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炉中乾坤
片刻过后！
功德寻芳炉，还原成大白胖子的模样，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哎哟哟直哆嗦。
“我看你这熊样！”
金线蛟没好气，围绕他头顶冷嘲热讽。
“大胆，住嘴，我是你少主！”
“烫坏屁股的少主？”
金线蛟愉快笑了，他也知道，功德寻芳炉虽有个干儿子的身份，但本体是丹炉，地位也和他差不多，属于主人方斗的所有物。
“哇呀呀！”
功德寻芳炉气不过，朝方斗拱手，“主人，再试一次，我定能不负重托！”
方斗微笑摇头，“如果太勉强，还是不用了！”
“不勉强，我能行！”
功德寻芳炉苦苦解释，“刚才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凡间还有这么厉害的火！”
“刚才稍不留神，下面被烧黑一大块！”
“再来一次，我肯定注意！”
方斗似乎被说动了，“那就再来一次？”
“干爹，你就瞧好吧！”
功德寻芳炉转身，还原成巨大丹炉的模样，从腹内传出瓮声瓮气的声音，“可以了！”
方斗在此掐出火花，扔到丹炉下方，腾起四散摇曳的火舌。
难得的是，这次功德寻芳炉没有叫疼，安静立在原地。
片刻过后，火光稳定下来，静静舔舐炉身四周。
“干爹，还有一口剑，怎么不来？”
方斗还想着先炼修天赐的仙剑，却不料，功德寻芳炉抢着催促起来。
“一炉两剑，会不会太勉强？”
“干爹，你有所不知，这种事情，就要一气呵成。”
功德寻芳炉自夸道，“我腹内另有乾坤，别说两口仙剑，就是二十口也绰绰有余！”
方斗观察片刻，发现他说的不假，当即朝方玉京点头，“玉京，你的飞剑呢？”
“师父，我在！”
方玉京双臂张开，突然从身后飞出十八颗明珠，光芒交相辉映，飞出一口剑。
飞剑‘珠毫’。
“果然！”
刚才见过修天赐的飞剑，方斗再见方玉京的，总算也有些心理准备。
这口珠毫剑，质地还不如七星剑，现如今，却能与其并驾齐驱。
方斗看得出来，那十八颗明珠才是关键，方玉京这是以绝世法宝炼入飞剑中，硬生生将三流层次的珠毫剑，提升到一流层次。
“师父，这十八颗‘沧海珠’，是我从海外意外得来。”
方玉京介绍道。
“可惜了，此宝远胜于珠毫，你这番可谓是明珠暗投！”
方斗微微摇头，随便一颗沧海珠，价值都超过珠毫剑。
方玉京将沧海珠炼入飞剑，若是让识货之人见了，必定捶胸顿足、如丧考妣。
“师父，我是剑修，若无趁手的剑仙，再珍贵的法宝，对我也无用！”
方斗心想，说的倒也不错，当即为方玉京推演起来。
此番修炼仙剑，最先放弃的，就是原先属于珠毫剑的部分，反而要将十八颗沧海珠的精髓发挥出来。
“入炉！”
方玉京点点头，飞剑散开，化作十八颗明珠，一线排列，飞入功德寻芳炉中。
“修天赐，地煞化天罡的路子，你早已有了思路，此番不必犹豫！”
“丹炉中火力催发，正是故土纳新、破而后立的绝佳环境，成败在此一举！”
修天赐一个激灵，内心前所未有的明晰，方斗这句话，为他点名了突破的思路。
仙剑的具体模样，已经在心头勾勒出大体轮廓。
饶是他性情稳定，听了也蠢蠢欲动，急切要出手尝试。
“方玉京，你拘泥于珠毫剑的形态，白白浪费了宝物！”
“师父提醒你，珠毫形态，只是飞剑的一个变化。”
“你的仙剑，应当将沧海珠的力量融会贯通、收为己用，区区珠毫变化，岂是尽头？”
方玉京先是惭愧，然后看向炉中的目光，越发炙热起来。
原来如此，难怪这些年来，始终有种故步自封的感觉。
经过师父这一点拨，才发现自己走了许多错路。
两位在外游历的弟子，经过闯荡和自学，成就剑仙回归勾曲山，本以为能得师父另眼相看。
就在此时此刻，听到方斗一针见血的指点，才知道自己有多稚嫩。
“师父，果然是深不可测！”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内心生出惭愧，师父就如同明月在上，姣姣可见，却触不可及。
“灭去心头杂念，专心炼制仙剑！”
方斗一声大喝，提醒了两位弟子。
于是，修天赐和方玉京，陆续镇定心神，元神飞出，投入丹炉当中。
功德寻芳炉中，二人找到各自的飞剑，相互缠绕感应。
飞剑，乃是剑修的生命，遍布各种细节，都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剑道凝结。
修天赐、方玉京，此番以元神与之融合，便是要助起更上一层楼，蜕变成剑仙。
“老伙计，现在我来度你了！”
二人心头，不约而同产生明悟，成就剑仙前，是手中飞剑为他们杀敌无数，修行道上护法。
现如今，他们成就剑仙，就该反过来，帮助飞剑得道，成就仙剑。
“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百丈带头，红鸾和袁明站在两边，听从方斗的指令，不断扇风引火，控制温度。
与此同时，各种珍贵材料，加入炉中，帮助仙剑更好化出形体。
“漂亮！”
百丈望着炉中两股激流涌动，似乎蕴藏着无穷力量，足以洞穿山脉、荡平峡谷。
这是藏在仙剑中的威力，也是剑仙的骄傲所在。
从前，这也是他仰望的存在，可惜现在，一切都已经与他无关。
百丈心头略显哀伤，但随即振奋起来，两位师兄今日练就仙剑，必须做到状态完好。
“袁明，你想好了吗，将来仙剑是什么模样？”
红鸾脸蛋通红，看得有些入神，低身问旁边的袁明。
袁明想了片刻，摇摇头，“想不出来，但你若想炼制飞剑，就算要我摘下天上的星辰做材料，我也一定为你做到！”
“啊呸，谁要问你这个？”
红鸾板着脸侧过头去，不再理会袁明。
袁明欲言又止，最终沉默下来。
“嗡嗡嗡！”
过了不知多久，功德寻芳炉中，再度起了变化。
炉中的两股激流，开始分化成无数分支，在内部翻滚升腾。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功德圆满
“可！”
方斗见状，吐出一个字。
眼前这般征兆，属于阶段性成就，是迈向仙剑的第一个阶段。
元神缠绕的飞剑轮廓，终于在炉火炼制下，开始分崩离析。
这不是坏事，精华部分和杂质分离，不和谐的区域分开，在炉内穿梭，寻找自身定位。
无数纷乱的细丝，到处乱飞乱舞，这就是仙剑的胚胎状态。
说来也怪，两口飞剑分离出上百万的细丝，毫无征兆到处穿梭，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从外界看来，功德寻芳炉，最多只有两三人高。
内部的环境，却好似广阔没有边界，两口飞剑各自运作，毫无干涉的可能。
“真如他所说，丹炉内部别有乾坤！”
方斗点了点头，知道功德寻芳炉能化形，又是通灵级别的法宝，肯定有奇异之处。
现在看来，这口丹炉内部，或许藏着一口洞天。
“捡到宝了！”
方斗感慨过后，随即盯着炉内变化的趋势。
飞剑分离之后，下个阶段就是重组定型。
这是至关重要的阶段，修天赐二人，必须将自身的剑道，贯彻到仙剑坯胎后。
万千细丝，按照剑道的规则进行重组，最后达到平衡和谐的状态，方能成就仙剑。
“地煞化天罡！”
修天赐的低喝声，从丹炉中传出。
下一刻，炉中百万细丝分出过半，嗡嗡鸣叫声中，化作极其沉重的模样。
仙剑胚胎，彻底转化成地煞形态，黑暗无光、沉重无比。
连带着丹炉内明亮的环境，也因此暗淡下去。
“呼呼呼！”
眼见到了关键时刻，方斗急忙驱动火力，炉内光线再度明亮几分。
“重极而轻、静极思动！”
“藏巧于拙、似缓还急！”
呜呜呜！
一道道细丝，似乎沉重到极致，再也难以悬浮，纷纷扎头往下坠落。
丹炉中的世界，果然广阔无边，百万细丝往下坠落，看似眨眼就能落到炉底。
实际上……
三十六天之后，外界看来，细丝仍在炉内半空，缓缓朝下坠落。
“师父……”
方斗一抬手，制住百丈询问，“否极泰来，无迹可寻，唯有当局者才明白！”
言下之意，唯有修天赐身临其境，才知道何时突破。
于是，再无人开口，都是静静看着，
陡然间，细丝下沉的速度，越发快速起来，雨丝般笔直朝着下方坠落。
“嘶嘶嘶！”
破空声中，一根根细丝，竟然齐刷刷凝固在半空，止住下坠的势头。
下一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细丝，又整齐划一，朝上空浮起来。。
“好极了！”
就在一瞬间，仙剑坯胎，就从地煞形态，切换成天罡转态。
众所周知，七星本为天上星辰，天罡状态下，比地煞形态威力更胜百倍。
“聚！”
百万细丝轻灵无比，眨眼间凝聚成仙剑形态。
看到这里，方斗内心明白，修天赐这边稳妥了。
再看方玉京那边……
这段时间，修天赐在冲刺突破，方玉京也没闲着。
他的仙剑坯胎，最终凝聚成一颗颗剔透的小珠子，在炉中飞绕盘旋，速度也不快，像是浮在水中的绿萍。
炉中空间极大，纵然小珠子数量超过百万，却也少有碰撞的。
但世间久了，总有小珠子撞在一起，扭曲成融合，最终稳定下来，变成更大的滚圆珠子。
这幅场景，就像是下雨天的荷叶，一开始水膜附上一层，随即聚拢成大小水珠。
不同水珠在荷叶游走，一旦碰到了，就是融合成团，直到最后，化作庞然大物，从荷叶上滑落。
久而久之，方玉京仙剑坯胎的数量，从百万之多，飞速下降，五十万、十万、数万、一万、几千……
不知不觉，只剩下十八颗珠子。
这些珠子，外表滚圆，上下分明，无论旋转到什么角度，上层如天、下层如海。
远远望去，就像是在海天一色的尽头，攫取了十八颗圆球，炼制成珠子。
甚至于，站在丹炉旁的众人，还能听到从珠子中，传出海浪拍打的声音。
“果然好宝贝！”
方斗满意点头，经过这番重炼，方才不令宝物蒙尘。
接下来，方玉京就该以自身剑道，运转十八颗沧海珠，汇聚成仙剑。
这一点并不难，更何况有修天赐珠玉在前。
没想到，方玉京的元神，陡然喝道，“千珠万毫，沧海藏剑！”
十八颗沧海珠，齐刷刷升起光芒，交织成大片光幕。
光幕中剑气纵横，最终交织成一口仙剑。
仙剑落下，光幕和十八颗沧海珠，同时融入其中。
这般变化，才是方玉京的本意。
沧海珠再好，也比不上珠毫剑，这口原本的三流飞剑，象征师父授艺的情分。
所以，他的剑道，是以沧海珠催发毫光，成就仙剑形态。
“你这孩子！”
方斗摇摇头，虽然自作主张，但终究没有坏事儿。
这口全新的珠毫剑，完美调动十八颗沧海珠的力量，可谓是相得益彰。
“总算是功德圆满！”
方斗心头喜悦，两位徒儿的仙剑炼成，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剑仙了。
“什么，功德圆满？”
功德寻芳炉，听到功德儿子，忍不住竖起耳朵。
“干爹说是功德圆满，莫非是说，想要让仙剑圆满，就要动用功德？”
功德寻芳炉有些肉疼，手头就五颗功德之水，可不能浪费。
“一人一滴吧，省得说我小气！”
功德寻芳炉震动两下，藏在暗处的某个空间内，五颗功德之水，陡然飞出两滴。
两滴功德之水，破空出现在丹炉中，分作两道，落在修天赐、方玉京二人的仙剑上。
“你们真是走了狗屎运，若非干爹疼你们，怎么可能用仙神趋之若鹜的功德，替你们点化仙剑？”
方斗见到这一幕，方才反应过来，那两滴可是功德之水呀！
叮咚！
轻灵的脆响传来，功德之水和仙剑的碰撞，竟是如此悠扬清越！
下一刻，令人猝不及防的变故传来。
“哇哇哇！”
两声不同的婴儿啼哭声，从丹炉中传出。
哪里来的小孩子？
勾曲山师徒数人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好好炼制仙剑，怎么婴儿都出来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大儒隐居
轰！
一股热浪朝四面八方扩展开来，瞬间席卷周围。
热浪中夹杂火星四溅，打在脸上刺疼带着灼热。
功德寻芳炉一跃而起，变成大白胖子的外形，朝方斗拱手。
“恭喜干爹，两口仙剑均已点化通灵！”
呱呱婴儿啼哭声中，众人目光看向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
两位师兄眼下略显尴尬，怀中抱着光溜溜的婴儿，抱紧也不是、放手也不是。
方斗看得分明，两个婴儿的本体，俨然就是他们的仙剑。
好好的仙剑，怎么变幻成虚肉之躯，还是不断啼哭的婴儿？
其中的关节，肯定在刚才功德寻芳炉擅自做主，加入的两滴功德之水上。
方斗翻开《名剑篇》，匆匆扫略书页，终于找到寻求的答案。
“原来如此！”
方斗合上书页，长叹口气，果真是一场造化。
原本修天赐二人炼制仙剑，已经到了紧要关头，随时会圆满功成。
但是，功德寻芳炉听了一耳朵‘功德圆满’，就擅自揣度方斗心意，添入两滴功德之水。
此举，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原本，二人的仙剑，大致和蜀中三大仙剑的佩剑，属于同等级别。
可加入功德之水后，仙剑立刻通灵，成为罕见的通灵仙剑，比方斗的仙剑层次更高。
方斗得知真相后，暗自为两位弟子高兴，如此一来，二人的剑术水涨船高，未来成就也不可限量。
至于功德水滴？反正用在自家弟子身上，肥水也没流外人田地。
这次炼制仙剑，方斗积累经验，将《名剑篇》内容融会贯通，将来自行炼剑，提升仙剑级别，也有了充足把握。
“傻孩子，还不快收服仙剑！”
方斗一句话，修天赐和方玉京猛地激灵，他们心头早已有朦胧猜测，听师父确认，方才下定决心。
二人分别伸出指尖，点在怀中婴儿的额头，薄薄一层皮肤当即裂开，血液开始融合。
眨眼间，修天赐二人和各自仙剑，便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这是我的仙剑，七星！”
修天赐怀中婴儿猛地化作光，飞到半空，旋转成北斗七星的图案。
图案微微震动，空气便弥漫浓郁的剑气，将周遭微尘切割粉碎。
“还有我的，珠毫！”
方玉京的仙剑，确切来说，应该是沧海剑，毕竟是由十八颗沧海珠炼制而成，但他仍选择保留珠毫剑的名称。
嗖嗖嗖，十八颗明珠浮空，光芒连成天幕海洋，微微扭曲，便是一口口飞剑盘旋飞舞。
“好仙剑！”
下一刻，二人福至心灵，仙剑没入体内，与血肉融为一体，没有半点外物的不适，反而像是体内自然生长的器官。
“恭喜两位师兄！”
百丈带头，朝修天赐、方玉京行礼，恭喜他们炼成仙剑。
从此以后，二人乃是当之无愧的真剑仙，足以和蜀中三大剑仙别苗头。
换做先前，纵然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已然成就剑仙境界，但由于手中没有仙剑，只认为是晚辈。
“恭贺师兄！”
红鸾和袁明二人，齐声恭喜时，内心又是别的心思，都在想着自己有这么一天，该是何等欢喜。
“好好，不错不错！”
方斗满意笑了。
“干爹，我这次立下大功，你怎么奖励我？”
一张白白的胖脸凑过来，笑着五官皱起来，像极了菊花。
“嗯，你也有功劳！”
虽然最后是他擅自做主，但误打误撞，让两口仙剑成功通灵，这也是意外之喜。
方斗掏出一包纯阳丹，“拿去当零食吃！”
“多谢干爹！”
功德寻芳炉心花怒放，跟着干爹就是好，有糖吃。
他得了好处，不忘提醒修天赐二人，“纯阳丹对通灵法宝也有好处，经常喂养，可以加速成长!”
“谢谢！”
修天赐和方玉京二人听了，欢喜点头。
勾曲山门下，平日都有纯阳丹供应，他们只需平时省点，分给仙剑服用。
“既然如此，你们平时的纯阳丹翻倍！”
方斗心情大好，大手一挥，“今日勾曲山多出两口仙剑，虽然不能大张旗鼓宣传，但也是一桩乐事！”
“德芳都有赏赐，百丈、袁明还会红鸾，你们几个，每人十颗纯阳丹！”
百丈大喜，虽然他已是真人境界，但有了纯阳丹，修行速度更快，大有好处。
袁明和红鸾也欢喜不已，在纯阳丹辅助下，他们晋升剑仙的日子更近了。
勾曲山一门，此刻正处于其乐融融时刻。
与此同时，丹阳郡某处破败的农居，迎来了新的主人。
“老人家，这里虽然清净，房屋却老旧得很，梁柱都朽坏了！”
“门前水井早已堵住，连外出的路都已经被野草淹没！”
“此处吃水都能问题，您老又是孤身一人，实在不适合！”
介绍房屋的牙子，虽然有心做成这笔大生意，但眼见面前的主顾，实在老的厉害。
这位老人确是风烛残年的绝佳写照，满脸、满胳膊的老人斑，满口好牙都掉光了，嘴巴干瘪下去，走起路来，若无手中那根拐杖，期满是走三步摔一下的水平。
“不碍事，不碍事，这里视线好，我喜欢！”
老人微微喘了口气，从怀中掏出钱袋，数好铜钱递上去。
“那好，您老好生住着吧！”
牙子转身过去，将钱塞入怀中，然后摇摇头，只怕过几天，就要请人来收尸。
瞧那老头子的精神头，还能活几天？
“好地方，当真是好地方！”
老人家眯眼抬头，正前方云雾缭绕中，一座严峻高山耸立，俨然是……勾曲山。
“勾曲山可是好风光啊！”
“不光是风光好，同样是人杰地灵！”
老人家见到山顶云气突变，一改往常的厚朴，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刷刷刷！
刺耳的风声凄厉旋转，到处都有鸟雀惊飞，在四周仓皇盘旋，发出惊恐的名教声。
“嗯！”
他当即施展望气术，透过风云突变的表象，终于看到内情。
“名剑出世，好好好！”
老人喃喃自语，“剑仙方斗，此番能得了通灵仙剑，实力必将更上层楼！”
“看来老夫此行，没白来！”
“此番安顿下来，再过几日，就要上山拜见了！”
“镇国剑仙方斗，可还记得他身上这层荣誉？”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终于来了
两位徒儿炼成仙剑，这是大喜事儿。
方斗虽然没想敲锣打鼓宣传，却也没想藏着掖着，毕竟时至今日，勾曲山也算是举足轻重的一方势力，纵然比不上道家佛道，却也是各方目光汇聚所在。
今日仙剑成就，征兆无法消除，时间一久，四方肯定收到消息。
既然如此，也无需隐瞒了。
名家之子等一众盟友，率先得到消息，很快就送来贺礼，庆祝修天二人炼成仙剑。
丹阳郡本地大小势力，也按照惯例，送上礼物。
毕竟，现如今的勾曲山，已然成为丹阳郡最大的势力，各方都要仰望的存在。
这边的好消息，传到某些人耳中，就未必是什么好消息了！
蜀中！
“勾曲山今日山中风云突变，后有消息传来，疑似方斗两位弟子，已经炼成仙剑！”
凌霄剑仙开口，满脸都是慎重，大敌实力增强，这已经不能再坏的消息了。
身旁的白帝剑仙、青城剑仙，也都默然不语。
这些年来，他们虽然苦心修炼，却还是被方斗拉在后头。
方斗早已晋升朝元剑仙，他们三人还困顿聚顶境界，久久不能突破瓶颈。
现如今，方斗两个弟子，都已经成就剑仙，而且炼成剑仙。
曾几何时，他们还能安慰自己，三人联手，方斗也要退让三分。
但现在，人数优势已经不复存在，勾曲山三位剑仙的风头，已经超过他们三人。
而且，勾曲山深处外界，风云交汇之处。
假以时日，蜀中三大剑仙的名头，将被世人淡忘，却而代之是勾曲山剑仙。
“不能在这么下去了！”
白帝剑仙缓缓开口，他皇室贵胄出身，性情高傲，很少有瞧得起的人。
但是，却接连输给方斗两次。
引以为傲的剑术造诣，比不上方斗也就罢了，现在连调教徒弟的能力，也被方斗超过了。
这谁能忍？
“各位，我眼下终于明白了，故步自封，乃是取死之道！”
白帝剑仙毅然决然道，“我决定入世，寻求机缘！”
他随即询问青城剑仙，“你怎么看？”
青城剑仙点点头，“是该做出些改变了！”
“现在就有机会！”
凌霄剑仙开口，取出一封黄绸，“人间的皇帝，邀请我们前往，说是要参与一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造化！”
“二位，你们意下如何？”
两位剑仙还在犹豫，凌霄剑仙又说了，“他们许诺，只要我们上门，就会给出上古剑仙的埋骨之冢！”
听到这句话，白帝剑仙、青城剑仙意动了。
从上古到现在，剑仙传承曾一度断绝，所以到了今日，剑修文明成为小众。
若非方斗出现，他们三人便代表剑修的顶尖层次，足见传承断层的严重性。
如今听到上古剑仙的埋骨之冢，几人都有些意动了，若能挖掘上古剑仙的修行秘密，岂不是能将境界推进到至高境界。
说不定，将来重现上古剑仙的风采，能修炼到纯阳剑仙的地步。
“不满二位，听到这个条件，我都有些意动了！”
凌霄剑仙大方承认，“所以，我率先同意，却不敢替二位表态！”
“现在，我问你们，可愿意同行？”
“愿意！”
这还用犹豫？当然愿意了。
于是，蜀中三大剑仙，达成一致意见，决定去见人间皇帝。
……
“师父，终于来了！”
这一日，百丈从外面赶回，手中捏了张公文。
方斗目光匆匆扫过，知道他的意思，上次见到的公文内容，一字不差，出现在丹阳郡了。
朝廷的手，终于伸到丹阳这块地界。
不过这是意料之中，方斗也没有意外，只是有些感兴趣。
这项政策，对修行者来说，简直是祸害，但对于增强朝廷的实力，确实有百利无一害。
关键在于，朝廷和地方官府，如何保证政策实行？
纵然有名教辅助，朝廷也不太可能，得罪全天下的修行之人。
要知道，遍布人世间的修行界，不光有大门派，也有无数小门小派，已经散修们。
但凡有点家业的，都不可能甘心被朝廷管束。
可想而知，一旦地方官府，强行推行公文内容，必将是天下大乱的开始。
“嗯，百丈，丹阳郡的最高长官是什么来头？”
百丈想了想，回道，“是十七年前恩科的探花，名为杜朝化，也是名教弟子，相传为有三十年大儒修为！”
“尚可！”
方斗想了想，如果朝廷真要对他下手，怎么着也得来几个大儒，区区一个儒生怕是不够看。
“除此以外，未见官府有什么出格的动作！”
可以说，在丹阳这个地界上，没什么能瞒过勾曲山。
方斗也知道，此时此刻，当地的多方势力，也在观察勾曲山的动向。
毕竟朝廷来者不善，许多人都心存怨念，偏偏有不敢出头，巴不得有人带头。
众人心目中，还是勾曲山家大业大，适合带他们出头。
但是，方斗现在想的不是这个。
“百丈，出去迎客！”
百丈猛地抬头，“师父！”
他心下大骇，竟然有人在外面。
“去吧！”
百丈朝方斗行礼，内心充满歉意，他身为真人，被人潜入山外都不知道。
等他走到山脚下，见到一个摇摇欲坠的老人，拄着拐杖坐在路边，斜靠着一块石头，在阳光下打瞌睡。
“来，来了！”
老人猛地睁开眼，看到百丈，颤悠悠起身。
“烦请通报一声，名教牧野公，拜见镇国剑仙！”
百丈心头一震，果然是朝廷来人，自称名教，又是大儒，而且称呼方斗，并非修行之人惯用的‘方剑仙’，而是久久没人提及的镇国剑仙。
这什么意思？无非是提醒方斗，他在朝廷还有封号。
“不用了，师父叫我出来，便是迎您进去。”
牧野公吃力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百丈转身就走，耳边听到牧野公询问，“镇国剑仙进来喜得名剑，想必欢喜的很！”
他刚要张嘴，突然醒悟到，对方在套他的话。
“家师之事，弟子不敢擅自打听，还请见谅！”
牧野公也不生气，赞道，“孝道可嘉，不错，不错！”
百丈带着牧野公，一路走入山中，在某处修缮好的道宫，见到了方斗。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牧野公
“牧野公，久仰大名，未得一见！”
百丈刚带着牧野公走到门口，方斗便爽朗笑着，迎了出来。
他见到牧野公的时候，就知道这次朝廷动真格了。
别看眼前老人风烛残年，却是名教中老资格的大儒之一，地位等同于道家本初、释门军臣。
这样的人物，都是核心支柱的存在，理应在朝廷内部坐镇，怎么来丹阳郡了？
莫非，朝廷当真这么重视他方斗？
方斗不动声色，邀请牧野公入内坐下。
牧野公环视四周，极力睁大双眼，过了片刻，长叹口气。
“我在京中读书，曾翻到御制督造的建筑，其中有一页，正是勾曲山各道宫的图纸！”
“故纸堆中，哪有亲临其境来的真实！”
这就来了！
方斗含笑不语，对方言下之意，朝廷曾开恩，为勾曲山建造无数道观、道宫，这是对他有天大的恩情，他方斗身为镇国剑仙，理当记得。
“牧野公既然来了，真好有机会，好好看看！”
方斗指向道宫各处，“当年我狼狈出逃，山中一切损毁殆尽，到后来辗转回归，在弟子的帮助下，方才从废墟上，重建这处道宫！”
“当年经历虽然苦涩，但至今想来，却是难得的磨炼！”
百丈低头听着，心里大叫解气。
方斗为何要假死脱身？还不是朝廷和道家勾结，对敌之时背后下手，让方斗不得不假死。
那段时间，方斗不见踪迹，世人都以为死了，朝廷更是过河拆桥，纵容四方来人，打死拆毁山中建筑，等到了回归之时，勾曲山废墟一片。
今日的道宫，都是我亲手建造，和当年的朝廷之恩，没有半秒钱关系。
方斗也有言外之音，想要打感情牌，免开尊口。
“咳咳咳，年纪大了，站不住！”
牧野公不动声色，岔开话题。
“是我疏忽了，百丈，快请牧野公坐下！”
百丈扶着牧野公坐下，感受他虽然身躯衰老，内里藏藏着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看似蛰伏，一旦爆发，连他都难以抵挡。
果然是名教大儒，深不可测！
“啊，镇国剑仙，这位年轻人，我刚才听你称呼他百丈！”
“老朽略微记得，道家黄山一脉，也有个百丈，恰好也是真人，可有关联？”
方斗微微笑道，“或许是凑巧而已！”
他就是死不承认，那又如何？
“是这样啊！”
牧野公，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而是谈起别的。
“镇国剑仙，朝廷的公文，你进来可有见到？”
“见到了！”
方斗大方承认，仅仅是承认而已，没有提及别的半个字。
但牧野公，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
“镇国剑仙，你是否担当表率，率先相应朝廷号召！”
方斗微微笑道，“没有问题，勾曲山周围的田亩产业，都是当年朝廷赐下！”
“我可以做主，尽数捐献给朝廷！”
“至于登记造册一事，那就没有必要了！”
“我勾曲山，非僧非道，不拜菩萨真佛，也不拜斗姆三清！”
“牧野公，你看这样可好？”
方斗意思很简单，田地什么都是身外之物，勾曲山已经上百年没下山收租子了，全靠着洞天出产过活，自给自足。
朝廷想要这些浮财产业，全部收走也不心疼。
但是，想要勾曲山臣服朝廷，大可不已。
当年的惨痛教训，方斗没有提及，那是他大度，朝廷却不能忘记。
真以为，有了那段黑历史，还能让堂堂剑仙，为你们卖命。
“哦哦哦啊！”
牧野公双目微闭，突然一抖，似乎惊醒了，“镇国剑仙说的是！”
装傻充楞？
方斗心想这都是小儿科，你想要耗着，我奉陪，但若是还想将老子当枪使，没门儿。
“镇国剑仙，你可知道，当今天子是什么出身？”
“依稀听说，是当年正统皇帝的皇孙！”
方斗微微一惊，原来皇帝都换了两代了，想到将近百年过去，这也正常。
“不错，天子幼年聪慧、少年老成，常怀天下之志，更能招贤纳良、重用人才！”
“实不相瞒，当今天子，乃是中兴贤君，更是前所未有的圣君之才！”
“俗话说，圣天子在朝，当使野无遗才！”
说到这里，牧野公整理衣冠，起身郑重说道。
“我牧野公不才，愿意为朝廷举荐良才，镇国剑仙方斗，应当入朝效力，为天子开疆辟土！”
方斗听到开疆辟土四字，留了个心眼，暗自记下了。
但他口头上，仍然坚定拒绝，“山野之人，没什么大志向，到要让牧野公失望！”
“方斗只懂打打杀杀，并非什么良才，普天之下的良才，早已被名教一网打尽啦！”
“牧野公，你来做客，我无限欢迎，其他就免了！”
牧野公仍然不放弃，“镇国剑仙，你……”
“打住！”
方斗连忙说道，“从始至终，我心目中的镇国剑仙只有一个，便是先师空自若！”
“方斗为不肖弟子，无法继承师父的风骨，只能寄情山水，放荡一生！”
牧野公见苦劝无效，索性不再多说，连喝了几壶茶，方才离去。
临走前，牧野公对方斗说道。
“忘了和镇国剑仙说了！”
“老朽进来年迈老弱，不能为朝廷效力，便选择一地隐居。”
“巧了，丹阳为老朽祖籍，就在当地落脚！”
牧野公指向山外一个方向，“老朽就住在那里，镇国剑仙若是有空，可以过去做客！”
“时候不早了，告辞了！”
等到牧野公离去，百丈才开口，“师父，来者不善呐！”
“没错！”
方斗点了点头，“先搞清楚，他刚才说的是真是假？”
百丈外出一打听，确有此事，牧野公选择隐居的地方，距离勾曲山也不远。
这下明白了，哪里是隐居，分明是光明正大的监视。
这老儿，也着实可恶，嘴上说的客气，实际上却狗皮膏药一般，死死贴在旁边。
“师父，我去轰走他！”
百丈怒了，哪有这么做事的，分明是不要脸。
“由他去！”
方斗笑了，跟我当钉子户，你年纪虽大，却还是嫩的不行。
好吧，咱们干脆耗下去，看看谁能耗得过谁？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反监视
牧野公在丹阳郡隐居，简直在家门口扎了根刺。
方斗还没什么意见，一众弟子们就忍受不住，这是什么意思？
如今的丹阳郡，勾曲山是独一无二的庞然大物，甚至超过道家、佛道两宗。
曾几何时，有人感叹，丹阳郡何其人杰地灵，出了剑仙方斗、道子丹融和佛子圆通。
这三人，分属不同势力，却是近些年来，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
有些目光深远之人断定，丹阳郡太小，容不下三人并存。
果不其然，道子丹融、佛子圆通常年在外，所在的黄山道脉、九华寺，象征意义更大，无心和勾曲山争雄。
反观勾曲山，剑仙方斗在此隐居，近些年来，还有两位弟子晋升剑仙。
两相比较，勾曲山已然成为丹阳郡当之无愧的头等门派。
门下弟子虽然人数不多，却个个都是精英，看其他门派，都有些瞧不上眼。
谁能想到，朝廷竟使出损招，找个快入土的老头子来监视。
牧野公年岁已高，恰如一块狗皮膏药，牢牢粘在旁边，令人如鲠在喉。
“师父，咱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任凭这老儿挑衅！”
到了第二天，除了百丈之外，其他四位弟子，都知道牧野公的消息。
他们得知之后，个个义愤填膺，此举不但是对方斗的不敬，更是对整个勾曲山的挑衅。
身为门下弟子，一众徒儿们，纷纷请缨。
“急什么？”
方斗轻描淡写道，“你越是着急，越是落入对方的圈套中，今日为师指点你们一二，对敌之时，切忌心浮气躁！”
“敌人的出手越是厉害，越要知道见招拆招！”
一众弟子们听了，渐渐冷静下来，仔细琢磨。
对啊，牧野公目前只在附近隐居，没有做出什么工作。
他们这边若是先急了，贸贸然上门讨要说法，最理想状态是碰一鼻子灰，无功而返，若是想得险恶一些，对方舍了这条老命碰瓷，让勾曲山甩也甩不掉。
“好险！”
几位弟子，全都天资聪慧，或快或慢，就想通其中的关节。
牧野公这般年纪，出使这趟任务，恐怕真有用这条命绑架方斗的意思。
方斗笑而不语，小儿科，我前世见过的碰瓷，比你想象更多。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还是静观其变。
但，静观其变，不代表什么都不做。
“咳咳！”
“天赐、玉京、百丈、红鸾、袁明，你们几个，从明天起，轮流到牧野公家门口值班！”
方斗嘴角浮现一抹微笑，“老人家上门，我身为此地主人，怎能不尽一尽地主之谊？”
“师父说得对！”
方玉京立刻想明白了，“我等身为晚辈，前去看护一二，也是处于礼数！”
“不错，不错！”
其他弟子依次明白，对视而笑，早就看那老头子不顺眼。
方斗见弟子们如此乐观，忍不住泼冷水，“尔等切莫小瞧对方！”
别看牧野公随时可能断气，真要把他当成糟老头子，那就是有眼无珠的表现。
这位老人，也曾叱咤风云，是名教一等一的头面人物。
更何况，出身名教的读书人，只要是混得好，有两样必不可少，笔杆子和嘴皮子。
方斗眼见几位弟子，相比这位老大儒，阅历还是太浅，万一掉以轻心，是会吃大亏的。
“师父放心，我们都有准备！”
弟子们接连表态，方斗听这语气，就知道没放在心上，微微一笑，罢了，到时候再说。
……
第二天。
牧野公于天色微明醒来，他这个年纪，睡一天少一天，有时候想睡也睡不着，通宵都是睡得晚起得早。
掀开薄被，他起身下床，行完一整套洗漱的程序后，方才推开房门。
按照牧野公的习惯，每天早起后，都要在门口打一套养生拳，强盛健体。
但是，推开大门，他见到一个人影动也不动，就站在门口。
“牧野公，晚辈修天赐，奉家师之命，特来看护您老人家，以防有不长眼的野兽、宵小误伤了你！”
果然……
牧野公内心笑了，这是方斗出招了，出招就好，总比拳头打空，有力无处使来得好。
“看你身上积露厚重，来的挺早吧？”
修天赐微微笑道，“不算早，昨天前半夜来的，准备今晚后半夜再走！”
“辛苦了，我这边有木凳，你坐下歇歇！”
修天赐礼貌有加，抬手道，“不敢，未得师命，不能有任何举动！”
言下之意，师父叫我过来，没有别的吩咐，我专心看着你就好。
牧野公叹了口气，“听闻勾曲山大弟子性情沉稳敦厚，颇有长者之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
修天赐仍是面带微笑，礼貌应答。
他越是如此，越是让人摸不透深浅。
“闲来无事，让老朽给你讲讲，我名教的几则故事如何？”
牧野公开始施展口才，想要通过交谈，潜移默化感化修天赐，让对方接受名家思想。
本以为，修天赐会拒绝，没想到，对方居然答应了。
“也好，老人家请讲！”
修天赐似乎无意说道，“我在山中，也常听师父，讲些道家、佛道的小故事，算是颇有心得！”
“哦，说来听听！”
牧野公来了兴趣，询问道。
“师父所讲的故事，主人公有和尚、道士、书生，闺阁小姐、乞丐怪人等等！”
“但是看故事，不能只看故事的内容，还要看故事是谁写的！”
“读书人的故事，从来都是书生活到最后，美人金钱应有尽有！”
“和尚道士的故事，不外乎宣传神佛，让世人笃信因果报应。”
说到这里，修天赐看着牧野公，认真说道，“师父曾教导我，听故事如同看书，不能被书所迷，要懂得以其中的道理，验证自己心中的道理！”
“绝不能盲从，要养成独立自主的思想！”
“牧野公，你说对不住？”
牧野公接连咳嗽了几声，然后虚弱说道，“也算有见地。”
“那故事还说不说了？”
既然被喝破心思，所谓的故事，自然是听不下去了。
牧野公感受到深深挫败，本以为方斗难以攻克，转而从他弟子下手，结果也遭到挫败。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徒弟都是人才（下）
第一天值班的是修天赐，这位大弟子，行事说话滴水不漏，让牧野公无处下手。
牧野公感叹之余，也起了爱才之心，按照名教评定人才的标准，修天赐这是君子之风，至为难得。
只可惜，修天赐入了勾曲山，而且对方斗忠心得很，很难挖墙脚。
“忘了告诉牧野公，我们几个师兄弟，轮流看护您老人家！”
“今天是我，明天则是我师弟方玉京！”
听到方玉京的名字，牧野公心中一动，有门儿。
早就听说，方斗早年手下的两个弟子，一个沉稳、一个活泼。
今日见识到修天赐的沉稳，简直是无懈可击，如果换做方玉京，岂不是有希望了？
牧野公想要拉着方斗下水，为朝廷效力，但上次拜访，见识过方斗的心如铁石，只能从他身边下手。
方斗一众弟子，就是破绽，若能将他的弟子拉拢到朝廷这边，不怕方斗不肯过来。
方玉京，速来以活泼闻名，众所周知，活泼的人没有定性，最容易被言语调动。
修天赐走后，牧野公取出一块含片，压在舌根下，仔细保养起来。
明日，当年名震天下、辩才无双的牧野公，又要冲出江湖啦！
……
第二天！
牧野公见到方玉京，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
方玉京的衣着打扮，一如往常，只不过双耳戴上两个贝壳，看上去有些滑稽。
见到牧野公开口，他指着耳朵，示意自己听不到。
牧野公想起来，自己想要说服对方，倾向名教阵营，不开口怎么行？
“摘下来！”
牧野公做手势，示意方玉京取下双耳上的贝壳。
“取不下来！”
方玉京大着嗓门开口，“抱歉，牧野公，这对‘流音贝’是海外珍宝，我意外得到！”
“流音贝中，有各种自然天籁，已经人间至极的各色乐曲！”
“我平时闲来无事，就听听解乏！”
“你放心，此宝灵性，只有我能听到，不会影响你！”
说罢，方玉京闭上双眼，听着音乐微微摇晃。
牧野公气极反笑，好哇，防着我？
我名教神通，岂是你所能揣度？
诗书礼乐，也是我名教子弟必修功课之一，区区流音贝，岂能难得住我？
牧野公折身而去，归来时，手中抓着一截中空的草茎。
这是周围常见的野草，稍微加工，就是顽童们手中常见的口哨。
牧野公将草茎凑到嘴边，吹了几口，发出尖利的声音。
可以用！
接下来，牧野公吹着草茎，高低悠扬的声音开始传出，渐渐成了一支曲子。
方玉京这边，耳边是流音贝中的大海滔滔，各种鸟鸣鱼跃的声响，闭着眼睛仿佛回到海上。
心想，我都这么做了，那老头子肯定没办法。
原来，修天赐回山后，深感牧野公见缝插针的本领，唯恐方玉京斗不过他，特地告知此事。
方玉京听了大笑，这又什么不好应付的，当即取出流音贝。
我整天戴着流音贝，不听你说话，总成了吧！
“轻轻松松，撑过一天！”
方玉京正美滋滋想着，眼前的海上风景，陡然飘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方小友，你喜爱音乐，这可巧了，我名教的乐道天下无双！”
“老朽来为你讲讲……”
方玉京惊愕不已，这老头厉害呀，竟能施展手段，冲破流音贝的屏障，直接将话送到他脑海中。
果然不一般！
方玉京索性摘掉流音贝，“老人家，我在听！”
牧野公满意点头，“我名教乐道，恢宏大气、气象万千，乃是正道乐章！”
“其他淫岳，纵然娱人性情，却对精神有害无益，无比戒绝！”
“刚才你说听的是天籁，实则，天籁也分正邪，须得选择来听，不然的话，也是对自身不好！”
“听正乐，须得先习我名教本领！”
“奏乐的礼数条律，乃是乐章的根本，不能忽视！”
“……”
渐渐的，牧野公开始提到名教的思想，企图说服方玉京。
他毕竟老练，将各种乐理说得生动有趣，间或夹杂一两件趣事，描述得趣味横生。
但是，却在潜移默化中，夹杂了名教的许多思想。
方玉京听着听着，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似乎沉迷其中。
牧野公见状，心中大喜，成功了。
他是老牌大儒，隐世多年，除了名教的后人还记得，外界早已不知道牧野公存在。
但直到他的人，都明白牧野公三字的含义。
此人辩才无双，一根舌头能将钢针说弯，至于教导弟子成材，更是罕见对手。
无论是劣性顽童，还是无德浪子，只要被牧野公一说，无不是幡然醒悟，专心读书向善。
朝廷派他过来，就是要作为说客，拉拢方斗。
只可惜，方斗有了前车之鉴，戒心太重，始终不肯相信。
牧野公这边，也是看明形势，知道多说无益，索性在旁边住下，等待机会。
惊醒接踵而至！
方斗出了一个昏招，竟然派弟子监视自己，这可给了他机会。
勾曲山一门，若是躲在山中，他牧野公也没办法，只能耗下去。
说实话，以他寿元无多的情况，不一定能耗得过方斗。
眼下好，方斗派来的弟子，个个都是年轻人，正是牧野公擅长攻略的对象。
上一个修天赐不算，眼前的方玉京，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
牧野公毕竟是大儒，底蕴深厚，对各种典故信手拈来，口若悬河，将乐理说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
眼看着方玉京渐渐沉迷，牧野公心中大喜，知道趁热打铁的机会来了。
“方小友，你若有意，可随我回京城，听遍各种古乐、雅乐！”
“呃！”
方玉京回过神来，一擦下巴口水，“牧野公，实在不好意思！”
嗯？
只见方玉京面带歉意，解释起来，“其实，我对乐理一窍不通，只是听到好听的声音、乐曲，就随便听听！”
“你刚才讲的太复杂，我实在听不懂！”
方玉京指着头顶，“这也到后半夜了，该我换班了，您年纪大了，早些睡！”
说完，方玉京转身离去，留下一地月光。
牧野公愣在原地，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被耍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徒弟都是人才（下）
牧野公气得一夜没睡，最终还是说服自己，要克制愤怒，绝不能被对方打乱阵脚。
没想到啊，方斗调教弟子的本领，竟是如此厉害，一个个都死心塌地。
修天赐君子之风，他不好非议什么，但这个方玉京，竟敢装傻蒙骗他，简直是市井小流氓。
“不着急，方斗有五个弟子，这才过去两个，还有三个，机会足够！”
牧野公施展静心养气的功夫，最终恢复心态平和，迎接第三天的黎明。
……
“嗯！”
百丈身穿道袍，头戴道冠，俨然一副道士出家人的打扮。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不是寻常的道袍，而是重大的节日、礼仪才穿戴的礼服。
此等行为，用意不言而喻，明晃晃再说，老子是道家的，和你不对付，免开尊口。
牧野公挠挠头，这下难度不小啊！
本以为方斗游离三家之外，怎么还有个弟子是道家的，而且已经到了真人境界。
这可不好办呐！
面对高难度，牧野公也燃起斗志，若能说服道家真人来投，倒也不失一桩壮举。
“呃……”
没等牧野公开口，百丈便率先发言了，“牧野公，有兴趣了解下我们道家的经义吗？”
“……”
嗯！
按照原定计划，牧野公该向百丈安利名教，但现在反过来，百丈开始朝他安利道家。
套路老汉牧野公，反过来被套路，感觉自身专业受到挑衅。
于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辩论开始了。
“我名教教化愚氓、居功甚伟。”
“道家能成仙！”
“名教辅佐圣王，令百姓安居乐业！”
“道家能成仙！”
“世上若无名教，万世如同黑夜行走，无灯火香烛，找不到正途可走！”
“道家能成仙！”
“我名教……”
“道家能成仙！”
无论牧野公口灿莲花，百丈来来去去，就这么一句。
……
“好小子，你就只会这么一句吗？”
百丈微微抬起下巴，“当然不是！”
好么，这是第二句了。
牧野公说的口干舌燥，内心越发恼火。
“成仙逍遥，是尔等的避世妄念，若人人成仙，抛下人间理会，百姓如何存活？”
“尔等烧火炼丹，浪费金石药材，对世间有百害而无一利！”
“成仙之说，就是害虫！”
百丈正要开口反驳，突然见到牧野公的神情中，带着一份期待，将即将出口的话，强行咽下去。
然后，他缓缓说道，“道家能成仙！”
牧野公大怒，对着百丈连连摆手，“道不同不相为谋，老朽不想见你，去，去，去！”
这是明摆着赶人了。
百丈心想谁想来啊，巴不得转身就走。
下一刻，他恭敬说道，“若无师命，我要待到后半夜才走！”
“好，你就站在门口！”
牧野公关上木门，再也不肯外出半步。
门外传来嘀咕声，“这么大年纪，别气出个好歹！”
牧野公更怒了！
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牧野公推开门，心想又来了什么妖魔鬼怪？
经过三人，他总算明白，方斗门下的弟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晚辈红鸾，见过牧野公！”
红鸾脆生生的声音，传到牧野公耳中，让他微微一愣，女弟子。
“牧野公，你气色不太好？”
红鸾关切询问，让原本怒气冲冲的牧野公，变得平静下来。
“没事，没事！”
牧野公摆摆手，遮住自己眼中血丝。
红鸾长相讨喜，即便是牧野公，对他也难以发脾气。
“你叫红鸾？”
“正是！”
牧野公心想，这是个老实孩子，可惜是女娃儿。
这位名教大儒，见到红鸾时，没了说服的想法。
原因很简单，身为女弟子，在方斗心目中份量不够重，难以将其拉拢过来！
牧野公如此认为，倒也符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名教风格。
“牧野公，山中人手不够，我过来凑个数！”
红鸾抱歉说道，“还望你不要介意！”
牧野公摇摇头，“不介意，不介意！”
红鸾突然想起什么，从身后取出一张纸，递送到牧野公面前。
“这个不好意思！”
牧野公瞪大眼睛，看到纸上纵横交错，似乎是棋格图案。
“抱歉，昨日师父才想起来，几位师兄轮值看护，却没有记录！”
“所以，从今日起，增加了签到表！”
“您在这个地方画押，就能证明我们来过了！”
红鸾微笑仰头，望着牧野公，满脸天真无邪。
见牧野公没动，红鸾想起什么，惭愧不已，“忘了带笔了！”
牧野公大度摆手，“没事，屋内有纸笔！”
他返身屋内，取笔花了一勾，还给红鸾。
红鸾却没有接过，反而不好意思说道，“可否，可否帮前面三位师兄也勾一下？”
我勾个锤子！
牧野公下意识要拒绝，但见到红鸾一脸哀求，心中一软，答应了。
红鸾收起纸张，贴身收藏，万分感谢。
“红鸾啊，你身为女儿身，该当知道，修行什么的，都是虚妄！”
“还是趁早下山，娶妻生子，孝敬公婆，才是正理！”
牧野公苦口婆心劝说道。
“身为妇人，读书识字用处不大，学些妇德女工，方为正道!”
“来，我给你讲些女德！”
红鸾认真点头，仔细倾听。
这一天，牧野公总算过瘾，难得没有生气。
红鸾离开时，他还有些舍不得，懂事的孩子，只可惜是个女娃儿。
方斗门下的弟子，总还有一个正常的。
牧野公感叹之余，略微一算，明日就是第五天，应该是方斗最后一个弟子了。
……
第五天，袁明上门了。
牧野公见到他，心想也没什么出众之处，而且排名最末，莫非是醉不成器的弟子？
他伸手，“签到表呢，我先为你画押！”
如此通情达理，还是看在昨日红鸾的面子上。
没想到，袁明站在原地不动，微微皱眉。
“什么签到表？”
他思索片刻，认真回答道，“抱歉，勾曲山没有那个东西！”
牧野公听了，回过神来，气得额头发胀，半晌没回过神来。
袁明也反应过来，看着牧野公的目光，带着几分怜悯。
别看红鸾在方斗面前，一副淑女模样，这丫头恶作剧起来，真让人哭笑不得。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感应
五个徒儿轮流下山，‘伺候’老同志，方斗一点也不担心。
所以，方斗坐镇勾曲山，却也不是为了修行。
眼下风起云涌、世事变幻，稍不留神便有白云苍狗之事，可不是修炼的好时候。
方斗在山中闭关，实则是要一探前路，寻找勾曲山的未来。
可想而知，未来将是代天选帝的高潮时代，无数势力将被卷入其中。
不管你有无野心，都拒绝不了代天选帝的诱惑。
勾曲山身处大势之下，绝无置身事外的可能，方斗必须要想清楚再下手。
趁着清静，正好以‘先天阴阳易经’，测算一下未来。
“金线蛟，守在外面，为我护法！”
开动前，方斗放出金线蛟，守护在山外。
以金线蛟今时今日的本领，纵然来的是无法战胜的强敌，也能拖延一段时间，让方斗反应过来。
“遵命！”
金线蛟腾起空中，将身躯融入云雾中，俯视下方勾曲山，任何外人想要闯入，都逃不过他的监视。
如此一来，总算是准备好了!
“干爹，我干什么呢？”
大白胖子可怜兮兮，前来请求任务。
方斗想了想，先前炼剑的前车之鉴，至今还有阴影，可不能再让他有机会起幺蛾子。
“这样吧，你负责山外一块的警戒！”
功德寻芳炉听了，拍拍胸口，“干爹放心，只要我不逃，没人能靠近你！”
方斗当时还没觉得什么，后来越想越不对劲，这小子贼头贼脑、欠抽！
“对了，功德水滴上交！”
方斗至今还心有余悸，生怕他奇思妙想，再那么一哆嗦，将这点积攒全糟蹋了。
至此，一切准备就绪。
方斗盘腿而坐，观风走云停，日落月升、群星转移。
过了足足一日一夜，总算将心境提升到圆满状态，方才发动先天阴阳易经。
方斗闭上双眼，运转这门神通，只觉得漆黑一片的世界中，陡然浮现五彩斑斓的漩涡。
无数纷呈的思想、信息，化作文字、图片、光影片段，猛然涌入脑海当中。
“啊！”
方斗猛地睁开双眼，再看掌心，功德水滴，只剩下两滴了。
原来刚才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消耗了一颗功德水滴，难怪刚才的动静，远远超过以往任何一次。
“罢了，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方斗双目瞳孔旋转，化作阴阳鱼，开始缓缓消化刚才的信息。
“朝廷？”
此刻方斗开的视角，属于先天阴阳易经，是对未来的预测。
视线所见之处，乃是京城方向，无数流光如同星辰陨落，朝着城中落下。
这块不是什么流星雨，而是各方人才汇聚京城，辅佐当朝皇帝的征兆。
“此等征兆，分明就是名教计谋得逞，四方臣服！”
方斗惊叹不已，这些流光的主人，其中夹杂百家学派的来源。
也就是说，除了名教之外，还有其他学派也投身朝廷。
下一刻，方斗微微吃惊，抬头看天。
却见一道流光从山中升起，竟也汇入无数光流，朝着京城方向飞去。
“我勾曲山，注定也有一人，要参入朝廷之事！”
方斗心中揣度，究竟是哪位弟子呢？
不等他想明白，京城风云再起，无数光流落下后，地面微微震动起来。
下一刻，从地面升起纷纷气流，最终汇聚成巨大的龙形祥云。
祥云的形状，正是一头盘旋半空的长龙，抬头望着日月，吞吐天地灵气。
“这是龙脉地升天！”
这又是一个劲爆的消息。
想当年，朝廷扶持麻教和道家作对，结果一场大战下来，麻教全军覆没。
道家得势不饶人，还将朝廷的镇国龙脉重伤，方才扬长而去。
龙脉元气大伤，直接带来一连串的恶劣后果，首先是隆光帝驾崩，两个儿子南北争夺帝位，引发空前惨烈的新生正统之战。
那一战死伤不计其数，道家名教阵亡的真人、大儒，也是两手数不过来。
即便战争结束，天下仍旧动荡不安，名教不得不脱离修仙界，专心经营世俗，方才勉强将烂摊子拉扯起来。
时至今日，总算有了成效。
方斗看出，镇国龙脉不仅恢复，而且在不久将来，将从地升天，这是一大步蜕变。
可想而知，名教最近谋划的事情，不必先前佛道来的小，而且犹有过之。
“好家伙！”
方斗含笑点头，他几乎可以笃定，名教已经找到天帝候选了。
若无天帝候选，名教只怕现在，仍保持低调，专心种田。
一旦有了天帝候选，情况就不同了，毕竟代天选帝，重点在一个争字。
这场游戏中，不存在什么与世无争的说法，落后他人，只有被淘汰的下场。
佛道低调吧，还不是为了功德，硬着头皮攻打天河水妖，阵亡无数精锐。
名教这边，虽然尚未动手，但许多征兆已经表明，将来必定会有大动作。
“看来，这次朝廷之行，飞去不可！”
方斗有些迟疑，卦象中有一弟子应在其中，只是不能肯定，是哪个弟子？
“天赐、玉京，最近需要熟悉仙剑，去不得！”
“百丈，又是道家出身，身份敏感，也不适合去!”
“剩下只有红鸾和袁明了！”
方斗瞬间下定决心，“袁明不能去，只好带上红鸾了！”
……
出关之后，方斗刚沐浴更衣，正在喝热茶。
“师父，弟子求见！”
红鸾兴冲冲上门，满脸都是兴奋的红晕。
不能吧，我刚做出决定，这孩子怎么猜到的？
方斗心中古怪，表面却是平淡问道，“红鸾，何事上门？”
“师父，你看这是什么？”
红鸾掏出一张纸，上面正是她戏耍牧野公的‘签到表’，俨然画着几笔勾划。
“嗯，你说！”
红鸾眉飞色舞，一改当时在牧野公面前的温顺模样，开始介绍起来。
“这是我骗来，牧野公的亲笔画押！”
“今后，你若是看他不顺眼，就在这张纸上填写欠条，让那老家伙，欠咱们勾曲山黄金百万、珍珠千斗……”
“师父，徒儿这样做可对？”
方斗叹了口气，傻孩子，真以为能戏弄老人家。
牧野公可不是简单人物，你们初见之时，还能占些便宜，等相处久了，被他摸清楚脾性，就干着吃亏吧！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决定
方斗所料不差，五个徒儿，很快就见识到牧野公的厉害。
五天过后，很快轮职一圈，到了第六天，在此轮到修天赐。
修天赐照旧油盐不进的模样，但这次牧野公已经有了对策。
“天赐，听闻你是玄武镇出身，这些年离家久了，可曾想念家乡？”
修天赐明知是他计策，仍被勾动心思，整日都情绪有些低落。
牧野公见奏效，也不趁胜追击，而是在旁边静静看着。
嘿嘿，五天一轮值，老朽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小娃娃，究竟能撑到几时？
第七天，方玉京来了，他早已得了修天赐提醒，一见面就说，“我无父无母，就是个孤儿！”
“这我知道！”
牧野公点点头，“方玉京，老朽最喜欢拆字解说，今日闲来无事，不妨以你的名字练练手，如何？”
方玉京面带警惕，没有表态，只是看着他。
“你看看……”
牧野公折下一段枯枝，在地上龙飞凤舞，顷刻间‘方玉京’三个大字，就落在地上。
“好字！”
方玉京见了，眼神一凛，这老头子果然有本事。
“先看这个姓氏，你自称无父无母，又是从小跟着镇国剑仙！”
“不用多说，这个方姓，应当是镇国剑仙赐给你！”
“如此说来，你等同镇国剑仙半个子侄，和他有血脉相连的感情！”
方玉京心中一动，果然被他猜到了。
“这个玉字，是男儿名称中，最常见一字，寄托了对你的愿望！”
“正所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玉者，君子之器也！”
牧野公顿了顿，接着说道，“最后这个京字，最是有意思了！”
方玉京心下一个咯噔，追问道，“有什么意思？”
“嗯！”
牧野公分析道，“但凡人取名，以地名相关的，自然是有着某种寓意！”
“不是出身之地，就是求学、发达之地！”
“你名字中这个京字，老朽想来，应当是你和镇国剑仙结缘的地方！”
“莫非，你幼年和镇国剑仙相遇，就是在京城？”
“有意思，敢问方小友今年寿几？”
方玉京脸上笑容消失了，当即喝道，“记不清了！”
然后拂袖而去，他心中微微颤抖，在这样下去，就被对方猜出他和麻教的关联了。
果然，这老头子并非省油的灯。
第三天！
百丈得知两位师兄的经历，对牧野公越发戒备，时刻准备接招。
但出于意料，牧野公没有和他搭话，整整一天，不是在田里整理蔬菜，就是烧水泡茶。
茶饭过后，就坐在门前吹风看书，好不惬意。
至于百丈呢，牧野公权当是门前长了颗树，完全不去理会。
这下子，百丈也蒙了，这老头子耍什么把戏？
一直到了后半夜，该回去交班了，百丈觉得有惊无险，准备转身离开。
突然耳边听到，牧野公开口问道，“你是黄山的百丈？”
第二个问题，“镇国剑仙，和黄山真人丹融，可有交情？”
百丈内心一惊，强忍住杀人灭口的冲动，飞速回到勾曲山。
“师父，不能再留他了！”
这时候，众弟子都聚集在方斗身边，谈论牧野公的事情。
第一轮，他们各出奇招，让牧野公分寸打乱。
对方却也不是吃素的，很快站稳脚跟，第二轮反过来压着他们大。
接连几日，修天赐、方玉京纷纷落败，今日就等着百丈的消息了。
没想到，百丈回归，神情比两位师兄更加惊恐，显然遭受的摧残更厉害。
“哦！”
方斗点了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牧野公被名教派来，并委以重任，根本不可能是草包。
事实上，一众弟子们能坚持超过五天，已经出乎他的预料。
百丈喘了口气，按着胸口，仍然心有余悸。
他下意识看到红鸾，连忙说道，“师父，红鸾是女孩子，应付不了那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听到这句话，红鸾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
她转向身边的袁明，“袁明，你说说看，那老头子，真有那么厉害？”
处于意料，袁明没有当即附和，而是认真沉思片刻，抬头说道，“当真厉害！”
下一刻，袁明朝方斗拱手，“师父，我当值那天，牧野公也三番五次，以言语蛊惑！”
“此人舌辩之术，天下无双，又擅长攻心。”
“以他的人生阅历，轻松就能将我们玩弄鼓掌之上！”
“弟子不才，此番前去，未必比两位师兄情况更好。”
方斗听完认真点头，“我明白了，红鸾，你不要去了！”
“师父！”
红鸾正要分辨，就听到方斗说道，“还有你们，以后都不用去了！”
弟子们都急了，难道师父认为他们办事不力？这可如何是好，真就让对方大摇大摆监视勾曲山？
“为师已经决定，前往朝廷走一趟，把话说清楚！”
方斗点点头，扫视五位弟子，“你们当中，我选一人待在身边！”
方玉京率先举手，“师父，我是不能去了，那老儿从一个京字，就猜出我和京城有缘！”
“此番过去，容易被他找到破绽！”
修天赐也跟着说道，“师父，以牧野公的手段，怕是早已去玄武镇请了旧人，放在京城严阵以待，专等我去！”
好么，老大老儿两位弟子，都不能跟着去。
“我早有计较！”
方斗看向红鸾，微微点头，“红鸾，你跟我过去！”
“我！”
红鸾惊喜不已，论境界，她不如百丈，论行事缜密，她不如袁明，却是做梦也想不到，师父选她一同去京城。
“师父，我愿意！”
旁边袁明心中一动，就听到方斗说了。
“你们都听好了，为师算出，朝廷一方，应当已经找到天帝候选！”
“此行过去，除了应付了事，便是要打探些消息！”
“天赐、玉京，你们两人轮流镇守山中，另一人在外打探消息！”
修天赐和方玉京对视点头，“弟子遵命!”
“百丈，道家最近，也有可能大动作，你回黄山道脉待命！”
百丈也点头遵命。
最后是袁明！
‘‘袁明，你稍后留下，为师和你单独面授机宜！”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朝廷重磅消息
两位师兄，连带着百丈、红鸾，接连擦肩而过。
片刻之后，袁明身边，只剩下自己一人，面对方斗。
他内心提起来，充满了忐忑不安。
说来也怪，方斗对弟子并无苛责大骂，平时也开些玩笑活跃气氛，作为师父当有的威严，也是一样不少。
可是，袁明在他面前，始终带着几分畏惧，如同见到天敌般的本能反应。
眼下，其他同门都离开，只剩他一人，那股感觉更加强烈了。
“袁明，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交代给你去做！”
“师父请讲！”
袁明毕恭毕敬说道。
“名家之子那边，始终还认为你是天帝候选，既然如此，咱们干脆将错就错！”
方斗拍拍袁明肩膀，“我想派你过去，和他们一同行动，可好！”
袁明思索片刻，“遵命！”
“记住，百家学派，龙蛇混杂，其中不乏真正厉害的人物！”
“你如今尚未成就剑仙，遇到些厉害的真人级别，容易遇到危险！”
“但是，这样的环境，最能磨炼人！”
方斗说罢，取出一枚剑令，“此物留给你保命用！”
袁明接过剑令，感受到内部如山岳般的隐晦气息，知道是宝贝。
“多谢师父赐宝！”
“出了勾曲山，祸福造化，全凭你自身了！”
方斗微微叹息道，“不管你是否天帝候选，也不管你将来成就如何，只盼你将来还能记住，你是出身勾曲山的孩子！”
“弟子，永世不敢忘怀！”
袁明重重磕头，诚心诚意开口。
短暂的相聚后，勾曲山一门，再度迎来分别。
方斗和红鸾一行，在其他同门依依不舍下，踏上前往京城的路程。
至于修天赐、方玉京、百丈和袁明几人，各有去处，在送别师父后，也各自踏上征程。
“师父，我们先去哪儿？”
方斗指向勾曲山外某处，起点第一步，老汉隐居处。
这天，牧野公心生感应，百丈之后，应该是那个爱骗人的小姑娘。
他早已有所准备，要让小姑娘吃个苦头，让她不再骗人。
没想到，一直等到日上三竿，都没等来红鸾。
吃过午茶后，牧野公突然起身，出门相迎。
“镇国剑仙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原来是方斗带着红鸾，亲自上门拜访了，就站在门外。
“牧野公，我几个不成器的弟子，近日来叨扰你许多！”
“方某人惭愧，亲自上门致歉！”
牧野公抬着手，呵呵笑道，“年轻人有活力，爱玩爱胡闹，老朽年纪大了，却也能奉陪一二！”
“这是劣徒红鸾，我特地带来给你道歉！”
方斗板起脸，“红鸾，还不过来！”
红鸾双眼浮现雾气，委委屈屈，朝牧野公鞠躬行礼，“牧野公，我不应该……”
“好了好了，老朽又没怪你！”
人家师父亲自带上门，给你道歉，牧野公心想，先前的计划，就此泡汤了。
毕竟，花花轿子人抬人，别人给你面子，你也要回敬。
“哦，牧野公，还有一事也麻烦你！”
方斗轻描淡写说道，“最近，方某人静极思动，想要故地重游！”
“京城是个好地方，将近百年没去，想看看风土人情变化如何？”
“不知你老，可否帮我探探路？”
惊喜来的太快，牧野公呼吸了三下，方才确认这是真的。
也是他养生功夫了得，才没有热血上头，当场晕死过去。
“镇国剑仙，你终于想明白了？”
牧野公的声音都在颤抖，为了保险，还是要确认一二。
“家中事情，都交代过了，现在就能启程！”
牧野公当即拍板，“好！”
“老朽这就去京城，为镇国剑仙探个前路！”
这位老人动作矫健，飞快打包行李，就准备启程动身。
“牧野公，你这些东西！”
方斗指着这处隐居的民舍。
“大喜之下，这些身外物，也都顾不得了！”
牧野公欢快不已，匆匆收拾了，朝方斗拱拱手，“告辞了！”
他知道方斗此行去京城，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走人。
牧野公也不在乎，他一大把年纪，还要狗皮膏药似的粘在这里，图什么？
如今目的达到了，可不就要马上回去。
“镇国剑仙，我在京城，静候您到来！”
“一定！”
方斗朝他摆摆手，等到牧野公背影都消失，方才转身对红鸾说道。
“记着，京城是名教大本营，也是藏龙卧虎之地！”
“牧野公这样的人物，不说是车载斗量，也是不在少数！”
“到了京城，务必行事谨慎，小心栽跟头！”
红鸾和几位师兄弟，这次在牧野公面前吃了大亏，方才醒悟到对方的厉害，也不像先前那般膨胀。
眼下听到方斗教训，连忙点头，“师父说得对，弟子都记住了！”
接下来，这对师徒便离开丹阳郡，朝着京城方向赶去。
这次出行，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也不是静悄悄的。
很快，整个丹阳郡都知道，勾曲山剑仙方斗，亲身前往京城赴约。
带来的影响堪称巨大，许多家门派、散修，也开始纷纷改变心意，打算看看朝廷有何动向？
方斗带着红鸾，行至中途，突然收到一个重大消息。
“朝廷设立劝农司，研制出一种亩产千斤、耐旱耐寒的稻谷，已然在京畿地区推广！”
“天子下令，三年之内，将神稻推广天大，让世间再无饥荒！”
这个消息，是官府散播出来，城镇乡间都在流传，所有百姓都轰动了。
亩产千斤，那可是传说中的神稻啊！
如果世上真有这种宝贝，岂不是以后大家伙都有吃不完的白米饭？
“师父，这是真是假？”
红鸾将信将疑，勾曲山有灵米稻种，却也没有亩产千斤的变种。
因为没必要，修行者吃灵米，寻求质量，最不将就的就是数量，所以方斗这边，也没有弄杂交水稻的想法。
在他的设想中，勾曲山是剑修门派，而非专卖粮种的公司。
若说朝廷研制出亩产千斤的神稻，而且对环境要求不高，能耐得住各种自然灾害，那就有意思了。
方斗摸摸下巴，遗憾说道，“只有稻谷吗？”
“据我所知，天下也有些人不爱吃米，喜欢吃面食！”
“就不能研究神麦，拓展一下口味？”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大功德
方斗说得当然是玩笑话，实际上，他内心早已盘旋起来。
劝农司、亩产千斤、耐旱耐寒，这些关键词拼凑起来，指向一个方向——农家。
方斗还记得，当年农老头身亡，也是被朝廷当做弃子坑死。
煊赫一时的农家，经过京城之战，全军覆没。
事后，方斗找到农老头的侄儿，将稻种交给他，那是农老头未完成的遗愿。
一晃到了现在，方斗回忆先前山中所见，无数光流落入京城。
原来这些光流中，就有农家一道，毕竟同属百家学派之一。
“能研制出稻种，并达到推广天下的水准，看来是农家之子出手了！”
方斗心有计较，当年他交给农老头侄儿的，乃是半成品的稻谷，必须经过诸多完善，方才能定型。
如今听朝廷广而告之，这种稻谷已然大成，到了实地种植的阶段。
整个京畿地区，都在种植这种稻谷，足见朝廷的魄力。
万一稻谷不成功，甚至还有可能更糟，造成减产，来年朝廷周围必将迎来饥荒，已有肯定对政权造成动摇。
“这般举措锐意进取，如朝阳初升般不可阻挡！”
“出手之人，肯定不是名教那帮求稳的老头子，莫非是当今皇帝？”
一路上，方斗早已打听过，当今的皇帝年方十六，是正统帝的孙儿。
这招绝妙之极，极有可能将朝廷带入全新的高度。
民以食为天，粮食之沉重，重于人命、江山。
社稷二字，为何能代表国家，就是因为其中有个‘稷’字，无粮不能活民，无粮不能成国。
朝廷推广全新稻谷，让天下百姓再无饥荒，堪称一桩前无古人的大功德。
功德？
方斗内心一个咯噔，原来如此，好啊，好啊！
名教这边，在代天选帝方面，终于落下一字了。
推广稻种的功德，乃是举国之力运行，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进行。
皇帝的命令锐意进取，但手段一点也不激进，以京畿地区为示范，分三年推广到全国，做事极为稳健。
如此一来，就算别有用心之人想要捣乱，也很难找到机会。
“红鸾，这个小皇帝，有点意思！”
红鸾睁大双眼，看到方斗露出玩味笑容，心中奇怪，“一个少年皇帝，凡人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她心中，还是惦记着京城的戏法、糖画，那是她转世之前，曾在京城见过的精彩。
小皇帝还不知道，纵然自己背负社稷江山之重，自己在某个少女心中，却还比不上一张糖画。
……
“功德，果然是功德！”
洞天之内在开会，丹融和尘冲虚二人，却守在洞天之外伺候。
原本，以他们二人的道子身份，无论什么内部会议都能参加，不是一席就是二席，总之是听人汇报的地位。
但这次不同，不仅没能参加，连旁听的资格也无。
原因很简单，这是纯阳真人开会，他们二人，端茶送水都不配。
于是乎，南北两位道子，守在洞天外，大眼瞪小眼。
丹融甚至猜测，里面不光有纯阳真人，连下凡的仙人星君，可能也参与其中。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朝廷宣布要推广稻谷，让天下再无饥荒。
原本是关系民生的好事儿，但因为内容太过惊世骇俗，立刻引起注意。
那可是亩产千斤的稻谷，若无法术神通参与，怎么可能种出来？
落在道家眼中，朝廷这次孤注一掷，显然要和他们对打了。
没错，代天选帝这件事情，在与会者面前，压根不算秘密，属于内部流传甚广。
他们也猜到，朝廷那边，显然也退出天帝候选，要争上一争了。
众所周知，朝廷就是名教，名教就是朝廷，二者部分彼此。
这次朝廷出招，等同于名教出招。
道家上下，感觉形势前所未有严峻起来，先是释门三家合一，改名佛道，公布天帝候选帝心。
现在，名教也亮相了，不用多说，也是要分一杯羹。
而眼下呢，道家的天帝候选在何方？
丹融猜测是没有，真没有？
天帝候选，又不是家里屋后头地里的大白菜，随随便便就能长出来。
佛道和名教抢先一步，道家这边想要后发先至，却发现很困难。
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缘分使然，世上人口何止亿万，想从芸芸众神之中，找到一个目标，概率堪比大海捞针。
更何况，天帝候选，极有可能还没出生，这让道家如何等得？
洞天里的会意，接连开始数日，一直没有断绝。
丹融就和尘冲虚，面对着等候下去，半刻也不能走开。
这个时候，若是表现有半点不对，但凡惹怒其中一人，就会被从云端打落尘埃。
所以，二人无比恭敬，站着一动不动，连交谈也无几句。
会议很是激烈，有时候，几句话传到洞天之外，让丹融他们都听了一耳朵。
其中就包括，一众高层的猜测，这次推广稻谷，极有可能是名教为天帝候选造势，并刷下巨大功德。
世间百姓何止亿万，一旦永久消除饥荒，这份天大的功德，将难以想象。
道家这边也听闻，上次剿灭天河水妖，让人间免除水祸，佛道最终得到的八千功德天花。
可以推测，这次名教谋划成功，惠及的百姓数量更多，最终能得到的功德，将远远不止这个数字。
到时候，名教将后来居上，一举超过佛道。
按理说，佛道倒霉，道家多少有点幸灾乐祸，抽个时间也要哈哈几声。
但眼下不是时候，因为道家这边，还一点功德也无，更糟心的是，天帝候选也没有啊！
“……实在不行，我舍了脸面不要，下去问问！”
丹融依稀听到这句话，内心猛地提起来，下去？
难道……
后面的话语，就听不到了。
但是，丹融已经大致猜到，道家这边高层，竟然想前往地府，不用多想，一定是寻求地皇阎君的帮助。
地皇阎君，有轮回转生盘，又有新制定的生死簿，查找一人不在话下。
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位地皇愿不愿意配合？
丹融分享本体的记忆，知道袁明的事情，这孩子一旦暴露，情况就危险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花开一朵
“瞧着吧，快热闹了！”
尘冲虚还不知道，此刻丹融心中煎熬，轻松调侃起来。
他也是满腹牢骚，先前大江之战，精彩纷呈，却无缘参加。
后来才知道，佛道一场大动作，闹得天翻地覆，没能亲眼目睹，很是遗憾。
什么人间真灵、功德天花、剑仙补天，一幕幕如同说书，早已流传四方。
同样身为道子，丹融可以到现场旁观，而尘冲虚就不能。
归根结底，还是他身份特殊，身为纯阳真人的弟子，谁敢让他涉及危险？
“丹融啊，我看这次朝廷动静不小，是不是我也能动一动？”
尘冲虚想到这里，灵机一动，如果朝廷这次闹大了，道家势必要全力以赴，两位道子同时出马都有可能。
“我猜应该是！”
丹融内心仍然忧虑，一旦道家下地府，从地皇阎君口中打探到袁明的底细，那就糟糕了。
尽管知道，但眼下他抽不开身，本体那边，带着红鸾上京城，同样无法分身地府一行。
只剩下佛道分身圆通了……
嗯，最近佛道也是不太平呀！
一片辽阔无边的净土中，漫天飞花盘旋，仔细看去，竟是当初大江边上，从天而降的功德天花。
圆通仰头，眯眼望着头顶飞花，似乎沉迷其中。
朝廷有大动作，佛道这边前所未有重视，眼下就是针对做出的应对。
菩萨层面下令，收集散步个人身上的功德天花，今日就要做一场仪式。
当初天降功德天花，其中大半都在圆通身上，所以他有资格进入这片净土，参与到菩萨层面的决策中。
除此以外，圆通是当今佛道的掌事之人，可能包含这个因素在内。
“终于要开始了！”
圆通心中幽幽叹气，仰头望着头顶各方，净土天空是菩萨盘踞的地方。
西北方向气息最是熟悉，俨然是大江边上出手的菩萨，也算是圆通的熟人。
这些菩萨位居四面八方，围绕着净土中的一片池塘。
收集来的功德天花，飘飘荡荡，虽然缓慢，还是落到池塘中，如同雪花入水，融化消失。
池塘中的水面，逐渐开始升高，荡漾着金光。
“差不多了！”
圆通察觉到，头顶升起的功德天花，渐而稀疏起来。
可想而知，池塘中聚集的功德天花，没有七八千，也有五六千。
显然，这次佛道要办一场大事了。
菩萨们没有过河拆桥，抽走功德天花后，并未让圆通回避。
所以，圆通得以留在净土中，旁观整个过程。
“可以开始了！”
从遥远的东南天空尽头，陡然浮现一道金光万丈的身影，又是一尊菩萨。
菩萨的境界修为，和圆通相差太远，此刻当面见了，如同直视烈日，双目都被灼痛。
圆通急忙低头，看着前方的池塘。
东南角的菩萨，从云霄伸出一根手指，落到下方池塘上，已经变得粗若山岳。
只见，菩萨的手指，对着池塘水面轻轻一点。
山岳的手指，一触即收，随即消失在天边尽头。
但是，池塘水面泛起的涟漪，却是越传越远，久久不能平息。
咚！
从池塘中，生长出一丛荷叶，卷叶迅速舒展，抖落大片水滴。
大片翠绿中，渐渐浮现几点金光，俨然是花苞。
“开！”
不知何时，某位菩萨轻声开口，声音荡漾净土四方。
于是乎，几朵金色花苞中，缓缓绽放一朵。
这朵莲花盛开是，升到半空，原本莲蓬的部分，竟是巨大平滑的圆镜。
圆镜中，浮现无数纷呈的景象。
“果然！”
圆通心中咯噔，佛道也在追寻线索。
这世道，没人是睁眼瞎子。
道家那边，想出通过地府渠道，查找天帝候选下落。
佛道这边呢，则是借助功德之力，开始推断未来的走向。
本体还想着瞒天过海，却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麻烦了。
圆通心乱如麻，却不能流露半分，只得压制心头纷乱心思，专心看莲花圆镜中的景象。
镜光中，浮现一座熙熙攘攘的雄伟城池，可谓是人流如织、来往不绝。
“京城！”
圆通一眼认出，世上能有如此气象的，唯有朝廷中枢所在的京城。
镜中的画面，一晃就到了朝堂之上，正是少年皇帝上朝的景象。
平常百官云集的画面，并未出现，只有一位中年与之应对。
“原来如此！”
圆通境界不够，只能见到镜中二人相互对话，配合手势，却听不到具体内容。
中年人，明显是臣子，站着对少年皇帝走对。
但是，少年皇帝对中年人也颇为敬重，绝非对一般大臣的模样。
圆通开始猜测，佛道以功德催发的神通，预测未来景象，肯定有什么寓意。
但眼前的场景，分明就是一场普通的君臣奏对，难道真有什么特殊寓意？
突然，异变陡然发生。
从宫殿外，陡然飞出一红一蓝两颗星辰，拖出长长的尾巴，堕入京城之中。
少年皇帝和中年人，不约而同起身，看向星辰落下的地方。
这一幕画面，成为最后定格的场景。
至此，盛开的金色莲花，耗尽力量，彻底枯萎。
“原来如此啊！”
几位菩萨开始交流，这次故意让圆通听到内容。
“不枉我们消耗两千功德天花，值了！”
“少年天子，就是名教选定的天帝候选，不用怀疑了！”
“与其奏对的中年人，就是名教之子！”
听到这里，圆通大惊，当年百子回归，四方都掺和进来，包括道家和释门，唯独缺了个名教。
道家有双子并列，释门三分后，先后有了释子、净子和梵子，数量超过任何一家学派。
唯独是名教，仿佛置身事外，没有半点消息。
须知当年，名教也是百家学派之一，怎么可能没有百子降临？
现在答案出来了，名教之子早已出现，从他中年人的外观看来，怕是在朝中蛰伏多年。
这次朝廷有大举动，名教之子也藏不住了，被佛道抓住痕迹。
至于最后两颗星辰，到底是什么意思？
圆通想不明白，于是静静等候，菩萨们的眼界比他高，肯定能看出背后的寓意。
“文曲武曲，同时降临朝堂，这下名教如虎添翼，将再难遏制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佛道应对
文曲星和武曲星，是传说中天上的两颗星辰，分别对应文、武二道。
传闻当中，唯有在文、武二道的顶尖人物，才有可能是星辰转世。
此二星，都是应运而生，不是终结乱世，就是辅佐明君。
文曲星，更是名教的传说之一。
至于武曲星，多半从兵家产生，只是许多年没出现了。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文曲、武曲双星降世，而且都落在京城中。
这幅画面的寓意，已经很清楚了，双星降世，辅佐朝廷，大治天下。
这个消息单独看，只能算是小惊喜，人间朝廷如何兴旺，也威胁不到修行者。
但是，结合先前的两样信息，少年皇帝是天帝候选、名教之子早已存在，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大概菩萨们也没想到，朝廷推广稻谷一事，背后竟隐藏如此深厚的背景。
厚积薄发，果然是厚积薄发。
名教隐忍这些年，一出手就打个同花顺，让你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
接下来的时间，圆通就待在净土内，菩萨们各自交流，也没有理会他。
毕竟这是高层回忆，他只是旁听的，如果菩萨们不愿应，旁听也没得听。
圆通静静等待，他作为明面上的佛道领头人，只要菩萨们商量好了，要下面人执行，都要通过他这边，所以想知道什么，等待便是了。
不知多了多久！
“圆通，朝廷推广稻种一事，绝不能让他成功。”
“菩萨的意思是？”
“你可以动用佛道的各种资源，必须阻扰此事！”
圆通想了想，略微有些为难，“菩萨，朝廷大势已成，怕是挡不住！”
“挡不住也要做，朝廷要三年完成，将它拖延个十年八成，也算是成功了！”
圆通当即明白，这些菩萨的意思，他被分配的任务，就是给佛道争取时间。
毕竟，朝廷还要三年，才能将稻种推广天下，这期间，佛道这边也在想尽办法赚取更多功德。
只要拖延朝廷步伐，佛道这边就赢了。
“这事儿，怎么听都像是背黑锅的！”
圆通有些忧愁，事情不好办呐！
稻种推广天下，若能成功，令世间再无饿死之人，那是多大的功德。
没看到眼下，仅仅是公告出来，都是民情如沸，百姓们对朝廷的拥戴程度，打滚往上涨。
此乃大势，时代潮流滚滚而来，逆天而行，就是死路一条。
圆通却被下令，尽一切办法，阻扰朝廷成功，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闹不好，最后事情闹大了，圆通就得背锅。
虽然想明白了，但眼下他也没有别的旋转，若是说半个‘不’字，今日连净土都走不出去。
“尊法旨！”
圆通虔诚行礼，翻身退下。
菩萨们的烦心事儿也不少，这次名教来势汹汹，佛道必须应招，否则被对方得逞，先前好不容易积累的优势荡然无存，反而被对方反超。
“说来奇怪，帝心小和尚，怎么一直没见踪影？”
圆通敏锐注意到，帝心小和尚，并未陪同这些菩萨身边，显然是被藏在另外某个所在。
“不行，我要提醒下本体！”
……
“虚惊一场，我要通知下本体！”
道家洞天中，丹融长叹口气，多日来的焦躁不安，一扫而空。
顿觉口干舌燥，等不及满满倒水，提起水壶，对着壶口牛饮起来。
道家的地府之行，总算有了结果。
原来，某位纯阳真人，亲身下了趟地府，面见地皇阎君。
为了此行目的，纯阳真人还许下一桩承诺，请动地皇阎君打开方便之门。
结果也是可惜的，地皇阎君一顿查，终于找到某位天帝候选的踪迹。
“百家之中！”
原来，那位天帝候选，竟然处在百家学派当中，难怪道家找不到！
百家学派，本就鱼龙混杂，人又多又杂，各种关系盘根错杂，很难理清。
而且，百家对道家敌意很深，更有潜伏的经验，所以道家也查不出什么。
这就解释的通了，百家学派的复兴，原本就是为了天帝候选铺路。
除去佛道、名教找到的两位天帝候选，这是第三位天帝候选了。
道家高层欢喜不已，却也没忘了保密。
丹融这个级别，最多知道到这里，再往下就无从打听了。
高层们，显然已经开始着手，往百家学派渗透，寻找天帝候选的疑似人选。
事关重大，丹融也属于被保密的人群，所以不知道。
但可想而知，一旦道家找到那位天帝候选，情况才真正热闹起来。
到时候，道家、佛道和名教，将展开一场史无前例的恶斗。
先前三家并存，那是处于平衡状态，谁也不愿打破。
但现在不同了，代天选帝，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不存在和平共处，想要胜出，必须掐架。
丹融匆匆喝了一壶水，压制内心激动，知道这个消息，对本体非常重要。
歇了口气，丹融决定，立刻通知本体。
……
“师父，你怎么了？”
京城门口，方斗带着红鸾，刚刚来到巨大门洞下，正要迈步跨过去。
突然，方斗停在半路，右脚悬在半空，似乎被冻住了。
红鸾见师父神情有异状，忍不住开口询问。
“没什么？”
方斗摇摇头，要么不来，一来两家都来。
丹融和圆通两方面，竟同时发来消息，内容也是相当劲爆。
圆通那边，是佛道推算的前途，第一条方斗早有猜测，如今更加验证其正式性。
倒是后两条非常珍贵，让方斗对局势的判断，朝更加正确的方向靠拢。
至于丹融那边……
方斗哑然失笑，地皇阎君果然够意思，帮他遮掩了袁明的踪迹。
至于藏身百家学派的天帝候选……
人家也没说谎，因为袁明被方斗派出，和名家之子等人行动，也算是身处百家学派了。
道家这番打探，没有牵涉到勾曲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想到这里，方斗抬头看城墙，这些年过去，经过缝缝补补、替换材料，先前熟悉的痕迹早已荡然无存。
故地重游的感觉，没有想象中清晰，反而像是蒙上一层雾，只能看出模模糊糊的大概。
“也难怪，这么多年了！”
眼前的京城，就好比忒修斯之船，土石材料早已换了不知几遍，连外形轮廓都变了，哪里还有当年的模样？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再入京城
“镇国剑仙，牧野公命我来接您！”
负责前来接待的，是某位中年的……大儒，表面上客客气气的。
方斗一眼看出，眼前的中年大儒，如果他所料不差，正是这几十年晋升的。
原来这些年来，名教不声不响，都在暗自蓄积力量。
先前看过的公文，就是出拳前的起手礼吧！
“有劳了！”
中年大儒，带着方斗和红鸾，一路穿过街巷，来到熟悉的街区。
“镇国剑仙见谅，以您的身份，只能暂且屈就，住在礼部名下的迎客馆内！”
方斗微微一笑，“不碍事，但我带来个女弟子，还请安排妥当！”
“牧野公早有吩咐，我们就准备好了！”
迎客馆，占地几十亩，并非一条围墙圈起来的无数房屋，而是坐落大片区域，内部被纵横交错的几十条大街小巷分割开来。
迎客馆内不同区域，甚至还隔着街道，彼此间并不相连。
方斗和红鸾，就安排在一片独立的区域，里外里，总共几十间房屋，不算大，也不算拥挤。
“朝廷安排，算是用心了！”
眼前这片院落恰到好处，因为方斗喜欢清静，身边又有女弟子，不能接受和人同住，
“红鸾，你休息下，明日带你过去，瞻仰师公！”
红鸾听了点头，她早已听说过，空自若当年陨落后，方斗每次到京城，都要击败空自若的衣冠冢。
按理说，这些年岁月变迁，多少王侯将相的陵墓都消失了，一座衣冠冢又岂能长存？
但是，这座衣冠冢的主人，如今有个名扬天下的弟子。
只要方斗还在一天，朝廷想要用他，就必须保证空自若的衣冠冢还在。
这就是勾曲山剑仙方斗的底气，他都不用问衣冠冢是否还在，只要想要祭拜，那坟头就必须在。
果然，到了第二天，方斗带着红鸾，轻身出门。
沿途打听个路人，当年镇国剑仙的衣冠冢所在，果然不费力气就找到了。
衣冠冢所在地周围，修了一座园林，周围都是茂盛的树林，看上去郁郁葱葱。
光从这边园林的生长情况看来，显然不是近来抢修的，而是早已有所准备。
“朝廷，果然想的深远呐！”
关键在于，这座衣冠冢前，还有卫士守护，去干闲杂人等。
“原来是镇国剑仙，请进！”
这帮卫士见了方斗，确认都不用，自觉退下，留下清静的环境。
“还是当年的衣冠冢！”
方斗望着熟悉的墓碑，尽管百十年过去，青苔生绿、坟头茂草，但衣冠冢还在。
“红鸾，给你师公磕个头！”
红莲恭敬跪下，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接连拜了三下。
“师父，当年你刺破天河，诛杀无数天河水妖！”
“徒儿不才，效仿您的战绩，前些日子，在大江边上，来了一手补天神剑！”
“朝廷要把镇国剑仙的名号传给我，徒儿不想要，因为这世上，只有你能当得起镇国剑仙四字！”
“哎，有些事情，想躲始终躲不开！”
……
方斗对着墓碑说话，最后从袖口掏出一壶酒，洒落在衣冠冢前。
“知道你不爱那些杂七杂八的，我就没带贡品过来，就一壶酒，让你润润嗓子！”
啪嗒啪嗒，酒水落在地上，捡起飞尘如烟雾。
“红鸾，走吧！”
不知不觉间，日头渐渐西落，透过茂盛的树丛，光线也渐渐暗下来了。
“红鸾，你还记得和京城的回忆吗？”
回程的路上，方斗和红鸾交谈起来。
红鸾左右两手，各自拿着一根糖画，极力思索往事。
“依稀还记得，我被师父送还给姑姑，就跟着加入道家修行！”
“我所属的道乐司，实则是道家门派，伪装成朝廷的机构！”
“与朝廷决裂后，我就跟着姑父姑姑，回归道家修行！”
“后来也来过京城，便是道家各派联手，剿灭麻教那次！”
红鸾印象渐而深刻起来，毕竟那次战况惨烈，各家都有大量伤亡，连红鸾本人都被破闯阵，险死还生。
“是啊，我也来过京城几趟，每次都有故事！”
师徒两人，边走边谈心，很快就回到迎客馆中。
……
夜已经深了！
少年皇帝，还在书房中，桌上各种文书奏折堆积入山。
“牧野公，听闻今日，勾曲山方斗一行人来了！”
时隔多日，少年皇帝终于有空，接见牧野公。
“不错，方斗师徒二人，已经在迎客馆住下！
“今日还出城，拜祭镇国剑仙的衣冠冢！”
少年皇帝听了，微微颔首，“也是个尊师重道的人物！”
他也觉得奇怪，“我看其他人，莫不是弟子如云、随从如雨，大张旗鼓出行，为何方斗就带了一名弟子？”
“陛下，方斗喜爱清静，勾曲山除了几位弟子外，别无其他杂役！”
“而且，勾曲山收徒，宁缺毋滥，至今为止，弟子也才一掌之数！”
少年皇帝听了，分析道，“精简策略，固然能保证弟子个个都是精英，却不能长久，一旦遭遇什么变故，容易断绝传承，从此一蹶不振！”
“陛下所言极是，但方斗年少成名，至少能庇护勾曲山数百年，再加上他两位弟子均已成就剑仙，恐怕三代之后，才会出现问题！”
“嗯！”
少年皇帝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他这次带来的弟子，是哪一位剑仙？”
“都不是！”
牧野公解释道，“方斗此行前来，只带了个女弟子，两位剑仙都留在家中，想必是担忧道场的安全！”
“女弟子，这倒稀奇了！”
少年皇帝微微笑道，这段时间，他也接见不少前来投靠的势力，修行者毕竟男多女少，而且女徒弟一般都是配女师傅。
方斗师徒的组合，倒是从未见过，当即勾起少年皇帝的好奇心。
“陛下，老臣所见，这就是方斗的不对了！”
“听闻他的女弟子，也是良家女子，理当嫁人生子，却被他带到山上修行，无缘伺候亲人！”
“这也是修行者的通病，断绝人伦之事，极为可恶！”
这几句话，牧野公说的稍微重了些，他却没注意到，少年皇帝嘴角浮现一抹微笑，双目越发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