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响起的织机声
“小方，你今后，负责看管工坊和仓库。”
“晚上需要巡防三次，主要是防水防火！”
“工坊旁边就是运河，一旦走水了，扑灭也是方便！”
第二天，薛娘子带着方斗，来到工坊走了一圈，向他介绍工坊的情景。
方斗边走边看，目光扫过织机，将大致的原理、用法，瞬间明白了七七八八。
“咱家包食宿，至于工钱吗？”
方斗急忙说道，“吃住就不错了，工钱也不提，等东家有了生意，咱们再商量工钱的事儿！”
薛娘子打量方斗，这孩子挺懂事儿！
接下来几天，薛娘子和女儿，接连观察方斗，发现他干活勤快，也不偷懒，开始觉得他人还不错。
方斗这边安心了，薛娘子母女继续想办法，看能不能从外地，请来些工人，好歹将库存的生丝做完。
但是，从外地请人，又要找熟人担保，还提前付一笔钱。
工坊许久没开张，薛娘子家囊中羞涩，哪里拿得出钱，正打算变卖首饰，却被女儿拦住，坚持要动用嫁妆。
母女俩僵持不下，这些天一直在争吵。
方斗呢，每日擦拭织机、保养零件，并定时检查仓库，检查生丝的情况。
蚕丝价格不菲，保管也需要上心，一旦发生霉变，便会沦为一文不值的废品。
“娘，小方这人倒也实在，每天都擦拭织机，半点灰尘也不留！”
闲暇时候，女儿也向薛娘子，说起方斗的情况。
薛娘子也点头，“是啊，这么踏实肯干的孩子，少见的很！”
他们却不知道，方斗擦拭织机，是为了熟悉内部结构。
墨家机关，方斗好歹也是入门水平，制造大规模战争器械或许勉强，但熟悉织机，并提出改造优化的方案，并不太难。
这几天，方都在母女二人眼皮底下，大大方方研究，终于决定动手了。
薛娘子母女二人，这天外出筹钱，正巧不在家。
方斗面对几十架织机，撩起袖子，正式开始了。
叮叮当当一通响！
片刻过后，几十架织机，都被改造得面目全非。
方斗转身走向仓库，搬来生丝，在织机上捋顺安放好，牵起线条，脚踩踏板，深吸口气。
“开始！”
哐哧哐哧！
沉寂的运河边上，再度响起织机运转的声音，几十架织机的声音，瞒也瞒不住，顺着河流远远传去。
沿河的各家工坊，这些日子都在歇业，东家们煎熬得不行，突然听到织机开工，而且规模不小，都出门打听谁家开工。
“谁家开工？”
“那个方向，好像是薛娘子家！”
“薛娘子家的师傅，不是跑了吗，怎么还能开工？”
“她们孤儿寡母，怎么能让几十架织机同时开工？”
各家东家，越是谈论，也是疑惑，索性上门拜访。
顷刻间，街道上汇聚一道人流，刚走了几步，就遇到返程归来的薛娘子母女。
“薛东家，你家工坊，请来了哪家师傅，怎么今天开工了？”
一位相熟的东家当即反问。
薛娘子起初疑惑，随即满脸煞白，倒退几步，被女儿搀住。
“快，快回工坊！”
女儿心焦不已，这可是祸事了。
留守工坊的，只有小方一人，肯定是这小子，不甘寂寞，乱碰织机，若是浪费生丝、弄坏织机，那就坏了。
其他东家，看母女二人神情不对，拥着二人来到工坊。
女儿一把推开大门，瞪圆双眼就要叫骂，身后薛娘子颤声道，“你别骂人，小心吓坏小方！”
这一刻，织机声戛然而止。
女儿堵在门口，呆立原地，不进去也不出来，像是吓傻了一般。
“怎么回事？”
其他东家都猜出内情，肯定是守家的人，乱玩织机，这下薛娘子家可有乐子瞧了。
织坊人家，最大的财富就是织机，连同囤积的生丝原料。
学徒要跟着师傅，起码学三年，才能碰到织机，想要触碰生丝，还要两年练习，足见这行的经验重要。
但是，一个外行人莽撞行事，不仅会浪费生丝，还会损坏织机。
薛娘子家织机本就不多，若是损毁了，修理或是购置，都要坏一大笔钱财，简直是雪上加霜。
“莫非织机都坏了，薛娘子的女儿都吓傻了？”
一个东家暗地猜测，摇头怜悯，“可怜，这下薛小娘子嫁不成了！”
说不得，为了挽救工坊，还要将小娘子的嫁妆搭进去。
“哎，节哀吧！”
有人开口劝道，提醒薛家小娘子，千万不要气坏身子。
这时候，小娘子颤声声说道，“娘，你快来看看！”
薛娘子心想，事情都发生了，眼睛睁还是闭，都改变不了现实！
她索性快步上前，走到女儿身边，看向工坊内部。
“这……”
薛娘子也呆住了，母女二人，竟是同样的反应。
“怎么回事？”
其他东家越是见到事情蹊跷，心头越是痒痒。
“各位都来瞧瞧！”
薛娘子母女二人，走进工坊，一群东家鱼贯而入。
众人眼前，浮现七彩缤纷的色彩，从一堆丝绸表面浮现。
方斗站在织机前，正专心给丝绸收尾，这一步最讲技术，绝非大剪子咔嚓一划就能解决。
“呼呼！”
片刻后，丝绸轻飘飘落地。
“此等丝绸，堪称极品啊！”
一群东家，都是干这行的老手，见过的上好丝绸不计其数，当下就认出，眼前的丝绸，乃是足以媲美蜀锦的绝品。
“可惜！”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东家，捧着轻柔如云纱的丝绸，连连摇头，“薛娘子，你家的生丝，不过是中品，若选用上品生丝，这丝绸的品级，还能更上一层！”
薛娘子看着丝绸，已经痴了。
丝绸的品相，除了生丝外，还和织工的手艺息息相关。
薛娘子这家工坊财力有限，买不起上品生丝，也请不起大师，一直做的是中低端的丝绸生意。
但是，她眼力不差，看出方斗织出的丝绸，乃是上品中的上品。
真如同行所说，若是换成上品生丝，恐怕这丝绸，就是顶级的水准了。
“小方，这真是你织出来的？”
薛娘子看向方斗，其他东家的目光，也变得炙热不已，全都集中在方斗身上。
第四百一十八章 小方大师
用的是库存的生丝，但织出来的丝绸，如同有七彩光芒。
先前众人进入工坊，如同见到一片彩虹，根本原因在于，丝绸的品级太高，能反射光线成七彩光彩。
薛娘子心知，采买的生丝，品级并不高，呈微黄色。
这样生丝织出来的绸缎，呈现白色发黄，绝无可能呈现七彩纷呈的品相。
唯一的解释，就是织工手艺极高，已经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步。
如今的维扬郡中，什么最宝贵？人才！
高明的织工，是各家工坊争抢，甚至求之不得的人才。
更加进一步，眼前局势下，还敢出来做事，不怕送命的织工大师，更是有价无市的物价珍宝。
薛娘子没来得及细问，就被其他热情的东家挤到一边。
“这位大师如何称呼？”
“呃，小方！”
方斗刚说了一句，就被马屁如潮淹没。
“小方大师，您这手织工，简直神了！”
“我见过的师傅，无人能与您相比！”
更有赤裸裸的，直接就开出价码招揽，“小方大师，我愿以每年五千两，聘请你在我家工坊做事，平时指点即可、无需动手！”
“去你的，五千两，太不把大师当人了，我翻倍！”
“我翻三倍！”
“我翻……”
一众人吵得急赤白脸，甚至撩起袖口，恨不得拳脚相向。
“静一静！”
薛娘子的女儿，站出来大叫，“这是我家的工坊，你们都出去！”
她跟着娘亲操持家业，养成了泼辣性子，竟是不管不顾，将各家的东家往外赶。
“哎哎哎，小方大师，你考虑下，改日我上门拜访！”
片刻过后，众人走个精光，只剩下母女二人。
薛娘子早已将丝绸卷起，视若珍宝捧在手上，走到方斗面前。
“小方，这些丝绸，真是出自你手！”
方斗挠了挠头，“许久没干，有些生疏了，没浪费生丝吧！”
薛娘子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责备方斗，“你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不早说呢？”
早知有方斗这尊宝贝，薛娘子还用得典当家私，从外地请人。
这趟她和女儿回来，求助无门，就是打算孤注一掷，变卖部分家私渡过难关。
天无绝人之路，没想到，出了方斗这档子事儿。
“东家，这丝绸可还入眼？”
方斗织锦的手法，可是从‘天衣无风’‘嫁衣剑法’化用而来，可谓是牛刀小试。
“简直是上品！”
薛娘子喜不自胜，问方斗，“这般品相的绸缎，你还能织的出来！”
“完全可以！”
方斗斩钉截铁，在他看来，织锦也是修行，正要以丝线穿梭的轨迹，悟透‘嫁衣剑法’‘裁云剑法’的奥秘。
别说是织锦，包括绣工、裁缝，方斗统统要趁机学习。
对你们来说，这只是生意，对我来说，这可是修行啊！
“东家，库里的生丝，有多少算多少，统统包在我身上！”
薛家小娘子喜不自胜，“太好了，这下咱家的工坊，可要发大财了！”
“千万不能招摇，其他工坊都不开业，唯独咱家有小方大师，若要引起某些人红眼，小心招惹祸事！”
眼下行业各家歇业关门，唯独薛家工坊能开张，足以引发众人嫉妒。
方斗突然提议，“东家，我年轻能干，仓库里的生丝，很快就能织完，闲着也是闲着，其他工坊的生意，可以接过来一部分！”
薛娘子听了，恍然大悟，“有道理！”
一人独自发财，容易引起众怒，但若是带着大家一起发财，还能交到朋友。
方斗的建议，就是替其他工坊加工，收取加工费，这样赚到钱，也能分担一部分压力。
“好，小方你真是聪明！”
方斗也不会承认，他这是想多要联手的机会。
接下来，沉寂的工坊，开始恢复了生机。
一担担生丝，运到工坊中，经由方斗双手，织造成绚烂的丝绸。
“我这门裁缝剑法，已经见到雏形了！”
一日，方斗在织机间醒来，心头忽有感悟。
这些日子，他埋头织锦，见过的生丝不下亿万，编制绸缎过程中，变化的轨迹何止亿万。
这些轨迹积累下来，化作飞剑技艺的养分。
一日日做工也是修行，方斗积累越发深厚。
“小方大师！”
“已经织完了，将丝绸带走！”
其他工坊派来的伙计，小心翼翼上前，搬运丝绸卷。
方斗松了口气，取来针线，开始练习绣工，此乃忙里偷闲。
运河旁的工坊，在方斗一力推动下，渐渐恢复了生机。
方斗有改进的织机，再加上以剑法织锦，一人顶得上百位大师，出产顶级丝绸的速度，堪称神速。
原本凋零的行业，短暂迎来小春天。
“我的这番谋划，应该迎来时机了！”
方斗一边穿针引线，心头急速思索。
若是有人在旁，见到方斗运针手法，绝对不敢相信眼睛。
在方斗指掌间，一根纤细银针，仿佛灵活的精灵，上下翻飞，轨迹玄妙，带动丝线绣出的图像，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一只蚊子，扇动翅膀飞到附近，银针一闪，将其撞得粉碎。
方斗视若罔闻，继续运针。
一针一线，动静之下，便是整个世界，无数穿梭的轨迹，便能分化出万千迹象，由此悟出的剑道，便是繁花似锦的‘嫁衣飞剑’。
能斩断‘嫁衣飞剑’的‘裁云飞剑’，论级别，足以与之并驾齐驱。
唯有仙娥留下的‘天衣无缝’，才能将二者结合，成就一门全新的裁缝飞剑。
他故意在工坊扬名，真是要以织绣大师的身份出道，啊呸，是引起幕后黑手的注意。
妖怪要来掳人，方斗正要趁机混入其中，打探内情。
“嗯，快了！”
某个无人觉察的角落，两个黑影低声交谈。
“查到了吗？”
“嗯，我放出一只灵虱，附在伙计身上，进入工坊，见到那个大师了！”
“不错，能以普通生丝，织出五彩斑斓的极品丝绸，这般人才，正是大王需要的！”
“既然确定目标，咱们尽快下手，将他捉回妖界！”
“切记，是请，不是捉，下手轻些，别一不小心弄死了。活着的大师有大用，死了就是一顿饭，排不上用场！”
“明白，一定般的妥妥当当！”
第四百一十九章 读书人
维扬郡，郡治所在，太守府内。
幕僚闻先生，打发了几个上门拜访的盐商，正要回书房读几页书。
这时候，门房急忙来报，“有客人来访，是读书人！”
众所周知，太守最敬重读书人，其他富商乡绅来访，能推则推，唯独是读书人上门，就算自己脱不开身，也要让幕友代为接见。
眼下太守正忙，自然是闻先生出面相迎
“是什么样的读书人？”
郡治所在，太守府更是森严之地，一般读书人绝不敢轻易上门。
门房回忆片刻，回道，“是个年轻的士子，气度不凡！”
闻先生心里有数了，门房成天迎来送往，阅人无数，连他都赞一句气度不凡，来人必定是有神通在身的名教中人。
片刻过后，来人被请到会客厅。
闻先生一见之下，赞不绝口，果然是读书种子。
眼前的青年士子，生得一张方正的国字脸，俨然是读书人中一品的相貌，举手投足文气充沛，双目更是湛然有光。
“在下丹阳士子，袁养正，拜见这位教友。”
闻先生突然一惊，发现眼前的袁养正，俨然是登堂入室的儒生。
这么年轻的儒生，可不多见呐！
便是文脉汇聚的维扬郡，能与之媲美的任务，也觉不超过一掌之数。
闻先生，目光停在袁养正腰间，挂着一根枣红木戒尺，上面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碧血丹心！”
他更是惊骇，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当即问道。
“袁教友，你从丹阳来，和桑村学派可有关系！”
袁养正，正是方斗所化，也是他认识到当前环境，以读书人身份行走，应该少些麻烦。
于是乎，方斗一边在沿河工坊织锦，另一边化身‘袁养正’，来太守府登门拜访，寻求机会。
为此，他特地露出枣木戒尺，连带着警醒红线。
有这两样宝物在，再加上方斗的名教造诣，冒充名教弟子绰绰有余。
听得闻先生发问，方斗目光凝聚，微微露出悲伤，“家师和桑夫子，也是讨论经学的交情，只可惜十年前，桑夫子舍身成仁，就就此去了！”
他说到这里，捞起腰间木尺，“这块枣木戒尺，还是桑夫子赠予我这个晚辈的！”
闻先生刚才匆匆扫过，如今见到方斗亮出戒尺，得以仔细看过，确认这戒尺，正是桑夫子爱不释手、贴身携带之物。
至此，他对方斗的身份深信不疑。
名教弟子的身份，可没那么容易冒充，首先是学问，其次是来历，这两点方斗都能给出解释。
“袁教友，来我维扬郡，是求学，还是访友？”
名教子弟，一向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说法，穷则闭门读书、富则在外游学。
但是，游学太花钱，这时候就要靠着名教的教友们周济。
维扬郡中，名教魁首，俨然是太守大人，每年他都要接济过往的读书人，赠予盘缠。
闻先生如此发问，便是询问方斗，是否需要接济！
方斗听了，缓缓摇头，直接说道，“闻先生，听闻您是太守最器重的幕友，应当知道近些年来，维扬郡人口大量失踪的消息！”
闻先生听了，笑容缓缓消失，“袁教友，您是为了此事而来！”
方斗点了点头，“没错，我游学经过维扬郡，见到家家户户闭门，百姓们谈妖色变，一番打听便知道，原来光天化日，妖怪竟猖獗到这个地步！”
他愤然起身，“闻先生，我听闻太守励精图治，怎么在他治下，竟是妖怪横行、名不聊生的局面！”
“如此世道，还是我国朝天下吗？”
方斗这般大声呵斥，闻先生却安静听着，也没有开口制止。
这就是名教士子的风范，遇见世间不平、官员失德，不惧生死当面呵斥，死也要捍卫浩然正气。
许久，闻先生才开口，“袁教友，太守身为一郡父母官，自有他的计较，不方便和你分说。”
“妖怪横行，恰如黑夜，纵然压抑绝望，也将迎来黎明破晓，光明重现人间的时刻！”
说罢，这位儒生境界的幕僚，再没有其他解释，换人过来。
下人捧着钱袋、干净的新衣等，都是赠送给方斗的。
方斗满脸通红，一副劝诫无门的憋屈模样，顿足叫道，“好，既然你们不管，这维扬郡的龙潭虎穴，我自己闯一闯！”
说罢，他起身出门，在太守府门口，仰天大笑三声。
“不过如此！”
太守府内，闻先生叹了口气，可惜了。
数日过后，闻先生才见到太守，向他说出这位年轻士子的事情。
“丹阳士子？奇了，丹阳郡自桑村学派后，还有这样的奇才！”
太守是个极具个人魅力的中年大叔，长须飘飘，垂在胸前，一看就是经常修剪保养。
这年头，胡须是男子的第二张脸，马虎不得。
他听到‘袁养正’的举止，摇摇头，“初出茅庐，年轻气盛，纵然有儒生境界，也只能坏事，不能成事！”
闻先生却不同，他极为惜才，见方斗二十岁就已成就儒生，将来必然能成为名教的栋梁之才。
“可惜了！”
太守端起茶碗，正要饮用，闻言笑道，“闻先生，你该知道，维扬郡的形势太过复杂！”
“运河关系重大，万万不能有所闪失！”
“咱们当务之急，是要稳住河里的那头恶蛟，至于盘踞妖界的妖王，只能先放一边！”
闻先生叹道，“只可惜，那些被掳走的百姓了！”
“运河不稳，殃及天下，相比起来，本郡这些百姓，暂且让他们受苦吧！”
太守眼中，浮现一丝怜悯，但随即消失不见。
郡治之外，方斗边走边想，维扬郡太守这边，也不是一无所得。
至少，从闻先生口中得知，妖界掳走百姓的事情，太守府心知肚明，却不想插手。
那么，对方在担心什么？
“莫非是前任妖王？”
方斗耳边响起滔滔河水，看来此身要往运河走一趟。
那可是蛟龙啊，传说中的神话生物，真龙不出世的年代，足以睥睨天下万妖。
更何况，此妖盘踞运河，掐住了来往运输的命脉，相比之下，宅在妖界的女妖王，反而威胁更小。
第四百二十章 如愿被捉
袁养正这幅化身，沿着运河行走，寻找蛟龙踪迹。
另一边，工坊这边，方斗沉浸在织锦当中，飞剑造诣越发精深。
小方大师的名头，已经随着七彩锦缎，远扬各处。
原本沿河工坊歇业，许久没有丝绸注入市场，民间正处于极度缺货的状态。
一下子，涌入这么多极品丝绸，带出的效果堪称爆炸。
‘小方大师’，短短数日便已成名，传遍维扬郡。
别说是民间，就算是妖界，也开始知道了。
藏在暗处的妖怪，再也坐不住了，身为执行者，他们肯定是想筹谋再三，稳妥行事。
但上头传来命令，无比要将小方大师掳走，带入妖界。
这可是妖王传达的命令，若敢拖延，小心性命不保。
近些日子，工坊附近，总有黑影窜过，连带着旁边运河，也有东西破浪而出，落下溅起水花的动静。
方斗耳聪目明，哪里不明白，这是对方在暗中窥探。
“瞧这趋势，快上门动手了！”
这天夜里，方斗召出米斗虚影，将周身法力修为，尽数打包，一股脑塞入其中。
片刻过后，方斗彻底变成凡人，半点本事都没有。
如此伪装，是混入妖界的前提。
这么多妖怪，不可能都是傻子，必然有个别精明之辈，若是被他们查探出方斗的修行者身份，那可糟了！
“嗯，相貌也要改变，毕竟上次荒村，留了个活口！”
方斗对脸上一抹，骨骼肌肉扭曲，眨眼变成陌生的模样。
充分准备之后，方斗卧倒在床上，心中默数，等待妖怪来临。
夜间静悄悄的，几个黑影在月光下，飞跨掠过地面，藏在墙角边游走，很快便潜入工坊内。
方斗今非昔比，晚上无需巡夜，房间也换成条件更好的单间。
“仔细了，那边才是小方大师的房间，不要弄错了，免得惊动其他人！”
妖怪们这次是来捉人，不想弄出太大动静。
先前，他们大张旗鼓捉织工绣工，已经弄搞得人心惶惶，以至于再无人出现，搞得上头都很恼火。
好不容易，再出现个小方大师，才有了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次，若是再弄出太大动静，可真要受重罚了。
“轻点轻点！”
带头的猫妖抬起爪子，毛茸茸的爪子上，藏着粉嫩的肉球，“看到没有，轻轻走，不出声！”
一群妖怪贼兮兮，潜到方斗房间外，靠着窗户往里看，大致见到躺着一个人影。
“没错了！”
一个妖怪上前，张口吐出绿色烟雾，这是他天生的毒气，能让人陷入昏睡，失效前再大动静也弄不醒。
绿色烟雾，通过窗户钻入房内，片刻过后，响起普通一声。
嗖，又一个妖怪现出本体，竟是个老鼠，沿着墙洞钻进房内，从里面打开门，兴奋叫道，“成了，就是小方大师！”
至于长相，人类在妖怪眼中一个鼻子两只眼睛，都差不多。
“快带走！”
带头的猫妖，从口中吐出一个袋子，朝着方斗头顶罩落，片刻过后，缩小成巴掌大。
“将军给的法宝，果然管用！”
猫妖小心翼翼，将口袋拴在脖颈下，朝身后一招手，“撤！”
走时如风卷残云，一群妖怪撒丫子就跑。
到了个第二天，薛娘子和女儿敲门，发现无人回应，才发现方斗失踪的小事，再看行礼包裹都在。
于是乎，小方大师离奇失踪，又成了当地的怪奇传说之一。
沿河工坊的东家们，哀叹不已，天妒英才了，方斗在时，他出品的七彩丝绸是一块大肥肉，各家都吃得满嘴流油。
他这一去，这笔大好生意就此作罢。
可惜，可叹呐！
方斗这边，被困在法宝布袋中，感觉很是新奇。
这件困人的法宝，里面虽然空间狭小，却并不憋闷，好似有通风的气孔，倒也无需担心憋死。
看来，这帮妖怪抓人，已经是熟门熟路，经验丰富。
将他掳走的这群妖怪，虽然实力不强，但个个动作娴熟，显然是穿堂过户的行家里手，显然是家猫家犬一流成精。
“跟你们说，人类没一个好东西！”
归途路上，猫妖和一帮小弟，谈起了往事。
“到了春天，我想要讨个丰腴的母猫作伴，不过是下手重了些，结果一帮人对我喊打喊杀，最后还把我阉了！”
说到伤心处，这名猫中硬汉，也忍不住鞠一把泪，“太欺负喵了，老子气不过，成了妖怪之后，索性跟着大王干！”
说到这里，他拍拍脖子上挂着的布袋，“人类把我们猫狗，当成货物贩来卖去，我如今也把他们拐走，献给大王！”
“猫先锋威武，听说你和猞猁将军，是远方亲戚，这是真的吗？”
一个人立而起的野狗，耷拉着舌头，满脸兴奋问道。
猫妖的三撇胡须，得意翘了几下，“嘿嘿，你们这些小崽子，套我话不是？”
几个小妖怪，匆忙掏出一壶酒，递给猫妖，“猫先锋，这可是好酒，用了你最喜欢的猫薄荷！”
猫妖嗅到香气，迷醉得双眼都快眯起来，“好好好，太好了！”
他正要接过酒，突然一个激灵，“不行不行，办正事要紧，咱们先把人带回去，交完差再喝酒，现在不行！”
“至于猞猁将军那边，若有机会，我会帮你们请功！”
敲他这幅得意模样，有几个小野猫，心中不忿，暗想，人家是猞猁，你不过是家猫，哪来的亲戚关系，说不得是你自己往脸上贴金，硬是往人家身上靠。
猫妖不知道手下腹诽，他为了这次任务，可谓是提醒吊胆，睡觉都搂着布袋入睡。
妖怪们离开运河工坊后，便来到野外约定的地点。
“喵呜！”
猫妖发出约定信号，空气开始浮现涟漪，妖界入口打开了。
“小的们，跟我一起进去！”
他们这只小分队，隶属于猞猁将军手下，擅长潜入捉人，专门为妖王捉来织工绣工等有用的人才。
“咱们现在就去找猞猁将军报功！”
猫妖兴冲冲，带着布袋去找猞猁将军。
“什么？”
等待他的，却是一个不妙的消息，猞猁将军重伤，无暇接见下属，让他先把人交给蜘蛛长老。
第四百二十一章 打工人
方斗被两个妖怪押着，一路行走在妖界中。
一路走来，他观察到，维扬郡的妖界，俨然是完整的洞天，而非半成品的小洞天。
“这维扬郡的妖王，好生厉害！”
不管是前任妖王雄蛟，还是现任女妖王，能维持这么大的洞天，显然不是泛泛之辈。
方斗还奇怪，外面少见妖怪，没想到都躲在妖界中。
“羊小五，又从外面抓人回来了？”
不时有妖怪，从草丛、地洞钻出来，朝着两个妖怪打招呼。
“我偷了几瓶好酒，待会儿咱们喝一顿！”
两个妖怪一一招呼了，驱赶方斗朝向目的地。
目的地，是一处枯树林，半点绿意没有，充满死寂气息。
远远望去，树林山空笼罩一层云雾，走近了看，树枝间包裹缠绕数不清的白丝。
走进时，一阵森寒扑面而来，令人接连冷战。
“蜘蛛长老，我们带人来了！”
片刻后，从树林深处，嗖嗖飞来一根绳索，缠在方斗身上，将他拉进去。
两个妖怪眼前一花，听到锯子般刺耳的怪叫声，“人收下了，你们滚吧！”
“走！”
这鬼地方，纵然是两个跑腿的小妖怪，也一刻不想多待，闻言连忙转身离开。
树林深处，一头小山般的蜘蛛，全身黑漆漆的甲壳，泛着幽绿光芒。
八根粗壮的蜘蛛腿，上面的绒毛如同短枪，往地上轻轻一戳，就是脸盆大的破洞。
“呼呼呼！”
方斗身上缠满白丝，正在思索自身的处境。
眼前的蜘蛛妖怪，体型大如小山，吐出的蛛丝比钢丝更韧，复眼大如磨盘，看得人心里发毛。
从刚才抓到树林中，方斗就注意到，这里俨然是一处巨大的工坊。
树林深处，并非死寂一片，除了蜘蛛妖外，还有不少人存在。
只不过，这些人如行尸走肉，表情麻木，不断重复手头动作。
方斗注意到，这些人在……织锦。
“你就是，最近声名大噪的织工大师？”
啪嗒，一卷丝绸掉落眼前，闪烁七彩光芒。
方斗认出，这正是自己在沿河工坊，亲手制造的丝绸。
蜘蛛妖这一开口，扑面而来的热浪，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腥气，熏得方斗差点翻个跟头。
“没错！”
方斗指着地上丝绸，反问道，“你们抓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聪明，冷静，你这样的凡人真不多见！”
蜘蛛妖微微点头，葡萄般的复眼转动，一大半都落在方斗身上。
“听好了，这里是妖界，想要活着，就必须有用！”
蜘蛛妖抬起一根蜘蛛脚，戳穿地上的丝绸，溅起几颗土屑。
“从现在开始，你留在这里，听我的命令，为大王织锦。”
“只有干活，才有饮水和粮食，否则……”
蜘蛛妖说到这里，头顶一根丝绳绷紧，黑影闪烁，掉下一个人影。
这是个双手老茧的中年妇人，落地时连连求饶，“妖怪大爷饶命！”
“这个月，你偷工减料，办事不利，留你不得了！”
蜘蛛妖语气冷酷，突然张口，露出两派锯齿，下一刻喷出大片白浆。
白浆落下，化作迎风弱柳般的丝线，将中年妇包裹成粽子一般。
中年妇人包裹成的丝茧，呈现纺锤形，倒吊在半空，被风掠过微微摇晃。
“瞧好了！”
这句话，蜘蛛妖俨然是朝方斗说得。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口中弹出，扎入白色丝茧中。
仔细一看，黑影是蜘蛛妖的口器，尖锐无比，入肉无声。
半点惨叫也无，只有咕噜咕噜，大口喝粥的吞咽声。
鼓鼓的丝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
片刻过后，蜘蛛妖缩回口器，发出依旧未尽的叹息声，复眼看向方斗。
“见到了？”
一旁的丝线松开，中年妇人再度出现时，只剩下一张人皮，裹着森森白骨。
就在刚才，这头蜘蛛妖，已经将她全身血肉内脏，全部吮吸干净，半点不剩。
“妖怪大人饶命！”
方斗装作一副害怕模样，吓得全身发抖，双腿都在筛糠。
“去干活！”
蜘蛛妖点了点头，转身爬入树林深处。
这片树林，天山地下都是丝线，俨然是天罗地网，被罗织成蜘蛛妖的主场。
其他人闯进去，插翅难飞，但蜘蛛妖却能神出鬼没。
“呃！”
方斗站在工位上，身旁就是掳来的织工、绣工，一个个表情麻木，只顾着干活。
想必刚才的下马威，每个人来时都见过，早就被吓得魂不守舍。
“小伙子，来帮忙！”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踮脚够树上的丝茧，见到方斗刚来，远远招呼着。
方斗心中好奇，便上前帮手，二人合力，将丝茧从树上摘下。
“这是？”
丝茧落地，方斗猛地发现，里面同样藏着一副尸骸。
“先干活吧，我满满向你解释！”
方斗和老者各抬着丝茧一头，抬到旁边石桌上放好。
“会织工吗？”
方斗点头，“会！”
老者点了点头，“和我一起，将丝线拆开，懂吗？”
原来是缫丝。
方斗这段时间，织锦锻炼，早已练得耳目精微，动作灵活。
呼呼呼，一根根纤细丝线，在方斗指缝中倾泻，被他缠在木梭上。
“小伙子，你这个动作有点问题！”
老者动作比方斗更自然，速度更快，还有闲暇提点方斗。
方斗起初不以为然，但偶然心中一动，照样做了，手头动作更加流畅起来。
“老人家，还问请教？”
方斗肃然起敬，眼前老人，必然是织绣业中有名的大师。
“哎，大家被妖怪捉了，如今朝不保夕，外面那些虚名，都不必提了！”
老者正好缺人手，带着方斗，开始熟悉这里的工作。
原来，这片树林是蜘蛛妖的巢穴，除他之外，还有外界掳来的人口，都藏在这里。
人数最多的是‘菜人’，乃是蜘蛛妖的储备食粮，用来吃了补充体力的。
剩下的，就是老者和方斗这样的技术工种，负责从搬运丝茧、抽离丝线，最终织成大片丝绸。
蜘蛛妖手段酷烈，为防止偷懒，保留节目就是，当着新人面前虐杀旧人，用来震慑。
像刚才被吃的中年妇女，就是最近手脚慢了，被特意挑选出来。
“末尾淘汰呀！”
方斗啧啧称奇，妖怪当中，也有人才。
第四百二十二章 妖王
蜘蛛妖沿着丝线，凌空滑过，快得如同全速前进的动车组。
一阵烟雾中，蜘蛛妖小山般身躯，渐渐缩小，最终化作人形轮廓。
“嘿嘿！”
丑恶狰狞的蜘蛛妖消失无踪，取而代之，是一尊妖媚的男子，身穿紧身黑衣，嘴唇和指甲都是墨绿色。
蜘蛛妖离开森林后，脚步不停，来到妖王的宫殿。
最近妖界当中，出了一件大事儿，震惊四方。
这次妖王召集众心腹，便是为了商讨此事。
原来，前不久，有位民间法师，杀入妖界救人，接连杀了豹将军和野猪将军，连救援的猞猁将军都重伤了。
事情发生后，整个妖界哗然一片。
维扬郡中，已经多少年头，没有这么嚣张的修行者了。
前任的雄蛟妖王在时，经常率领妖族大军，围猎各城镇乡村，将人类当成猎物捕食。
现任妖王更是不得了，将三十六将军收拾得服服帖帖，杀得外界人类无计可施。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来历？”
蜘蛛妖走到宫殿门口，就听到守门的两个妖媚的女妖，甜腻的嗓子高高叫出声，“蜘蛛长老来了！”
“快请！”
通报过后，女妖王的声音远远传出，回荡在大殿四周，显得极有威严。
蜘蛛妖扭着身子走进宫殿，远远望着宫殿尽头，一名女子裹着皮草，蜷缩在宝座上，身旁侍立两位俏生生的侍女。
大殿两旁，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妖怪将军，或坐或卧，有的抓着人腿在啃，有的则是喝着一缸鲜血。
“八足郎君，参见大王！”
蜘蛛妖款款下拜，耳边听到几声不屑的声音，“娘娘腔！”
他妩媚笑了，眼线翘起，你们这是嫉妒。
最近，妖王将一桩大事，托付给蜘蛛妖，并倾注大量资源。
三十六位将军，却成了打下手的，整日奔波各地，为他抓人。
尤其是，这次豹将军、野猪将军被杀，引子就是为了捉人。
将军们兔死狐悲，一枪怨气无处发泄，全都转嫁到蜘蛛妖身上。
尤其是，在众多妖怪看来，蜘蛛妖是幸进小人，没有半点战功，本事也稀疏平常，一朝讨得妖王欢心，便小人得志、令人厌恶。
一头壮硕的虎妖，抖动胸口两块肌肉，心头郁闷，“早知道妖王喜欢这样的娘娘腔，老子化身时就不选这款的！”
“蜘蛛长老请坐！”
蜘蛛妖选了个远离众妖的位置坐下，往侧旁一看，见到了猞猁将军。
三十六位将军中，猞猁将军是罕见的雌性妖怪，此刻神情萎靡，显然还没从重伤缓过来。
“都到齐了！”
女妖王缓缓开口，“叫大家过来，是为了前些日子，豹将军和野猪将军被杀的事情！”
她朝猞猁将军点点头，“猞猁将军，你来说说！”
猞猁将军愤然起身，将亲身经历，详细说了一遍。
“那贼人，太厉害了，貌似是……剑仙！”
最后两个字落地有声，接着响起石桌倾倒，尖叫失声的动静。
一头狼妖起身，半只耳朵豁口了，头顶残留巨大伤疤，此刻眼皮直跳，高大身躯微微发抖。
“剑仙？蜀中剑仙？”
其他将军们，也都吓得不行，那帮子杀才怎么来了维扬郡？
蜀中距离维扬，也不近呐，来这里做什么？
一头黄皮狐狸捋着胡子，若有所思道，“维扬郡，乃是名教掌控，怎么允许蜀中剑仙进入？”
宝座上的女妖王，突然开口，“一个区区蜀中剑仙，就将你们吓成这样，都给我坐下！”
这时候，众多妖怪将军，才醒觉到失态，纷纷收拾好，重新坐回原地。
猞猁将军，搜刮记忆，回想起的细节越来越多。
“大王，那民间法师，好像不是蜀中剑仙？”
“嗯！说！”
“听闻蜀中剑仙，平生不修其他，只一口飞剑，上劈云月、下斩黄泉。”
“可那术士，除了飞剑外，还有其他各种杂学，都挺厉害的！”
猞猁将军面露惭愧，朝妖王跪下，“是我无能，敌不过他！”
宝座上的妖王，突然说道，“他当然不是蜀中剑仙，若真是法师境界的蜀中剑仙，你岂能逃出性命？”
妖王朝左首边，一个背带双壳的妖将开口，“听闻你手中，有一口幻蜃珠，借本王用用！”
妖将笑道，“大王想用，拿去便是！”
片刻过后，幻蜃珠落到猞猁将军手中。
这口碗口大的珠子，盘旋一团云雾，如同呵气凝结，顺着圆珠表面游走不定。
“闭上双眼，回忆那人模样！”
猞猁将军闭上双眼，双掌紧握幻蜃珠，从眉心钻出一道光，在空中翻滚蠕动。
光芒缓缓成型，最终化作一人的模样。
尽管还有些模糊，但见过他的人，必然能认出，是方斗。
“咦！”
“咦！”
大殿当中，传出两声不同的惊呼声。
第一声，来自淡定自若的女妖王。
这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妖王，美目盯着方斗，若有所思，口中念叨，“宁采臣？”
下方的猞猁将军，闻言惊喜抬头，“妖王认得他？此人原来叫宁采臣！”
“好个宁采臣！”
一头暴躁的猪妖，踢翻石桌，“大王你下令，我去杀了他，带回来给大家加菜！”
女妖王的思绪，飞到那个雨夜，有趣啊，昭日仙君的庇护之人！
随即，她转身身旁，落在一个侍女身上。
侍女虽然年幼，容颜同样绝色，但是在女妖王身边，像是姣姣明月旁的星辰，衬托得黯淡无光。
“你也认识他？”
侍女，正是从丹阳郡逃走的小狐狸，她来维扬郡加入妖界，由于资质出众，成了妖王身旁的侍女。
听到妖王发问，小狐狸压制心中震惊，老老实实回答。
“我先前杀人时，被他中途打断，还斩断我一根尾巴！”
“大王，此人能抵挡我魅惑之术，而且飞剑厉害，只是当年他也才区区术士而已。”
对妖怪来说，十年时间短的很。
妖王含笑点头，“这个人很有趣，你们给我留意些，一旦发现行踪立刻告知我，切记，不可擅自行动。”
说到这里，她冷笑着抬手，“谁要是不听，小心自己的小命！”
下方的妖将们，个个胆战心惊，齐声高呼“不敢”！
第四百二十三章 潜心钻研
方斗还不知道，妖王已然识破他的身份，幸亏进入妖界前，利用轻影钱改头换面。
蜘蛛妖见到幻蜃珠化出的模样，倒也没和方斗联系到一起，免去了暴露的危险。
此时此刻，方斗正在蜘蛛妖的囚笼中，勤勤恳恳当个打工人。
“小方，快过来，这里的丝线需要捋顺！”
“小方，这块需要收头，你来负责一下！”
方斗遇到的老者，竟是位织工大师，听周围人所说，他的大名远扬天下。
此老的手艺，堪称样样皆精，从缫丝、纺织再到绣工，无一不通。
方斗帮了回手，就被他青睐有加，喝令跟着打下手。
帮了几回手，方斗便服了，这老者的本事极为高明。
“技进乎道，艺通乎神！”
这八个字，讲的是一门技艺，若是修行到极致，便能和天地之道互通。
神箭手百发百中，以为是天下无双的绝迹，但遇到了卖油翁，才知道什么才是“技近乎道”？
方斗先前以织锦手法，参悟飞剑技艺，心中便有了大致猜测。
此刻跟着老者打下手，见他一举一动，若是以飞剑之术看来，俨然是登峰造极的剑仙技巧。
“果然如此，世间百艺，若是臻至极致，都是殊途同归，汇通大道！”
于是，方斗的心态变了，开始跟着老头身后，踏踏实实学习。
他为了混入妖界，故意封住法力境界，只剩下凡人的层次。
此举有些危险，但也是极大机遇。
“小方，还愣着干什么？”
老者又在招呼方斗，指向旁边一位老妇人。
老妇人捂着手掌，额头冷汗淋漓，指缝中不断渗出殷红的血滴。
原来，刚才老妇人一个不留意，被剪刀划伤手掌，伤口外翻，血液不断涌出。
“这伤势，怕是许久干不了活！”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显然不看好老妇人。
老妇人面涂死灰，可想而知，等蜘蛛妖回归，必然会沦为食粮。
“别担心，老姐姐，这孩子帮你干活！”
老者将方斗推到前方，迎接众人的目光。
方斗有些尴尬，但还是挺起胸膛。
老妇人泪眼婆娑，抬头看了眼方斗，失望摇头，“别害人家了，我年纪一大把，死就死吧！”
“老姐姐，别丧气，我这不是给你想办法！”
老者将方斗拉到身边，低声对他说，“这位金针婆婆，一手绣工巧夺天工，你帮她干活，还能学东西，赚大了！”
方斗苦笑，“老爷子，我帮她干活，自己这份怎么办？”
“别担心，新人刚来，任务不多，你少睡几晚，一定可行！”
不等方斗分辨，老者就代替方斗做主了。
片刻过后，方斗站在老妇人身旁，身前是一堆丝绸。
“大娘，你开口吧，我需要干什么？”
石台上装着针线的簸箕，各种工具齐全。
老妇人心如死水，想着手掌受伤，任务难以完成，必将被蜘蛛妖吃掉，借此威吓众人。
想起先前见了无数遍，一个大活人被活生生吸干的场面，老人家便不寒而栗。
“大娘……”
方斗提高声调，提醒老妇人。
老妇人目光落到方斗身上，若是个纤细的女子，还能调教一二，可男子么……
“你在丝绸表面，绣上……”
老妇人交代完任务，也不详细解释，任凭方斗折腾。
她这是破罐子破摔，明知难以完成，索性眼一闭，不去管了。
方斗不停拿出粗细不一的钩针、细针等，连同剪刀等工具，然后是绣上的图案。
老妇人在一旁，越想越是平静，对死亡渐渐看来了，表情平淡。
“大娘，你看看，怎么样？”
方斗将一个做好的作品，递给老妇人查看。
老妇人本已不抱希望，目光一扫，全身如遭雷击。
下一刻，她激动抓着方斗袖口，“这是你做的！”
方斗矜持点头，“没错！”
“……真不怎么样！”
方斗脸上的微笑，瞬间垮下来。
老妇人望着方斗的作品，不停挑刺，“你这是，把锈针当锥子使呐？”
“啧啧！”
“针路不是这么走的！”
口头上埋怨，但老妇人的神色，却变得越发精神。
很显然，她看出方斗的资质，认为调教一番，说不定真能完成任务。
“看好了！”
老妇人用完好的左手，拈着细针，缓缓穿插起来。
方斗目光一凝，又是高手！
随着老妇人一针一线，在丝绸上跳跃，令方斗大开眼界。
无怪乎，刚才说方斗使针像锥子。
这位金针婆婆，运针如飞，意境绵绵，让方斗看了沉浸其中。
许久之后，老妇人停了，显然年迈体力不济，再加上只剩单手，演练一番便停下。
“学到了几分？”
方斗琢磨片刻，回道，“七八分！”
“年轻人，不要说大话！”
片刻过后，老妇人脸皮微微发烫，还真不是大话。
方斗一板一眼，在丝绸上绣花，心头却震惊不已。
这丝绸上的花纹，好像是某种阵法的一小部分。
这群妖怪，究竟在做什么？
“小方啊，你小心些，这些丝线，可不是普通的蚕丝，而是蜘蛛妖吐出的丝线形成！”
老妇人生怕方斗大意，特地嘱托道，“你仔细看看，每根丝线内部，是否泛着血红色？”
方斗拈起一根丝线，对着光线细看，竟然还真有。
“此乃血玉蛛丝，相传乃是传说中的珍宝，这蜘蛛妖怪需要吃十人，才能吐出这么点丝线，不能浪费啊！”
血玉蛛丝，这可是足以比拟水火蚕丝的宝物啊！
方斗撩起袖口，干劲十足，有这个机会，还不趁机贪点儿。
老妇人负责的绣工这一块，绣上的各种图案，普通人看不出来。
但方斗是什么人，他将水火道袍都快吃透了，怎么看不出来？
蜘蛛妖抓来这么多织工绣工，根本目的，就是要炼制一件法衣，等级不在水火道袍之下。
外界失踪的其他人口，就是为了给蜘蛛妖补充体力，让他源源不断吐出蛛丝的。
真相终于揭晓，但方斗心头更加沉重，背后谜团越来越多了。
妖王是什么来头，为何要炼制这件法衣？
方斗念头流转，手上动作不满，运针如飞，绣出各种图案。
第四百二十四章 龙王传说
妖界当中，方斗过上了打工人的生活。
老妇人眼见方斗进步飞快，将精湛绣工倾囊相授。
方斗也不负所托，顺利完成了老妇人的当月份额，连带自己的那份也没落下。
金针婆婆，感谢方斗救命之恩同时，也对他的天赋赞不绝口。
接下来，方斗发现自己，成为到处救火的万金油了。
这片丝线不够了，拉他过去摘丝线、缫蛛丝；那边织工忙不过来，又把他拉过去。
这般充实的生活，方斗忙得连轴转。
奈何无法拒绝啊，若是方斗不帮忙，对方任务完不成，就要被蜘蛛妖吃了。
……
维扬郡，顺着运河两旁，方斗的化身‘袁养正’，风尘仆仆而来。
运河乃是沟通南北的大动脉，到了维扬郡后，更是成为天下水运的重要枢纽之地。
方斗眼前这截运河，比起晋陵郡时，无论宽度还是深度，都是判若云泥。
“如此，方才藏得下真人级别的雄蛟！”
没到运河边上，方斗还好奇，怎么一条河底，还能藏着体型庞大的恶蛟。
身临其境才知道，为何大江、大河得以并列，任选一段河道，宽度至少数千米。
站在河岸一头，根本看不到对岸，眼前白浪滔滔、水汽弥漫。
蛟龙藏身其中，根本难以寻找。
更何况，这头雄蛟已有真人境界，若掌握了大小如意的变化，藏身河底，更是无从查询。
“有些为难呢？”
方斗略微一想，就知道了，为何维扬太守对雄蛟如此忌惮？
恶蛟藏在河底，若是什么事而不干，专门和来往船只作对，略施小计，就能截断漕粮、物资。
一两日还好，正要断粮数月，非得天下大乱不可。
事情若是发生，首当其冲就是太守这父母官，丢乌纱是肯定的。
“爱惜羽毛！”
方斗越发厌恶维扬太守，其人就是传统的士大夫，君为重、民为轻，为了所谓大局，可以任意牺牲百姓。
再联想到维扬民间，以保甲制度约束乡民，面对成规模妖怪的捕杀，俨然是现成的畜栏。
方斗越想，越是觉得黑暗。
“蛟龙么？”
方斗脑海浮现，各种影视作品的真龙形象，传说当中，蛟龙和真龙想必，除了爪子少一只外，就是头上没角。
短短片刻，方斗已经脑补出，几十个蛟龙的形象。
传说中的神话生物，还真想亲眼见一面啊！
脚步飞快，方斗已然走进一处村庄。
这处村庄的模样，俨然是维扬郡最普通的一座，村口竖着石碑，上面写着各家各户、人口多少的情况。
方斗刚靠近村口，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锣声响起，村中青壮提着梭镖，将他拦在村外。
村里的保长甲长们，听闻有读书人经过，急忙外出迎接。
按照当地的规矩，不明来历的外人，想要进村必须接受盘查，但读书人除外！
方斗此刻的身份，正是‘袁养正’这个马甲，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这位先生，请进村休息！”
保长客客气气，延请方斗到家中落座，并奉茶招待。
方斗此番进村，还是抱着打听消息的目的，几句话后，便装作无意提及。
“保长，运河边上，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保长想了想，“没什么怪事啊？”
这时候，旁边一位甲长，出声提醒，“保长，前些日子，隔壁村祭祀龙王，被一个野丫头打乱了！”
保长被提醒，一拍额头，“险些忘了，是有这个事儿！”
原来，维扬郡当地，有拜祭龙王的习俗。
这些年来，干旱严重，田地庄稼枯萎，老百姓以为龙王发怒，祭祀的频率越来越多。
方斗听到这里，问道，“可有童男童女生祭？”
这句话看似平淡，实则暗藏冷意，若是得到肯定答案，说不得要出手惩治了。
保长接连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他指向村口石碑方向，“咱们村口人口是有定数，老人去世，婴儿降生，都要一笔一划写好。”
“太守老爷说了，人口繁衍，乃是国之大事，生死不能隐瞒！”
“生祭乃是野蛮旧俗，早已禁绝多时！”
“咱们小老百姓不敢惹事，最多整治些猪头羊头，祭拜龙王老爷！”
方斗听了，心下稍安，听保长接着叙说。
原来，各村祭拜龙王，都是分开的，无非是担心龙王‘流量’有限，分担到个人身上，都抢着让龙王降雨到自家田里。
方斗闻言笑了，农民的狡黠啊！
隔壁村祭拜龙王，原也和往日不用，无非是大鱼大肉、猪肉羊头，外加香烛线香。
保长带着德高望重的乡老们，在供桌前祭拜，对着香烟袅袅合手跪拜。
突然间，一个野丫头闯进祭祀的场所，咋咋呼呼，大声呼叫，“我爹爹呢？”
“找爹的？”
保长点点头，“可不是，这丫头也太野了，祭祀这么重要场所，女人家不能进的！”
根据名教祭祀的礼仪，男尊女卑，现场只能有男子在场，女人都被赶得远远的。
众人口中的野丫头，冒冒失闯入祭祀场所，可不就引起众怒了。
“隔壁村的老少爷们，气得不行，举起木棍就打！”
“这野丫头邪性得很，一晃就消失不见，谁也打不着！”
保长说的连连摇头，“那么多手脚灵活的青壮年，谁也追不上她，眼睁睁看着野丫头逃走！”
方斗继续问道，“那丫头，可有什么特征？”
“一身红衣，头上扎着两个丫髻，长得特别俊俏！”
保长连连叹息，“这般模样的女娃，就像是仙女下凡，怎么就疯疯癫癫？”
一旁甲长也跟着附和，“祭祀龙王的地方，找什么爹爹？”
在场的保长甲长们，纷纷都笑了。
方斗却没笑，根据他的猜测，隔壁村的村民，很有可能逃过一劫。
根据村民所说，以前龙王只存在传说中，但近些年才开始显迹象。
掐指一算，恰好在雄蛟驱逐，仓皇逃到运河栖身的时候。
如此看来，所谓龙王，就是被驱逐的前妖王，雄蛟。
但是，找爹爹的红衣少女，又是什么来历呢？
这维扬郡的水，在外看来也就那样，但真身处其中，才发现既深且混，捉摸不透啊。
第四百二十五章 全郡缉拿宁采臣
方斗还在访问民间，对照雄蛟和‘龙王’传说的轨迹。
另一边，维扬郡中，妖怪们四处出没，通缉某个名为‘宁采臣’的凡人。
猞猁将军利用幻蜃珠，勾勒出方斗的大致容貌，经由某个文气十足的妖怪妙笔作画，得出七八分相似的画像。
于是，五大三粗的妖怪们，抓着方斗的画像，离开妖界，到处通缉方斗的下落。
野外、乡间，时不时就有妖怪，冷不丁从草丛钻出，拦住挑柴、提水的百姓们，凶神恶煞逼问。
画像上，方斗留一头短发，怎么看还是和尚！
“喂，见过这个叫宁采臣的和尚吗？”
也不知为何，妖王明知误会，却没有纠正过来，以至于下面的妖怪们，都把‘宁采臣’三字，当成方斗的大名。
于是乎，维扬郡上下，开始传出风声，妖怪在捉拿一个名为‘宁采臣’的和尚。
消息传到维扬郡太守府，太守和闻先生相对愕然。
“闻先生，咱们维扬郡中，有宁采臣这个和尚吗？”
维扬郡的释门式微，寥寥无几的数家寺庙，都在官方统计册上。
闻先生思索几下，摇头，“没听过。”
他随即提出疑问，“宁采臣，听起来是个读书人的名字，怎么就出家为僧了？”
太守说道，“无论如何，妖怪们倾巢出动，通缉此人，必有原因，闻先生传令下去，各地保甲，也要注意此人的下落。”、
妖怪们粗枝大叶，很快就有画像遗落，被各地保甲得了，张贴在各处，按照太守府的命令，追查其下落。
短短数日，‘宁采臣’的大名，传遍维扬郡。
有史以来，这是头一个被官府、妖界两方通缉的名人，‘宁采臣’三字足以名留史册。
这件事情，传得越来越邪乎，引起各方的好奇。
有人私底下，猜测宁采臣究竟干了什么，何以惹下众怒，被双方共同通缉？
“听说，宁采臣此人，本是太守府的西席，勾引了太守大人的女人，所以才被通缉了！”
“呸呸，瞎说！宁采臣是个和尚，怎么可能进太守府教书。我听说了，他是妖王的男宠。”
“嚯，仔细说说！”
“据说，女妖王美艳绝伦，偏偏所求无度，日夜压榨，宁采臣的头发都掉光了，所以偷跑出来！”
“按你说的，他也不是和尚呀！”
“这里面，还有另一个故事……”
“他们说的都不对，我听说这宁采臣，乃是日鬼之人，剽悍无比！”
……
民间流传月广，宁采臣的故事版本就越多。
维扬郡中的游方僧人，这下子遭殃了，不仅妖怪拦路搜查，所过之处的村庄，也要挨个检查。
“站住，站住！”
一个青年僧人，听得稀稀落落叫喊声，从背后响起，停下脚步转身。
十几个青壮村民，手上提着棍棒，追上青年僧人脚步。
“何事？”
青年僧人双手合十，微笑着发问。
他心生疑惑，早就听说维扬郡中名教独大，百姓不尊佛陀，所以此行前来，特地避开村落城镇，没想到麻烦还是自己找上门。
村民们停下脚步，取出几张画像，盯着青年僧人，越看越像。
“是不是啊！”
“是和尚，而且年纪也对！”
青年僧人见他们窃窃私语，客气问道，“各位施主，可要贫僧帮忙？”
这时候，带头的青壮看长相不太对，发问道，“和尚，你是否叫做宁采臣？”
“抱歉，贫僧法号性空，从小长在释门，别无俗家名姓！”
这时候，村民对照画像，发现对方不是目标。
“又认错了！”
为首的青壮，朝性空挥挥手，“认错了，你可以走了！”
青年僧人性空，却有了兴趣，“这画像上的人，莫非是贵地的通缉犯，可否让贫僧瞧瞧！”
“看看也好，一路上可曾遇到！”
“嗯！”
性空见到方斗的画像，当即脱口而出，“这不是我释门中人，可这佛缘，好生浓厚！”
“你这和尚，一张画像，就能瞧出这么多东西，莫非你见过他？”
性空摇摇头，“出家人不打诳语，真没见过，但如此人物，贫僧倒是想见上一见。”
说罢，青年僧人拜别这些村民，转身离去。
村民们扑了空，失落不已，突然有人提议，“刚才那和尚，盯着画像有段时间，极有可能认识，要不咱们拦下他，继续问问？”
毕竟这件事情，乃是太守大老爷交代下来，各保甲全力以赴，日夜派人巡查交通要道。
这时候，青年僧人也还未走远，不过十几步的时间。
就在村民们准备开口时，惊奇一幕发生了。
青年僧人每一脚落下，地面尘土飞扬，围绕僧袍四周，凝结成一朵朵盛放的莲花。
就像是足下踩着莲花，一步步远去。
几个呼吸，青年僧人就消失在地平线上。
“高僧，这是高僧！”
有人惊诧不已，连忙双手合十，忏悔冒犯之处。
……
“唔！”
一座村庄前，方斗眉头紧皱，盯着自己的通缉画像。
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要被维扬郡通缉？
还有，这张画像的名字，为何是宁采臣？
方斗百思不得其解，好在他此刻是化身，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身份，倒也无人盘问。
只是路过的一对和尚师徒，有些可怜，被保长带人围住，盘问了半天。
师父胡须茂盛，都被狠揪数下，确认是真的方才罢手。
“这维扬郡，真是邪性得很？”
方斗猜测，莫非还真有巧合，这个世上也有‘宁采臣’。
莫非我穿的是聊斋？不能吧，这都多久了，也没看出半点征兆。
方斗心头狐疑，继续往前赶路，沿着‘龙女’的足迹赶路。
那位‘找爹爹’的红衣少女，在维扬郡各地出没，闯入祭祀龙王的场所大闹，却无人能制住。
渐渐地，百姓们发现，此女天真无邪，没有恶意，嘴上不停说要‘找爹爹’，只是有些神志不清，无法交流。
民间个少女取个绰号‘龙女’，认为她要找的爹爹，就是龙王大人。
有人猜测，龙女是跟着龙王大人降雨时，从云端掉落，落在地上撞坏了脑子，所以才四处找爹爹。
第四百二十六章 龙女
“我爹爹呢？”
“谁能帮我找到爹爹？”
一处河滩边上，庄重的祭祀场所，此刻遍地狼藉。
身穿大红衣裳的少女，双目茫然，对着人群四处寻找。
她头上扎着双角丫髻，表情天真无邪，双足轻轻在地上一点，身躯轻盈如同蝴蝶。
“太不像话，打断了祭祀，龙王大人要降罪呀！”
乡老们拄着拐装，躲得远远，对着少女连声呵斥。
“还不快上去，把她赶走！”
村中青壮们，手上拿着棍棒，胆战心惊不敢上前。
刚才少女出现，不是没人上去，但下场都不太好。
棍棒打中少女，如同打在石墙上，震得虎口裂开、胳膊酸麻，若是用力过猛，棍头弹回，还会将自己打晕。
旁边躺着几个青壮，头生肿包，仍然闭目不醒。
没人敢上前了。
“她有大神通，真有可能是龙王！”
人群中，有人出声。
带头的乡老猛顿拐杖，“你们糊涂啊，如果她真是龙女，打乱了祭祀，你们说说看，龙王是会怪罪他，还是怪罪咱们！”
很显然，龙王大人，绝不会怪罪自己的女儿！
村民们慌了，这可是无妄之灾啊！
本指望这次祭祀，能保证来年风调雨顺，但这么一闹，龙王不降灾就已经很好了。
“龙女，快别闹了，龙王大人在天上，你去找他！”
红衣少女听到这句话，双目看向天上，竟是没有焦距，“天上！”
她脚尖踮起，猛地往上跳，轻盈身躯像是树叶，盘旋着飞到天上三两百米，最后力道耗尽落下。
“果然是神仙呐！”
百姓们见状，更是深信不疑，肉身凡胎难能飞这么高？
红衣少女落地，苦恼皱眉，“飞不上去啊！”
她陡然一伸手，动作太快，幻化出残影，竟是从一百几十米外，抓来某个村民。
“你告诉我，怎么飞到天上去？”
被抓到的小老头，哭丧着脸，“小人哪知道啊，您是神仙，应该知道怎么上天？”
红衣少女将其扔回人群，伸出一根纤纤玉指，点在额头上，“我知道吗？好像知道，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下个瞬间，少女表情变得凶起来，“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她长相绝美，即便表情变凶，也还是一副令人赏心悦目的模样。
但是，红衣少女身周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仿佛有一头太古凶兽虎视眈眈。
“扑通扑通！”
村民中的老弱病残，接二连三晕倒，竟是承受不住压迫。
“龙女饶命！”
剩下的青壮，也在跪地求饶，生怕对方一个不如意，将他们全吃了。
“小姑娘，你想要飞升上天，去找三家的修行法门，何必为难这些小民？”
这时候，方斗化身的袁养正，终于来到了祭祀现场。
红衣少女转向方斗，“你又是谁？”
“一个读书人而已！”
红衣少女盯着他，“你知道怎么飞上天去？”
方斗回想佛诞节一幕，点了点头，“不错，有两个办法！”
红衣少女闻言大喜，纵身一掠，已来到方斗身旁。
“呃！”
对方速度太快，远远超出方斗的反应。
“这少女，绝对是接近真人层次的强者！”
这般速度，如果用来攻击上，足够将方斗打得不能自理。
想到这里，方斗越发小心。
“快说，快说！”
红衣少女盯着方斗，脸上浮现娇憨的表情，“你比他们厉害多了，他们一个办法都没有，你却又两个！”
“第一个办法，修炼成陆地真仙，便能白日飞升！”
这是最正统的办法。
红衣少女听了摇头，“不行，太慢！”
方斗想起锦妃的法子，说道，“织一件羽衣，披在身上就能上天了，但前提是，你是仙人之躯！”
说到这里，方斗突然愣住了，脑子里的碎片记忆，此刻串联到一起。
妖界的树林、辛勤忙碌的织工绣工们、血髓蛛丝……
所有片段拼凑起来，最终指向一个真相，女妖王要做羽衣。
“好家伙！”
方斗直吸凉气，这女妖王心也太大了，也想上天。
不对啊，如果不是仙人之躯，贸然闯入接引天光，是要活生生炼化成灰烬的！
难道，这女妖王有偷渡的路径？
“啪嗒！”
方斗正想着，身旁龙女兴奋的一捶掌心。
“还是第二个办法好！”
“走走，我们去织羽衣！”
方斗肃然起敬，莫非这是第二个锦妃，连忙发问，“你会织羽衣？”
“不会啊！”红衣少女理所应当说道，“这不是有你吗？”
方斗表情僵住了，我也不会啊！
本体还在妖界小树林打工，基础还没凑齐，距离能织羽衣的境界，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个！”
方斗小心翼翼说道，“我觉得你修炼成仙，或许比较快一些！”
片刻过后，红衣少女总算耐心听完，方斗对羽衣难度的解释，兴奋的小脸顿时垮下来。
“你这么急着上天做什么？”
“找爹爹！”
红衣少女伤心说道，“我找不到爹爹了！”
方斗想起民间传说，试探问道，“你爹爹是何方神圣？”
“他们口中的龙王啊！”
果然是龙女啊！
方斗一拍胸口，“我知道啊！”
雄蛟就在运河当中，哪用上天那么远。
只是……
方斗上下打量红衣少女，长得这般周正，那头雄蛟化形后，莫非是个中年帅哥。
平心而论，这位龙女的长相，就方斗见过的绝色中，仅有锦妃能媲美，属于冠绝众生的级别。
再加上天然呆的属性，更是极具致命的杀伤性。
但是，人家老爹是蛟龙，还是以礼相待为好，保命！
“你是好人，带我去找爹爹！”
龙女一把抓着方斗衣袖，紧紧贴在他身上。
“好吧！”
方斗此行前来，就是为了寻找雄蛟，一路走来，百姓们都在祭祀龙王，可见雄蛟蛰伏的地方不远了。
红衣少女兴奋不已，拉着方斗离开了。
村民们逃过一劫，事后根据龙女和书生，脑补出‘龙王嫁女’的传说，在民间流传越来越广。
事实上，这次之后，龙女再没有出现祭祀场所大闹。
百姓们对故事信以为真，都以为是书生以真情打动龙女，跟着他回归龙宫入赘为婿。
第四百二十七章 找爹爹
方斗带着红衣少女，一路沿着运河行走，寻找雄蛟痕迹。
路途中，他发现红衣少女的奇特之处，越来越多。
方斗如今修成法师，虽然法力充沛，但肉身也有局限，需要进食休息。
“吃东西吗？”
方斗取出食物，想要分给红衣少女。
热气腾腾、美味可口的饭菜，任何人闻了就垂涎欲滴。
红衣少女扫了一眼，摇摇头，“不爱吃这个！”
方斗吃惊不已，“你该不会想吃生的？”
对方是蛟龙的女儿，不爱吃素，难道喜欢生吃活物？
红衣少女摇摇头，嘟嘴一吸。
一缕清风，卷着几滴露水，落入红衣少女口中。
“饱了！”
少女拍拍肚子，朝方斗笑道。
方斗看得触目惊心，餐风饮露，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一连过了十来天，少女水米未进，全靠餐风饮露过活。
而且到了晚上，她越发神采奕奕，也不用睡觉休息。
要知道，方斗降服睡尸，也要靠着打坐养神，缓解肉身和精神双重疲劳。
“相传蛟龙有真龙血脉，乃是神兽后代，难道真有这么神奇？”
道家修行者，还要到了真人境界，练成辟谷术，方能不饮不食，靠着食气而生。
“厉害，厉害！”
方斗询问红衣少女，但对方一脸呆萌，“我一直都这样啊，没什么诀窍！”
神兽后代，完全不能相比！
方斗带着红衣少女，沿着运河边上，寻找踪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方斗在河边某处村庄，意外找到一片巴掌大的鳞片，上面水汽未干，还是新鲜的。
“你嗅嗅上面的气息，是不是你爹爹？”
红衣少女眉头紧皱，盯着这块鳞片，繁复的花纹、七彩的色泽，散发若有若无的威严。
方斗找到这块鳞片时，尽管散落野外泥土中，周围野兽绝迹，连虫蚁也不敢在附近出没。
可想而知，鳞片的主人非同小可，十成中有九成属于雄蛟。
“唔？”
红衣少女盯着鳞片，许久没说话。
“莫非有问题？”
方斗见红衣少女模样，有些不太确认。
“气味太淡了，看不出来！”
红衣少女露出疑惑，哀求方斗，“带我去见见他，我就能认出来！”
方斗松了口气，“好吧！”
雄蛟身为妖王，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若是贸然去找他，不用多想，肯定要被吃掉。
但方斗带着龙女，为他找回失散的女儿，总不至于对恶人下手吧？
“我带你去找！”
这片新鲜的鳞片，表示雄蛟就在附近出现过。
方斗对着鳞片一爪，凝聚气息成香，点燃着朝运河飘扬过去。
引香寻踪这门法术的指引下，烟气浮在水面上，不断往前方延伸。
“快追上！”
红衣少女比方斗更要急切，一把抓住方斗手掌。
方斗总算知道，什么叫肤若凝脂！
更令他心惊的是，少女的实力远比他想象更强大。
红衣少女一抓，方斗半点反抗的机会也无，被她拖拽着，掠过河岸的田地，来到运河边上。
运河两岸高耸，从平地攀爬上去，就像是登山一般险峻。
但是，红衣少女带着方斗，轻而易举翻过河岸，飞快掠过河面。
烟气飞到某个区域，在上空盘旋着，并不往下落。
方斗失望不已，对红衣少女大声说道，“在水底下，我的法术不能入水，找不到了！”
“这有何难？”
红衣少女紧握方斗的手，一头扎入河水当中。
方斗吃惊发现，从手中飞出的烟气，竟被气泡裹着，破开河水，继续往深处扎去。
“好高明的水遁！”
方斗至今还没掌握水遁，见红衣少女做到这个地步，心中佩服不已。
但一想到，对方是蛟龙后裔，岂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越往深处，从头顶落下的光线越是稀薄，碧绿的河水，渐渐变成墨绿色，身旁不时掠过庞大黑影，是水里的鱼虾。
运河深处的鱼虾，远比想象中更大，不少是食肉的。
“她难道不想吃吗？”
方斗转向身旁，观察红衣少女反应。
没想到，红衣少女熟视无睹，半点捕食的意思也无。
看来，这位龙女是急切要找到爹爹。
“罢了，先找到雄蛟再说！”
方斗心里正想着，眼前烟气陡然断绝，怎么回事？
仔细一看，竟是路程太远，手中香线已然燃尽。
这雄蛟藏得也太深了！
方斗再度对着鳞片抓起，凝聚第二根香线，继续使用引香寻踪的法术。
最终，这根线香燃烧了四分之三时，有线索了。
下方的水底，仿佛握着一条墨黑色山脉，蜿蜒散落在河底各处，
“望山跑死马！”
方斗初见时，本以为靠的很近，但下潜了不知多久，仍感觉距离太远，怎么也够不着。
“雄蛟，绝对是雄蛟！”
方斗越是靠近，越能见到下方‘山脉’的轮廓，从头到尾长满飘荡的水草，仔细看来，竟是生长在鳞片间的绒毛。
这条庞大的蛟龙，遍体鳞片，卧在水底淤泥见，将较为脆弱的腹部掩藏住，身躯蜷缩成团，将头颅藏在中央。
“好一头巨大的恶蛟！”
方斗甚至看到，蛟龙身旁散落星星点点的白色半点，仔细看去，竟是被吃剩下的森森白骨。
其中，有人类的骨骼，也有牲畜大鱼的尸骸。
很显然，这头恶蛟生冷不忌，经常上岸吃活人牲畜，若是无从捕食，也会就近抓些鱼虾果腹。
巴掌大的鳞片，重叠着覆盖全身，看上去已然变成化石。
方斗更想见到，蛟龙的头颅，但这位前妖王很是警觉，睡眠时将头颅藏在躯体缠绕中，根本无从寻找。
“睡着了！”
方斗提示一旁红衣少女，想问问你老爹有无起床气！
但是，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红衣少女突然对着下方蛟龙，开口发问，“你是我的爹爹吗？”
昏暗的水底，顷刻间亮起两颗巨大光球，光是瞳仁就有数人高。
“呼呼呼！”
仅仅是刚睡醒的呼吸声，就带动水流翻滚，如煮如沸，脸盆大的水泡咕噜噜翻滚，朝头顶涌上去。
“嗷！”
愤怒的吼叫声，震得河水都浮现裂纹。
貌似，这头雄蛟的起床气，不是一般的大啊！
第四百二十八章 错了
呼！
方斗耳膜几乎震碎，面前水流猛地加速，如同万千利箭，撞在身上。
这是雄蛟苏醒后，稍微活动身躯，便造成如此骇然声势。
红衣少女面对狂潮扑面而来，执着问道，“你是我爹爹吗？”
“昂！”
雄蛟那条山脉般的躯体，缓缓动起来，伴随着呼吸间一起一伏的节奏，带动河水来回荡漾。
“我……”
雄蛟两个巨大眼球，转动几下，捕捉到方斗和红衣少女。
在他眼中，两个人形物体，简直和蝼蚁没区别。
“……饿了！”
方斗转向红衣少女，“这是你爹？”
“不确定！”
红衣少女吃惊看着巨大雄蛟，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许多东西，我都不记得了！”
雄蛟缓缓张口，猛地倒吸口气，周围河水瞬间抽干，形成巨大的旋涡状真空地带。
“不好，被波及了！”
方斗感觉全身一紧，被拖拽着往前冲，身旁的红衣少女也紧随其后。
在二人身旁，无数鱼虾拼命挣扎、摇头摆尾，但还是被水流裹着，往蛟龙嘴里倒卷过去。
“睡醒了就进食，还是免不了野兽本能！”
方斗心惊不已，心想这次探险，总不能变成送菜上门。
外卖小哥，葬身顾客口中，这不是年度消化吗？
“龙女，你不和他解释解释！”
红衣少女嗖一声，飞到方斗前方，竟是无力反抗，朝蛟龙口中投去。
“别！”
方斗手掌抬起，腰间的枣木戒尺闪烁光芒，红绿二色越发耀眼。
“去！”
混乱海水中，到处都是翻滚的气泡，双眼难以视物。
眨眼间，枣木戒尺飞出，每个呼吸，都会留下经久不散的残影。
无数残影堆积累加，仿佛是庞大的飞鸟，缓缓张开双翅。
这幅绚烂的‘翅膀’，完全被红绿两种光芒淹没，遭受猛烈水流冲撞，仍旧缓缓展开。
倒卷的水流，已经裹着无数鱼虾，投入雄蛟口中。
雄蛟血盆大口，张阖之下，将无数生灵搅得细碎。
下一刻，水流往外涌，带出难以消化的碎骨头。
这一吸一吐，对雄蛟来说，只是睡醒后的舒展筋骨，但对运河的水生物种来说，不啻于灭顶之灾。
原本，红衣少女也会被吸入口中，关键时刻，方斗放出枣木戒尺，拦住雄蛟吞吸的水流。
枣木戒尺拖出无数残影，交织成的巨大羽翼，将二人护在下方。
“桑夫子的遗物，威力果真不凡！”
戒尺固然有效，但消耗太大，方斗隐隐有些支撑不住。
这幅身躯，也才初等法师境界，承受不住如此剧烈消耗。
“龙女啊，咱们先退吧！”
方斗觉得，可能只找错人……呃，找错龙了。
这头雄蛟，显然没有‘父母重逢’的喜悦，一张口就要吃东西。
红衣少女，这边也说不清楚，一副天然呆模样。
真是要认命了！
方斗见红衣少女一脸懵，皱眉极力回忆，咬咬牙拉住她的手。
没想到，这下子落个空！
红衣少女纵身一跃，朝雄蛟猛扑落下。
方斗吃惊不已，自己不懂水遁，这下子要憋死不成！
嗖嗖！
一道红影快如闪电，红衣少女很快返回，手中拿着三块鳞片。
仔细看来，这三块鳞片和先前那块，外形、花纹和色泽别无二致。
只是……
“这鳞片根部，怎么还带血迹？”
方斗问红衣少女，“哪儿捡的？”
红衣少女指着下方，“从他身上拔的！”
下一刻，愤怒的吼叫如火山喷发，滚烫的河水从脚底激射射出。
“你惹祸了，快走！”
红衣少女舔了下鳞片上的血迹，嫌弃着皱脸，呸呸几下，“不是，不是爹爹！”
方斗心里哭笑不得，你这下子痛快了，却把雄蛟惹祸了。
蛟龙身上拔鳞片，这找死的程度，可比摸老虎屁股强千万倍吧！
“别说了，快跑！”
方斗拉着红衣少女，快速往水面猛冲，急切要离开水底。
呼呼，滚烫的热水，顷刻间化作灼热的蒸汽，瞬间裹住方斗二人。
“卧槽！”
方斗回身一看，见到雄蛟嘴里，含着不规则的巨大火团。
周围的河水，一眨眼的功夫，从烧得滚烫，再变成蒸腾的雾气。
在雄蛟身周，数万吨的河水，顷刻间被蒸发一空。
许多幸存的鱼虾，遭受厄运，瞬间被烫熟。
雄蛟张口吐出火团，如同火炮一般，击穿厚厚河水，笼罩方斗和红衣少女二人。
这时候，红衣少女动手了。
她双掌分开，一个水泡笼罩二人，在火团落下前夕，最终成型合拢。
方斗眼前，都被橘红色火焰扑面，紧张得张开道袍，将红衣少女护在身旁。
没想到，这丫头毫不客气，伸手推开方斗。
方斗这才发现，雄蛟吐出的火团，半分热力也渗不进来，还很是凉爽。
“厉害！”
方斗朝红衣少女，翘起大拇指。
二人身处的气泡，上浮速度极快，又趁着雄蛟喷火的冲击力，很快升上水面，破水而出。
“可算出来了！”
方斗深呼吸两下，还没来得及干别的，见到脚下水面的波动，剧烈得不正常。
雄蛟追上来了，以其庞大身躯，从河底到水面，就是个伸懒腰的动作。
“龙女，快跑！”
方斗招呼红衣少女，却发现对方还在发愣。
都什么时候了？
方斗急得不行，却听到红衣少女，念念有词说道，“虽然不是，但他有可能，知道我爹爹在哪？”
说罢，这丫头不逃了，还转身迎向雄蛟。
嚯啦，万顷河水被掀翻，一道黑影钻出水面、
雄蛟的身躯，从破水而出，再到尾巴拖出水面，花了足足几十个呼吸，足见其躯体庞大。
“小虫儿，你见过我爹爹吗？”
方斗心道不好，这不是存心惹事吗？
雄蛟盘旋半空，身周水汽翻滚，化作云雾托起小山般身躯。
两颗巨大眼球，转动几下，落在方斗二人身上。
但是，雄蛟双眼的焦距，汇聚在红衣少女身上。
“你身上的气息，太美味了，我要吃掉你！”
方斗手指有些僵硬，雄蛟可是真人级别的生物，身上散发的威势，对他来说压力太大了。
难以想象，妖界中的女妖王，能把他打跑，究竟强大到何等地步！
第四百二十九章 伏蛟
方斗抚摸手腕上红绳，指尖掠过光滑冰凉的玉蝉。
今日说不得，还要求助这件法宝！
无论是警醒红线，还是窃寿蝉，都是真人级别的强大法宝。
若雄蛟真追杀不休，方斗又舍不得这具化身，只好和他死磕。
一旁，红衣少女盯着雄蛟，“小虫儿，别淘气，帮我去找爹爹！”
雄蛟大声咆哮，气浪如大锤，击打在方斗和红衣少女身上。
方斗心下郁闷，在这等庞然大物面前，人躯真是渺小到极点。
“吃了你，我就能长出双角，成为真龙了！”
雄蛟盯着红衣少女，目光充满贪婪。
他本是维扬郡的妖王，结果被仙人妖王击败，仓皇逃到运河栖身。
这些年来，雄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反攻妖界，夺回妖王的位置。
只可惜，女妖王太强，对他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如非成就真龙，复仇无望。
现在好了，眼前的红衣少女，散发诱人气息，令他垂涎不已。
血脉深处的信息，告诉雄蛟，只要吃了红衣少女，就能成就真龙。
“你没有双角？”
红衣少女吃惊瞪眼，指着额头，“可是我有啊！”
霞光一闪，红衣少女的头顶，伸出两根珊瑚般的角丛。
“龙角！”
方斗脱口而出，虽然他没见过，但这世上，唯有真龙现世，才会让从未见过的人信以为真。
红衣少女，果真是龙女！
“真龙后裔！”
雄蛟身躯猛地一缩，然后呵呵笑出声，“一条不成气候的小龙而已，做我的血食吧！”
这头雄蛟心肠歹毒，得知龙女真实身份，也不畏惧，反而生出将其据为己有的心思。
红衣少女摇摇头，“你想吃我，那可不行，你嘴巴太臭！”
她一脸天真烂漫，面对恶形恶状的雄蛟，没有半点畏惧。
雄蛟猛地张口，对着红衣少女咬落，两排锐利的牙齿，撕裂空气发出锐利尖啸声。
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蛟头庞大如小山，动起来快若闪电，方斗眼前一花，就见到红衣少女，消失在雄蛟口中。
“不好！”
方斗后颈汗毛竖起，捏着戒尺的手指发白。
他朝着雄蛟大喝，“吐出来！”
雄蛟两只竖瞳，闪烁歹毒狡猾的光芒，挑衅看着方斗，紧闭嘴巴，露出‘你能耐我何’的表情。
咚！
雄蛟的头颅，仿佛被无形大锤砸中，猛地往下坠落。
“呼呼呼！”
两颗黑洞洞鼻孔，如同千百个风箱同时拉动，呼哧呼哧喷出灼热气浪。
下一刻，雄蛟表情痛苦扭曲，眼角流下透明的液体。
“咋哭了？”
方斗原本心中又急又气，但见到这幅滑稽的情景，忍不住乐了。
看来，雄蛟吃了龙女，也是消化不了。
果不其然！
雄蛟猛地张口，吐出一团红影，四周围绕血滴和碎牙。
“袁养正，他嘴巴好臭，我刚才就说了！”
龙女逃出来，朝方斗兴奋叫道，“你看到了，他吃不了我！”
方斗指向她背后，“小心些，这头恶蛟好像很生气！”
能不生气吗？雄蛟快气疯了。
一口将红衣少女吞下去，张口就咬，结果崩碎满口牙。
雄蛟这口牙，可不是普通货色，嚼烂生铁是等闲、吞金断玉不留痕。
方斗看过的道藏中，雄蛟牙乃是炼制法宝的材料，属于上品之一。
“浪费了！”
方斗望着漫天碎牙和血滴，这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啊！
下一刻，方斗掏出器皿，开始接蛟血和蛟牙。
“你喜欢这些？”
红衣少女看向方斗，感觉难以理解。
然后，她翻转雪白手腕，亮出几根短剑般的蛟龙牙。
“送给你了！”
方斗接住蛟牙，好奇问道，“你哪儿来的？”
“刚才掰断的！”
红衣少女一脸嫌弃，还将先前拔起的三块鳞片，同样塞给方斗。
“太臭了！”
鳞片也是好东西，入药炼器都有作用。
这时候，蛟龙也恢复过来，他满口烂肉的牙床，如同春雨后的农田，迅速生长出一根根白色獠牙。
片刻功夫，满口碎牙都生长完成。
这头恶蛟的生命力，远比想象中更强大。
“小丫头倒是生了铜浇铁铸的身躯，但你以为，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恶蛟嘿嘿冷笑，“我有灵火、毒液，总有办法将你融成一堆肉汁。”
他语气怨毒，表情狰狞，任何人见了都会做噩梦。
偏偏红衣少女视若无睹，转向方斗，“他什么意思？”
方斗心想，真是天然呆，提醒对方。“这头恶蛟想吃你！”
“吃我？”
红衣少女指着鼻子，“我有什么好吃的？”
方斗耸耸双肩，“不知道，他口味怪吧！”
下一刻，红衣少女虎着脸，奶凶奶凶地盯着雄蛟，“小虫儿，你竟敢吃我！”
“而且，你嘴巴好臭！”
“我要给你些教训！”
话音刚落，红衣少女化作一道虚影，飞扑到雄蛟身上、
方斗算是看出来，龙女的特长，便是速度奇快无比，连雄蛟都躲闪不开。
雄蛟也看出来了，特地将身躯盘成一堆，将要害藏在肉山般身躯中。
但是，仍不能闪开红衣少女的进攻。
下一刻，方斗见到，雄蛟尾巴高高翘起，上面附着一颗小黑点。
龙女纤细身躯，抓着蛟龙的尾巴，高高举起。
真龙的尾巴，是扇形的鲤鱼尾巴，但雄蛟没能成就真龙，尾巴是细长圆锥状，类似于蛇尾。
红衣少女一双柔嫩的小手，紧紧抓住雄蛟尾巴，与鳞片摩擦间，溅起灼热的火星。
雄蛟用力甩尾巴，但龙女仿佛粘在尾巴上，怎么也甩不掉！
空中猛地响起崩断声，仿佛无数钢筋裂开。
一道血色瀑布，倒挂从半空落下，龙女抓着半截断尾，咧嘴笑得非常开心。
“不能浪费！”
方斗举着玉瓶，掌心浮起空中火，将漫天蛟血炼化，杂质去除，只留最精纯的精血。
“袁养正，这个你要不要？”
龙女兴高采烈，举着断尾来到方斗面前。
方斗看得头皮发麻，“你先放到一边，可以吗？”
尾巴都被揪断了，可想而知，雄蛟此番动了真火，绝对是不死不休。
这个时候抓着断尾，等同于开嘲讽，故意找死哇！
第四百三十章 有僧踏波至
性空是圣僧本源的心爱弟子，从小便出身释门名宗。
据说他的法号，来头也很是不小，继承了恩师的愿景。
圣僧本源，修行一世，直到晚年，方才悟出‘性空’二字精髓。
恰好那一年，性空拜入本源坐下，仿佛冥冥之中主宰。
本源将希望，寄托在弟子身上，将‘性空’二字赠予他作为法号。
从小到大，性空便是释门天之骄子，备受瞩目。
年纪轻轻，他已经是罗汉巅峰的人物，乃是天下释门当中的佼佼者。
这次外出，乃是恩师本源，交代给他一桩事务。
“性空，想要突破圣僧，除了修心念禅，更要积累功德。”
“我早年间，已经为你预备一物，你速速去维扬郡。”
这桩往事，还是本源当年，刚突破圣僧境界，参与某个陆地真仙的宴会。
宴会上，有一道菜名为‘烩龙卵’，乃是大补之物。
本源刚成为圣僧，不明所以，大惊之下询问释门前辈，何以将真龙卵当做菜食！
那位前辈笑呵呵解释，上古之后，世间神兽隐没，只留下形似的混血种。
所谓‘龙卵’，只是区区蛟龙卵而已，并非真龙卵。
餐桌上，还有其他‘凤髓’，也不是凤凰骨髓，而是口吐火焰的杂血凤种。
虽非真龙凤凰，却也是神兽后裔，食材难得，唯有陆地真仙才有资格享用。
本源作为刚晋升的圣僧，有幸参与其中，可以趁机一饱口福。
须知，烩龙卵可是大补之物，一口吞下去，吸收未出世的蛟龙精华，炼化之后足以省了数十年之功。
这道菜，乃是先杀现做，将雌蛟剖腹，剜出带着血丝的蛟龙卵，现场烩成菜肴。
本源见其他圣僧、真人毫无芥蒂吃了，也想依样画葫芦。
但是，他心中偶然一动，决定留下这口蛟龙卵。
当时本源尚未收下性空这个弟子，但以捕捉到未来的一丝天机。
宴会上，性空出言求情，将活生生的蛟龙卵收起，并未烩制成菜肴。
回归途中，他于云端之上，信手一挥，将蛟龙卵洒落人间。
许多年后，蛟龙破卵而出，生长壮大，成了维扬郡中的众妖之王，其后更是被神秘女妖打下王座。
这时候，本源心爱的弟子性空，奉命前来维扬，收服作乱人间的恶蛟。
此事一举两得，降服恶蛟，为释门多一头护法神兽，更能让性空积累功德，成为突破圣僧的资粮。
“恩师深谋远虑，则是目视千古，怎么知道远在万里之外，还有这条恶蛟兴风作浪！”
本源一番谋划，并非告知性空，只是叫他降服恶蛟，为生民除害。
性空来维扬郡前，早已造访晋陵郡，拜会当地的名寺福元寺。
期间，也认识了寺中的几位‘后起之秀’，包括方丈主持最器重的戒严，药师殿、观音殿等佛子。
性空看得出来，福元寺这一辈，没什么出色的后起之秀，充其量是守护之才。
倒是戒严神情自得，吹嘘自己认识蜀中剑仙，让性空很是讶异。
来到维扬郡中，性空一路上遭受盘问，对‘宁采臣’这个名字，熟的不能再熟。
可是，他却知道，画像上的短发青年，压根不叫宁采臣，而是戒严口中，那个名为‘方斗’的蜀中剑仙。
“有趣，有趣啊！”
性空本以为，这次前来维扬郡降服蛟龙，无非是一来一去的功夫。
经历此事，这位青年僧人觉察出，原本波澜不惊的旅程，隐约泛起波浪，增添许多趣味。
“龙王爷发怒了，龙王爷发怒了！”
性空眼前，突然跑来大群百姓，身上沾满泥浆，神色仓皇，乱奔乱叫。
“这位施主，究竟发生什么事儿？”
性空抓住一人，语气放缓询问。
“龙王爷发怒，翻滚河浪，已经将河堤冲毁几处缺口，淹没田地无数！”
“有人惹怒龙王爷，被降下灾罚！”
“淹死了许多人，房屋都被冲垮，不得了，快放松，我要逃命去！”
被抓住的百姓急于逃命，说得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
但性空一颗慧心，听完便明白，这是恶蛟又作乱了。
“好个恶蛟，竟敢祸乱人间。”
“性空身为释门弟子，定要降服你这头恶蛟，还维扬太平！”
性空放开那个百姓，随即一步步踏入满是泥泞的路上，越走越高，七八步后以悬浮在半空。
白色僧袍点尘不染，如白云飘飘。
那百姓见同伴都走光了，正要拼命迈步追赶上，突然见到性空的背影，惊得目瞪口呆。
那青年僧人，一步步凌虚而上，脚下如同踩着看不见的阶梯，从遍地狼藉的田地，顺着河岸攀爬而上。
运河旁的河岸，乃是经过土石堆砌而成，仅凭高度而言，便已超过许多小山。
性空飞掠过河岸，往上越升越高，仿佛随时会破空而去。
“嗖！”
性空越过河岸，落在运河之上，迈出一步落下。
僧鞋踏落，隔着水面七寸停下，平静水面随即旋转升起，化作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
接下来，他一步抬起、莲花溃散，下一步落下，又是一朵莲花盛开。
朵朵水莲花随生随灭，托着性空的身形，迅速往远方飞掠而去。
性空的一双瞳仁，浮现激射的浪花，翻滚中一条巨长黑影翻滚挣扎，放出怒吼声。
“恶蛟，看你这次，逃得过佛爷的手吗？”
与此同时，方斗眼睁睁，看着龙女暴打恶蛟。
这头恶蛟震怒不已，接连吐出毒雾、霹雳和火焰，原本平静的河水，被搅弄得湍急飞射。
运河两岸，为了仿佛汛期河水暴涨，本已经过加固，但也承受不住这般折腾。
几处年久失修的薄弱地方，遭受水波冲撞，河水决堤而出，淹没了不少农田房舍。
但是，恶蛟无论挣扎，都改不了被碾压的事实。
龙女轻舞一身红衣，灵活翩跹得像是蝴蝶，这边揪下几片蛟鳞，那边拽断半根胡须。
饶是恶蛟重生能力再强，也来不及生长恢复。
“太残忍了！”
方斗连连摇头，抬起手中玉瓶，不远错过珍贵的蛟龙精血。
“嗯？”
地平线尽头，一位僧人脚踩莲花，踏波而至，口中念着，“恶蛟，还不快就此伏法！”
第四百三十一章 争抢
性空终于见到恶蛟，但和想象中不一样。
预想当中，必然是恶蛟翻滚河水，激起万千恶浪，淹没无数百姓，正因作恶而洋洋得意。
于是乎，他这位释门高僧，就能从天而降，拯救万民，为释门刷一波声望。
恩师的良苦用心，总算得以实现。
但是，实情远非如此啊！
传闻中的恶蛟，活脱脱如扒光鳞片的泥鳅，遍体污血，虽然暴躁狂怒，但那副模样，竟更像是受委屈的小孩子！
怎么回事，堪比圣僧境界的恶蛟，为何被欺负成这幅模样？
性空才注意到，与恶蛟对峙的，乃是一男一女二人。
一脸期待、举着玉瓶接血的方斗，首先被他忽略了，实力境界太低，不用着眼。
性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龙女身上，这可不是凡人的气息啊！
尤其是，龙女凭着一双小手，将恶蛟打得凄惨不已。
“待贫僧瞧瞧！”
性空双目闭上，随即睁开，龙女的背影映射在瞳仁中，化作一团虚幻云雾。
“昂！”
一声龙吟，惊醒性空，令他心头剧震，往后倒退几步。
性空双足发力，接连踏碎十几朵凝水莲花，方才停下，随即露出狂喜。
他盯着龙女，欢喜得双目合十，“女施主大有慧根，若皈依我释门，少不得一尊菩萨果位。”
降服一条恶蛟算什么，比起能度化一条真龙，简直是微末之功。
性空将雄蛟抛诸身后，目光灼灼盯着龙女。
龙女此刻，左手扣着雄蛟右眼眶，右手捏成粉拳，奋力捶打，发出擂鼓般闷响声。
雄蛟吃痛，断尾剧烈扭动，将运河搅动得湍流激射，又冲垮一两段河堤。
猛地听到性空的话，龙女和雄蛟都停下，转眼看向突入起来的青年僧人。
这时候，方斗也注意着不速之客，收起玉瓶，捏住枣木戒尺上前。
“你找我？”
龙女一脸懵，望着性空反问
“女施主，是否愿意皈依我佛？”
性空耐心问道。
龙女转向方斗，“袁养正，他说什么？”
方斗解释道，“这位和尚问你，是否愿意跟着他，加入释门！”
龙女当即摇头，“不愿意！”
性空耐性解释，“女施主，以你的天资，只要能加入我释门，将来必成就菩萨！”
龙女尚未答应，她踩在脚下的恶蛟，已经吃痛不过，连忙大叫，“大师救我，小蛟愿意加入释门！”
“对极，对极！”
方斗急忙上前，挡在龙女面前，笑容可掬，“这位高僧，你看这恶蛟，雄壮威武，姿态超然，释门若多出这么一尊护法神兽，必然面子十足。”
他这般插科打诨，是察觉到情况不妙啊！
眼前这青年僧人，俨然是明忝一流的绝顶人物，无论在道家还是施释门，都是仅次于真人。
这副‘袁养正’的马甲，无论如何也抵敌不过。
某种程度上，青年僧人可比恶蛟更难缠，背后站着庞然大物释门。
方斗可知道，相比其他两家，释门有一桩恶习，最是令人恶寒。
释门大佬，都有收藏癖，不管宝物、人物，统统喜欢收编到自己名下。
什么先天后天法宝、神王仙人修罗恶鬼，统统编入自家的体系中，衬托出佛陀高高在上。
遥想洪荒封神当年，‘此宝与我有缘’和‘道友请留步’一时瑜亮，令多少有道高士闻之胆寒。
眼前这青年僧人，显然是见‘色’起意，想要把龙女这小丫头拐跑！
“龙女菩萨，这名字可不好！”
性空见方斗挡在面前，但他心境极稳，问道，“名教中人，来此作甚？”
“子曰：降服恶蛟，人人有责！”
方斗微笑说道，“英雄所见略同，释门兄弟不也来了！”
“油嘴滑舌，阁下可不是正经的名教中人！”
性空懒得和他啰嗦，手掌朝旁边一引，“此地的事情，已经由我释门接管，清吧！”
在他眼中，名教又如何？
维扬郡中，便是那位名满天下的太守大人，也不放在他眼中。
这时候，雄蛟眼眶被抠的流血，眼珠子快看不见了，连忙大叫，“恳请大师收容，小蛟愿意降服，只求你收拾了这恶丫头。”
雄蛟也是狡猾，看出前后两拨人不对付，起了借力打力的心思。
这句话，正中性空下怀。
青年僧人大喜，正色道，“好个小丫头，小小年纪，便下手狠辣。”
伸手一指，指向可怜兮兮的恶蛟，“此蛟也是世间生灵，被你欺压成什么模样？”
“罢了，唯有见你带回去，听我诵经消磨戾气，才能成就正果！”
说罢，性空袖口飞出一枚木鱼，只见他屈指弹响。
响声落下，龙女和方斗同时愣了一愣。
雄蛟却是趁机脱身，窜到空中摇头摆尾，心中开始盘算。
“此番脱身，无需兑现承诺，趁秃驴和恶丫头火并，逃之夭夭！”
他想的虽好，奈何性空也不是省油的灯。
“那恶蛟，请入内暂居！”
性空敲打木鱼，对着雄蛟一晃。
雄蛟刹那间，变成鱼缸中的金鱼，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一步步缩小成手链大，最终落入木鱼当中。
恰到好处，缩小无数倍的雄蛟，正好镶嵌在木鱼的口部。
“女施主，请跟我回去！”
龙女就算再傻，也察觉出性空来者不善，接连摇头。
“我不跟你回去！”
她摊开白嫩的掌心，“还有，你要把小虫儿还我。”
性空见她天真烂漫，笑道，“想要这雄蛟也好办，只要你跟我回去，加入我释门。”
“慢着，龙女可不做尼姑！”
方斗急忙说道。
性空含笑望着他和龙女，“误会了，贫僧是要她，成为我释门护法神兽！”
“什么？”
方斗怒了，脑海窜过青狮白象、金毛犼等，什么护法神兽，不就是奴才吗？
“绝对不行！”
方斗斩钉截铁，看向龙女，“不要理他，这是坏人！”
“嗯，我相信你！”
龙女朝方斗点头，然后冲着性空大喊，“留下小虫儿，快滚，否则我杀了你！”
性空温和的脸上，浮现一丝煞气，“既然如此，贫僧只好让你们，见识下明王之怒！”
脚下双足用力，河水缓缓升起，凝聚成直径百米的巨大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