫，他也不差钱，住在旅店里，自然是舒服些的。
不过想到自己是来探查民情，高欢便点了点头，“那感情好，我就不客气了。”
当下两人吃完粉，高欢付了钱，便先回到旅店，收拾了一下，便跟着小德子，去他家借住。
小德子的家，在县城内一座偏僻的小巷子里，周围都低矮的土房子，少有砖瓦房，一看就是贫民聚集的区域。
高欢跟着他来到一个小院子前，刚走到门口，便见一个衣着不整的男子，从里面出来，边走还边向里面喊道:“安红，你别送了。”
院子里面传来一个风骚的女声，“官人，记得再来啊！”
男人点着头，一脸满足的出来，正好撞见高欢和小德子，他会心一笑，便径直走开。
高欢愣住了，他不禁有些犹豫，他这样走进去，还住在这里，要是被人知道，给他传出去，那些恨他的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自己。
“叔，进去吧！”小德子看高欢楞在门口，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高欢愣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便见院子里，一间屋外站着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头发散乱，还露出大半肩膀。
女人看见小德子和高欢，连忙拉了拉衣服，藏住巨滑的老肩，“小德子，你朋友呀！”
女人打量着高欢，见高欢仪表堂堂，不禁眼前一亮，给高欢连抛媚眼。
小德子似乎不愿意搭理这个女人，只是冷淡的点头，“嗯，是我朋友！赵叔，这是红姐！”
高欢有些担心，小德子把他领进红姐屋里去，不过还好，他们进了另一间屋。
这让高欢松了口气，他发现这个破旧的院子里，其实集满了三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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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户是那暗娼住在西厢，一户是小德子住在东厢，还有一家则不清楚，住在正房内。
这时高欢刚进来，便闻道一股药味，只见一名妇人躺在里间的床上，似乎已经病入膏肓，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坐在门板搭起的床旁边。
她看见小德子回来，连忙起身出来，“哥，你回来了！”
她看见小德子一脸的伤，目光中有些担心和忧伤，不过却没有说什么，显然小德子被揍，不是一两次了。
小德子介绍道:“这是我妹妹，那是我娘，这位是赵叔，再家里住几天！”
“赵叔！”女孩忙给高欢行礼，看样子不像是农家姑娘。
高欢进了小德子的家，就傻眼了，不说是家徒四壁，那也是一无所有。
整个房间，就内外两间，门被卸下来当床，家里连个桌子都没有，碗筷都放在地上。
小德子有些不好意思，“赵叔，你和我睡！”
高欢看着小德子指着的门板，上面一床又脏又烂的破被子，很怀疑能不能承受自己的重量。
女孩见此，便回到屋里，去照顾生病的母亲。
高欢把行李放在角落，没敢做床，而是询问道:“小德子，你爹了？”
正收拾的小德子身子僵硬了一下，“让人害死了！”
高欢闻语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小德子有些痛苦，“我爹原本是江淮矿业上的会计，家里也算富裕。去年矿业经营出现问题，被官府卖掉，我爹发现他们把价值几十万的矿山，说成无用的资产，几乎是送给了那些商人，便说要去官府告状，结果出门后，就没有回来～呜呜～大牛哥说，有人看见我爹进了衙门，没见出来，我爹肯定是被他们害死了……”
高欢听后，眉头挤成川字，小德子继续道:“我爹没了消息，我娘担心之下，便患了重病，家里的积蓄很快就花光，房子也被收走，要不是大牛哥收留，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高欢从小顺子的话中，听到了一些消息。
其实高欢在南京时，就从一些渠道，听说过公民党在改良过程中，向一些商人输送利益，搞权钱交易。
为此高欢还私下，让人找来账本，进行察看，却没查出什么问题。
这么看来，他们用的方法，是将原本还有价值的官有产业，以低估价的方式，出售给相关商人。
这样一来，从帐本和文卷上，根本查不出问题。
毕竟文卷资料上说，一座矿山失去开采价值，不实地调查，是很难知道真实情况的。
高欢听后，问道:“大牛就是这间院子的主人吗？”
小德子点了点头，“是的，大牛哥去矿上干活了！”
高欢听他说，那个大牛哥正好在矿上，便觉得自己来这里是来对了，正好可以向大牛了解矿上的信息。
这时两人正说着话，屋外的院子门，忽然被粗暴的踹开，几名凶神恶煞的汉子，忽然闯进院子，为首一人大声嚷嚷，“小德子呢？给老子出来……”
第1540章马老大
闯进门来的是马老大，别说他与高欢确实有些渊源。
这马老大，名叫马进权，祖籍登封，是登封马老爷的孙子。
当年高欢攻下马家堡，杀了马老财和马老三、马老四，马老二逃到洛阳，请来马老大，差点就灭了高欢。
不过因为轻敌，马老大在高欢的决死冲锋下，被阵斩于登封城下，只有马老二成功逃脱。
自此，马家就衰落了，族人在登封混不下去，便流散各地。
那马老二更是在山里打过高欢的游击，当过土匪，并转转于满清和西唐之间，一度成为西唐的国公。
在高欢与李际遇决战时，马老二兵败被俘，高欢看他也算是个人物，原本准备放他一马，不想马老二倒也硬气，硬是要与高欢对抗到底，高欢便赏了他一个全尸。
马进权是马家老大的儿子，马老大死后，马老二便带着他。
因为马老二从登封逃出来时，家人都留在登封被义军杀死，所以马老二将这个侄子视如己出。
在李际遇同高欢决战前夕，马老二感到形式并不乐观，便将马进权送出了长安，到乡下暂避。
在马老二兵败被杀后，马进权作为西唐余孽，不敢在关中久留，便逃到西国境内，张献忠战败后，他又逃到南方。
他这样的出身，过不了政审，无法当官，作实业也没天赋，便干起了马家的老本行，当起了恶霸。
马老大带着人，粗暴的撞开院子们，进来便大声叫嚷着。
“哟，这不是马爷嘛。”安红从屋里出来，倚着门，摆出撩人的姿势。
马老大看了她一眼，淫笑一声，“爷今天有正事，改天让兄弟们照顾你生意，玩死你个浪蹄子。”
说着话，马老大已经到了小德子的屋门前，里面的小德子听见马老大的声音，眼神中满是恐惧，里屋的女孩更是浑身颤抖起来。
高欢见此皱起眉头，知道小德子为什么要请他到家里住了。
“怎么回事？”高欢黑着脸。
小德子还没说话，马老大带人已经进入屋内，小房间内一下进入这么多人，显得有些拥挤。
马老大看见屋内除了小德子，还有个人高马大的高欢，愣了一下，不过还是说道：“小德子，你欠我的钱怎么说。今天还不上，只能让你妹抵债了。”
说话间，马老大眼睛乱瞟，看见里屋的姑娘，脸上立时绽开油腻的笑颜，“小妍，我来接你了。”
他的话吓得小姑娘惊恐的向后躲，撞到床后，一下瘫坐下去。
在床上病重的女人，则哭泣的捶打着自己，“都怪我，是我拖累了你们，小妍，娘对不起你~~~”
小姑娘连忙趴在床上，抱着女人大哭，小德子也跑过去，“娘，你别想不开啊！是我没用，呜呜！”
看着这一幕，高欢自然不能不管，他皱起眉头，向马老大拱手，“马老大对吧！不知道小德子欠你多少钱，我替他还了！”
小德子的父亲失踪后，家里人以为是被关在牢房里，便花钱打点关系，结果钱花了，却没得到任何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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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德子的母亲，又生了重病，小德子只能找马老大借了高利贷。
这一年来，他母亲病不见好，欠的债却越来越多，房子和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马老大收走，他还被马老大逼着去行窃。
昨天马老大挨了顿打，心里越想越气，他打了小德子一顿还不解气，便想把小德子的妹妹抓回去，自己玩一玩，等玩腻了，就送到他开的会所为他赚钱。
马老大瞥了眼高欢，看他穿着普通，不像是有钱人，不禁恶狠狠道，“哪里来的穷棒子，别给自己找麻烦。他欠我三百块，你他娘的装什么，你能拿出十块钱么！”
三百块对于穷人而言，确实是一笔巨款，对高欢来说却不算什么。
“哼，我还以为多少。”高欢冷笑一声，“我替他们还了。”
马老大闻语有些惊讶，不禁又上下打量高欢一眼，“汉子，你可别给老子说大话。若是你消遣老子，老子让你好看。”
高欢没理他，从包裹中拿出钱包，便往外掏钱，可一数，有些尴尬了，只有二百多块。
“哈哈哈~”马老大有些惊讶，高欢居然能够掏出二百块，不过还是忍不住笑了。
高欢目光扫视众人，看见外面围了不少邻居，便说道：“还差八十块，大家谁借我点！”
小德子反应过来，从地下扒出一个盒子，拿出了一顿零碎，凑了五块六毛三分钱。
邻居们醒悟过来，他们都是穷苦人，家里都没什么钱，一个个都避开高欢的目光。
忽然小德子噗通一下跪地，小妍也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小德子磕头哀求道：“叔叔婶婶，大伯大妈，哥哥姐姐们，求求你们帮帮我家吧！钱我一定还上。”
邻居们看见两人可怜，都是叹息不语，高欢见此大吼一声，“你们难道愿意看见，小德子家破人亡，看见这么小的女孩，被恶霸糟蹋！大家借的钱，小德子还不上，我替他还。”
马老大眼睛一瞪，“嘿。你这汉子，谁是恶霸，我他娘的可是正经商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可不要污蔑我！”
现在毕竟与以前不一样，高欢曾经进行过几次严打，各地的恶霸和地痞流氓，不是被枪毙，就是送去北岭省修铁路去了。
此时地方上的黑恶势力，几乎都转入地下，用正当营生做掩护，没有谁敢公开声称，自己就是恶霸了。
邻居们虽然不认识高欢，但是见他一下拿出两百多块，应该是个有能力的，便逐渐打消了疑虑。
这时安红忽然走进来，“我这有二十块。”
高欢有些震惊和感动，果然特殊行业来钱块，同时他没想到一个风尘女子，居然能这么仗义。
马老大不禁恶狠狠瞪了安红一眼，其它邻居见此，也纷纷一块两块，一角五角的凑钱，可是无奈都穷，最后还差二十多块。
马老大见此，露出得意的笑容，“一群苦哈哈，给老子这装大爷。”
他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声豪气的大喝，“还差多少，剩下的我来给。”
“是大牛哥回来了！”
“大牛回来了。”
第1541章朋友你听过《资本论》吗
一名精壮的汉子，领着一群人进来。
这汉子正是小德子口中的大牛哥，是矿上的矿工，为人仗义，在工人中很有威望。
马老大这样的恶霸，对于大牛也有丝忌惮。
邻居们看见大牛回来，给他让开一条道，然后站在他的身后，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
马老大皱起眉头，“李大牛，你也要插手。”
李大牛看了马老大一眼，冷声道：“你一个放高利贷的，还管是谁把钱还完吗？”
马老大闻语，黑着脸，“好，那你们凑吧。”
李大牛身上其实也没多少钱，不过跟在他身后的工人，不用他说话，便纷纷掏钱，凑足了二十多块。
高欢看见李大牛身后，跟着一人，却是他的侍卫，知道是保龙组的人，有意接近李大牛，便也没有声张。
这时钱凑齐，交给马老大，马老大只能在众人的围观下愤愤离去。
邻居们见着马老大离开，不禁发出一阵欢呼。
马老大出了院子，听见里面的声音，回头向里面看了一眼，“哼，让你们得意，敢得罪我，有一个算一个，我老马一定让你们好看。”
在马老大离开后，小德子和小妍又跪在地上，给高欢和大牛等人磕头。
高欢连忙把兄妹两人扶起，“去照顾你娘吧。”
李大牛则打量高欢，很欣赏抱拳，“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高欢笑道：“我叫赵德胜！”
“我叫李大牛，这是孙拴柱，张贵，我们都是矿工。”李大牛给高欢介绍着身后的人，“这是我刚认识的兄弟曾保龙。”
高欢微笑道：“很高兴认识诸位。”
“赵兄弟能帮小德子，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李大牛很欣赏高欢，扭头吩咐媳妇道：“婆娘，准备几个硬菜，再去打五斤白干，我要同赵兄弟喝一场！”
盛情难却，高欢也想认识这些工人，希望了解更多底层的情况，不过高欢已经很多年不喝酒了，这帮工人身强力壮，高欢未必喝得过他们。
当下高欢抖擞精神，来到李大牛屋内，他们邻居家搬来桌椅，将两个方桌一拼，各人便围着桌子，坐在高板凳上。
李大牛的媳妇，是个三十多岁，很能干的妇人，招呼几个邻家妇女帮忙，没一会儿就开始上菜。
李家也不富裕，可李家媳妇却忙活出一桌菜，各人就着油炸花生米、炒鸡蛋、煎豆腐，便吃了起来。
刚才众人一起帮助了小德子一家，几口酒下肚便亲近起来。
李大牛道：“赵兄弟，我们正式认识一下。我李大牛，池州人，今年三十七，在矿上当个领班。”
坐在李大牛旁边一个汉子，遂即道:“我张贵，今天三十，湖广人，来池州这边打工，也是个矿工，正跟着大牛哥干。”
高欢道:“我赵德胜，今年四十一，河南人，来这里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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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牛端起酒杯，“这里赵大哥你虚长我们几岁，以后你就是老大哥，我是二哥。今天高兴，我们喝！”
当下各人滋溜一口，好不快活，李大牛问道:“赵大哥，你寻亲戚寻到没，莫非你是小德子亲戚？”
高欢摇了摇头，“我二叔家，战乱时到南方逼祸，前些年收到消息，听说在池州这边，我便过来寻找，不过他们好像已经搬家了。”
李大牛开解道:“赵大哥，暂时没找到也没关系，你就先在这里歇着，慢慢找！”
高欢笑道:“那个不成，我的盘缠已经用完，得找个活计。对了，大牛兄弟，你在矿上做事，上面还招人么？”
李大牛看了看高欢一眼，他能够看出来，高欢不是干体力活的人，于是道:“招人是招人，不过那里特别苦，薪水也不高！而且，我正运量着和兄弟们罢工，与东家谈条件哩！”
高欢眉头一挑，“罢工？”
李大牛有些神秘道:“不错，就是罢工！”
张贵道:“自从矿场被朝廷卖了之后，我们得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现在我们在矿上工作，官府根本不管我们，东家便不断增加我们得工作时间，还压低我们得工钱！”
李大牛接过话头，“上个月，东家给的工钱，已经低于了劳工法的最低工资！所以我们要罢工，要求东家按着劳工法，让我们有休息的时间，给我们加工资。因此我现在不能介绍你去矿上！”
高欢有些欣慰，这些工人们正在觉醒，知道争取自己的权利。
不过他们不知道，朝廷上已经有人，接受商人的游说，要废除劳工法了。
按着现在的规矩，高欢不能阻止，他们提出议案，因此高欢也需要工人们的力量。
高欢道:“这些商人，现在越来越不当人。大牛兄弟，你们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我愿意帮忙！”
李大牛忽然问道:“赵大哥你听说过《资本论》和《无产阶级》吗？”
高欢就是这两本著作的作者，不过他是用笔名发出去的。
现在这两本书，都被公民党政府，列为禁书，不过高欢有渠道，还是印了一些，希望有人能够发现。
高欢听李大牛这么说，知道他肯定是知道这两本书，心中不禁有些高兴。
看着李大牛要安利自己的表情，高欢点了点头，“知道一些，曾经看过一点！”
李大牛眼前一亮，离开作座位，翻出两本快被翻烂的书籍，有些期待道:“赵大哥，你识字吧！能不能给我们说一说，上面讲的啥内容？”
李大牛明末时出生，不是隆武朝降生的一代，所以没机会接受教育，只是在国营矿场上班时，参加过扫盲班。
他认识的字不多，只能看个大概，见高欢说看过，便想来是识字的，所以希望高欢能够给他读一读。
高欢遂即接过来，“当然没有问题！我读过几年私塾，可以读给你们听一听。”
李大牛大喜，他最近才得到这两本书，可是自己却认不全字，读起来比较困难，许多地方都不理解。
他有个儿子，倒是认字，不过现在并不在家，而是在府里读技校，很少回家。
一时间，各人酒也不喝了，都围着高欢，听他读起书中内容。
第1542章积极参政
高欢给人他们读了两本书，当然出于自身的位置，高欢对于书的内容，是有所删减和改动的。
他希望借鉴一些，对自己有用的思想，走出一条新的道路。
李大牛这次算是找对了人，没人能够比高欢更加了解书的内容，所以让他解说和阅读，是最合适不过的。
“资本会倾向于获得更多的剩余价值，而无产者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资本家的仁慈和道德上，必须联合起来，积极参与政治，影响法律制定，来获得公平分配的机会！”
李大牛等人听得入神，他提问道:“可是，我们都是普通百姓，怎么积极参与政治？而且那些官老爷，会允许我们参与政治吗？就这两本为我们说话的书，还被官府禁了。”
高欢听出他对朝廷的不满，而这对高欢而言，这不是一个好苗头，于是沉声道:“大牛，你要明白，现在执政的公民党，并不能完全代表官府。”
李大牛疑惑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高欢解释道：“公民党只是这届的执政党，你们想想此前，李阁老和堵阁老执政时，大家的日子是不是还不错。”
李大牛颔首，“那时候确实不错。”
“这就对了。”高欢道：“朝廷是皇帝和天下子民的，无论是李阁老、堵阁老，还是现在的陈阁老和黄阁老，都只是一个管家而已。他们干的不好，是可以被换掉的。”
张贵道：“皇帝老儿，怎么不继续让李阁老，堵阁老执政，选个黄阁老上台，可把我们害惨了。”
这一年多来，变化确实大，商人巨贾，赚得盆满钵满，而百姓的收入却没增加，反而减少了。
社会的财富，迅速的像少数人手中集中，造成贫富分化，甚至制造了不少垄断寡头。
曾保龙听了这话，都不敢去看高欢的神情。
高欢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将自己称为皇帝老儿，这说明在公民党执政后，底层百姓对政府和皇帝，已经相当不满了。
百姓对公民党不满，高欢是能够接受的，因为高欢也不喜欢他们，可是对自己不满，高欢就不能接受，觉得有些冤枉了。
这一年来，他战争都很少关注，心思全放在怎么治理国家。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普通百姓的见识有限，而且千年来统治者都很少想过开启民智，所以百姓对很多事情，都只能看见表像，甚至容易被人误导。
现在他们并不能理解高欢，不知道资产阶级的力量，已经相当强大，渗入朝野，高欢不得不进行一些妥协，否则他们很有可能走上资产阶级革命的道路，而高欢不想像路易一样被送上断头台。
高欢这些年，大力开办学堂，推行义务教育，就是为了开启民智，让他们不容易被懵逼，不容易被人欺骗。
高欢解释道：“皇帝也是没有办法。公民党是一个资产阶级性质的政党，他们代表的是资产阶级的利益，所以行为和政策都会偏向商贾。这种局面未必是皇帝愿意看见的。毕竟，对于皇帝来说，虽说商贾和普通百姓，都是皇帝的子民，可是普通百姓是占据多数的。皇帝是不愿意，看见商贾来欺压百姓的，他肯定是希望工人能够获得好的待遇，商人也有钱赚，所有人都其乐融融。现在的问题是，公民党在朝野一家独大，他们打破了平衡，把堵阁老选下台，控制了朝廷，皇帝想要帮忙也没办法，所以我们要参与政治，同公民党竞争，让我们的人能够在朝廷说话，皇帝自然会站在我们一边。”
李大牛等人似懂非懂，曾保龙却为高欢不平道：“就是，皇帝陛下也不愿意看见他们欺压百姓。若是百姓被逼造反，他们到了新朝继续当官，继续做生意赚钱，而皇帝陛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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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牛点了点头，“这么说，就是皇帝被那帮商人给架空了，难以帮我们说话，所以才有哪些人压榨我们。”
高欢颔首道：“所以工人、农民和普通市民，应该团结起来，参与政治，成为政府的主人。”
李大牛挠挠头，“问题是，我们也不懂政治，怎么参与。”
高欢目光扫视众人，“资产阶级有他们的政党，我们工人、农民和普通市民，也要有为我们说话的政党。”
李大牛等人听后，有些激动起来，“赵大哥，你是说我们也能够进入政府管理国家？”
高欢道：“按着现在的规定，我们是可以组织一个政党，参与政治的！”
高欢同李大牛等人说了大半夜，两本书却只读了一小半。
李大牛道：“今天就在这到这里吧！明天我们再听赵大哥继续读！”
高欢也累了，微笑着合起书，残破的封面上，有一行小字，“赵德胜著”。
高欢随即起身，准备去小德子屋里睡觉，不过李大牛却叫住他，“赵哥，你就留着和我睡吧！这里宽敞！”
小德子那里确实太小，而且已经后半夜，说不定已经困了，高欢便点点头，跟着他进了房间。
李大牛收拾了一下，“这是我儿子的房间，他在府里读技校，学的是冶炼，一年也就回来两个月！”
高欢见他把床铺好，以为他要离开，去他媳妇儿屋里，没想李大牛直接脱了衣服，坐在床上，拍拍床，“今晚我和你困，我们两个再聊会儿，你再给我说说组党的事情。”
当年高欢也很希望拉着别人和他睡觉，李岩、高名横、甚至宋献策他都睡过，目的自是创业阶段，拉拢人心，抵足而眠，增进感情。
不过，后来高欢就不太喜欢同人困了，主要是当了皇帝，不太安全。
见李大牛已经躺下，高欢便也只能脱了外套和衣而眠。
两人在床上，又聊了会儿，到四更天高欢才入睡。
次日一早，李大牛便早早起床，带着兄弟去了矿上，高欢睡到日上三竿，才从房间出来。
这时小妍已经给他准备了洗脸水，还有早餐，“叔，您先洗脸，我给您把粥端过来！”
昨天高欢帮了她们家，小妍这时感谢他的恩情，高欢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洗了脸喝了粥，顺便询问了一下她母亲的病情。
两人正聊着，小德子却忽然跑回来，忽然闯进门，“赵叔，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