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父母
事情果然如白蓉萱所料,等唐学茹一路小跑着紧赶慢赶地跑到唐老夫人的房门前时,唐学萍已经原原本本地将她做的好事向唐崧舟如数汇报了一遍。
辛苦了一天的唐崧舟听说之后果然怒火中烧,沉着脸问道,“学茹那丫头呢?”
一抬头,刚巧就看到了慌慌张张鬼鬼祟祟的唐学茹。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好了伤疤忘了疼,才消停了两天,你这个惹祸精就又不安分了。”
黄氏见新姑爷也在,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唐崧舟也不想当着女婿的面教训小女儿,唯恐让女婿轻视了自己的长女。他沉着脸站起身,对唐老夫人道,“儿子去趟书房。”
唐老夫人点了点头,对唐学茹投去怒其不争的眼神。
唐学茹吓得一缩脖子,大声道,“今天的事情跟我无关,我也是受害者呀!”
“给我住嘴!”唐崧舟厉声喝道,“你再多一句嘴,看我怎么收拾你!”
唐学茹一个激灵,像只受了惊吓的鹌鹑一般,哆哆嗦嗦地向黄氏投去了求助的目光。黄氏心痛无比,却硬着心肠将脸转了过去,故意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唐崧舟起身走了大门,冷声道,“你跟我来。”
说罢转身就走,唐学茹向屋内人的看了一圈,却发现没一个人愿意帮自己说话,她心急不已,脑海里飞快地想着脱身之计,就听唐崧舟忽然道,“磨蹭什么?还不跟上来?”
吓得她顿时头脑空空,一时间什么也想不到,只能乖乖地跟了上去。
黄氏望着女儿的背影,担心地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总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我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
唐老夫人道,“茹姐儿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她出生的时候家里的日子已经渐渐好了起来,大家对她难免就有些放纵宠溺。她上有父母疼爱,下有兄姐护持,自小到大没什么受过什么磋磨,性格不免就有些跳脱张扬,常常做一些不计后果的事情,大家都觉得她小,每次犯了错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舍得让她吃苦头,这才把她的性子骄纵的无法无天。如今她年纪大了,却还像个两三岁的孩子一般没长进,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呢?孩子出生的时候都像匹白布一般,染上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孩子能长成什么样,终究还是要看家里如何教养。我看再这样放纵下去,她就越发不成样子了。等将来成了家,她自己的日子难过不说,还会让人觉得我们唐家人无能,不会教养后人,把一个好好的孩子养成了这样,这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黄氏当着女婿的面羞愧地无敌自从,“都是我的错,没有把孩子教好……”
话未说完,就被唐老夫人轻飘飘地拦了下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怀胎十月含辛茹苦地把她生养下来,对她便已是天大的恩情了。要不怎么古人说子不教父之过,却没有说是父母之过呢?这为人母亲的,哪舍得狠下心来管教子女,恨不得藏在怀里哄一辈子才好。古往今来男女分工明确,男主外女主内,教养子女的事儿不归咱们管,就算是有错,也是崧舟做得不好,整天只知道扯着嗓子嚷,孩子们见了他虽然害怕,但转过身来该怎么样还是怎样,可见这办法归根结底就不对。你不用插手,且看他如何处置茹姐儿吧。”
黄氏点了点头,满面担心之色。
唐老夫人见状安慰道,“茹姐儿这个性子不管教铁定是不行的,这次你不要心软,要是不把这孩子的性子扳过来,你着急上火的日子在后头呢。”
黄氏郑重地答应了一声。
张自力在一旁尴尬地说道,“都是我惹出来的事,好端端地去渡头做什么?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祖母和岳母只管责罚我,正好也让我长个记性。”
黄氏怎么看这个女婿怎么顺眼,哪舍得责罚他,闻声立刻笑道,“这件事儿跟你没关系,你这傻孩子千万别往自己的身上揽。你带去了这么多人,怎么别人都好生生的,偏偏就她惹出了事儿?可见归根结底就是她的责任,你就不要帮她说情了。”
唐老夫人也道,“我们都知道你是好孩子,这事与你无关,千万不要自责。你和萍姐儿如今已经成了家,将来也是要做父母的人,这件事儿何尝不是给你们敲了个警钟?以后为人父母的教育子女,心里也要有个算计才行。天底下没有坏孩子,只有不负责任的父母。你们想想江耀祖那个败类,他出生的时候也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婴儿,只是摊上了江会长夫妇那样的爹妈,最后才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个结果。为人父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你们两个还年轻,正好趁着这功夫仔细地琢磨琢磨我的话。”
唐学萍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张自力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多谢祖母指点儿,我记住了。”
唐老夫人满意地笑了笑,“天色晚了,你们外出了这么久,想必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已经开始担心了。今天就不留你们在家里吃饭,早些回去吧,也省的家里的长辈惦记。”
张自力见唐老夫人都这样说了,携着妻子的手站起了身,向唐老夫人和黄氏告辞离开。出门前李嬷嬷道,“张小姐在蓉萱小姐的屋子里呢,头前儿这里人多,蓉萱小姐特意让小圆过来知会了我一声,我这就去请人。”
张自力感激地向她道谢,李嬷嬷却连称‘不敢当’,快步去了白蓉萱的住处。
白蓉萱正在和张芸娘说着养花得心得。
说起自己擅长的事情,张芸娘的话也多了起来,一步一步细致入微地教着白蓉萱如何照顾花卉。
原来花的品种不一样,照顾的方式也都不同。就比如浇水的频率,喜阳还是喜阴……
白蓉萱没想到养花还有这么深的学问,佩服不已地说道,“你可真了不起,居然知道这么多的东西。”
张芸娘被夸得不好意思,“我也没别的本事和爱好了,平日里就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所以对它们的习性也都略知一二,要说了解是不敢当的。”
正说着,李嬷嬷过来请人。
张芸娘起身告辞,白蓉萱亲自送她去了正门口与张自力唐学萍会合,眼看着他们一家子坐着马车走了,她这才转身问起李嬷嬷,“学茹那边怎么样了?”
李嬷嬷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样,老爷把她叫去书房了,少不得又要挨一顿教训。”
第四百五十二章·责罚
白蓉萱也觉得发愁,这个唐学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些呢?
她要是个男人,说不定凭借着这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真能做出一番惊天伟业来。可她是个女孩子呀……名声要是传出去,谁家敢要这样的儿媳妇?
房盖还不给你掀过来?
她和李嬷嬷一同去了唐老夫人的屋子。
唐老夫人见到白蓉萱,温柔地笑着问道,“张小姐走了?”
“是。”白蓉萱点了点头,乖巧地走到唐老夫人身边坐了下来,“和姐姐姐夫一同走的,大约还约了年后再见呢。”
“怎么样,把你也吓坏了吧?”唐老夫人眼神慈爱地说道,“渡头那边本身就乱糟糟的,今天抢明天偷的,所以自小到大家里人都不许你们跑去那边玩,这回知道厉害了吧?好在有惊无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要是磕了碰了的,家里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心疼呢。”
白蓉萱道,“要是被偷了别的东西也没什么,主要是那个项圈意义非凡,又是祖母您给学茹的,所以她舍不得,非要拿回来不可!”
唐老夫人道,“真是两个小傻瓜,在祖母眼里,你们两个可比什么项圈贵重多了。祖母把你们当成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养大,可不想看你们受一点儿罪。何况都是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较这个真做什么?给他就给他了,祖母还有别的好东西留给你们呢。”
黄氏也在一旁道,“那些人明着抢暗地里偷,都是些在刀尖上舔血生存的人,要是真发起狠来,他们可不管你们是男是女,一律下死手。你们是玉器他们是瓦硕,没必要硬碰硬。”
白蓉萱懂事地点了点头。
唐老夫人道,“也是你们两个运气好,命中有贵人帮扶,要不是李公子刚好仗义出手碰上了,今天这件事儿还不知道要闹成哪样呢。我这心啊……只要一想到这些可能会发生的可怕事情就乱跳个不停。祖母年纪大了,可经不住你们这样吓,要是再有两次,我也不用活了。”
白蓉萱看着唐老夫人头上的白发和满是皱纹的脸颊,愧疚地说道,“都是孙女的错,让祖母也跟着担心了。”
黄氏无地自容地说道,“你是好孩子,这件事儿跟你可没什么关系,要说错也都是学茹的错。这孩子……我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只盼望她能快点儿懂些事,我们也能少操点心。”
“一点点来吧,这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改变的了的。好在茹姐儿的本性不坏,只要稍加点播,终不会酿成大错。”唐老夫人想了想,对黄氏和唐学荛道,“这次的事儿又欠了李家好大一个人情,回头记得备份礼亲自送到李家去道声谢。”
唐学荛想到每次去李家送礼时对方冷淡敷衍的态度,便有些不大想去,“祖母,用得着这么上赶子吗?您是不知道,别看李家如今的当家人李毅年纪不大,但派头却不小,惯会用鼻孔看人,何况他的口碑名声也不怎么样,我们家还是不要和他过多来往了。”
唐老夫人却道,“礼多人不怪,他人品如何暂且不论,这几次出手帮忙,可全都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看人不能单靠外在,要走心才行。以后你接手家中的大小事务,就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好人也有,坏人也在其中,可不能全凭着自己的喜好来决定谁该结交谁不能结交。有些人在别人眼中是坏人,但却一直在帮你的忙,那你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唐学荛被问得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唐老夫人笑道,“好坏说起来轻松,却和黑白一样,是世界上最难定论的事情。你年纪轻,有些事不要人云亦云,要自己去体会感受才行。”
唐学荛受教地点了点头,“祖母,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会好好想一想的。”他放下心中的芥蒂,和黄氏商量着要准备什么礼物送去李家好。
黄氏琢磨道,“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这礼物自然不能太轻,不然就按年节礼准备吧。”
母子二人正在研究,崔妈妈快步走了进来。先前黄氏悄悄吩咐她去书房那边盯着,看看唐崧舟是如何处置唐学茹的,她也担心丈夫盛怒之下下手太狠,回头再把女儿打伤了。
“怎么样?”黄氏迫不及待地问道。
崔妈妈道,“夫人放心,老爷没有动手。”
“什么?”黄氏颇为意外,不安地向唐老夫人望去。
唐老夫人了解儿子的性情,对待子女的要求非常严格,所以几个孩子自小就十分怕他。以他的脾气,这次唐学茹落在他的手里,旧账新账一起算,肯定要挨一顿板子才能完,可这没有动手又是什么意思?
崔妈妈不安地道,“老爷罚了茹小姐禁足,说是过年也不让她出门,也不许人去探望,就是夫人和蓉萱小姐也不行,除了春桃近身伺候之外,谁也不许去看她一眼,否则立刻就撵出家去。”
“我……我也不能去?”黄氏非常地震惊,“那老爷有没有说禁足到什么时候?”
崔妈妈摇了摇头,“老爷没有说,看样子是要往长了拖。”
黄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学茹才出来几天,这就要被关起来了,她怎么样,有没有闹腾?”
崔妈妈道,“茹小姐哭得像个泪人一样,再三保证说不敢了,以后一定懂事听话,做什么事之前都会三思而后行。可是老爷却说她这样的保证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就像做生意最讲究诚信一般,她每次犯错都会保证,可一转过身来就把自己的话忘得干干净净。老爷还说……要是认他这个父亲,就什么也不用说了,回房间去仔细地想想家里大人这些年在她身上操得心,要是觉得委屈,这就可以离开唐家自由自在的去生活,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再有人插手干涉,他也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茹小姐听了之后,自己回了房间,春桃正在那边伺候呢。”
黄氏担心极了,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六神无主地向唐老夫人望去,眼神中全是求助。
唐老夫人淡淡地说道,“既然崧舟已经做了决定,大伙按照他的吩咐办事就行了。回头都跟自己身边的人打声招呼,有事没事不要去茹姐那里,免得坏了崧舟的一番苦心。崧舟这也是无奈之举,全是为了茹姐的将来,我们也要体谅他的心情才是。”
黄氏含着泪点了点头,“可这过年……”
唐老夫人道,“只要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的,在哪不是团圆?就让茹姐在自己房里过个年吧,好好磨一磨她的性子,也盼望她受了这样的教训,能体会到父母的一番苦心。”
黄氏无奈地答应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送礼
黄氏嘴上不说,心里却对丈夫颇有怨言,觉得这次的责罚实在太重了,哪有不让孩子过年的道理呢?唐学茹又是个爱热闹的性格,这就像剪去了鸟儿的翅膀一样,只会让它生不如死。万一把孩子憋出病来,到时候可怎么是好呀?
黄氏一夜没有睡好。
身边的唐崧舟也是一夜无眠,第二天天还不亮,两个人就都坐了起来。唐崧舟道,“你是不是怪我罚得太重了?”
黄氏道,“我知道你是为学茹好,自然不敢怪你,可……”
唐崧舟道,“我何尝不心疼自己的骨肉?可这个时候对她宽容,那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呀,这件事儿你就听我的吧,总要让她涨点教训,知道该怎么办事才行,不然将来怎么办?我们两个总有老的一天,难道还能护着她一辈子不成?”
黄氏叹了口气,“这孩子……也不知道上辈子和我们有多大的仇,这辈子讨债来了。”
唐崧舟微微一笑,“学茹虽然闹腾了一点儿,但本质不坏,只要好好教养,一定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也怪我们对她太过溺爱,小时候顽皮犯了错,充其量也就是板着脸教训一顿便完,长此以往便让她越发胆大,总觉得无论犯下什么大错,父母长辈都能容忍,做事也就更加冲动不计后果了。”
黄氏道,“慈母多败儿,都是我不好。”
唐崧舟道,“你我夫妻一体,你的错便是我的错,我的错就是你的错,这是摘不干净的,你也不用往自己的身上揽责了。”
黄氏忍不住轻轻一笑,疲惫地道,“回头我让春桃多留心一些,要是看出哪里不对,你就赶紧把她放出来。本意是要让她收收心,以后办事的时候能够三思而后行,可不是为了改变她的天性,回头再把好好的孩子给憋疯了,那就得不偿失,我也不会跟你罢休的。”
唐崧舟点了点头,“知道了。”
从这一日起,唐学茹重新开始禁足生涯,而且和上一次相比,这次显得更加孤单冷清,连白蓉萱和黄氏也不能过去探望,唐学茹只能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躺在房间的床上抹眼泪。春桃每日把她的情况转述给崔妈妈,再由崔妈妈向黄氏和唐老夫人禀告。唐学茹只在床上躺了三天,之后便开始裁纸写字打发时间。
黄氏稍稍松了口气,和唐老夫人说道,“我还怕她拗着性子一直躺到过年呢。”
唐老夫人道,“可见学茹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只要我们这些做大人的认真管教,她一定会更加懂事的。”
黄氏放下心来,开始安排起过年的事情。
这中间唐学荛再次代表家里给李家送礼。
李家的门房依旧是那副趾高气扬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模样,“怎么又是你?你们唐家好东西多到使不完是不是?老往我们李家搬什么?当我们家日子过不下去,来接济的吗?明白告诉你吧,我们家主才不稀罕你这堆破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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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事先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任谁听了这么难听的话也会不悦。饶是唐学荛性子温和,也忍不住气得脸色通红。他板着脸道,“这是家里为了感谢李公子仗义出手帮忙备下的礼,既然李家不稀罕,那就扔在大街上分给穷苦人好了,只当是李公子做好事,老天爷也会保佑他升官发财,前程似锦的。”
一番话怼得门房说不出话来。
刚好小乙子准备出门办事,一见到唐学荛眼睛顿时一亮,转身就往内院跑。
李毅正一边喝着茶一边翻着账本。如今到了年底,家家商铺都要对账。李毅因为之前忙着打听江家在上海的情况,自家的账本就看得比较晚。他又是心细如发的人,每笔账都看得认认真真,发现了错处还要把掌柜的拎过来问上几句,答得上来得还好,要是那些做贼心虚说不出话来的,李毅便让他照着原样添置上,要不然的话,掌柜这一家子人怕是过不了消停年了。
这些掌柜的多半都是跟了李老爷多年的老油条,之前还仗着李毅年轻总想蒙骗他,可打过两次交道之后,便发现李毅虽然年纪不大,但办事老城不说,而且心狠手辣,可比李老爷厉害多了。但总有那不怕死得想要浑水摸鱼,觉得李毅虽然聪明,却也未必能面面俱到,就想钻个空子。
没想到被李毅抓到了现行。
掌柜的只能赔罪喊屈,回到家典当东西,将账面补平了。
李毅看到一半,抬眼见小乙子去而复返,诧异地问道,“怎么回来了?”
之前自己刚吩咐他继续和渡头帮派的人走动,想办法打听到江家的消息。李毅始终觉得江家这件事儿不会这么简单,后头还有风波,既然不想为人鱼肉,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知道对方的举动,这样也能在危险来临之前想出应对之策。
小乙子笑嘻嘻地道,“家主,您猜我在家门口碰上谁了?”
李毅不太感兴趣地问道,“谁?总不会看到江会长父子了吧?”
“什么呀!”小乙子摆了摆手,“要是看到他们,我会这么高兴吗?”
李毅心中一动,“该不会是唐家的人又来送礼了吧?”
小乙子佩服不已地向他竖起一根大拇指,“家主,您这也太聪明了,干脆去天桥底下给人算命得了,肯定比现在赚得多。”
李毅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皮子又紧了,要不要我帮你松一松?”
小乙子情不自禁地退后了一步,“不用了,我最近挺好的。”
这个唐小姐也真是的,之前自己明明告诉过她不要再送东西来的,怎么就是不肯听呢?
还是她根本就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里?
李毅不痛快地问道,“来的人是谁?”
“是唐家的大少爷。”小乙子内心深处又补充了句——您未来的大舅哥!
“他啊……”李毅不太感兴趣道,“就他一个人吗?”
小乙子瞪大了眼睛,“您难道还想让唐老爷亲自登门道谢呀?”
那可是您未来的老丈人,您受得起吗?
李毅心里想的却是小丫头忘恩负义,自己帮了那么大的忙,她难道不该当面向自己说句谢谢吗?
那可比什么礼物都贵重。
李毅叹了口气,“请唐少爷进来喝茶。”
小乙子微微一愣,没想到李毅会这么客气。他答应了一声,一路小跑着去了大门口。
唐学荛正安排着家里人往下抬礼物,李家门房的人却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好戏,没一个人上前帮忙的。
这群饭桶,一点儿忙帮不上还只知道拖后腿!等将来唐小姐嫁给家主做了当家主母,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他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唐少爷,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快请进屋里喝茶……”
第四百五十四章·不敬
小乙子是李毅身边的红人,是个能说得上话的,非常得李毅的信赖,有什么事都把他带在身边不说,对他也格外得宽容。有些玩笑话小乙子还能说上几句,要是换了别人,只怕李毅当场就要撂脸子。
跟随李毅多年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人脾气阴阳怪气的,要真触到了他的霉头,肯定要挨一顿教训。
门房的人也都是些见风转舵的势利小人,眼见着小乙子这样的红人都摆出这样低的姿态来,他们立刻意识到了风向,一个两个地跑上来伸手帮忙,对唐家的人也表现得格外亲和。而且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唯恐帮不上什么忙,回头会被李毅单拎出来杀鸡儆猴。
唐学荛看到眼前这一幕,更不喜欢李家的为人了。他淡淡地对小乙子道,“当日承蒙李公子出手相助,帮小妹从歹人的手里抢回了项圈,家里的长辈感激莫名,特让我来送些礼物道谢,礼物虽轻却是我们的一番心意,还请李公子不要嫌弃才好。”
小乙子笑着道,“瞧您说的,怎么敢呢?唐少爷快请进去喝杯茶……”
没等他把话说完,唐学荛便摆了摆手,“我就不进去了,家里还有一堆的事儿等着我呢,劳烦小哥替我向李公子道声谢吧。”
唐学荛的表情有些冷漠,隐隐透着几分不快。
小乙子大概能猜到他的心意。
门房这些狗东西欺软怕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刚刚肯定没说什么好话,他回头肯定要跟家主好好地告上一状,最好把这些狗眼看人低的饭桶全部清出去另换一批。
小乙子笑着道,“我是个做下人的,又蠢又笨,话都说不利索,哪敢擅自在中间乱传话呀!这万一要是传错了一句半句的,让人曲解了意思,我就是有一万条命也不够死的。还是请唐少爷进去略坐一坐,有什么话也好当面说。”
就这嘴皮子还说不利索?
他要是不利索,世上就再没有会说话的人了。
唐学荛听着十分好笑,态度却十分地坚决,“不了,李公子也是个忙人,没得为这种小事劳烦他。好在大家都在杭州,彼此也算近邻,改日我再登门拜访,与他好好聊一聊。”
小乙子有点儿傻眼。
这个唐少爷怎么这样不识抬举?
他忍不住瞥了唐学荛一眼,只见唐学荛神色清高,眉宇间透着几分不快。
小乙子也是个聪明人,立刻便反应了过来。
如果李毅真的将唐学荛当做客人一般敬重的话,以彼此二位的身份,李毅就该亲自出门来迎接才对,哪有让个下人小厮出来传话的?李毅也只比唐学荛的年纪大几岁,又不是什么长辈,这样做难免有轻视之意。
小乙子脸色不免有些讪讪的,他涨红了脸说道,“唐少爷千万不要责怪,我家家主因为前日帮唐家小姐抢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脚,最近一直不能出门,所以才命我出来迎接,可没有半点儿不敬的意思。”
唐学荛听后脸色一变,“扭伤了脚?严重吗?”
当然……并不算严重。
小乙子一提到这个就想笑。
按理说李毅的身手也十分不错,对付几个帮派里的小喽啰还是不在话下的,而且他少年时出手又狠又准,基本上中了招的人一时三刻起不了身,道上的人都有点儿怵他,背地里叫他‘拼命三郎’。只不过近些年李毅的手底下网罗了一大批手下,许多事便不用他亲自出手去办了。何况李毅也不打算一直在刀尖儿上舔血,他更想带着这些信任他的人过上太平的好日子。
谁愿意每日风里来雨里去,出门的时候还平平安安的,等回来的时候却不知道是不是缺胳膊断腿地提心吊胆?
小乙子早就过够了那些打架斗狠时刻准备与人拼命的日子。这也是他为什么对李毅忠心耿耿的原因,就因为李毅愿意伸手拉他一把,把他从黑暗的地狱中救回到正常的世界中来。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李毅近些年很少与人动手了,那天事情突发,他关心则乱,也顾不得招呼手下的人,自己独自一人追了上去。大概是太久不动筋骨,他居然不小心扭伤了脚,只是当着唐学茹的面儿不愿意展现出来,所以一直咬着牙把她送到张自力的手里,这才迫不及待地告辞了。
而一直叽叽喳喳说话的唐学茹居然也没有发现端倪,等李毅回到家挽起裤脚一看,脚脖子都已经肿得像馒头一样高了。
小乙子立刻吩咐人去请跌打师傅来,又亲自拿了药油替李毅揉脚。
李毅也是够狠,期间一直面无表情,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看得小乙子目瞪口呆,诧异地问道,“家主,你不疼吗?”
“疼啊!”李毅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你手劲儿这么大,我能不疼吗?”
小乙子更觉得惊奇,“那你为什么不叫?”
李毅哈哈一笑,“我为什么要叫?难道只要我叫了,脚上就不疼了?既然还是照样疼,那我叫不叫又有什么关系?”
小乙子听得一脸懵逼,“那……我下手轻一点儿。”
“不用。”李毅淡定地说道,“不揉开了只会一直疼下去,你只管下手不用管我,我也没那么娇贵。”
接连揉了两天之后,李毅的脚伤已经好多了,只是年关将至,江家这棵大树一倒,三江商会如今已是岌岌可危,商会的元老们知道李毅是个有勇有谋的狠角色,而且当初和江家关系匪浅,所以总是隔三差五地登门拜访,向李毅寻求解决的办法。
李毅又不傻,没有合适的筹码,怎么可能像个愣头青一样有什么说什么?
这些元老们手握着商会会长的位置不肯给,偏偏还要李毅利用威势扶大厦将倾,真当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呢?
李毅准备晾一晾他们,所以就趁着脚伤闭门谢客,最近一直没有出门。
这些事唐学荛闻所未闻,听说李毅为了帮唐学茹抢回项圈脚受伤了,顿时便有些紧张,脸色关心地问道,“有没有大夫来看看?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好好调养才是。”
小乙子脸上的笑意更明媚了。
唐家不愧是户老好人人家,原本还一脸地不痛快,可听说家主受伤之后,立刻便紧张起来。家主要是能娶了唐小姐,以后有了这样的岳家帮扶,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而且沾了唐家的光,家主有了孩子之后,李家的名声也会一点点开始改观,用不了多久李家就不会再像井底的烂泥一样受人鄙视,可以堂堂正正地过日子了。
小乙子想到这些,嘴笑得都要咧到耳朵根了,把唐学荛看得直发毛。
第四百五十五章·直接
小乙子收起心里的鬼主意,恭敬地对唐学荛道,“也不是大毛病,已经请过跌打师傅了,就让安心养着,每天早晚都用药油揉脚,说是把筋节揉开了就好了。”
唐学荛点了点头,立刻道,“既然如此,也顾不得打扰不打扰了,我说什么也要去探望一下,顺便当面向李公子道谢。”
小乙子在前领路,“唐少爷这边请。”
两人一路穿堂过院地来到李毅的住处,只见院内陈设的非常简单,清一色的石砖铺路,屋檐下种着一排高高的芭蕉,其他别无装饰,只在远角摆着一些平时练武用的木桩和沙袋。
唐学荛来李家送这么多次礼,每次都是送到门口就走,还是第一次进院。
望着眼前整洁干净却格外空荡的院落,他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这也太不像人生活的地方了吧?更像是寺院里高僧清修的住处。
小乙子灵机一动,得意地说道,“我们家主性格比较清冷,所以院子也没怎么布置!别看他经常出去走动,可也都是不得已得应酬,他从不沾花惹草的,这些年一直都是一个人,所以院子就显得格外空旷。”
原来是这样。
唐学荛听着不禁对李毅的印象大为改观。
他一直觉得李毅常年跟江家的人混在一起,肯定也是一路货色一丘之貉,没想到他在男女之事上倒还是挺洁身自爱的,这倒让他有些意外,也不禁对李毅刮目相看。
说话来到了房门口,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子药油特有的刺鼻味道。
小乙子低声禀告道,“家主,唐少爷来了。”
屋内传来李毅的声音,“请进来。”
小乙子领着唐学荛走了进去。
干净整洁的厅内也没什么装饰,除了桌椅之外便是只有两幅书画,李毅正坐在桌前,桌面上摆着厚厚的一摞账本。见到来人,李毅双手撑着桌面准备站起,唐学荛看到他挽着的裤脚下脚腕满是淤青,连忙道,“李公子快请坐,千万不要多礼,你这样反倒让我不安。怎么样,现在还疼得厉害吗?”
李毅还是站了起来,神色淡淡地说道,“没什么事儿,早前比这更严重的时候也多了,不要紧的。”说着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们坐下来说话。”
唐学荛本来还想客套一番,但见李毅这副样子,痛快地答应了一声,有些拘谨地坐了下来。
这一来两人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乙子眼疾手快地道,“我去沏茶来。”
李毅点了点头,等小乙子出了门,两个人又相顾无言,气氛一时间便有些尴尬。
唐学荛等了半天不见他开口,只好硬着头皮道,“多谢李公子当日出手帮忙,不但夺回了东西,还让小妹没有涉险,你的恩情唐家会记在心里的,如果他日有需要我们的地方,也请不要客气,直接开口便是。只要是我们能做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李毅听着微微一笑,“这是你的话,还是你们家长辈交代你的?”
唐学荛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有些不明所以地说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李毅面无表情地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唐家在杭州世居多年,我的名声恐怕也是早有耳闻吧?我声名狼藉,可算不上什么好人,你这样轻易在我面前许诺,就不怕我拿着鸡毛当令箭,让你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唐学荛完美想到李毅竟然会如此地直接,当着人的面便说起了这些。
他的名声自然是不好,从前唐学荛也有很多顾虑,不太愿意和这种人搅和在一起。
李毅见他没有开口,忍不住笑道,“怎么?这么快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吗?”
脸上虽然在笑,但眼神里却全是寒意。
唐学荛没想到他这样的直接,愣了片刻后才徐徐说道,“我……只是没想到李公子这样的直来直去,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你的名声我自然是听说过的,说你好的自然是有,但背后骂你的人也不在少数。我这些年虽然跟着父亲在茶叶铺子里忙活,但和人打交道的机会不多,又因为年纪轻,许多事自己也有些稀里糊涂的。不瞒你说,我之前一听说要和你打交道就有点儿打怵,而且你们家门房的人也都凶神恶煞的,每次来送礼我都觉得他们要开口吃了我。所以这次送礼的活又落在我的头上,我便有些不大愿意来。还是我祖母的一番话把我点醒了……”
唐学荛絮絮叨叨地把唐老夫人用来开导他的话说了出来。
末了,唐学荛微笑着道,“祖母跟我说完之后,我那夜翻来覆去地就在想这些事情,后来总算想明白了。不管别人怎么说你,你对唐家始终有相助之恩,作为唐家的人,我会一直念着这份恩情的。所以先前那番话并非胡说八道,而是出自我的真心实意,李公子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只管开口就是。”
李毅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没想到唐老夫人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也没想到天底下居然还有人愿意相信自己是好人。
他想到唐学茹再面对自己时表现出来的坦荡与绝对的信任,他的心里瞬间便暖融融的,说不出的畅快舒服。
小乙子送进茶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李毅道,“唐家世代经营茶叶铺子,对茶叶最是懂行。家里没什么好茶叶招待,这还是你上次送来的,只能厚着脸皮请唐少爷将就些了。”
虽然语气依然平平淡淡没什么起伏,但却带着几分令人舒适的亲和。
唐学荛没有感觉到,小乙子却感觉到了。他震惊地看着李毅,不知道自己出门这么会儿的功夫发生了什么,家主这么个见了谁都没有好脸子的人,居然能这样心平气和地与人说话,今儿这太阳是打北边升起来的吧?
要不是李毅横了他一眼,他就因为走神把茶都倒溢出来了。
唐学荛道,“这是今年的新茶,味道清香,最适合饭后喝了。”
李毅淡淡地道,“原来茶叶还分饭前饭后?我没那么多讲究,可见之前全都牛嚼牡丹,白白浪费了好东西。”
唐学荛却不以为意地道,“我这次给你送的礼物里,有家里准备的大红袍,品相很好,你留着午后喝,非常地提神醒脑,办起事来也能事半功倍。”
“好。”李毅笑了笑,紧接着便说起了正事,“刚刚唐少爷说让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告诉你,这话可当真?”
“当然!”唐学荛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怎么会言而无信呢?”
“那就好。”李毅神情一肃,态度认真地说道,“我还真有件事儿想要拜托你。你们唐家不是在上海有亲戚吗,能不能想办法让他们帮着打听一下江家最近的动作?我最近也一直在留神他们的动静,可江家隐藏得太好,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踪迹。白家是坐地户,家大业大人脉丰富,肯定比我这样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强!”
第四百五十六章·提醒
唐学荛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后,看李毅的眼神都变了。
这……这家伙……也太自来熟了吧?
虽然自己并不是拿话搪塞他,但怎么也没想到李毅居然会这样的不客气,而且开口就给自己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唐家和白家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个地步了?
唐学荛张了张嘴,表情十分地窘迫为难。
李毅见状,善解人意地问道,“怎么?唐少爷可有为难之处?”
唐学荛当然不会将自家的事情和外人细细道来,他只能故作淡定地问道,“江家既然已经搬走了,你还打听他们的下落做什么?杭州城少了这么一家败类,老百姓的日子可舒心多了。而且没了三江商会欺行霸业,大家的生意也好做了不少,可见江家离开是件天大的大喜事,前些日子还有商户放鞭炮庆祝呢,江家已经招人恨到了何种地步?”末了还不忘善意地提醒李毅,“我虽然不知道李公子为什么要和那种人家打交道,不过这时能摘出来也是好的,免得让人觉得和他们是一路人,平白无故地遭人嫉恨。”
李毅在内心深处摇了摇头,觉得唐学荛看着聪明,但也不过是流于表面,实际上并不是个多精明的人。不过他还是感受到了唐学荛的善意,原本已经浮上心头的轻视与不屑渐渐烟消云散,看唐学荛也顺眼多了。
李毅难得温和地解释道,“唐少爷,你是唐家的一根独苗,唐老爷的年纪大了,将来唐家的生意肯定要交到你手里的,以后和人打交道,总这么善良可是不行的。俗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情不会按照你的意愿来进行。正因为江家离开了杭州,所以才更要知道他们的下落。江家当初连夜跑到上海,做的可是振兴家业的准备,可现如今一点儿动静听不到,可见事情并没有按照预期的计划进行。江家这种人怎么可能甘于人后,只要一找到机会定要折腾出些浪花来不可,你说要是有朝一日江家做强做大,最先想要报复的人会是谁?”
唐学荛表情一僵。
唐家和江家已经撕破了脸皮,只怕在江家心里已经是不死不休的死敌。要是江家有朝一日飞黄腾达,那么第一个要对付的人自然就是唐家了。
江耀祖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唐家可是有责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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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江家一家人都是睚眦必报的小人,想指望他们放下屠刀是不可能的。
李毅见唐学荛理解了自己的话,暗暗点头,“唐少爷也是聪明人,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不瞒你说,自从江家离开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打听他们的消息。那天之所以会在渡头出现,也是为了从当地帮派的口中得知一些他们的下落。江家如今的日子很不好过,听说已经要沦落到典当东西维持家用了。”
唐学荛震惊地看着李毅,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清瘦高冷的人居然有如此缜密的心思。他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吧?
不过听说江家的日子艰难,唐学荛还是松了口气,“可见老天还是有眼的,像江家这样的人家,人不报天也会报的!”
李毅忍不住微微一笑,“唐少爷,你想问题还是太简单了些。依我说,以江家的为人处世之道,若是兴盛发达还好,有了更广阔的目标,像你我这样的小角色也就不放在眼里了,说不定还真会留我们一条生路。最怕的就是他们家道中落,穷困潦倒,要知道人被逼到了绝境之处,那便再没什么顾忌,做起事情来也就更肆无忌惮了。”
唐学荛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这个李毅……真是太厉害了些。
江家发展得好不会忘记与唐家的恩怨,江家发展得不好,对唐家的仇恨只怕会更加严重。
看来唐家的为人还是太老实了一些,以为江家只要搬走大家便相安无事了,今日若不是李毅出言提醒,等将来江家卷土重来的时候,唐家只怕连还手招架的余地也没有。
唐学荛想到这里,连忙起身向李毅躬身做了个长揖,“多谢李公子提醒,要不是你,我们还真就大意轻敌,忽略了其中的厉害。”
李毅笑了笑,指了指椅子道,“唐少爷不用客气,坐下来说话。”
唐学荛额头上泌出了不少冷汗,他面色惨白地重新入座,就听李毅道,“大家敞开天窗说亮话,我也不隐瞒你,当初和江家搅和一起并非是我本意,大家都是为了找条生路别无他法,至于帮江家助纣为虐自然有之,否则李家也不可能坚持走到今天。想必唐少爷在外也听说过不少李家的事情。当初我接手家业的时候,李家已是挂在悬崖边上岌岌可危,看热闹的人多,真心帮忙的人少,只要稍不小心就会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这个时候哪怕递过来一根稻草,我也会当作救命的绳索一般牢牢抓住。这些年跟在江家身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都由我来办,我也算颇得江会长的信任,不过也是江会长最不放心的一个人。知道了太多秘密的人,要么就一直做只忠心耿耿的狗,跟着主人共进退,要么就只能被灭口,你猜我是前者还是后者?”
恐怕会是后者吧?
这李毅也是个聪明人,只怕江会长对他也早就生了提防忌惮之心,不然连夜出走杭州的时候,李毅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而且当时三江商会那么大的窟窿,江会长分明有意准备让李毅背锅,到时候三江商会的人找不到江会长,还不一股脑的闹到李毅这里来?
事实也的确按照江会长的推测发展,只是他还是小瞧了李毅的能力。现如今他不但从江家的事情里干干净净地全身而退,还成了三江商会所倚仗的对象,有个大事小情的都要跑来与他商量,只要李毅有耐心和那些老东西耗下去,下一任的会长之位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只看他想什么时候要了。
要真是那样的话,只怕李毅也会成为江会长的眼中钉肉中刺,想尽办法也要除掉的。
唐学荛总算明白李毅为什么现在还揪着江家不放了。
不过唐学荛也不是傻瓜,不可能因为李毅的三言两语就对他敞开心扉信任十足,他渐渐冷静下来,好奇地问道,“如果追查到江家的下落,你准备怎么做?”
李毅并没有隐瞒,而是直接道,“如果真如消息所言,江家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我自然要帮着添把新柴,让他们直接跌倒谷底,再也不能翻身。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我这只一直被江会长当做狗的东西也要报答一下当年江会长的提携之恩啊!何况……”李毅忽然咧开嘴,露出一口的小白牙,“我从来都不是狗,而是嗜血吃肉的狼啊!”
第四百五十七章·隐患
唐学荛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李毅嘿嘿一笑,“唐少爷,你自小到大丰衣足食被保护得太好,虽说跟着唐老爷在铺子里干了几年,但所见所学还是太少,眼界也太窄了些。有些事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对敌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有朝一日江家对唐家下手的时候,你以为江会长父子能好心放过你们一家人?你有没有想过真到了那一天,你的父母姐妹会是何等的下场?”
唐学荛被问得脸色一白。
李毅道,“你好好想想我的话吧。既在其位,必受其重。世家子弟争破了脑袋,人人都想夺得家主之位。可这位置却不是说出去好听,也不是一块肥肉吞到肚子里就行的。坐上了这个位置,一家老小的吃喝日常,安危太平就都压在了你的身上,要是连这两样都无法保证,又算得什么家主?说出去也只是个笑柄罢了。”
唐学荛受教地点了点头,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
听到这里,唐学荛对李毅更为佩服了。
他之前在外人那里听说过许多李家的事情,据说李老爷年轻的时候还算个明白清醒的人,人至中年迷上了大烟,而且烟瘾很重,到后来每天就只靠大烟过日子,少抽一口都要死要活的。偌大的家业无人管理,惹得宗亲非常眼热,有些好事者便蠢蠢欲动不安分起来。李毅临危受命,年纪轻轻便执掌一家,不但迅速站稳脚跟,还利用雷霆万钧的手段压制住整个家族,让人不敢有任何异动。紧接着便是接手生意,笼络江家,收服一些小帮派为自己所用……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哪怕是一步走错,李家也不可能会又有今天这样的太平安逸的日子。
听说李毅当年坐上家主之位时,比自己好像还小一岁呢。
唐学荛道,“李公子的话我都听明白了,也深觉你说得很有道理。只是这件事牵扯比较复杂,并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我会回去和家中的长辈商量,如果有关于江家的消息,也会立刻通知你的。”
李毅知道他说的都是诚心诚意的话,满意地点了点头,问起唐学茹的情况来。
唐学荛不好意思地说道,“她年纪小,仗着父母的宠爱无法无天惯了,做事总是这么冲动不计后果,这次被父亲罚闭门思过,估计一时半会是出不了门了。”
这也在李毅的预料之中,所以并不觉得多么震惊。只是想到唐学茹那活蹦乱跳的样子,罚她禁足可能比被打板子还要让她绝望。
没想到唐老爷对待子女的要求还挺严格的。李毅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他顿时意兴阑珊,与唐学荛说了几句客气话后便端茶送客。
唐学荛急匆匆的出了李家的大门,铺子里的伙计正在马车旁等着。一见到他出来,立刻便有人围了上来,“少爷,怎么样?那姓李的没给你气受吧?”
“他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实在没必要拿咱们得热脸来贴别人的冷屁股,以后我们还是少来吧。”
一个个都替唐学荛不值。
他们见李家门房的人都如此高傲无礼,生怕唐学荛在里头受了什么气。
唐学荛摇了摇头,坐上了马车吩咐道,“回家里!”
伙计们一愣,“不去铺子吗?”
“嗯!”唐学荛道,“先回家里一趟,我有事情要和长辈商量。”
伙计以为出了什么事儿,二话不说地跳上马车,赶着车子去了唐家。
黄氏这会儿正在和唐老夫人一一说着年节礼的事情,唐老夫人听得十分专注,时不时地出声增添几样。黄氏耐心记下,两人刚说到一半,唐学荛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黄氏见到他吓了一跳,“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铺子里出了什么事?”
自从唐学荛跟着父亲去铺子里帮忙后,白天大多都守在店里,除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才会这个时候赶回来。
唐学荛急忙摇了摇头,安慰母亲道,“您别着急,不是铺子里的事儿,我刚刚给李家送谢礼去了。”
黄氏这才放心,“这孩子,忙三火四地把我吓了一跳。”又见儿子一头的汗水,忙掏出帕子帮着擦了擦,又端了茶给他喝。
唐学荛喝了两口茶,一旁的唐老夫人却忽然问道,“是不是那个李毅跟你说了什么?”
唐学荛呛了一口茶,剧烈地咳嗽起来。
黄氏连忙接过茶杯,帮儿子拍着后背顺气,埋怨地说道,“这孩子今天毛手毛脚的是怎么了?”
唐学荛顺过气来,忍不住冲唐老夫人竖起一根大拇指,“祖母,您也太厉害了吧?您是怎么猜到的?”
唐老夫人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你从李家出来没去铺子,而是心急火燎地赶回了家,肯定是有事要跟我们商量。说吧,我听听是什么事儿?”
“什么都瞒不过您!”唐学荛笑呵呵地把李毅之前对自己说的话向唐老夫人说了一遍。
唐老夫人和黄氏本来一脸轻松,可听到后来都不禁严肃了起来。
等唐学荛把话说完,黄氏便有些急迫地向唐老夫人问道,“您看呢?这件事儿真有李毅说得那么严重吗?”
唐老夫人低头沉思了片刻,“唐家安逸了太久,已经忘了居安思危的道理。要不是今儿李家小子的一番话,连我也没意识到江家这个隐患。哎,看来我也真的是老了,这要是搁在我年轻的时候,哪还用李毅来提醒,只怕早就已经安排人去上海打听江家的下落了。”
黄氏听婆婆都这样说了,烦躁地嘀咕道,“这个江家还真是阴魂不散,人都已经走了,却还是这样让人不安生。”
唐老夫人见唐学荛一直没有开口,便向他问道,“这件事儿你怎么说?”
唐学荛认真地道,“孙儿也觉得李毅的话很有道理,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像江家那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们要是不早做防备的话,真等他们动起手就来不及了。”
唐老夫人点了点头,“那你准备怎么办?”
唐学荛想了想,“如果能得到江家的消息肯定最好,只是我们家在上海没什么人脉,也难怪李毅上来就提起了白家,想必也是知道在这件事上我们实在帮不上忙……”
话未说完,黄氏便摇起头来,“不要牵扯上白家,这人情是越用越薄的,以后治哥还要回去上海,要求人帮忙的地方多了,怎么好在这种事情上求到人家的面前去?我们自己派人去上海打听,打听得到最好,要是实在不行再想别的办法,只是别用白家的人。我们帮不上治哥什么忙也就算了,怎么能再去托孩子的后腿?”
唐学荛急忙道,“母亲听我把话说完。上次白家外长房的白修朗和白修尧来家里的时候,我们相处得还算不错,走的时候也互通了消息,说是有什么事情可以相互照应。我年纪也不小了,有些关系也得自己处起来了。我准备趁这个机会和白家的两位少爷搭上话,以后治哥去上海的时候有个大事小情,我也能知晓一二。”
第四百五十八章·局势
当初唐氏回到唐家里时,虽然唐家人什么都没有说,但却一直数着日子过。尤其是白修治年纪渐渐大了,也是时候回到白家继承白元裴留给他的家业了。
白修治幼年时便跟随唐氏来到家里,唐老夫人和黄氏从来没有拿他当外人看待,一直当做是家里人,每每想到他那样单纯的一个好孩子终有一日会回到复杂的白家面对血雨腥风,两个人便担心得睡不着觉。尤其是唐老夫人,有了唐氏的前车之鉴后,对白家总有些疑虑重重,生怕白修治回去会遇到什么难处,到时候别说唐家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离得近,凭他们的身家地位,拿什么和白家抗衡?
能帮得已经都帮了,剩下的路就要靠白修治一个人去走完。
唐老夫人只要想到这些便提心吊胆,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之中。一方面那是他父亲留给孩子的家业,白修治回去继承名正言顺,何况他将来想要成就一番事业,也要靠白家做底子支撑,甚至于唐氏的将来,白蓉萱的嫁娶都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能过好日子的话,谁要天天吃苦受罪呢?可另一方面,唐老夫人又觉得白修治的性格存在软弱的一面,而且秉性太过善良,是个连蚂蚁都不舍得碾死的人,简直和唐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样的人回到白家,只怕也是羊入虎口,究竟能走到哪一步,谁都不敢保证。
唐老夫人只想白修治能够平平安安到老,并不想他去涉险。可她也明白,就算白修治不争不抢,只怕白家那边也不会消停。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放手一搏,说不定最后还真就能拼出一条路来。
毕竟白修治的身体里也留着他父亲白元裴的血脉。
这也是当初白修治远去南京求学,家里的人听说后都不同意,唯独唐老夫人支持的重要原因之一。
白修治和唐家的孩子不同,他将来要面对的是更大的风浪,不早些将羽翼丰满,又怎么能振翅高飞,遨游九天呢?
黄氏听儿子提到了白修治,态度果然没有之前那般坚决。她琢磨了一下,抬头向唐老夫人看去。唐老夫人一生大起大落,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可不像孙子唐学荛看事情这样单纯。白家这几年的局势瞬息万变,当初外三房尚且还能勉强牵制内三房,打一个平手,可自从二房白元德当家之后,原本还略显平衡的局面便被打破,随后外二房又临时倒戈,依附在白元德手下,外三房无形的联合被打破,局势一边倒地向内房倾斜过去。
白元德虽然是个不太靠谱的人,当上白家家主后更是彻底的放松警惕,整日只知道声色犬马,姨娘小妾一房一房地娶,庶子庶女像耗子似的一窝一窝的生,生意上的事情便有些力不从心。但他的长子白修睿却是个厉害角色,当初白元德前脚坐上家主的位置,蔡二太太后脚就把年纪尚轻的儿子送到了白元德的身边做帮手。一来是想尽快培养儿子,让他能够独当一面,二来也监视白元德的一举一动,在儿子成才之前,他必须不能出一点儿差错,否则偌大的家业来不及交到儿子手里,岂不是便宜了外人?
白修睿自己也争气,相比于无才无德的父亲,他的性格明显更像蔡家人多一些,不但性子要强好胜,更懂得钻营之道,尤其是蔡二太太还拜托了两个哥哥亲自调教,白修治没多久便得心应手,把家里家外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白元德见有了可靠又值得信任的人帮忙,彻底地放飞了自我,整日流连花丛,除去有些手段硬是磨着耗着让他松口答应娶回到家里的,外面包养得更是不计其数。
不过那些争着抢着要进门的人,真做了姨娘之后,在与蔡二太太过了两回招数之后,一个个被杀得丢盔卸甲,整日躲在房间里谨小慎微,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蔡二太太对付她们的手段可太多了,把她们吓得一个个像耗子见了猫一般,一直不敢起什么风浪。白元德见内院安安静静地没有多生事端,对蔡二太太的评价非常的好,蔡二太太又有意捧着他,让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好能让儿子大展拳脚早日站稳脚跟,到时候就算白元德死了,家业也不会落到别人的手里。两个人相敬如宾,不再针锋相对,关系反倒比年轻的时候更好了。
白修睿毕竟是白家的子孙,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材料,父亲放手母亲支持,他便如同鱼入大海一般,事事都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不过起初因为年轻经验不足,他也犯了几次错,好在白家的家底够硬,小来小去的损失根本不在话下,之后便让他寻摸出了门道,生意也越做越好,再加上外二房的助势,如今外房其他两房的势力已经微乎其微,根本不足以与内房抗衡了。
外长房自己的日子尚且如此,白元则作为大家长每天焦头烂额疲于应对,更不用说下头的几个少爷了。
白修朗和白修尧未必真有能力在白家的内事上帮得上什么忙,声音也不会太大。
更何况三房的产业现如今在外长房的手中帮着监管,面对白修睿的不断打压,白元则之所以还能勉强应对,靠的便是三房的产业支撑。要说白元裴也真是眼光独到,即便已经早逝多年,可他留下的产业却几经波折仍能屹立不倒,而且手下的掌柜更是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依然守着铺子老老实实的经营,外人拿重金挖墙脚也不为所动。白元则时不时地就要感慨一番,要是白元裴还活着,白家的局势当是另一番景象。
白修治回去是要接手三房产业的,外长房若是把这一块交出来,就彻底失去了和内房对峙的本钱,他们会心甘情愿地把产业原封不动地交出来吗?
到时候中间会不会横生波折,白修治与外长房的关系究竟如何还真不好说,所以现在就指着外长房助人于危难,只怕还太早了些。
不过孙子能想到这些,已经长进了不少。俗话说一口吃不成胖子,有些事也得慢慢教给他知道才是。唐老夫人一边点头一边温和地说道,“不错,有点儿大人样子了,知道自己动脑筋想事情了。你和治哥是姑舅兄弟,我们家的孩子本身又少,正该你们多来往帮衬才是。家里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白家的情势实在太过复杂,治哥又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向来报喜不报忧,我生怕他遇到个什么麻烦只会自己咬牙坚持,不知道跟我们明说。你能和外长房的两位少爷相处融洽,回头有个什么事儿也能提醒一二,虽说咱们家势力小帮不上什么忙,但终究也要出份力,不能让孩子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遇到问题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
第四百五十九章·信任
唐学荛听着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初有意和白家的两位少爷走得近了一些。倒不是有心算计他们什么,老话不是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吗,现在与我有来有往的人满打算也就那么几个,我也想多结交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和不同人的打交道,学到的东西也都不一样。”
“三人行,必有我师。”唐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的确是长进了不少,以后可不能再把你当小孩子看待了。我们都老了,整日稀里糊涂的,有些事也有想不周全的时候,你们做小辈要记得提个醒才行。你多帮着分担一些,我们也能省点儿心落个清闲。”
唐学荛奉承地说道,“祖母可不老,您阅历丰富,无论是见识还是胸怀都远在孙儿之上,我还准备跟在您身边偷师学艺,把您为人处世的手段和谋略学上一学呢,这个时候您躲清闲了,我可找谁去呀?”
一番话哄得唐老夫人十分高兴,“你放心,只要你肯学,祖母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什么都告诉给你。”
唐学荛得了祖母的保证,乐得像个小孩子一般连连点头。
才说他长大了,转眼就还和以前一样,叫人怎么放心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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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氏在一旁道,“那您看李公子的请求……”
唐老夫人略一琢磨,便道,“这件事儿他既然和荛哥开了口,我看咱们就不要插手了。就让荛哥动用自己的人脉去查一查,正好也能历练历练他的手段。”
唐学荛一听十分高兴地说道,“谢谢祖母信任,那我就想办法联系上白家的两位少爷,看他们能不能帮着打听打听。就算实在打听不到也没关系,回头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了。总之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谁知道江家那种会咬人的疯狗真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咱们唐家不惹事,但遇上了事也不会怕事!”
唐老夫人肯定地道,“防微杜渐,小心行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不用太担心,只要我们监管好门户,就算江家有再多的伎俩手段,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可麻烦的。不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是能提前了解对手,总是比被动挨打要强得多。”
唐学荛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这就回房给白少爷写信去。”
“去吧。”唐老夫人看到孙子信心满满的样子十分高兴,吩咐他放手去做。
唐学荛意气风发地走了。
黄氏看着儿子的背影,担心地说道,“娘,这件事事关重大,就交给荛哥一个半大孩子能行吗?”
唐老夫人很是肯定地道,“当然是不行!”她认真地盯着黄氏道,“过几日就到年关了,上海那边会来人跟阿姝对账,我记得里面有个人好像姓王,是个忠心憨厚的人。今年他要是来了,你就把人领到我这里来,我私底下交代他几句。这种打听人的事情交代给他们再好不过,要说白家家大业大的,在上海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白家的两位少爷自小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让他们去打听一个不认不识的人家,只怕还真就未必能打听得到。反倒是这些管事整日在外面走动,认识的人更多眼界也更广一些,交代给他们肯定事半功倍,比别人强太多了。”
“那人叫王德全,原是元裴身边的一个小厮,后来提拔了做管事了。”黄氏一听放心下来,“原来您早就有主意了,倒是我没想到这一招,还有些担心来着。”
唐老夫人道,“李家这位公子是个不简单的人,细心到这个地步,可比同龄人强出太多了。他三番四次地向我们家示警,可见对唐家没什么恶意,以后逢年过节记得备份礼送过去,全了这份人情。”
这就是准备当做正经亲友走动起来了。
黄氏皱了皱眉,“可是那李毅和江家之前可经常搅和在一起,我看他对我们家也是利用多,善意少!而且他们家的名声实在一般,用得着和他们走得这么近吗?”
“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唐老夫人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更要把面子上的事情做足了,他日就算再生其他事,外人也不会挑出我们的毛病来。”
黄氏对婆婆的话向来敬重,闻声不再多说,“我记下了。”又不安地问道,“您说荛哥那边要不要跟老爷说一声?他到底年轻,和白家打起交道来也没个轻重,白家那两位少爷又清高自傲,我怕他行事没个深浅,回头人没有结交下,反而还把人给得罪了。”
唐老夫人听后微微一笑,“孩子长大了,你这当父母的人也该信任他才是。有些事不让他亲自经历,光靠我们说是不行的。就算这次吃了亏,他受了教训下次也就学聪明了。外面的世界大着呢,难道就让他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你就不想他像自力一样大有作为?”
提起自己的女婿,黄氏一脸的满意,“自力是难得的好孩子,荛哥怎么能和他比?”
“就算比不过,也不能差得太多了吧?”唐老夫人笑着道,“你这是丈母娘看女婿,怎么看怎么顺眼。放心吧,荛哥也是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只要稍加点拨,他日未必就不能干出一番事业来,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也要放开了手脚让他们去做事,不然条条框框地把孩子都圈傻了,等有一天我们都不在了,孩子没了依仗,连个正经主意也没有,那不就彻底地废了吗。所以别怕孩子去做事,就算做错了也没什么,下次别再犯就行了,人这一辈子哪有那么顺顺利利的?都是坎坷的时候多,幸福的时候少。”
“也对!”黄氏长长地叹了口气,“到底是我和崧舟的孩子,难道还能比旁人差了不成?我最近也是给学茹闹腾的,这个母亲做得都有点儿没信心了。”
提起唐学茹,唐老夫人也头疼不已,“这两天怎么样?有没有闹腾?”
黄氏摇了摇头,“听春桃说最近十分的乖巧,每天除了看书就是写字,人虽然没什么精神,但却不怎么哭闹了。”
唐老夫人道,“那就好,回头叮嘱后灶一声,在膳食上多用用心,拘她的性子是真,可也不能因此就败掉了身子,她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回头坐下什么病想补都来不及!”
“我早就说了。”黄氏笑道,“马婆子最近都给她开小灶呢,也不知道这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马婆子!”
唐老夫人跟着笑了起来,“等到了年底,给家里这些人多打赏一些,今年也把他们都忙坏了。先是玉泺过来探亲,之后又是学萍成家,家里的人手又不够,里里外外的确是忙得不可开交。”
“您放心,我晓得。”两个人商议完,又开始研究年节礼的事情。等到了傍晚把事情都定妥,白蓉萱扶着唐氏来给唐老夫人请安。
第四百六十章·弱点
白修治在南京送回来的四味药材一到,唐老夫人就命人送去本草堂按照穆老大夫留下的药方配成了药丸。唐氏刚服用了两天,气色就比前几天好了不少。唐老夫人见她脸色红扑扑的,笑着道,“到底是神医,这药方就是管用,回头要是有亲友去南京办事,让他们再帮着捎几味药材回来,这药丸得长期吃才有效用呢。”
唐氏道,“干嘛那么麻烦别人,等年底王德全来的时候,我跟他说一声就行了。他常年在外走动,认识的人也多。”
唐老夫人听了点点头,“那也行,总之是要一直吃下去的,你可别嫌麻烦就不吃。”
“不会的!”唐氏道,“我又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还能那么不听话?”
唐老夫人道,“在我眼里,你还真就跟那三两岁的孩子一般让我操心。”
黄氏在一旁道,“这当妈的都一个样,不论多大岁数,只要自己的孩子不在眼跟前儿,那肯定是不放心的。不管怎么说,阿姝就在您眼皮子底下,您就擦亮了眼睛盯着她就是了。”
唐氏微微一笑,向她打听起唐学茹的情况来。
黄氏提到这个女儿就觉得头大,“快别说她了,提起来就让人烦心!听说这几日倒还算安静,不哭不闹的除了看书就是练字,总算懂了些事。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
白蓉萱柔声安慰舅母,“您也知道她还是小孩子嘛,有些事是急不来的,说不定有一天她忽然长大了懂事了,您反而还不舍呢。”
黄氏无奈地道,“我舍得不舍得倒不重要,主要是她这个性子要是再不知道收敛,将来去哪找婆家呀?不瞒你们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学茹会找个什么样的丈夫,也不知道谁能受得了她的闹腾劲儿!”
白蓉萱却不这样想,“说不定您觉得闹腾,在喜欢的丈夫的眼里,只会觉得可爱呢。要怎么有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阿弥陀佛!”黄氏诚心诚意地念了句佛,“有这样的傻子快请到家里来,也不拘多少聘礼,赶紧把人娶过去是正经。”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岂不知远在李家的李毅此刻还真就在惦记着唐学茹,也不知道小丫头被关得怎么样了?他望着桌上厚厚的账本,心烦意乱地说道,“这些账记得乱七八糟,得看到什么时候?掌柜的都是些吃干饭的,连个账也不会记,要他们有什么用?不如都丢到西湖里喂王八好了!”
小乙子在一旁贱兮兮地笑道,“家主,您是不是在想唐小姐?”
被戳穿心事的李毅一愣,嘴硬道,“我脑子有毛病不成,闲着没事儿想人家做什么?倒是你,以后少在我面前贼眉鼠眼地笑,让人看着心情不爽!”
小乙子故意板了脸道,“是,那我以后都不笑了。”
李毅刚满意地点了点头,只听他继续道,“小的生了一张丑脸,再怎么笑也不如唐小姐那般俏皮可爱,让人看着也心生愉悦,您说是不是,家主大人?”
李毅抬头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皮子紧了,我的鞭子呢?”
小乙子连忙求饶,“家主饶命!小的这不是看您心情不好,故意说笑话逗您高兴吗?”
李毅冷着一张脸道,“那你看我现在像是高兴的模样吗?”
小乙子嘿嘿一笑,顺着他先前的话头道,“这些掌柜的都是些吃干饭不做事的主,要不干脆都扫地出门另换一批顺心地使,您说怎么样?”
李毅的表情更难看了,“说得轻松,掌柜的都撵走,你去记账吗?”
小乙子道,“小的大字不识一个,您让我跑个腿办个事还成,让我记账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李毅道。“跑腿办事你也稀里糊涂的,完全指望不上,我看你也是个吃干饭的,回头把掌柜的往西湖里扔的时候,你机灵点儿自己跳进去,也免得还要麻烦我亲自动手。”
小乙子道,“小的哪里做得不好,您这做老大的只管教训就是了,怎么动不动就拿我去添湖呀?放眼整个家里,也就我最了解您了,您要是把我喂了王八,以后遇到个大事小情的,可连个帮忙出主意的人都没有了。”
李毅哼了一声,“你能给我出什么主意?”
小乙子一听,眉飞色舞地凑了过来,“家主,唐家送了半车年节礼过来,一看就是准备拿李家当正经亲友走动的,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您就没准备回赠唐家一份礼呀?”
李毅还真就没准备,因为他打心眼里就不太想和唐家走动。
一个是黑,一个是白;一个是天上高飞得燕,一个是井底淤泥深处的蛙,两家的名声天壤之别,他这种遭人嫉恨唾骂的人又何必和清清白白的唐家来往?
之前之所以会出声提醒,也完全都是因为唐学茹的关系。
哎!连李毅自己都不知道打从什么时候起,唐学茹在他的心里都有这么重要的位置了。
难道是当初西湖边上那一棍子,把他敲出了毛病来?
自己该不会是个受虐狂吧?
他向来无牵无挂惯了,也正因为如此,他做事才能不顾后果勇往直前,而这样做往往能达到不可预料的效果。
人有了牵挂就相当于有了弱点,这个弱点要是被敌人抓住的话,就等于被掐住了死穴,连反击的机会也没有,只能任人揉捏。
李毅跟随江会长多年,像是一把刀一样为他所用,也跟着江会长学得深谙此道。
江会长威胁人的时候,总是喜欢以对方最亲近最放不下的人动手,这样一来对方有所顾忌,即便心中不服,却也只能乖乖就范。
这些年江会长一直忌惮李毅,生怕这刀子要是有个不听话的时候,也有割到自己手的时候。所以他总是想方设法地想要抓住李毅的弱点,逼迫他必须乖乖听话。而李毅最高明的一点便是他没有弱点。李家对于他来说不是个遮身的居所而已,就算没有了李家的庇护,以李毅的手段和谋略也很快便能拼出一番天地来,说不定没了李家的牵制,李毅能够发展得更快更好,这是江会长说什么都不愿意看到的。至于李毅的父亲……那就是一滩烂泥,李毅对他也实在没什么感情,江会长要是愿意帮着除掉他,李毅只怕不会怪他,反而还会感激得五体投地。至于家里的其他人,都是可有可无,李毅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可越是没有弱点的人便越有危险,所以江会长一直也都在防备着李毅。肯放手交给他去做的事情,都是些出力不讨好的,相对重要的事情自然是要交给最得信任的长子江耀宗。
李毅对此心知肚明,不过他当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对此也只能视而不见,在江会长面前极力表现出一副不争不抢伏小做低的模样。之后又不断巴结讨好江耀宗,弄得江会长就算想要除掉他,也不得不慎重考虑一下,这样拖来拖去的,李毅的势力渐渐做大,江会长也就动不了他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不配
李毅还有更大的野心,所以他永远也不允许自己拥有弱点。
听了小乙子的话,他冷着脸摇了摇头,“算了,我又不打算和唐家攀亲,走那么近做什么?你有这个闲心,不如多帮我留神盯紧了杭州各个帮派的动静,还有三江商会的那几个老东西,最近就没有暗地里相互来往通信吗?商会的会长之位不能空置太久,他们准备让谁来坐这个位置?咱们筹谋了那么久,可不能白白便宜了外人!”
小乙子没想到他变脸如此之快,不过跟在李毅的身边久了,对于他喜怒不定的性格小乙子早就摸清楚了。闻声他立刻收回嬉皮笑脸,严肃且郑重地说道,“年底几个帮派倒是没什么动静,估摸着就算有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实在不配拿到台面上来说。倒是商会那头,张老板和王老板最近常常在茶馆见面,两个人也不知道在商议什么,我派去盯着的人回来复命说,两个人越走越近,可比之前亲近多了。”
李毅道,“人都是有私心的,像他们这样的交情实在不值一提,只要利益分割得稍稍偏个一星半点儿,两个人不用别人拆,自己就该分开了。”
小乙子道,“家主,您看三江商会那边用不用运作运作?现在那头没了领头羊,已经乱得像是一锅粥了。江家留下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指着张老板和王老板那两个自私的东西铁定不成,我看您还是赶紧出山扶大厦之将倾吧,除了您也没别人有能力挽狂澜了。”
李毅听着露出一丝笑脸,“不错,有长进啊!都能说出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这样的话了。”
小乙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都是现学现卖,最近没事儿的总去茶馆里听书,全是跟说书先生学的,也不知道用的地方对不对。”
李毅淡淡地问道,“只怕这茶馆离卖豆花的吴老二家不远吧?你小子听书是假,惦记人家吴老二的小女儿才是真的。”
小乙子听了吓得差点冲上来捂他的嘴,“嘘!您别这么大声嚷嚷成吗,要是被人听到了传出去,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可怎么做人啊?何况我这样的身份,怎么能配得上人家?我就是总想起她,时不时地能见她一眼就心满意足了,别的事我连想也不敢想,从来没动过什么歪心思。”
李毅忍不住笑道,“你小子当初刚跟着我的时候,拎着砍刀总是喜欢冲在最前头,就算面对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人也从来不怵,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窝囊的时候。怎么,看到人家姑娘漂亮,所以自惭形秽觉得配不上了?”
小乙子叹了口气,一脸落寞地道,“本身就是配不上。我是什么人,人家是什么人?我这辈子和您一样,都是孤寡和尚命,成家立业的事情是想也不用想了,咱命里就不带这个!”
李毅听着皱了皱眉,“说你就说你,带上我做什么?我才不要当和尚呢,何况我这一步一步算计来算计去的,要是不娶个媳妇生两个孩子,我这家业留给谁去啊?”
小乙子有点儿傻眼,“啊?您还做着成家的准备呢?”
李毅冷着脸翻了个白眼,“这不废话吗?一个人清清冷冷的有什么意思……”
话未说完,小乙子便心急不已地说道,“那您还等什么,赶紧请媒婆去唐家提亲啊,再晚了唐小姐怕是就要定人了。”
李毅笑着问道,“这和唐家小姐有什么关系?”
小乙子眨了眨眼,“您不是喜欢唐家小姐吗?”
“我喜欢的人多了,难道每一个都能娶回来?”李毅慢慢低下头,一边翻着账本一边道,“你都知道吴老二家世清白自己配不上,难道我就能配得上唐家小姐了?还是趁早别做这不切实际的梦,到头来只会让自己难堪罢了。”
“您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小乙子大声道,“再说了,人这辈子谁还不会犯错?想当初要不依附于江家的话,李家现在早就破败了,大家还能这样安生过日子吗?人到哪一步得办哪一步的事儿,唐家凭什么瞧不起您?”
李毅道,“你现在可真是长进了,都会摆大道理教训我了,说得还一套一套的。你说得这么明白,倒是去办一个给我瞧瞧,等你把吴老二家的小女儿娶回来再来教训我吧。”
小乙子一咬牙,“这可是您说的,我明儿就请媒人提亲去!我就不信了,我有鼻子有眼睛有胳膊有腿的,吴老二也不过是个卖豆花的穷酸鬼,小爷能瞧中他们家那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他还敢瞧不起老子?老子一发火,直接把他的豆花摊砸个稀巴烂,看他以后拿什么做生意。”
李毅提醒道,“你可不要胡来!”
小乙子爽快地道,“您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大不了老子把吴家小姐套了麻袋抢回来,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外孙子给吴老二送回去,看他能拿老子怎么样?”
刚夸了他有长进,这话说着说着就变了味道。
李毅摇了摇头,“你还是给我安生些吧,就算要提亲也等我坐上了三江商会会长的位置,再给你安置清楚了,有了底气再去提亲,未来的岳父岳母也能高看你一眼。对了,你之前说看中的是吴家的小女儿,那你知不知道她上头的姐姐都嫁给了什么人?”
小乙子道,“您打听这个做什么?”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总得知道你的连襟是做什么,我才好知道给你安排到什么位置上去。”李毅道,“你忠心耿耿地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怎么也不能让别人压了你半头,以后在丈人家抬不起头来,做事唯唯诺诺的,那不是给我丢人现眼吗?”
“您只管放心,我早就打听清楚了。”小乙子道,“吴家的大女婿是个杀牛马的,五大三粗一看就是个没脑子的,我要是连他都比不过,以后也不用跟着您混了,趁早打断了自己的腿去讨饭算了。”
李毅笑着摇了摇头。
小乙子眼珠子一转,忽然道,“家主,我看唐家那位大姑爷也就那么回事儿,虽然看着人模狗样的,外界的评价也好,但现在这个世道都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得少。眼看着张家起来了,还不一个个脑袋削了尖儿似的去巴结?我觉得那位张公子和您没法比,您动一动手指头,都够他琢磨半个月的了。所以您就放宽心,大胆去追唐小姐,我看那位唐小姐对您很有好感,每次见了您都笑眯眯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月牙似的。她性格也好,跟您正好互补,您要是也娶个不爱说话的人,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就像演哑剧一样,那日子还怎么过呀?要是错过了唐小姐,将来您肯定会后悔的!”
第四百六十二章·还礼
后悔吗?
李毅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神色落寞地一页一页翻动着账本,思绪却早已不知飘向何方。小乙子知道他在想事情,不敢打扰的静静站在一旁。
过了许久,李毅总算回过神来,见小乙子还一脸期待地站在原地,他难得发自真心地笑了笑,“我记得几年前帮江家与安徽凤阳的人打交道的时候,对方送了我一个装着很多小人偶的盒子,那些人偶都带着机扩,拧动了之后放在桌子上自己就能动来动去得十分稀罕,知道那盒子放在哪儿了嘛?”
小乙子想了想,“好像被放在库房里,要我找出来吗?”
李毅点点头,“找出来,回头给唐小姐送过去。她那个性格被关在房间里不许外出,一定比挨多少板子都难受,正好送给她解闷。”
小乙子听说李毅要给唐学茹送东西,笑得脸都要变形了,“行行行,我这就去找出来。我记得那东西还挺金贵的,而且设计得十分精妙,当时以为要留着将来送人用,所以被我用布包好了仔细收起来了。”
李毅听他嘀嘀咕咕的,忍不住道,“回头你多准备几样礼物给唐家一并送过去。收了人家两三波礼,总要有来有回才行,不然这么眼巴巴地给唐小姐送一样东西,唐家人还不得以为我有所图谋,非把你乱棒打出来不可!”
小乙子心里一阵偷笑。
家主可不是就有所图谋吗……
正应了老人们常说的那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心里这样想,脸上却表现得非常淡定自然,“您放心,这件事儿交给我,保证给您办的明明白白,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李毅见他一脸兴奋,唯恐他做得太过火,反而惹人怀疑,连忙提醒道,“你小子差不多就行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没必要太上赶子,知道吗?”
小乙子答了声‘知道’便快步去了库房。
李毅坐在椅子上,望着自己脚上的淤青,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笑意。
而被关在房间里的唐学茹此刻则撑着下巴,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春桃有些担心地问道,“茹小姐,您没事儿吧?”
唐学茹百无聊赖地摇了摇头。
春桃道,“您都在这儿坐了快一个时辰了,要不回床上躺一会儿养养精神?”
唐学茹嫌弃地撇了撇嘴,“有什么好养的,我都养了多少天了,再养下去整个人都要傻掉了。”说着便可怜兮兮地抬起头问道,“我爹还没说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吗?”
怎么可能这么快!
春桃聪明地安慰道,“老爷看您这么乖,过两日心一软就放您出来了。”
唐学茹却长长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过关。她后悔地说道,“你说我是不是个惹祸精转世投胎?怎么眨个眼的功夫就能闯祸呢?”
话是这样说,但心里却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她又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事,明明是那些人偷了自己的东西,她想办法要回来有什么错?何况又没出什么事儿,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她闯了天大的祸呢?
唐学茹不能理解。
不过她也知道在父亲盛怒的前提下还去说这些十分不理智,所以即便心里十分的茫然不解,但她还是聪明的什么也没有问。不过父亲也太过分了吧?禁了她的足不说,连蓉萱和母亲也不许过来探视,她一个人整日面对四堵墙,人都要崩溃了。
唐学茹甚至想过收拾好东西干脆一走了之偷偷逃走算了!
可念头转瞬即逝,她只是想想而已,根本不敢付诸行动。离开了家虽然自由,可天下之大自己又要去哪呢?
唐学茹无奈地长叹了一声,向春桃打听道,“蓉萱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春桃道,“萱小姐没做什么,除了待在自己房里练字之外,就是去陪姑太太。听说姑太太自从服用了按照上海来得那位老神医开方配置的药丸之后,气色好转了许多,萱小姐关心她的身体,时不时地就要过去瞧瞧。”
唐学茹听着不悦地撇了撇嘴,“她这个死心眼,就算父亲说了不许她来探视,难道就不能偷偷来看我一眼吗?她生性乖巧懂事,就算犯了错父亲也舍不得责骂,这个不讲义气的,她一点儿都不惦记我。”
春桃急忙道,“怎么会呢?萱小姐每天都向我打听您的情况,连您平时吃了多少饭都要问个仔细清楚,可见心里是惦记着您的。她不来看您,也是怕给老爷知道了不高兴。老爷不责罚她,万一把您的禁足日子又拖长了可怎么办?”
唐学茹一听顿时一凛,“你说得很有道理,幸亏有你提醒。算了,我还是赶紧练大字吧!你没事儿的时候就拿着我的字去祖母那里走一走,父亲看到我的字迹有进步,说不定一高兴就把我放出来了。”
春桃点了点头,“知道啦!”
唐学茹本身也不是怨天尤人的人,怨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闻声笑嘻嘻地站起身,跑到桌子前开始练起了大字。
春桃看着在心里叹了口气。
茹小姐一身的孩子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白蓉萱此刻却陪在母亲的身边,两个人说着过年的事情。唐氏道,“如今学萍也出嫁了,家里又少了个人,学茹那边又不知道年夜饭的时候能不能被放出来,到时候饭桌上清清冷冷的,可别让你祖母难过才是。”
白蓉萱想到了早些时候,哥哥还在杭州生活时的情景。每到过年家里到处都装点一新,大家喜气洋洋地聚在唐老夫人的屋子里拜年,唐老夫人总是每个人都给个荷包,里面装着压岁钱。
也不知道哥哥一个人在南京怎么过年,他会不会觉得很孤单?
大概是母女连心,唐氏也正惦记着儿子,一脸担心地说道,“不知道他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个落脚的地方吃顿安稳的团圆饭。”
吴妈怕这娘俩对着发愁,连忙上前道,“夫人多虑了,也不是头一年留在南京了,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可见治少爷都是有安排的。而且过往的信里不是也都说了吗?南京现下是一国之首,南北的青年才俊都扎堆似的聚在那里读书,回不去家的人多了去了。以治少爷豁达的性子,肯定结交了不少朋友,一准不会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过新年的。这些半大孩子聚在一起,上头又没有长辈管着,说不定过得比在家里还要舒心高兴呢。”
唐氏听着微微笑了起来,“说得也是,我就是爱操这没用的心。”
白蓉萱则想到哥哥的好友孟繁生。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向来很好,想必一定会相互慰藉,度过这个人人向往的团圆年吧?
什么时候她们一家也能团圆就好了。
白蓉萱想到许久不见的哥哥,心中五味杂陈。
第四百六十三章·木偶
隔天李家登门来送礼,负责压车的自然是小乙子。黄氏听说后,让吴介带他进了大门,亲自接见了他。
小乙子面对黄氏的时候格外客气,只说到了年关,奉家主李毅之命来给唐家送礼。还特意说明了李毅脚腕扭了一下,虽然不怎么严重,但却遵循医嘱在家休养,否则必定会亲自登门拜访。至于其他的话,一句都没有多说。
之前唐学荛回来的时候跟家里人提了一嘴,说李毅为了帮唐学茹抢回金项圈,和那些地痞流氓动手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脚,他去的时候李毅的脚腕还满是淤青高高的肿着。
黄氏听后自然不会责怪,还客气地让小乙子转达谢意。
小乙子便趁机特意说明其中有一份礼物是要送给唐家小姐的,至于是唐家的哪位小姐却没有提及。
不过唐学萍已经出嫁,白蓉萱又不姓唐,黄氏理所当然地就想到了唐学茹的身上。
她顿时谨慎了起来,细细地打量着小乙子的神色。
自己的女儿和李毅怎么会有交情,李毅居然还单独送礼物给她?两个人是什么关系?难道……
黄氏顿时有种不好的念头浮上心头。
小乙子常年跟着李毅在外面走动,什么人都打过交道。他一看黄氏的脸色,立刻就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这是家主未来的丈母娘,何况还有个张自力珠玉在前,家主稍不小心很有可能就会招丈母娘的不待见,以后在唐家就不好走动了。
小乙子肯定不能让家主什么都还没做,就白白得罪了丈母娘。他精明地笑着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个小玩意。之前听唐小姐跟我们家主提起了渡头的杂耍班子,还说自小到大没看过杂耍,正好家里早些年前有个凤阳好友送来的木偶,只要拧动机扩就会动来动去的表演十分有趣。上次唐少爷登门的时候与家主说起唐小姐正在禁足,所以家主就说把这套木偶送了给唐小姐解闷。我们李家没有适龄的人,东西摆着也是养灰,正好借花献佛,让唐小姐看看凤阳手艺人的杰作。”
黄氏听后心里虽然依旧存疑,却没有当着一个下人的面发作。等小乙子走后,她让崔妈妈拿来了礼单,从里面找出了那一盒子做工精美的木偶。每个木偶都雕工细致,涂着鲜艳的颜色,一排排地摆在一起,让人看着就赏心悦目。而且拧动后面的机扩,木偶便开始翻跟头打把式,每个人都有绝活。
就连崔妈妈这个大人看得都一脸惊奇与喜欢,连连说道,“哪弄来的这好东西,做它的人也太有心了,关键每个木偶还都各具形态,看着就觉得有趣。”
黄氏皱了皱眉,“这东西只怕价格不菲,你说李毅把它送给学茹是什么意思?这两个人该不会是……”
崔妈妈听着一愣,但很快便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咱们家茹小姐才多大,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呢!那李毅做他叔叔都够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而且茹小姐心性单纯心里装不住事儿,要是有什么想法早就表现在脸上了,怎么可能这么沉得住气?”
黄氏不了解李毅,但还是清楚自己女儿几斤几两的。
她听着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学茹还是个孩子呢,她哪懂男女之间的这些复杂关系?也是我想多了。”
她把玩偶重新装好,让崔妈妈给唐学茹送了过去。
唐学茹看到之后果然爱不释手,听说李毅为了帮自己的忙脚受伤了之后,翻箱倒柜地找了两盒化血散瘀的药膏,拜托崔妈妈回头找人给李毅送过去。说着便摆弄起自己的新玩具,头都不肯抬了。
她因为顽皮胡闹,自小到大身上的淤青也不知道有过多少,常常是好了这里伤了那里,所以这药膏就一直备着。
崔妈妈见她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显然没把李毅当成男人看待,说不定在她心里就是个帮了自己几次忙的好人罢了。崔妈妈接过了药膏,回去向黄氏复命。
黄氏道,“这孩子……我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哪有一个姑娘家给男人送药膏的?这要是传出去,可让人怎么想?”
崔妈妈道,“要是藏着掖着的可不就容易让人胡思乱想吗,但这样光明正大的,可见茹小姐心安理得,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她就是个单纯孩子,收了人家一份大礼,又知道李公子是为了帮她才受伤的,心里觉得愧疚才这么做的,您就别胡思乱想了。”
黄氏想了想,把药膏交到了她的手里,“既然这样,回头让吴介给李家送去,只是别提学茹,就当是我们给的。”
崔妈妈答应了一声,转身去吩咐吴介。
吴介第二天一早就把药膏送了过去,李毅接到后却傻笑了半天。
没过几日,白修治的家书赶在年前最后一波货流寄了回来。
他不但在信中报了平安,还说起了自己新年的打算。
果然提到了孟繁生,信中说与广增将会在大年初三的时候和几个要好的同窗前去苏州游玩,到时候如果方便的话,还会去董家拜访。
唐老夫人听后笑着问道,“这个广增又是什么人?”
白蓉萱知道广增和浚缮一样,都是二人在南京求学时老师为他们起的表字,也充满了对两人的期待与祝福。
白蓉萱在一旁道,“大概是哥哥的同学吧,之前在信里也提到过的。”
“我记性不好,都记不住了。”唐老夫人听了不再多问,而是对唐氏道,“你也不要担心了,你看看他给安排得明明白白,这年过得比我们还有滋味,这孩子一出家门,就像是鱼入大海虎入山林一般,都能适应环境独当一面,反倒是我们这些留在家里的大人,一颗心总是悬在半当腰,上不去下不来的,纯粹都是瞎操心。”
唐氏柔声道,“是啊,他给自己安排的倒是精彩,一点儿也没有顾及我们的心,甚至都没问问家里的情况……”
黄氏听了抢过话来,“他才能有多大,你还能让他面面俱到什么都顾全上呀?别说是他了,就算到了我们这个岁数都未必做得到。只要他能把自己照顾明白就行,家里的事情不用他惦记。孩子远在千里之外,正是大展拳脚学本事的时候,要是整天把家里这点儿柴米油盐的小事记挂在心上,那还能做成什么大事?”
唐氏听后无奈地笑道,“你就惯着他吧……”
黄氏立刻道,“好孩子就是用来惯的,我自己的外甥我乐意!”
唐氏无可奈何。
大家开始说起过年的事情。
白蓉萱犹豫地向唐老夫人道,“万家团圆的日子,还真能让学茹一个人在房间里过呀?我听春桃说她最近懂事多了,每天都写一百张大字,手腕都写肿了。学茹天性活泼,虽然有时候冲动莽撞了一些,但本性却不坏,只要让她明白事理,遇事知道三思而后行也就是了,要是真把她关出毛病来,可就再也没有能逗您开心的宝贝孙女啦。”
唐老夫人听着叹了口气,“那你说怎么办?”
第四百六十四章·因材
白蓉萱道,“吃一堑长一智,有了这次的教训,想必她以后做事就不会这么冲动了。舅舅是言出如山的人,对学茹的要求本身就严格,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这个时候还是得您出面帮着劝劝才行。本来今年萍姐就出嫁了,要是学茹再被禁足,等到年夜饭的时候桌子上都没几个人了,还哪有热闹可言?”
唐老夫人听着叹了口气,“哎,我也不知道该拿这孩子怎么办才好了。有心要饶她,却又担心她好了伤疤忘了疼,没过两天又旧病复发不见长进,总这么跟她耗着,她年轻有的是精力,我们谁能耗得起?”
提起这个让人头疼的唐学茹,白蓉萱自己也是爱恨交加。
就像那天在渡头上的事情一般,她倒是想也没想得追了上去,根本就没考虑过旁人的感受。一旦她出了什么情况,张自力和唐学萍自然难辞其咎,白蓉萱也会一辈子都活在愧疚和不安之中,她前世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见惯了悲欢离合,这一世只想平安幸福的到老,不希望人生再出任何波折。
偏偏这个唐学茹就像老天派来和她唱反调得一般,动不动就要搞出些烂摊子来让人收拾。如果那天不是刚巧碰上了李毅,事情的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白蓉萱每每想到这些,都能惊出一身冷汗,后怕到晚上的梦里都是这些可怕的事情,让她从睡梦中惊坐而起,常常把睡在地上的小圆也吓得醒来。
白蓉萱也想让唐学茹受点教训长些记性,可又知道她那个性子就像弹簧一般,压得越重反弹得越厉害,生怕舅舅的责罚太重,会起到反作用,不但不会让唐学茹受到教训,反而还会越来越乖张。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不过一年一度的春节,要是真把唐学茹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她就算不被憋出病来,也一定会被气个好歹的。
唐氏柔声道,“学茹的性子的确顽皮了一些,可她生性率真,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不是那种本性恶劣的坏孩子,有时候对待她也不能太过苛责。哥哥那人也是,每次见了她都没个好脸色,孩子见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我觉得心平气和地向学茹讲道理,那孩子是能听进去的。总是这样关来关去的,也未必就能让她知道怎么回事。她连自己错在哪儿了都没弄清楚,迷迷糊糊地待在房间里,等回头放出来还不是和之前一样?得把利弊关系和她说清楚了,这样她才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责罚,懂得大人们的苦心后,也就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这孩子性格不一样,教育的方式自然也该有所不同,你们总想着一碗水端平,对荛哥什么样就对学茹什么样,这是不行的。学茹活泼开朗,遇到什么事儿都不往心里去,整日乐呵呵的,让人看了也觉得高兴,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不然亲家太太也不会愁眉苦脸的,不论去哪儿都要带着张小姐见世面了。母亲,嫂子……学茹一天天大了,少女的心事就像夏天的雨一样让人捉摸不定,我们这些做大人的也该耐心一些,别老动不动就罚她,到时候把孩子关出毛病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唐氏难得能说出这么一大车话来,唐老夫人和黄氏听了,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唐学茹小时候就顽皮,比男孩子还要难管,家里的人生怕她越大越胡来,所以对她就比其他孩子还要严格。尤其是唐崧舟,每次见了她都板着个脸,几乎没有笑模样,唐家的三个孩子中,顶数唐学茹和他最不亲近。
唐老夫人反思了片刻,“你说得也不无道理,那些学堂里的师长都知道因材施教,管教起孩子来也不能全都用一个方法。”
黄氏道,“认真说起来,家里人对学茹也的确严苛了些,她这叛逆得性子说不定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唐氏笑道,“我明儿上午去瞧瞧她,好好坐下来和她说会儿话,哥哥只说不让你们去见她,可没有提我的名字,我去了也不算违逆他的吩咐和命令。”
唐崧舟没有替她是因为这个妹妹整日窝在床上调养身体,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会想到她能自告奋勇地去看唐学茹?
唐老夫人有些不太放心,“你行吗?”
自己这个女儿可不是个口齿伶俐的,别再说不到点上适得其反,让唐学茹觉得有人给自己撑腰,那间小小的房门就更关不住她了。
唐氏却对自己很有信心,“家里人轮番上阵都不管用,只有我还没出手,您不让我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唐老夫人见女儿这样说了,忍不住笑道,“你既然都这样说了,我就让你试试看。可别把大话说尽了却办不成事,到时候我是要笑话你的。”
唐氏道,“不过是和学茹谈谈心,她能听得进去自然很好,就算听不进去也只能说是我言语不到位,可不是孩子自身的原因。”
黄氏见她一颗心都站在了唐学茹的那一边,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惭愧,“阿姝要是能把她给说教好,就算是解了我的心结,这份恩情我是要记一辈子的。”
唐氏微微一笑,“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唐老夫人见儿媳和女儿的关系相处融洽,一家人的心都在一起,十分欣慰地笑着道,“过了这个年,茹姐儿就又长了一岁,经历了这么多事,也该懂事些了。”
大家说了会儿话,唐老夫人留了几人在自己这里吃过饭,直说到唐崧舟父子从铺子里回来方散。
第二天上午唐氏便由吴妈陪着去了唐学茹的住处。
唐学茹正坐在桌前摆弄着木偶,脸色粉粉嫩嫩的,让人看着就想捏一把。
李毅这礼物可算是送对了人,自从落入唐学茹的手中后,她便爱不释手地摆弄起来,就算吃饭都离不了手,简直是喜爱到了骨子里。这会儿唐氏都进了门,她的精神还是都放在木偶上,根本就没有发现。还是春桃眼疾手快地上前推了她一把,小声提醒道,“姑太太来看您了!”
唐学茹回过头来,一见到唐氏,立刻兴冲冲地扑进了唐氏的怀抱里,“姑姑,您来看我啦!”
唐氏眼神温柔地望着她,“我来看看你瘦了没有。”
唐学茹嘿嘿一笑,可爱地吐着小舌头道,“没有!我这个人心大,遇到什么事儿都不会委屈了自己,该吃吃该喝喝,一点儿都没瘦呢。”
唐氏轻轻点了点头。
唐学茹迫不及待地拉着她的手道,“姑姑快来,我给你看个极有趣的好玩意!”
将唐氏拉到桌子前,向她显摆起李毅送给自己的木偶。
第四百六十五章·施教
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不过唐氏素来就不喜欢这些,而且早过了小女儿家新奇的年纪,何况在白家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她并没有往心里去,而是自然地将唐学茹腮边的碎发帮着捋到了耳后。
唐学茹满脸笑意,望着唐氏柔和美丽的脸颊,“姑姑最近的气色好多了,红扑扑的就像新摘下来的桃子。”
她喜欢吃,所以总是拿吃的东西来比喻人。
就比如唐崧舟在她眼里是着了火的辣椒,黄氏是酸枣,哥哥是糯米糕,白蓉萱是甜瓜……
她的小脑袋瓜里总是能冒出匪夷所思的想法。
唐氏温柔地道,“你怎么样,待得还习惯吗?”
提起这个唐学茹立刻垮下了小脸,“自然是不习惯的,可不习惯又有什么办法呀?”忽然间眼珠一转,一脸期盼地抓着唐氏的手道,“要不姑姑帮我去求求情吧,难道真让我一个人在房间里过年吗?您去求情的话,父亲肯定会听的。”
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
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唐学茹出生的时候,唐氏已经在唐家生活了两年,那时候她的身子一直不怎么好,生活就像被乌云笼罩住了一般,永远也看不到光。不过自从唐学茹会走路之后,总是有事儿没事儿得往她的房间里跑,一路噔噔噔的,离得老远就能听得清清楚楚,身后还能传来崔妈妈担心的惊呼声,“茹小姐,慢着点儿,小心别摔了!”
等唐学茹会说话后,更是会一脸好奇地趴在唐氏的床前眨巴着漆黑明亮的大眼睛问道,“他们说你是我的姑姑,姑姑是什么?鸟儿吗?就是一直咕咕咕咕叫得那种鸟儿!”
软糯的声音配着天真的童言童语,让唐氏忍俊不禁,愁苦的脸上总算多出了一抹笑意。
大家见状,以后唐学茹再往她这里跑便没人拦了。唐学茹就像个小大人一般,隔三差五跑到她这里来说说话,给唐氏忧闷的生活带来了不少乐趣。
唐学茹是她看着长大的,唐氏对待这个侄女便要比上头的唐学萍和唐学荛更亲近些。
唐学茹见唐氏没有开口,知道求情的事有戏,立刻撒起娇来,“姑姑,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我一个人在房间里都要闷死了……”
唐氏指着桌子上的木偶道,“我看你玩得高兴着呢,一点儿都不闷。”
“怎么会呢?”唐学茹立刻道,“我正是因为无聊,才会对着不会说话的木偶玩呀,您就发发慈悲,救救我吧。”
唐氏笑了笑,对春桃道,“我有些口渴,有水吗?”
没等春桃开口,唐学茹便抢着道,“有有有,我给您倒茶!”亲自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唐氏的手中。
非常的贴心乖巧。
吴妈站在唐氏的身后,见状笑道,“夫人,您看茹小姐多孝顺您呀。”
唐学茹见状立刻连连点头,“是呀是呀!姑姑,我长大了一定会孝顺您的!”
唐氏喝了口茶,把茶杯放在了手边,柔声说道,“你想让我帮你求情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才可以。”
“您问,您问!”唐学茹眼睛都亮了几分,迫不及待地说道,“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什么都告诉您!”
唐氏道,“那你知道这次究竟犯了什么错,你父亲才会发这么大的火吗?”
唐学茹眨了眨眼,想了半晌才道,“因为我不该追过去抢回项圈?”
唐氏一看就知道她稀里糊涂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唐氏也是个慢性子,不疾不徐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唐学茹有点儿傻眼。
这还有什么为什么?
大人们觉得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冲过去抢回项圈可能会遇到危险,说不定还会给唐家惹上麻烦?
唐学茹也有点儿想不通,她茫然地望着唐氏,一脸不解。
唐氏拉着她的手,笑着道,“傻孩子,你父亲之所以生气,一来是你没有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二来是没有顾及身边亲人的感受。”
唐学茹更不懂了。
这都哪跟哪呀?
她的项圈丢了,和身边的亲人有什么关系?她就是怕项圈被偷祖母会伤心,所以才一定要抢回来才行啊!
那些小偷简直太可恶了,偷什么不好,偏偏要打她项圈的主意!
一想到这些,唐学茹便一脸的气愤,后悔当时在那条小巷的时候,仗着有李毅在身边,应该狠狠地教训那群坏蛋一顿的,起码踹上两脚出出气,这些害人不浅的东西……哦对了,也不知道李毅的脚好点儿了没有,这家伙也是个绣花枕头,完全没有看上去那么厉害,居然还把脚给扭伤了,真笨!
远在李家翻着账本的李毅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一旁的小乙子立刻道,“家主,是不是有人在背后骂你啊?”
李毅冷冷地哼了一声,“骂我的人多了,要是骂一句打一个喷嚏,我这鼻子早不用要了。”
唐氏见唐学茹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唐学茹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道,“姑姑,我是在想您说的话呢。”
“那你想明白了吗?”唐氏温和地问道。
唐学茹当着唐氏的面非常放得开,闻声想也没想得摇了摇头,“没有!”
唐氏微微一笑,“我和你打一个比方,如果那天你奋不顾身地追过去,没有遇上李家那位好心的公子,你有没有想过会发生什么事情?”
唐学茹理所当然地道,“没有他的话,我就自己和那些坏蛋面对面了呗。”
唐氏听她说得轻松,忍不住摇了摇头,“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可能是那么多人的对手?他们能在渡头那么混乱的地方占山为王,可见都是有些真本事的人,别看你上房揭瓦的时候精神头很足,真碰到厉害的人就不行了。”
唐学茹有些不服气,“那可不一定,他们想要抓到我也不容易!”
“傻孩子……”唐氏点了点她的鼻尖,“是你追上去讨要东西,你才是被动的那一方,人家为什么要来抓你?如果他们拿着项圈就走,你该怎么办?上去抢?你不是人家的对手,不上去的话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溜走……”
唐学茹想了想,咬着牙道,“那我就和他们拼了!”
唐氏摇了摇头,“无论是力量还是身手你都处于弱势,就算冲上去也是以卵击石,如果落在对方的手里,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为什么不堪设想?”唐学茹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这模样像极了小时候趴在唐氏的床头,问她姑姑是不是鸟儿咕咕叫的时候的样子。
唐氏摸了摸她的头,“他们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唐学茹立刻大声道,“我不怕!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