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各方来客
山上途中，方斗和两位迎客道士，逐渐交谈起来。
交谈得知，两位道士虽是中年，但从辈分来说，还是风玄的晚辈，所以称呼明觉为师叔祖。
光从二人身上，方斗就见到挂印观底蕴。
两个迎客的道士，都是一流术士境界，黄山远远不及啊！
“丹融道长，那片松林，曾经是本观祖师悟道之处，你看那边石地上，周围落满松针，唯独那一块空地，始终空空如也！”
方斗顺着对方手指，见到遍地松针中，一块空地。
果真神奇！
两位迎客道士，一路走来，向方斗介绍山中奇景。
这里一草一木，都有故事，这便是底蕴所在。
方斗心想，短时间内，黄山追赶不上挂印观了。
山道蜿蜒而上，走了足足大半天，最终才到了挂印观所在。
挂印观，背靠一片悬崖建立，地处背风带，远远看去险峻无比。
但是，方斗踏上道观所在的石道，觉得脚下稳固，没有想象中摇摇欲坠的模样。
还没进门，方斗就见到风玄道士，带着几位同为道家众人，在道观门口，指着门梁上的痕迹。
走进时，听到凤玄道士在讲解本门历史。
“本观祖师，辞官归来，见到此山风景甚好，便再次结庐修炼！”
“由于他名声太响，朝廷派来使者，几次三番邀请他回朝任职，连同官印官服送到门口！”
“祖师逐一谢绝，将官印挂在门口，这处痕迹，就是绳索残留！”
几位道士，显然对挂印观的来历，早已了然于心，但仍是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
方斗看着他们，想起了前世领导参观学校，教导主任忙前忙后的模样。
凤玄突发发现方斗，简直是意外之喜，“丹融道长，你竟也来了！”
方斗快步上前，微笑道，“风玄道长，恕我来迟了！”
“来得正好！”
凤玄指向身旁几位道士，“我来给你，介绍几位道友！”
“这位是洞庭湖畔、三吉观，岳阳道长！”
“闽西，丹芝山，南明观，石青道长！”
“桂林，漓江道脉，伏波道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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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斗含笑行礼，和这些道士一一照面，心想南方有名的道观，大概都被邀请了。
几位道士，都有法师境界，可见自身门派在当地，也是雄踞一时的势力，有些甚至不比挂印观弱。
“这位，乃是黄山道脉，丹融道长！”
风玄刚说完，几个道士露出惊讶神色，对方斗的模样，变得客气起来，“原来丹融道长！”
他们远道而来，在会稽山多时，丹阳郡的事情已经传来。
丹阳当地的麻教，已经猖獗到主动攻击道家门派，没想到最后全军覆灭。
黄山大战，最大的功臣，就是眼前这位丹融道士。
甚至于，挂印观掌教明皋，对丹融的评价都极高。
这次挂印观遍邀南方道宗，前来挂印观商讨，就是为了对付日渐壮大的麻教，没想到丹阳自己就解决了。
除了这几家，挂印观也请了其他道观，只是规格不同。
凤玄上门去请的，都是道家名门，至少有法师坐镇。
至于那些破落的小门派，自然是术士境界的三代弟子上门去请，嗯，就是路旁迎客的那些道士。
甚至于，客人陆续上门，招待规格也不同。
方斗和这些法师境界的道士，自有凤玄亲自接待，在山上游山玩水。
其他的人，分别由三代弟子们接待。
观看完门口的‘挂印’遗迹，凤玄又带着方斗一行人，参观了挂印观的马场。
地点位于深山的一处山谷，气候湿润，草木繁盛。
山谷中的马场，养得不是凡马，而是挂印观出名的灵兽，“雷马”！
当年太湖边上，钢鞭道人三人出场，就是骑乘‘雷马’。
山谷中，一头头骏马背生双翅，跳跃着从地上飞起，在空中来回翱翔，相互撕咬踢打。
也有刚出生的小马儿，双翅稚嫩，拼命扑扇着，好不容易四蹄离体，一不留神泄了气，摔在地上眼泪汪汪。
身材高大的雷马昂首行走，头顶双角雷霆跳跃，对着岩石一顶，当场崩塌粉碎，落满一地碎石子。
“早有耳闻，挂印观的雷马，乃是天下少有的灵兽之一，如今见面，果真名不虚传！”
这是来自洞庭湖畔的岳阳道长发话了。
岳阳道长有个怪癖，无论是否说话，嘴里都在嚼东西。
刚开始，方斗也好奇，这世上可没口香糖，岳阳道长吃的是什么？
现在终于见到了。
岳阳道长便说话，吐出口中嚼得稀烂的一团，从袖口掏出一物塞入口中。
“槟榔！”
方斗看的分明，心道难怪。
凤玄道长听了，颇为自得。
“此灵兽，还是先祖师，在野外降服，带回山中繁衍，才有了这处马场！”
根据风玄所说，一日大雨倾盆，挂印观某代祖师，卜了一挂，外出定有奇遇，便出门查看。
行走了几十里地，终于在一处洼地出，见到落雷滚滚，当中一匹骏马头生双角、背生双翅，昂头嘶鸣。
祖师将这头异兽救下，带回挂印观中，一代代驯服繁衍，终于成就天下闻名的雷马。
“我也听闻，挂印观的雷马，也只有太乙山的仙鹤方能媲美！”
凤玄听了谦虚不已，连忙摆手，突然看到方斗在旁边。
“想当年，黄山的灵兽白鹿，也是天下一绝呀！”
方斗有些惊讶，竟有此事，眼前浮现那头老管家模样的白鹿。
这些年来，若非有这头鹿妖从旁辅助，松竹和百丈这对师徒，也不能将黄山道脉抓上轨道。
但是，偌大黄山，除了这头鹿妖，也没见到其他白鹿呀！
凤玄这么一说，其他道士的目光，都聚集在方斗身上。
方斗连忙解释，“山中白鹿，繁衍困难，早已灭亡了。”
“可惜！”
不仅是凤玄，其他道士们也连连叹息。
自从上古之后，世间的灵种灵根，少一个是一个，越发珍贵了。
方斗心头好奇，想着回到黄山，就询问松竹和鹿妖，看小洞天内，可曾残留了白鹿的种群。
修仙者不玩灵兽，逼格降三分呐！
别说方斗了，其他几家的道士们，望着山谷中雷马，也都露出欣羡的神色，显然很是眼热。
第三百八十八章 道家内部
参观雷马，也是挂印观展现实力的手段。
方斗感应到，看似空荡的山谷，实则暗藏各种阵法禁制。
外人别说偷窃雷马，就连擅闯也不能。
其他道观的法师们，对雷马赞赏不已，很是眼热。
雷马生有双翅，真是传说中天马的模样，气势十足。
若能有一匹雷马坐骑，凌空飞行，逼格十足啊！
只可惜，挂印观将雷马视若珍宝，轻易不肯外流。
方斗注意到，南明观的石青道长，眼睛盯着雷马，几乎挪不开。
后来，石青道长，曾私下找过凤玄，二人交谈半天，最终不欢而散。
很显然，这位闽西的法师，想要交换雷马，却被拒绝了。
小小插曲，很快过去。
又过了数日，各地应邀前来的道家来人，陆续上了会稽山。
挂印观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安排个人住宿、游山。
方斗也发现，道家的门派，也分高下。
比方说，黄山道脉，还有先前游玩的一帮法师们，在道家位居中上水平。
更多的道士，来自的门派，已经式微多年，连撑场面的法师都派不出来。
方斗心想，若非有自己，黄山道脉，肯定也和这些门派无异。
这次会稽山邀约，南方道宗的精华，尽数聚集在此。
众所周知，出差开会，乃是扩展人脉的好机会。
方斗趁机，认识不少南方道宗的法师人物，对道家当前的形势，了解越发深入。
外人可能以为，道家铁板一块，事情并非如此。
道家发展至今，分化出的流派不计其数，连道家中人也分辨不清。
以大江为界，道家分为南方、北方两大道宗。
北方道宗兴盛，先前方斗见过的枯木、黄冠真人，就是北方道宗。
连同萧乐师的‘道乐司’，也是归属北方道宗的门派。
北方道宗，先天对南方道宗具备心理优势。
方斗和身边道士们交谈，发现他们对北方道宗的同门，很是不以为然。
这其中，还要牵扯到一桩公案。
道家在北方兴起，几乎遍布大江之北的地方。
蜀中剑修，雄踞西南，势力曾辐射南方各地。
双方原本井水不犯河水，但道家后来越发壮大，起了过江传法的念头。
于是，道家各门派，派出不少分支，过江发展势力。
如今的南方道宗，便是由此而来。
这些打前站的道家分支，来到江南地区，在这片土地开荒，逐渐扎根下来。
顶着蜀中剑仙的压力，南方道宗从扎根，再到壮大，其中艰难不必多说。
到如今，南方道宗，事实上已经自成一路，足以与北方道宗分庭抗礼。
问题就出在这里。
北方道宗，却不这么认为，始终将南方道宗看成下属。
历年来的接触，南北双方皆不欢而散，矛盾冲突越来越明显。
道家的真人们，倒是不在乎南北之分，正因为有他们存在，矛盾才没爆发出来。
但是，下面的各门派分支，也是各玩各的，南北很少搅合一处。
比方说，这次挂印观邀请各方，都是大江以南，没有半个北方道宗的成员。
“果然，就算亲如一家的道家，内部也有这些龌龊！”
方斗心头冷笑，不进入道家，哪能知道这些。
身在江湖，以散修身为，只见到道家庞然大物，却不知道内部也有冲突对立。
南方道宗内部，修行的路子也各有不同。
道家的来源，承接自古巫，与时俱进进行更改，但内部仍残存不少古巫的痕迹。
豢养灵兽、招魂驱鬼等等，无不是古巫术的残留。
但是，道家的修行方式，也在不断发展和进步。
挂印观，因为祖师出身名教，坚持要改革道术体系，吸收名教精华，洗去古巫的糟粕。
因此，此为‘改革派’！
但是，越往西南地区，原始巫术保留的越是完善，崇尚古代神灵，以及自然力量。
比方说，方斗曾见到的梅山道巫，就是其中代表。
道巫这个名字，就能说明一切。
嗯，这方算是‘守旧派’。
挂印观，自然是‘改革派’先锋，这些年来发展局势蒸蒸日上。
掌教明皋，身兼道家、名教两家之长，乃是当今道家当中，最出色的人物之一。
但看这次，他向各方发出邀请，这么多方门派应邀前来，足见人脉之广、根基之深。
方斗对这位明皋掌教，也是大为忌惮。
此人的心机手段，可不一般啊！
遥想当年，明皋出入宫廷，为隆光帝讲道说法，一度被引为上宾。
隆光帝对其信任无比，连带着对道家爱屋及乌，极其倚重。
但是，佛诞节之变，道家背后插刀，隆光帝损失惨重，沦为失德昏君。
这位明皋，虽然没有露面，但仔细一想，肯定参与其中。
看似不含烟火的算计，背后藏着多少尔虞我诈。
道家能蒙蔽隆光帝，在佛诞节当日得手，少不了这位明皋掌教助力。
隆光帝，识人不明，败得不冤。
方斗又想到，这次算计朝廷，道家不分南北，想来是全员参与其中了。
由此想来，道家仍是初阳上升之势，内部总有分歧，但在重大决策上，仍是团结一致。
这场无间道，还是要继续下去啊！
方斗化身丹融，代表黄山道脉出使，此番在会稽山上，总算见到道家势力的冰山一角。
抛开那些真人不谈，会稽山上济济一堂，各家各脉的法师们，都是修行者中的杰出之辈。
“独自立教，分庭抗礼！”
方斗想起曾经的誓言，觉得沉重无比。
任重道远呀！
丹余真人的教训，方斗至今历历在目，连一尊真人都陨落了。
再看广林真人，麾下麻教人多势众，在各地扩充势力，却少有和道家正面冲突。
左子扇这次擅自起意，也是看准黄山衰败已久，才起了别样心思，结果就此折戟。
今时今日的道家，毫无疑问，位列三家第一。
谁要是妄图挑战道家的权威，必将遭受残酷的打击。
方斗想到这里，仍旧不寒而栗，佛诞节中，他曾亲眼见到，镇国剑仙、名教大儒，连同百家家主，接连陨落、失败，这幕后黑手的能量，已经超出他能想象的范畴。
“还是要继续苟啊！”
第三百八十九章 会议
会议如期而至。
这天，挂印观关门谢客，整座会稽山上下封闭，禁绝初入。
会议的地方，在山中一片松林当中，特地开辟的空地。
地上摆着竹席、蒲团，供各位来客跪坐。
自身其中，风声过处，但见松涛起伏。
挂印观掌教明皋，连同师弟明忝，列席其中。
其他应邀而来的道家来人，也都位列两旁，按照门派和修为，划定主次的席位。
方斗恰好在第一列，正能见到主座的明皋。
这位掌教身上的气质很是复杂，又像是清虚高士，同时带着饱读诗书的稳压气息，令人见了心生敬畏。
在他旁边的明忝，神情懒洋洋的，但凡是见到他的道士们，纷纷神情凝重，不敢轻视。
众所周知，挂印观的威名，大半是明忝双手打下的。
此人一身道法高明，放眼天下难逢敌手。
方斗曾在太湖边上，见过明忝出手，对他也甚是忌惮。
想当初，自己只是小小术士，明忝一个眼神都能杀死。
现如今，方斗有了法师境界，虽然仍旧不是对手，倒也能周旋一二。
“差点忘了！”
方斗此刻，是丹融道士的身份，倒也不怕暴露。
至于五行内炼这份缘分，方斗自己不说，又有谁知晓。
“诸位远道而来，明皋深感荣幸，以一杯清茶，答谢诸位！”
明皋举起面前案桌上的茶盏，对着四周微微示意。
各家的道士们，纷纷起手，端茶示意。
“今日，请各位来此，是要商议几件大事，事关我南方道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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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竖起耳朵，知道进入正题了。
方斗坐在原地，望着碧绿的茶汤，面无表情。
他早已抱定决心，不发言、不表态，做个无情的旁听机器。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当出头鸟！
哎，这次出差，只带了双耳朵来，没办法。
“首先，第一件事情，便是麻教势大！”
明皋缓缓说道，“广林身为旁门真人，不思静心修炼，反而依附奸臣，趁乱聚敛教众，此为大恶行径！”
“相信各位所在的郡县，都有麻教妖邪的踪迹吧？”
果不其然，这番话，让众人起了共鸣，纷纷打开话匣子，倒苦水。
麻教的优势，在于高度的组织力，以教主为尊，各方使者奔赴各地，发展势力。
相比之下，道家各门派，死守自身一亩三分地，故步自封，很是吃亏。
一个江南小道观的道士，开口说道，“麻教成员，如蝗虫一般，每日都在壮大，他们用粮食收买人心也就罢了。”
“结果，还招惹到我道家头上，上门要低价收购道观的粮食，太欺负人了！”
其他人也纷纷抱怨，无非就是麻教收拢灾民，开始挤压当地道观的生存空间，无论是粮食土地，都是争夺的资源。
岳阳道长、伏波道长，显然也遭受麻教的骚扰，神情中很是愤怒。
这时候，明皋突然开口，“听闻在场有位同道，灭了麻教一支人马，各位不妨听他讲讲。”
方斗猛地一个激灵，莫非是在说我。
果不其然，下一刻，明皋开口，“丹阳黄山的丹融道友，您灭了左子扇及其爪牙，可否为我们说说麻教的情况？”
方斗心想，道家若和麻教开战，自己压力就小了许多。
正好，他手上有教储麻飞灵的日记，又从左子扇身上，搜到不少有用的信息，对麻教的了解，怕是无人能超过他。
“麻教，教主为广林真人！”
在场众人听了，表面没说什么，但心里都想，也没什么特别，这个大家都知道。
“……他派到各地的人手，分为两类！”
“一为使者，乃是他收服的法师强者，实力高低不等，比方说我所杀的左子扇，就是使者之一！”
“二为教储，所谓教储，则是广林真人的弟子，受他悉心栽培，出色之处，不亚于各门派的真传弟子！”
听到这里，众多道士纷纷坐直，听得认真，这可太有用了。
“使者和教储，均赐有一顶玉冠，名为地煞道冠，具备各种神奇的功效，能平添三分力量！”
方斗比划着，空中御气，划出地煞道冠的模样。
许多道人，曾和麻教冲突过，见状确定无疑，这就是对方首领头上佩戴的玉冠。
这时候，石青道长开口询问，“使者和教储，皆有地煞道冠，究竟该如何区分？”
方斗顿了顿，说道，“教储身为教主弟子，都是从小挑选出来，悉心栽培，天资出众。”
“但凡是教储，都是极为难缠的角色，而且年纪都不大！”
石青道长恍然大悟，“难怪，我遇到的那个青年道士，那么难缠，他必定是教储无疑！”
说到这里，各方的道士们，私下交流开了。
他们有人地处临近地带，开始交流遇到的麻教成员，总结起来发现，使者人数更多，想必之下，教储更为稀少。
但别看教储不多，个个都是出众的人物。
教储分布的地区，一个个鼓弄得风生水起，当地道家门派，无论根基深厚、底蕴充足，都被围攻得焦头烂额。
甚至于，方斗还听到，会稽郡中，疑似藏了一个教储。
听到这个消息，方斗瞪大双眼，胆子也太大了。
会稽郡是挂印观大本营，这教储敢潜藏其中，必然存了兴风作浪的意思，真可谓艺高人胆大。
但是，明皋和明忝，也不做解释，此事真假尚且存疑。
等各方都聊的差不多了，明皋开口了。
“各位道友，咱们南方道宗，同气连枝，应当守望相助。”
“若是任由麻教壮大，欺凌我道家，岂不是令世人笑话？”
明皋重重点头，喝道，“今日，我挂印观决定起头，为南方道宗的诸位同门发言，今日起，诛灭麻教！”
这句话，如重锤落地，铿锵有声。
不少人方才醒悟，这才是明皋的真正用意。
“武林盟主吗！”
方斗微微摇头，果真要算计，对付麻教是借口，真正目的，还是要趁机确立执牛耳的地位。
放眼天下，会稽郡反而最是干净，麻教成员绝迹，半点水花都没有。
偏偏挂印观要带头诛灭麻教，用意不言而喻，只要争夺大义名分，借此成为南方道宗的领头羊。
第三百九十章 异变
“呵呵！”
伏波道长起身，朝明皋拱手。
“明皋道友，听闻你读书多，不光我道家道藏，连名教经典也有所涉及，久仰大名！”
这句话，说的云里雾罩，令人猜不透。
明皋微微一笑，“伏波道友，有何见教？”
“我的意思，名教的邪书看不得，看多了容易沾惹他家的毛病，容易虚伪！”
一阵低沉的惊呼声，从四面办法响起。
伏波道长表情平静，显然对明皋很是不满。
他背后的漓江道脉，远在桂林，同样是源远流长的道家分支之一。
在当地，漓江道脉的地位，就如同挂印观在会稽郡。
他当面表达不满，也是有底气的。
大家都是盘踞一方，底蕴、源流都不差，凭什么你相当老大！
伏波道长，接着说道，“打麻教，多大的事儿，一句话不就行了！”
“你这么兴师动众，将大家请来，就为了这个？”
这时候，明忝一双剑眉，原本卧着，此刻开始缓缓竖起。
但是，明皋却笑着解释道，“战与戎，死生大事，怎可草率？”
伏波道长摇头，“别咬文嚼字了，诛灭麻教，大家各有想法。”
“你挂印观想要带头，有什么说道没有？”
各方来人反应过来，是啊，我们诛灭本地麻教，还要靠自己。
挂印观势力大，但于我何干，你想要当盟主，可有什么好处？
“各位可知，为何我道家流传千万年，面对区区一个麻教，却落得如今窘迫的地步？”
明皋不等众人开口，说道，“因为一盘散沙，心力不齐。”
“反观麻教，归于广林一人统领，各使者、教储，勠力同心，聚众得力，才能快速发展！”
“如若我南方道宗，继续一盘散沙，将来极有可能，被麻教逐渐蚕食，各个击破！”
方斗听了微微点头，这明皋口才不错，道理也是对的。
但是……
方斗皱眉，道理虽好，但若无其他手段，最终无非是心服而口不服。
果不其然，洞庭湖畔的岳阳道长，南明观的石青道长，江西封云山的恶虎道长，几位颇有名望的法师道长，皆面露不满。
“你们一家家，都守着自家一亩三分地，不知大势、不顾大局，怎能长久？”
明忝开口喝道，“在这么下去，麻教必将长成吃人的猛兽，将你们全都吞了！”
这边头面人物冲突，后方的中小道观，均战战兢兢，生怕他们打起来，自身遭受波及。
此地毕竟是挂印观主场，若正要动手冲突，外来人绝对逃不了好。
方斗缩了缩脖子，心想自己还是装聋作哑，全程糊弄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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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山道脉，不当出头鸟！
但是，别人却不放过方斗。
“这位丹融道长，曾和麻教交手，更有资格开口。”
明忝一指方斗，“丹融道友，你说说看，如何才能诛杀麻教？”
方斗心想，果然还是坐在前排惹的祸，老是点我的名。
“呃！”
情况不允许啊，其他人的目光，都汇聚到方斗身上。
明皋目光看似平和，但隐隐带着深意，丹阳郡距离会稽不远呐！
至于岳阳、石青等道长，则是期待方斗，站在他们这边发话。
方斗额头出汗，这世道，不是你装聋作哑，就能蒙混过关的。
你不愿出头，架不住别人把你提溜出来。
死就死吧！
方斗一抬头，大义凛然，“身为道家，诛杀麻教，义不容辞。”
政治正确，这是必须的。
明皋和明忝听了，露出满意神色，看来还是识时务的！
另一方，则是咬牙启齿，同为东南道宗，果然沆瀣一气。
“但是……”
方斗话锋一转，“麻教分散各地，挨个对付，有些治标不治本！”
“何为治标不治本？”
运气不错，众人当中，有人不失时机捧哏。
方斗成竹在胸说道，“历朝历代，都有邪教出现，但其兴也勃、其亡也乎。”
“邪教，都是无根之木，难以长久！”
“咱们想要根除麻教，却也不难，但着力点不在江湖，而是朝堂之上！”
明皋听到这里，一双眼睛亮的吓人，盯着方斗，开始重新认识此人。
岳阳道长等人，越听出方斗话中的意思，逐渐安静下来。
方斗一看，有作用了，继续说道。
“麻教能有今日势头，全在广林真人一人。”
“而广林真人，依附了祁连太师，方才能肆意扩张麻教。”
方斗说到这里，成竹在胸道，“想要灭绝麻教，需从根本着手！”
“杀了广林真人，麻教群龙无首，灭亡之期就在眼前！”
“杀祁连太师，麻教没了靠山，咱们可以尽情扫除！”
方斗看向各方，这些道士神情震惊，显然被吓到了。
刺杀真人，刺杀国丈太师，这是认真的吗？
“因此，我认为明皋掌教说的有理！”
方斗朝明皋遥遥拱手，“挂印观作为盟主，统帅南方道宗，入京刺杀广林真人，祁连太师。”
“此二人一去，麻教便死期在望！”
铿锵有力一番话，在松林见回荡，久久无人应和。
方斗说完，回到竹席坐下，靠在蒲团上，心想累死我了。
岳阳道长等人，看向方斗的目光，像是见鬼一般，奇才啊！
你挂印观不是要做老大吗，好，现在给你选择，带着我们去杀广林真人、祁连太师，大家就认你。
前者是真人，后者是国之重臣，哪一个都牵连甚广。
这盟主之位，瞬间变成烫手山芋！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众道家之人，均窃窃私语，看向方斗的目光，变得慎重起来。
这位黄山道士，也是个厉害人物啊！
他这一招，逼住明皋，更是收获岳阳道长等人的友谊。
纵然得罪了明皋，却多出这么多助力，也不怕对方日久追究。
“哈哈！”
明皋大声笑道，“丹融道友，许久没见过，你这般目光洞察、一针见血的人物了。”
方斗看得出来，对方不是怒极而笑，目光中不带半点怒气。
他竟不生气？
突然，松林外响起脚步声。
“师尊，弟子凤玄求见！”
明皋手指轻敲案桌，淡然问道，“什么事情？”
“有人擅闯马场，企图盗窃雷马。”
“哦，竟有此事？”
第三百九十一章 控神法
人群哗然，这可不是小事！
雷马是挂印观的珍宝，一向不许外传。
豢养雷马的马场，地处山谷深处，周围无数禁制阵法，布成天罗地网。
平日里，外人想靠近都难。
也就这些日子，各地道家来人，才能参观雷马山谷。
没想到，今日开会，竟有人擅闯山谷，企图偷窃雷马。
明皋没有丝毫动容，平淡问道，“贼人可擒住了？”
“生擒活捉。”
“可认得是谁？”
凤玄沉默片刻，看向石青道长，“是石青道长的随从！”
“你，血口喷人！”
石青道长脸皮涨红，他一声修道，将清誉视若生命，岂容污蔑。
但是，凤玄押来一人，当着众人面前，展露脸孔。
“果真是！”
不少人当即认出，被捉的贼人，正是石青道长带来的随从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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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玄指尖拈起一道光，打在这名随从脸上，没有半点变化。
“诸位请看，此人并未幻术易形而成！”
石青道长怒不可遏，指着随从，“你你你，是谁指使你！”
随从低头不言，似乎愧对石青道长。
这时候，周围道士们，开始窃窃私语。
原来，不光方斗曾见到，石青道长喜欢雷马，想要和挂印观交换一匹，找上凤玄商讨，结果被拒绝。
难道，正因如此，石青道长起意，趁着开会，让随从去偷？
方斗连连摇头，这不合情理，绝对不是石青道长所说。
这随从，必有蹊跷。
“你竟敢害我！”
石青道长心头冰凉，心知今日此事传扬出去，自己头上扣上贼名，不光清誉受损，更是连累南明观的名誉。
想到这里，他心头万念俱灰。
“道友，切莫冲动！”
岳阳、伏波两位道长，急忙拦住他，“小心有诈！”
前脚还在共同抗拒挂印观，后面就爆出有人偷窃雷马，冒头指向石青道长。
这也太巧了！
他们心头怀疑，这是挂印观自导自演，为了击破反对的众人。
这时候，随从猛地抬头，朝石青道长大叫，“道长，小人有罪，情愿一死！”
说罢，此人头一歪，当场气绝。
有人惊叫，“竟然是死士！”
这句话，更是坐实了石青道长的罪名，显然随从自尽，是为了不牵连主人。
“凤玄，你去喝令，挂印观得知此事的众人，绝不能泄露半句，违背者杀！”
明皋语气严厉，朝弟子发话。
石青神色灰败，心知已万劫不复，只想着寻找一处山清水秀之地自尽。
这时候，方斗缓缓开口，“石青道长，你这随从，是新请来的？”
石青道长听了摇头，“他跟了我十来年。”
这么说来，不可能是外人安插的奸细。
“我看倒是未必！”
方斗缓步上前，朝凤玄拱手，“可否让我见见尸身！”
凤玄不肯让开，“丹融道友，此事你无需插手！”
“我擅长验尸，或许能找到蛛丝马迹！”
方斗转向明皋，“明皋掌教，此事发生在会稽山中，您身为地主，要还石青道长一个清白！”
“凤玄，你且让开！”
明皋看向石青道长，“此人，毕竟是石青道长的随从，尸身你无权扣押！”
好厉害，轻描淡写一句话，又提醒了众人，此人是石青道长的随从。
方斗站在随从尸身旁，摇了摇头，这手段，能瞒过别人，可瞒不过他。
“谁有铜镜？”
方斗突然发言，伏波道长回过神来，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镜。
好家伙，竟然是法宝！
铜镜入手沉甸甸，方斗掂量几下，将镜面对着尸体，摇晃几下。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凤玄委婉提醒，“刚才我以破幻法术试过，此人并无伪装，丹融道长若是想要验证，怕是要失望了！”
“其实，我想试试，这块铜镜的光色如何？”
方斗空出一只手，在虚空连划，一口气的功夫，划出九个不同的符文。
“看得懂吗？”
岳阳低声问伏波，没向对方摇头，“想来是黄山秘法，并非道家流通的手法！”
主座上，明忝好奇问明皋，“奇了，师兄，我看他这几手符法，晦涩冷门，竟是看不出名堂！”
明皋微微叹息，“黄山道脉，确有本领啊！”
无怪乎，他们看不出来，方斗施展的手法，来自‘三尸守神法’。
他刚才发现，随从身上，泛着一股蹊跷，显然遭受‘控神’。
‘控神’秘法，潜藏太深，很难察觉。
但是，方斗有‘三尸守神法’，须以明镜为媒介。
眨眼间，空中九道各异的符文，围绕铜镜一周，瞬间钻入其中。
铜镜表面，水波泛起，一道光柱，投落在随从尸身上。
刹那间，尸体猛地起身，冒出浓浓白烟，口中发出惨痛哀嚎。
“尸变！”
自尽身亡的随从，这一刻发生尸变，从原地跳了起来。
在场众多道士，都是修行众人，一眼看出，尸变的源头，不是方斗手中铜镜，而是体内早已埋藏暗手。
“三尸守神法，确有奇妙之处！”
按照这一门的理论，人体内的三尸，守着宝贵神魂，一旦见到虚弱，便会趁虚而入，侵占本体。
因此，修行者须得壮大神魂，降服恶尸，才能修成正果。
神在外，则恶尸壮大，占据血肉皮囊，活人化作行尸。
这随从，早已被人以秘法，控制了神志，一旦死后，恶尸占据全身，稍微引导，便会发生尸变。
方斗手举铜镜，光柱如同枷锁，将其牢牢定在地上。
尸体如上岸的鱼儿，四肢挣扎跳跃，但始终无法逃走。
“好手段，竟敢暗算我！”
石青道长如获新生，此番发现随从尸变，先前盗取雷马，就没那么简单，洗脱嫌疑就在眼前。
他也是道家法师，伸出食指中指，对着眼睑掠过，双目睁开时，射出两道青光。
青光照射下，随从后颈脊椎，七八处骨节处，镶嵌着细弱针毫的丝线，肉眼难见，还是他以道家天眼，方才发觉。
“控神法！”
“竟是控神法！”
“这等恶毒的邪术，竟然还有人会！”
一时间，群情激奋，控神法是当之无愧的邪术，今日重现人间，还要用来陷害石清真人。
“明皋掌教，为何在会稽山上，竟有控神法出没？”
石青道长目光不善，看向明皋。
第三百九十二章 又一教储
明皋尚未开口，他身旁明忝，面色不善。
“石青这随从，一路从闽西，带来会稽。”
“控神法，究竟是在何处中招，谁也说不准！”
“我挂印观，不背这个黑锅！”
石青道长也开口，“不错，人在会稽山出事，控神法可能早已种下！”
但是，石青发生在挂印观的主场，必须给个交代。
明皋突然开口了，“此事，我挂印观，必定追究到底。”
说着，他从袖口中，取出一把算筹，“贫道不才，算术不错，愿意算出凶手下落！”
原来，明皋身兼道家、名教两家之长，卜算之术，更是深得精髓。
只见他在案桌上，慢条斯理排开算筹，指尖拨弄。
一时间，众人目光，都汇聚在明皋指掌之间。
片刻后，明皋停下动作，缓缓开口。
“凶手，就在会稽山中潜藏！”
众人哗然，还是和挂印观有关！
石青道长冷笑道，“明皋掌教，这可是你说的！”
明皋点点头，“正要给石青道长，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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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随从尸体前，掌心对着控神法的丝线，轻轻落下。
“你以为，躲在暗处施展控神法，就能置身事外？”
这句话，竟是对凶手所说。
明皋陡然发力，袖口飞出一条五色锁链，将行尸脊椎处的细丝全都缠绕起来。
“五行颠倒、倒因为果！”
下一刻，随从尸身的浑浊眼珠，变得透明起来，剧烈挣扎逐渐平息，口中的哀嚎怒吼声，变成一句清晰的话，“佩服！”
方斗也看出来，明皋这一手的确厉害，竟能借助控神法的痕迹，将对方的心神拘来，困在这幅尸身上。
控神法是邪术，威力强大，但也容易遭受反噬！
明皋就是借助控神法的主仆联系，将凶手的心神强行抽来，囚禁在这幅尸身中。
行尸开口，真是凶手在说话。
“你是谁？”
明皋问道。
行尸笑了，但这个笑容，显得诡异恐怖，“你猜！”
明皋也不废话，手指清点，行尸腾起一阵烟雾，烫得连连嚎叫。
“你信不信，我让你的神魂，痛得活生生分解！”
行尸连忙举手求饶，“我服了，莫要动刑！”
“还不快招！”
“我就是，你们先前谈论的，麻教教储！”
一石激起千层浪，松林中的道士们，闻言骚动起来。
没想到，会稽郡果真有麻教的教储，而且就藏在挂印观眼皮底下。
“你藏在我会稽山上，难道就是为了今日，陷害石青道长？”
岳阳道长，忍不出开口质问。
“当然不是，今日之前，我可不认得什么石青？”
行尸继续说道，“当然是为了挑拨离间，让你们自相残杀！”
说到这里，他仿佛控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说，这个计划妙不妙！”
“疯子！”
凶手的言谈，近乎疯狂，这是修行控神法的特征。
明皋听完，转向石青道长，“真相大白了，此乃麻教妖邪暗中控神，企图嫁祸道友。”
他向弟子下令，“凤玄，还不快想石青道长赔礼！”
凤玄恭敬行礼，“石青道长，晚辈冲动，险些败坏您的清誉！”
对方礼数做足了，石青道长也不好发作，什么也不说。
下一刻，石青道长，走到方斗面前，诚心道谢，“若非丹融道友，贫道便没了活路！”
方斗摆摆手，“一时趁手而已，还要多谢伏波道友的法宝，让妖邪无所遁形！”
伏波道长连连推辞，“我这铜镜，用来砸人的，你能识破妖邪，还是黄山道法厉害，竟能识破控神法？”
控神法，是道家谈之色变的邪术，原因就是，此法来去无踪，不容易被发现。
若非方斗先以铜镜令其现形，石青道长纵然开了天眼，也难以发现细弱毫发的细针。
另一边，明皋问出真相，也不想啰嗦了。
“麻教妖邪，送你归西！”
他手腕抖动，细细的五色锁链，猛地缠绕行尸全身，用力勒紧。
这一勒，当场将困在行尸中的凶手神魂，当场勒得粉碎。
“多谢相送，我们日后还会相见！”
行尸临死前，发出疯狂叫嚣。
明皋也不理会，收回五色锁链，一把火落下，将尸体烧成灰烬。
与此同时，挂印观中，某件房间当中，一位青年道士缓缓睁开双眼，身上散发出尸臭气味。
“好你个明皋，灭了我一缕分魂！”
他修行控神法，走了最凶险的路子，‘裂魂’。
分裂神魂，稍不留意，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但一旦成功，便能将神魂分化几处，等同多出几条性命。
这次，明皋抓走的神魂，只是他交出替死的。
没人知道，堂堂麻教教储，竟是挂印观中一位普通弟子。
“这挂印观，不能待了！”
青年道士，也是麻教教储之一，先前被拘走一缕神魂，甚至还被明皋灭绝。
已然暴露了，以明皋的手段，一旦回到观中，就能发现异常。
他身上的尸臭，越发浓郁，这是神魂被灭的后遗症。
“必须尽快逃走！”
……
松林当中，小插曲之后，众人重新落座。
众人对先前的冲突，此刻绝口不提，仿佛形成了默契。
明皋重新说道，“各位同道也见到，麻教如此猖獗，一位教储，竟然藏身会稽山，企图挑拨离间！”
“此等妖邪，非灭不可！”
话锋一转，明皋又说道，“至于合力之事，眼下时机未到，日后再谈！”
众人心头一松，总算掠过此节了。
突然间，凤玄去而复返，神情略显紧张，走到明皋耳边，轻声说道，“师尊，道观有弟子叛逃！”
刹那间，明皋目光便的无比锐利，刺得凤玄脸皮生疼。
这一刻，明皋已猜出前因后果，古井无波的内心，竟也泛出微微恼怒。
这件事情，绝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对挂印观名声打击太大。
麻教教储，就藏身道观当中，暗中兴风作浪。
他身为掌教，不能辨别奸邪，反而遭受蒙骗，简直是奇耻大辱。
“知道了，下去吧！”
凤玄惊疑不已，但还是奉命退下。
明皋按捺心头万般念头，转向众多道士，微笑说道，“贫道还有一个提议，不知各位可有兴趣？”
第三百九十三章 符钱
这次会稽山邀约，挂印观最大目的，还是要借着诛灭麻教，成为南方道宗真正的盟主。
奈何稍有实力的道官，都不肯居于认下。
大家都是道家分支，实力不分高下，凭什么我当小弟、你做老大？
尤其是，麻教教储横插一杠子，使得局势紧张起来。
挂印观身处尴尬境地，只得暂且打消这个念头。
但是，听明皋的语气，一计不成还有一记！
“我这个念头，也是一时兴起，想着趁此机会，请各位参详！”
明皋这话说得客气，先前反对的各人，也不好发作。
至于其他中小道观，仍旧充当尽职的背景板，谁赢我支持谁。
明皋见无人反对，道出想法。
“我召集南方道宗的同门，发行符钱，不置可否？”
方斗听到这里，心噗噗直跳，难道今日，就要见证历史。
按照修仙世界的设定，货币基础就是灵石。
但是，眼下世界，无论道家释门，都是用俗世金银铜钱，没有灵石存在。
方斗早已习惯了这个设定，却突然听到，明皋想要发行符钱，一时间如同雷霆炸响。
他正要开口细问，突然听到岳阳道长几人，纷纷发问。
“何为符钱？”
明皋似乎早有预料，开始解释道。
“俗世金银，沾染红尘，乃是污秽之物！”
“我道家清修之士，怎能沾染铜臭？”
“贫道的想法，不如由各家牵头，发行一种钱币，以符为载体。”
“符钱，在道家内部流通，购买修行之物！”
方斗听得心潮澎湃，这不就是灵石吗？
一定要加入其中，万万不能错过。
发行货币，这可是一本万利的机会，凡是能参与其中，获益都是难以计数的。
方斗正要代表黄山道脉开口，突然发现气氛不对。
岳阳道长、伏波道长、石青道长，等有名的道观代表，均表示不赞成。
“明皋掌教，世间本有金银钱币，何必多次一举？”
“你信了名教的话，将钱财看做阿堵物，但这世上人口，哪个不用钱？”
“本观一向清贫，发行货币之事，不便参与！”
一个个有实力的大型道观，接连表示拒绝。
初出意料，明皋表情平淡，不见愠怒。
至于那些中小型道观，可没这个勇气，多半认为，明皋此举，是要从他们身上，刮些油水下来，心里默默盘算，该舍多少出去！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我黄山道脉，愿意加入！”
此刻松林中，众人都对符钱抱有怀疑，没想到有人带头支持。
方斗承受四面八方目光，心中无奈，还是违背先前的想法，这个出头鸟不得不当啊！
这符钱，可是一大杀器，若是推行开来，必将席卷天下。
方斗心想，明皋此人，果真是大才啊！
今日会议，或许发行符钱，才是他真正用意。
掌握符钱的发行权，使用经济进行和平演变，最后一步步成长为货真价实的盟主。
“千万不能错过！”
所以，方斗才不顾一切，抢先开口。
明皋目光露出讶异，看向方斗，“丹融道友，此事非同小可，不用请示贵掌教吗？”
“我可以代表黄山道脉！”方斗果断说道。
明皋的目光，掠过岳阳道长等人，“诸位，丹融道友都答应了，你们不再想想？”
岳阳道长等人，看向方斗目光，略带惋惜。
定然是因为，先前丹融道士得罪了明皋，生怕对方报复黄山道脉，所以才委屈求全。
什么符钱，无非就是挂印观想要借机敛财！
“不必了。”
岳阳道长起身行礼，“若还要谈论符钱，我等就先告辞了！”
言下之意，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石青、伏波、恶虎等大型道观的来使，也都纷纷起身告退。
众人所属的道观，实力不比挂印观低，何必自降身份，为他捧臭脚？
明皋丝毫不动怒，转身对明忝点头，“师弟，你去送送这些道友？”
明忝撩起袖子，“这就送他们回老家！”
岳阳道长等人，惊得倒退几步，惊得结结巴巴，“你，你，你想干……干什么？”
“师弟，你又来了！”
明皋摇摇头，叫来弟子凤玄，“凤玄，你去送这些道友！”
于是，凤玄起身，恭敬走到岳阳道长等人，“各位，请！”
松林中的席位，空了一小半，但剩下的都是些中小道观，只剩下唯唯诺诺。
明皋看向方斗，“丹融道长，你过来坐，咱们好好谈谈符钱！”
眨眼间，方斗已做到主座上，和明皋对着案桌，比划着谈论。
“掌教能想出符钱，真是大才啊！”
明皋心想，自己提议符钱，连身边人都猜不出全部用意，难道你能看穿。
当即问道，“丹融道友，看出什么了？”
“世人都以为，财富藏在家里，才是最保险的，实则谬矣！”
“流通的财富，方能创造价值，调动生产力的积极性！”
明皋重复问道，“生产力？”
“呃，种田打铁、买卖生意，各项能使财富增至的活动！”
“原来如此，请接着讲！”
方斗取出一枚铜钱，“确切来说，这不是钱，而是国家发行的欠条，向全国百姓，购买商品、劳动力。”
“铸币权，乃是国家权柄之一，唯有乱世，方才旁落！”
“掌教所说的符钱，应当独立于世俗金钱之外，因为许多东西，以金银难以衡量价值！”
“比方说，传承的功法、法术、丹药、法宝，都需要一种衡量价值！”
方斗说道这里，叹道。
“现如今，道家各门派，积累数十代的财富，已经极为可观。”
“但各家故步自封，不肯动用，限制了道家生产力的发展！”
“符钱，就是为了解放生产力，应运而生！”
最后这句话，如雷霆炸响，令明皋为之动容。
这位掌教，养气功夫了得，纵然先前几次冲突，脸上也保持淡然神色。
但听到方斗讲到这里，却心潮汹涌，难以自制。
他关于符钱的起意、设想，本以为暗中谋划许久、演练万遍，早已熟烂于胸。
但是，听到方斗所讲，竟是比他想的更加深入。
明皋神情大变，接下来的交谈，绝对不能让其他人听到。
“各位，今日聚会就此中断，请回道观休息！”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三清符钱
片刻过后，松林走的干干净净，案桌、竹席和蒲团，均空荡荡。
只剩下方斗和明皋，并肩而坐。
明忝、凤玄二人，站在不远处，心中惊诧，
眼下这幅场景，大大出乎他们二人的想象。
掌教如此器重‘丹融’道士，想来是关于‘符钱’的事情。
“丹融道友，符钱一事，我早有预谋，惜乎无人能懂！”
“今日听你高论，如遇知音！”
“咱们今日于竹林之中，将符钱的谋划定下来！”
方斗点了点头，“我黄山道脉，虽积蓄不丰，但发行符钱一事，也不敢落后于人。”
“明皋掌教，此事定要算我一份！”
明皋心中有些迟疑，这块大蛋糕，在他设想当中，应该是挂印观独吞，如今要分出一块？
但是，他想到方斗的见识，终于做出决定。
“定然不负丹融道友！”
方斗点了点头，反问道，“明皋掌教，是要以符剑为兵，剑指天下吧？”
一言道破内心，明皋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何以见得？”
这一刻，他内心动了杀机。
方斗似乎没有察觉，缓缓说道，“南方道宗，各家短视之人太多，不懂得符钱的威力！”
“表面看来，发行符钱，乃是舍财之举，实则却是将财富，转化为影响力，控制整个南方道宗，乃至修行界！”
“若有一天，无论道家众人，还是民间修行者，都要用你我发行的符钱，那么谁能与之抗衡？”
明皋哈哈大笑，心想丹融道士，万不可留！
方斗突然停下来，突然冷不丁问道，“掌教，你该不会想要杀人灭口吧？”
说实话，丹融道士这幅马甲，乃是轻影钱分身化影而成，即便被杀了，本体仍能存活。
纵然对方想要灭口，方斗也不怕。
大不了，去找岳阳道长等人，点破明皋阴谋。
此言一出，明皋愣了，旁边守护的明忝、凤玄二人，心下决定，只等掌教一声令下，就动手杀人。
“丹融道友说笑了，我明皋读书知礼，绝不会对客人无礼！”
明皋笑着说道，“更何况，我还想听听，丹融道友的高论！”
方斗点了点头，“掌教，我想请问，符钱是什么？”
“当然是钱币！”
“如此，能买什么？”
明皋沉思片刻，随即回答，“自然是金银俗物，买不到的东西！”
方斗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么，我等发行符钱，以什么为抵押？”
“抵押？”
方斗解释道，“咱们发行符钱，要以自身的财力为根本，若是滥发，反而会时而其烦！”
明皋一听有道理，“门派传承，功法道藏，自然不在买卖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核心之物，绝不能买卖！”
方斗反问道，“下一个问题，谁来用符钱？”
“自然是……”
明皋正要开口，突然头脑无比清晰，“你是说……”
“不错，符钱流通的范围，不在道家之内，而在道家之外！”
这时候，明忝听了多时，早已不耐烦，嗤笑出声，“你是说民间修行者，那都是些穷鬼！”
明皋没有说话，等待方斗说话。
“穷鬼的钱，才最好赚呀！”
方斗说出心中所想，“如今天下打乱，正是大争之世，道家绝不能继续故步自封，应当放眼天下！”
“过去十年，民间修行者如雨后春笋，增长得难以计数！”
“这些人对道家多有怨气，若不能安抚，日后必成大祸！”
“符钱一出，问题引刃而解！”
“道家发布任务，以符钱为酬劳，可以驱使世间修行者，春风化雨一般，足以将其收服！”
“而我等，只需以并非核心的法术、丹药等，作为符钱的等价物！”
“符钱流通体系，初步以此为核心，并根据实际情况，逐渐丰富！”
“符钱，就是一根驯服猛兽的绳索，将来世间修行者，都收服道家门下。”
明皋听到这里，未来逐渐明晰，忍不住拍节叫好。
他哪里知道，这套任务体系，不过是方斗前世的网络小说，烂大街的设定。
但是，结合这套体系，符钱存在意义，一下子拔高了。
明皋心头激荡，越想越是激动，顺着方斗规划的蓝图，可以看到无限可能的未来。
但是，经过方斗规划，发行符钱的权柄，太过重大了，如此利器，岂可与他人分享。
明皋心头杀机再起，装作不经意，看向方斗。
方斗神色平常，这幅身躯，左右不过是马甲，灭了又何妨。
明皋见他神情自若，心头杀机极度翻滚，始终难以下决心。
许久，明皋开口问道，“若要发行符钱，该以何符为根本？”
方斗思索片刻，说道，“莫不如清心符咒如何？”
清心符咒，一门大路货色而已，民间术士随手就能使出。
按照明皋设想，应当是道家内部的核心符咒，才能作为珍贵的符钱。
以清心符咒为符钱，就不怕仿冒吗？
“清心符咒，岂非无用？”
方斗承认了，“正因无用，才能当钱用！”
他的掌心，分别躺着金叶、银锭、铜钱，“这金银、铜钱，饥不能充食、寒不能当衣，偏偏能当钱财，掌教以为如何？”
明皋恍然大悟，“权柄！”
“不错，我等发行符钱，最大的抵押物，乃是道家的权柄呀！”
明皋心头翻滚，他仍然想杀方斗，但现在开始怀疑，是否能杀的了方斗。
方斗掌心翻转，顷刻间凝聚一道清心符咒，随即捏一撮土，捏成三角形，将符咒寄托其中。
三角符，摆放在案桌上。
“一枚符钱，正方两面，象征阴阳。”
“三角，则是代表我道家至高无上的三清，三位一体！”
说着，他以指尖，在三角符上，划出三道线。
“莫不如，就叫三清符钱吧！”
方斗这番表现，当真是超水平发挥了，说完便等待明皋答复。
但是，松林静悄悄，无人开口。
许久，明皋缓缓开口，“好，大善！”
他接着问道，“人间货币，有金银铜铁，三清符钱，该以什么材质？”
方斗思索片刻，回答，“什么都成，唯独不能是金银铜钱！”
“正合吾意！”
明皋哈哈大笑，牵着方斗胳膊，“丹融道友，来来来，咱们回道观，继续完善符钱的方案！”
第三百九十五章 体系初成
方斗在挂印观，一待就是数月。
期间，他和明皋商谈，逐步完善符钱体系。
每日交流汇总，通过竹筒同步，送回黄山小洞天，交由松竹审批。
松竹出身寒微的旁支，不似其他道家门派，远离尘土，不是人间烟火。
起初，他也对符钱不以为然，但经过方斗解释，果断决定参股。
方斗有了黄山道脉支持，底气更足，摆出各种奇思妙想。
明皋听了叹服不已，这等天马行空的想象，换做他本人，绝对做不到。
他精通名教学问，自认经世济民的本事不低，能想出‘符钱’这般绝妙物事。
按照明皋原本的设想，符钱体系，目的是聚合南方道宗，将一盘散沙的各家门派，捏成一个拳头。
按照方斗理解，那就是仿欧盟，搞个经济联合体。
从始至终，明皋目的简单，就是让挂印观，成为南方道宗执牛耳者。
但是，方斗的设想，比他更深入、更辽阔。
按照二人如今商议，符钱体系，将是道家将自身影响力，辐射到民间，掌控各方修行者的有力保障。
释门、道家和名教，充其量是修行界的主流权威，并不能代表全天下的修行者。
要知道，民间存在大量修行者，虽然处于底层，但数量可不少。
甚至于，许多成了气候的旁门高人，虽然行事低调，境界修为实在不低。
比方说，方斗在京城中，见到的章明老祖，就是旁门中的真人。
丹余真人、广林真人，也都是旁门出身，不属三家主流之一。
修行者人数多，虽然资源都被三家垄断，但保不准就有天才诞生，往往都能威胁三家地位。
明皋立刻意识到，符钱体系若是形成，民间修行者对道家的敌视，瞬间转变过来，成为依附从属的关系。
“妙啊！”
方斗不过是，将网络小说的设定，东鳞西爪照搬出来，剩下全靠明皋感悟。
这位挂印观掌教，还真的发散出许多有用的知识。
最终情况的演变，也是让方斗始料未及。
“三清符钱，就按照丹融道友的设定，不必改了！”
“至于材质，则以木、角、玉三类。”
木头、角质和美玉，错开金银铜，作为道家符钱的材质，颇为合适。
“符钱本体，定为清心符咒，但要以我们两家的符箓画押。”
方斗听了连连点头，道家真箓，乃是无法破解、无法伪造的天然人证。
说到底，符钱的核心，不是大路货的清心符咒，而是发行符钱的道家符箓。
“可以，但兑换比例么？”
方斗哑然失笑，一金十银百铜，这不是现成的吗？
小白是有点小白，但十进制他不费脑子啊，便于推广！
明皋听完，默默点头，“可以！”
方斗接着提出建议，货币都有了，存折呢？
一下子，又从符钱，跳到了贡献点的体系。
“我算了下，即便是最珍贵的玉符钱，若是多了，也是携带不便。”
明皋点点头，储物法宝何其珍贵，连道家内部，也是极为罕见。
“不如，仿照飞钱金票，搞个存折！”
方斗摊开双手，“这样一来，符钱都不用了，记账！”
“当然了，符钱流通初期，数量不大，这个用不着。”
“但是，等到流通开来，符钱体量增大，就要考虑此事了！”
明皋捏捏鼻梁，“丹融道友啊，你可真是想的深远！”
议题接着进行，二人开始定下符钱的抵押物。
方斗早已和松竹商议完毕，珍贵稀有的东西，都是门派掌控的战略物资，严禁符钱兑换。
于是，普通的金银铜铁锡，作为炼器材料，可以兑换。
大规模种植收获的草药，也加入兑换体系。
如今饥荒之年，粮食价格节节拔高，金银铜钱飞快缩水，正好用来和符钱挂钩，坚挺货币值。
当然了，为了避免有人挤兑，符钱和粮食，比照人民币和Q币一般，单向兑换。
除此以外，桃山上的普通桃木、桃胶，也是民间修行者趋之若鹜。
名单上，还有一物，是……豆兵。
方斗和松竹商议许久，争论数场，最终将草豆兵的租赁，也列入符钱体系中。
如今黄山上，包括百丈在内，已有不少弟子，能炼制草豆兵。
此物虽不说泛滥，但也不像金豆兵般，属于门派核心机密。
况且，清单上的，不是金豆兵的所有权，而是租赁使用权。
这是方斗深思熟虑的，推广符钱，必须有令民间修行者趋之若鹜的。
以后，若是桃山特产，还要多出一样桃符。
至于挂印观的抵押物，当时列出清单，很是让方斗吃惊。
果真是财雄势大啊，随便拔根腿毛，都比黄山道脉的腰粗。
方斗这边，惊诧于挂印观的底蕴充足，具备独自发行符钱的能力。
但挂印观这边，却惊诧于方斗的决断力。
众人都知道，方斗是黄山掌教的师弟，并非掌教本人。
发行符钱，需要动用的门派财力，已经设计根本。
从黄山清单上，足以看到，方斗推行符钱的决心。
明皋越发将方斗，当成我道中人，对其越发倚重了。
一日，挂印观中，明皋和明忝独处，没来由长叹口气。
“师弟啊，这些天，你对黄山来的丹融，有何见解？”
明忝认真想了想，说道，“若让凤玄和他对打，绝不是对手！”
明皋心想，我不是问你这个。
但他也知道，师弟是战斗狂人，除了斗法强弱，其他全没在意。
但是，丹融道士，在他口中有此评价，已经很不错了。
“师兄我原想，丹融能守住黄山，灭了麻教左子扇这一路，堪称守户之犬。”
守户之犬四个字，并非骂人，已经是不错评价了。
消灭来犯之敌、守护门派安宁，这样的人物，已经是杰出之辈。
明皋随即说道，“如今看来，丹融此人，不仅能守门户，还是进退开拓的大才！”
一眼落下，明忝吃惊抬头，“师兄你这个评价，是不是高抬他了？”
明皋摇摇头，“数月前，我还想着杀他以绝后患，如今却舍不得杀了！”
“道家能有今日，凌驾三家之上，便是一代代有丹融这样的人物出现。”
“我岂能为了挂印观一家，损害道家的人才。”
第三百九十六章 影响
会稽郡，某县道观中。
观主玄心道长，面前放着三堆符钱，形如三角，分别是桃木、牛角和白玉制成。
“各位师弟，过来看看，这就是符钱？”
其余道士们上前，取来符钱，在掌心仔细抚摸。
“清心符咒！”
一人以法力出发，感觉凉流顺掌心流入，心境平息下来。
清心符咒，是道家修行的基本符咒之一，用来平心静气。
可以说，但凡修炼有成的修行者，都能划出这道符咒。
“竟然以清心符咒做符钱，难道就不怕假冒么？”
数月前，挂印观明皋掌教，宣称要发行符钱，当时南方几个大型道观当场拒绝，险些不欢而散。
但来自丹阳的丹融，却第一个支持。
有了黄山道脉支持，挂印观此举，得以顺利推行。
剩下的中小道观，不敢违逆挂印观、黄山道脉的联盟，虽然口头答应，但都抱着阳奉阴违的心思。
你若是蹭些油水，只要我不肉痛，都能答应，但若是下手太狠，对不住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玄心道长，从符钱送来，就一直眉头紧锁。
此刻，他终于发话了，“清心符咒，一小道童都能仿制，但背后会稽、黄山两大的道箓画押，谁能伪造……谁敢伪造？”
这家道观，和会稽其他道观来历相似，都是挂印观生长出的枝节。
创派祖师，来历统一，都是挂印观的弟子，学成后出来独掌一家道观。
明皋一发话，他们也不敢不从。
嗯，分公司和总公司的区别！
其他道士们，也没办法，见到符钱，如同见到催命的欠条。
“观主，挂印观要多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众多道士们，都以为挂印观要以符钱，搜刮他们的财富。
玄心道长摇摇头。“什么都不要？”
他拈起一枚符钱，“大家听好了，这枚符钱，可以向挂印观、黄山道脉，购买以下物品！”
随着符钱送来，还有写得密密麻麻的清单。
众多道士刚一看，就有几人忍不住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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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印观这是疯了吗，连法术都肯卖？”
这时候，同伴善意提醒，“看清楚，不是挂印观内部传承，是他们收集而来的外部法术。”
但是，也很不错了，以这家道观的水平，这门法术很有价值。
再看到挂印观掌握的各种物资，赫然在列。
“黄山道脉，也有不少好东西！”
百年桃木、租赁豆兵，还有其他本地特产，都是平时买不到的。
道家的修行物资，一向存在问题，价值难以计量，金银本身就属于练气材料，自然不能作为货币。
如今符钱一出，如同大杀器般，轻易席卷四方。
“买买买，观主，这可是大好机会啊！”
挂印观财雄势大，以往只有他们这些小道观进贡，何曾有此激动人心的大甩卖。
有人都盘算开了，“一截品相完好、没有裂纹的百年桃木，也才这个价格，值了！”
“可惜，挂印观不卖雷马！”
听着道观成员讨论，玄心道长裂开嘴，双手摊开，“问题来了，符钱从何而来？”
刹那间，道观内雅雀无声。
是啊，怎么赚符钱呢？
接下来，玄心道长，终于出示挂印观的符钱体系。
原来，小道观内，也能以自身物资，兑换相对的符钱，价格表明摆着。
“任务体系！”
挂印观和黄山道脉，会发布任务，完成结果和奖励挂钩。
任务面向全天下修行者，不设门槛，以任务结果，兑换符钱。
“观主，这可太值了，咱们干吧！”
一时间，群情激奋，都想着美好未来。
玄心道长的笑容下，带着担忧，这符钱一出，挂印观对名下小道观的掌控，越发牢固了。
将来何去何从，已经不是他能预料的。
……
晋陵郡，福元寺一家独大，但道家也非无人。
各县零星分布，一两家小道观，低调行事，总算能存活。
今日，一家小道观门口，低矮屋檐下的灰墙面上，张贴了一张纸。
“道观也有布告？”
路过的一名汉子，忍不住停下脚步，眯眼读纸上的内容。
“民间术士XX，打伤本观道士，盗走法器一件。”
“先颁发通缉任务，若能擒获此贼，送还失窃法器，奖励桃木符钱100枚！”
汉子忍不住咂舌，“符钱，这是什么东西？”
这时候，道观略显破旧的木门打开，一个道童正提着污水桶，要外出倒掉。
“小道士，你说说看，符钱是什么？”
道童也是似懂非懂，但还是解释道，“是咱们道家的三清符钱，可以买好东西的！”
汉子笑了，“什么都能买？法宝，丹药可以吗？”
他本是戏谑，但没想到道童，却认真回答，“若是钱财足够，当然能买。”
汉子笑容一收，指着墙上的布告，“上面说的是真的。”
“当然。”
道童离开后，汉子摸摸下巴，“有意思啊！”
数日过后，汉子提着布裹的圆球，连带着一根长长布棍，敲响了道观木门。
看守道观的中年道士，听到汉子报出名号，惊得险些坐不稳。
他虽然是道家门派，但破落已久，但这汉子却是民间修行者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近十年来，自从鸡鸣庙大师消失后，晋陵郡的民间修行者，越来越多，也出现了不少狠角色。
汉子就是其中最出名的一人。
“这是悬赏的首级、法器，你清点一下！”
中年道士一番确认，从外墙撕下布告，转身取出桃木符钱。
汉子接过符钱，皱眉，“清心符咒，你这在戏耍我不成？”
中年道士连忙解释，“你再看看，这上面有挂印观、黄山道脉的道箓，绝非伪造！”
汉子严查过后，终于确定没错。
“此物能买什么？”
中年道士苦笑道，“小观物资短缺，自然无法供应，但挂印观、黄山道脉，一应物事都在清单上面。”
汉子接过清单，将信将疑，但目光落下，便再也挪不开了。
“哈，连法器都能买到。”
“还能租赁道兵，是黄山上的精品道兵！”
他看得心动不已，但见到价格后，终于沉默了，100桃木符钱，能买个寂寞啊！
“你这里，还有任务吗？”
中年道士连连摆手，“没有了，你若是有意，不妨去会稽，或者丹阳，那里机会更多！”
汉子转身就走。
中年道士看着他背景，有些心疼，100桃木符钱，也是不小数字啊，他为了换来这些符钱，将本门珍藏的一门法术作为交换。
但如今灭杀了通缉的狂徒，也算值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各方
丹阳郡，陶家从黄山返回，坐镇道观各地。
麻教灭亡后，各项事务趋于平稳，一时间倒也无事。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上头推广符钱，忙得连修炼时间都没了。
各地道观，负责发布任务、兑换奖励，在符钱体系中作用很大。
“我来交任务！”
一个浑身是泥的老头，笑眯眯走到面前。
陶家早已习惯了，下意识问道，“什么任务？”
“悬赏类！”
“人还是物？”
“物！”
陶家心中一松，大师兄解释过，为了平衡体系，门派也会发布些药材、矿石的悬赏。
实际上，以黄山道脉的资源，除非是特别珍贵的灵材，一般都不需要。
“什么东西？”
老头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外表包裹绸缎，显然非常珍视。
“三百年的野山参！”
木盒打开，陶家双目瞪圆，这可是无价之宝。
“我来验验！”
陶家掐个手印，掌心光芒落下，对着野山参一照。
片刻过后，他点了点头，的确是货真价实、足年足份的三百年野山参。
“三百年野山参，你要哪种符钱？”
老头搓着双手，“我要玉符钱！”
陶家数出足额的玉符钱，交给老头，“不想换些什么？”
老头笑眯眯，“钱没攒够，先不买了！”
陶家心想，清单上的物事，需要以玉符钱兑换的，就那么几种，无外乎豆兵租赁、一百年雷击木等等。
人走后，陶家收起三百年野山参，心中叹息。
这次符钱一事，乃是师叔大力推动，和会稽山挂印观联手发布。
陶家也以为，符钱之事，无疑是赔本赚吆喝的举动。
没想到，符钱退出后，丹阳郡的形势为之一边。
麻教虽去，但民间仍散落大量修行者，原本游离在黄山道脉之外。
符钱退出后，黄山道脉也开始发布任务。
比方说，闯入农田的野兽，侵害信徒的鬼孽妖邪、为非作歹的修行者。
这些任务，原本是黄山弟子的任务，如今都打包成项目，列入符钱体系中。
而黄山道脉需要付出的，则是过剩的材料，连同书阁中收集的外门法术等。
“符钱，就是影响力！”
陶家越琢磨，越是有道理。
“咚！”
一名汉子，走到陶家面前，手掌按在桌上。
“我来领任务！”
陶家取出任务表格，心想师叔说的任务栏，过几天要设立了。
汉子看了半天，眯起双眼，指着上面一条。
“哦，追杀这群散修，悬赏金额怎么这么高？”
陶家一看，正是悬赏最高的任务之一，解释道，“这群人暗地伪造符钱，虽然无法伪造符箓画押，却也恶心的很。”
汉子当即说道，“好，这条任务我要了。”
“可以，我即刻将任务挂起，等你结果！”
九华寺内，明净带着几枚符钱，前来拜见主持圆通。
圆通和尚，仍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正是法力高深的特征。
“主持，大事不妙啊！”
明净见识不弱，当即认识到，道家多出符钱此物，无异于猛虎插翅。
丹阳郡中的民间修行者，如今开口闭口符钱，终日盘算着如何赚取符钱、拿符钱买什么！
原本纷扰的民间修行者，冲突少了许多，都在盘算着赚符钱。
这种环境下，释门感受颇深。
明净深知，若任由发展下去，丹阳郡的释门，必将走投无路。
圆通拈着符钱，眯着双眼，心想释门也有人才呐！
眼前这位明净，虽然地位不高，但眼力还是有的。
这些日子，符钱一经推出，便如火如荼。
挂印观和黄山道脉，如同伸出无数触角的庞然大物，影响力开始铺遍各地。
各自的基本盘，会稽郡和丹阳郡，民间修行者莫不臣服，自动加入符钱体系中。
如此情况下，其他两家，自然会感受到危险。
“一枚符钱，藏了多少玄妙啊！”
圆通和尚缓缓开口，朝明净说道，“道家符钱，咱们寺庙也囤一些，别的不必管了！”
“可是？”
明净急了，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
“明净，如今是会稽和丹阳两地联手，一动不如一静。”
江南地区，以两地为核心，符钱推出后，迅速蔓延到晋陵、维扬，甚至连江北之地都有出没。
如此大势，自有释门高层参与，九华寺身处丹阳，插手无异咨询思路。
明净稍微想想，便明白了，双手合十，“谨遵师命！”
……
太乙山洞天，几位真人相对而坐。
突然，枯木真人，从怀中掏出三种符钱，分别是桃木符钱、牛角符钱和玉符钱。
“最近，有几个有趣的小玩意，诸位见过没有？”
黄冠、沉鉴、浮稷三位真人，目光扫过，纷纷笑了。
“此物，莫不是会稽挂印观的明皋，做出来的？”
嗯，符钱是会稽山、黄山双方联合，但在高层真人眼中，只见到明皋的存在。
这便是差距，真人眼界极高。
符钱一出，造成巨大影响，瞬间在民间修行者中流通起来。
此物的重大意义，填补了修行界的货币空白。
按照往常，一位修行者斩杀妖邪，只能以俗世钱币换算，但想要购买修行用的材料，经常遇到有价无市的结果。
俗世和修行者，许多东西都不相通。
是以，符钱一出，迅速在民间风靡，率先征服众多民间修行者。
须知，民间修行者流通性太强，很快就将符钱，带到南方各地，甚至跨过大江，落到北方道宗手中。
洞天内四位真人，都是北方道宗的祖师爷，自然第一时间，收到了符钱的样品。
“好个明皋！”
四位真人，见到符钱后，稍微思索，便能看到未来数十年，乃至上百年前，符钱可能造成的影响。
“此物一出，我道家发展趋势，将无人能遏制！”
道家自立货币体系，足以摆脱民间朝廷的钳制，纵然未来有明君出世，也不能再压制道家。
“静观其变！”
四位真人，略微思索，便已决定不插手。
北方道宗的那些后辈，也实在是不成器，反倒让明皋做下这件出彩的事情。
至于黄山的某人，从始至终，无人提及。
方斗若是知道，不是是庆幸，还是感到失落。
第三百九十八章 重返
晋陵郡！
鸡鸣庙前，方斗站在门前，见到斑驳木门。
门前铜炉遍体铜锈，像是缠绕一圈圈绿藤，岁月流逝的气息扑面而来。
“岁月啊！”
十年时光，重回故地，一切恍如昨日。
方斗眼前恍惚，原本离开鸡鸣庙，去一趟丹阳郡，没想到返回时，已经过去十年了。
“鸡大师，哎！”
方斗绕着鸡鸣庙四周，来回查看，越发觉得，只当是做了场梦。
唯独是先前开辟的天地，里面的果蔬、辣椒，树木繁盛，只是果子都摘光了。
突然，一个佝偻的老妇人，挎着竹篮子，走到鸡鸣庙前。
老妇人老眼昏花，也没注意到方斗，走到铜炉前，取出三根枯草，扎入其中。
竹篮放在地上，里面放着几个黄土捏的馒头。
枯草为香、黄土馒头，这位老人家尽管穷困，却心诚得很。
“神鸡保佑，天景早日变好，来年家里有米！”
老妇人双手合十，念叨不停。
方斗看得出来，这位老妇人是本地人，特来拜神求愿。
这次来晋陵，除了重温故地，没别的意思。
故地重游，心中百味杂陈，许多事情，都已物是人非。
县令冠子清，早在百年前，就已升职，调到朝廷就任京官。
这番升迁也属正常，一来冠子清任职期间，政绩斐然，二来么，他是名教嫡系，自然要大举栽培重用。
他之后，又来了三人县令，洪水、旱灾交替发生，百姓越发贫困。
百姓家中早已没了粮食，不少田地抛荒，往往整片村子没有炊烟，静的吓人。
方斗一路回到晋陵，但见民生凋敝，远非他穿越而来的太平景象。
眼前这老妇人，若在十年前，竹篮装着的，也有杂粮馒头供奉。
老妇人念叨了片刻，毕竟年老体衰，加上平时吃不饱，也有些疲倦，迷迷糊糊差不多睡着了。
“老人家，醒醒！”
方斗连忙上前，将老妇人扶起身，外面风大，容易着凉。
老妇人一双老眼，努力睁大，看到方斗时，微微讶异，“小师傅！”
方斗心想，原来见过我啊！
“不能吧，你还这么年轻？”
老妇人对着方斗比划几下，“这都十年过去了，你怎么一点没变？”
方斗忍不住摸摸脸，“天生长相嫩，不显老！”
接着问道，“老人家，我外出游历，今天刚回来，如今这年景不太好，家家都没余粮吧！”
老妇人被说起伤心事情，老泪浑浊，抹着眼泪说起来。
“往常年份，杂米野菜，汤汤水水，总能混个半饱。”
“这些年，越发败坏了，土里打粮种，一年到头不是水大就是没水，收不着粮食！”
“地里野菜都挖光了，树皮也抢不着。”
“我家老头子，去年刚饿死，死的时候，一口热的都吃不上！”
方斗听得于心不忍，问道，“官府不管吗，县里的大户，也应该设粥棚啊！”
老妇人点点头，“若不是钱员外家，每天施舍稀粥，老婆子也饿死了！”
方斗想到这里，重重点头，“老人家，我给你变个戏法看看！”
老妇人心想，这小师傅真逗，肚子都吃不饱了，谁有心思看戏法？
“看好了！”
方斗摊开手掌，往下一扣，如同打开口袋。
哗啦啦，白米如同流水，往老妇人的竹篮中流淌。
老妇人揉揉眼睛，接着跳脚大叫，“不得了啦，小师傅，这是米啊，白花花的大米呀！”
方斗含笑点头，“老人家，白送你，不要钱！”
片刻过后，老妇人挎着竹篮，脚步飞快离开。
在她背后，方斗抬手高叫，“叫大家都过来领米啊！”
老妇人不复先前步履蹒跚，像是打了鸡血般，小脚跑的飞快。
“忘不了，小师傅你是神仙呐！”
片刻过后，四面八方的百姓蜂拥而至，挤得道路为之堵塞。
“鸡鸣寺大师回来了，正在施舍大米！”
老妇人挎着满满一竹篮白米，逢人就说，过不了片刻，大半个县城都知道了。
头发花白的钱员外，马车堵在十里外，记得连连调教。
车夫也急啊，可没办法，四面八方，都是争前恐后的人群。
饿得饥肠辘辘的百姓，举着瓦瓮、米袋，双眼冒着绿光，即便是跌得头破血流，也不顾性命往前冲。
这种情况，若是硬闯，怕是这些饥民，能把马匹都吃光了。
“老爷，还是先等等吧！”
钱员外叹了口气，回到车厢坐下，抬抬手，“那先等等！”
鸡鸣庙前，方斗双手背在身后，面前虚空如同张口，源源不断有白米流下。
在他面前，人头窜动，纷纷高举手中器皿，生怕漏掉半粒米。
这些白米，是方斗从米斗掏出，若要喂饱晋陵一郡，或许勉强，但请全县吃饭，却没问题。
饥饿的百姓们，见到天上下米，心头百味杂陈，眼眶发热，笑着笑着就哭出来。
“够了，够了！”
不知不觉，靠前的百姓们，瓦瓮米袋都慢了，急忙转身让开位置。
有人迫不及待，走到旁边，捞起一把白米往嘴里塞，嚼得吱嘎作响。
“大米太香了！
当晚，就有十几个人，吃多了生米，活活胀死。
这件事情，连当地县令都惊动了，他叫来略显老迈的蔡捕头。
蔡捕头解释几下，说明方斗来历。
“哦，原来是城外鸡鸣庙的大师，慈悲为怀，施米救济百姓，也是好事！”
县里也紧张，有方斗施舍白米，总能缓解些压力。
五天后，最后几个百姓，朝方斗磕几个头，带着白米离开了。
方斗望着米斗深处，这些年来，每日抓取的白米，只剩下薄薄一层，几乎是掏空了。
“神通法术，终究有限啊！”
方斗的米斗，只能喂饱一县百姓，当今天下，灾荒年年，饥民何止亿万，天下到处都是，岂是他一人顾得过来？
这时候，钱员外乘着马车，匆匆来到庙前，见到方斗后，恭敬下拜。
“方斗大师！”
方斗看向他，这位熟人，也已经老了。
二人见面，还记得当年鸡鸣庙揭牌，参与其中的人，如今许多都已不在了。
“大师，这些年，庙里有神鸡坐镇，乡亲们受恩惠极多。”
钱员外的介绍下，方斗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鸡大师撑起了这片门面。
神鸡诛杀妖怪猛兽，连同为非作歹的术士，名声远望。
正因如此，方斗消失十年，鸡鸣庙仍旧香火不断，受万人敬仰。
可是，鸡大师，你如今在何方？
第三百九十九章 重逢
钱员外年纪也大了，听到方斗回来，便不顾身体，驱车前来拜会。
方斗安抚他几句，让车夫送他离去。
不出意料，这些年来，晋陵郡各县的光景，就是全天下的缩影。
百姓们，家中无粮，一日日煎熬着等死。
这次方斗回归，舍出的白米，足有数十万斤，县城的粮库都没这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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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而知，将有两个可能。
方斗的法术，必将越传越玄乎，被老百姓当成神仙一般人物。
又或者，这么大一笔白米，被人惦记上了，当成肥羊来宰。
方斗暂时不想这些，此刻心中念叨，都是如何找到鸡大师。
“鸡大师啊，你去哪儿了？”
方斗从钱员外处，得知这十年来，鸡大师在本县出没，这是守着鸡鸣庙，等他归来。
想到这里，内心越发愧疚。
……
苗家月，身穿粗布衣衫，这不是她寨中的服饰，但入乡随了俗，这些年来也习惯了。
十年了，这位少女长相，褪去婴儿肥，但美貌却越发成熟。
她怀中，抱着闭目养神的鸡大师，正行走在乡间。
“神鸡爷爷，你还要回那个地方，等那个没良心的？”
鸡大师微微睁开眼睛，咕了一声，再无言语。
苗家月有些不满，“神鸡爷爷，你守了十年，那人也不回来，肯定早已忘了！”
“莫不如，随我回寨子，咱们全族上下供奉你。”
她不喜欢这个地方，人心砌着墙、说话遮遮掩掩，连吃得东西都甜的心腻。
但身为圣女，苗家月离开家乡，就是为了侍奉神鸡爷爷。
她不远千里，来到晋陵郡，当时方斗外出、鸡大师未归。
这位女子咬着牙，在旁边山中结庐等候，日夜等待，终于等到鸡大师。
鸡大师不肯离开，始终要等那人归来。
于是，苗家月陪着鸡大师，四处斩杀妖怪猛兽、作恶术士。
她知道，这是要那人归来时，这片土地仍旧太平。
这些年来，本县虽然凋敝，但始终没有恶贼妖怪，百姓们比其他地方好过许多。
“神鸡爷爷，我今日忍不住了，要劝劝你！”
“这中原地区的人，生性凉薄，不及咱们爽快。”
“那光头小贼，十年不归来，肯定早把您忘了！”
鸡大师始终不开口，苗家月猜出，神鸡爷爷不开心，便闭口不谈。
“咦，今天情况不对呀！”
苗家月行走乡间，见到家家户户，多了些生气。
所谓生气，就是锅碗瓢盆的动静，屋顶上头的炊烟。
这般俗气的人间烟火，许久没见着了。
“他们哪来粮食？”
苗家月知道，这些年来，地里长出的庄稼日渐稀疏，粮食越吃越少，许多百姓家中揭不开锅。
往常平淡的炊烟，俨然成了难得的奢侈品。
但是，今日又见炊烟，而且不是一门一户，是家家户户。
“神鸡爷爷，这事儿必定有怪！”
苗家月撩起袖口，决定管一管。
这些年来，一人一鸡，暗中守护本县，早已形成了本能。
“他爹，快起来喝粥！”
“不喝，光吃野草拉不出来，上堵嗓子眼，下堵X眼子！”
“这次是大米粥，你闻闻，可香！”
“啥，咱家早就卖空了，哪来大米？”
“鸡鸣庙的大师归来了，给咱们的白米，不要钱。”
听到这里，苗家月心头一颤，感到怀中的神鸡爷爷绷紧，瞬间化作一坨铁块。
“神鸡爷爷，阿月知道，这就去鸡鸣庙！”
苗家月脚下，浮现硕大星辰虚影，眨眼间化作流光，消失在乡野。
她内心，恨得咬牙切齿，心想这次见到光头小贼，非得教训一顿，给神鸡爷爷出奇。
如今的苗家月，继承阿姆的修为，堪比法师境界，有这个底气。
片刻过后，星光在空地一闪而逝。
苗家月怀抱公鸡，在空地前停下脚步，抬头望着木门，却见铜锁消失无踪。
“人回来了！”
苗家月当即大叫，“快出来，神鸡爷爷回来了！”
手头一松，公鸡早已跳到地面，目光炯炯有神，朝着四周寻找下落。
“呼呼！”
一个人影，从庙后空地转出来，裤腿卷到膝盖上，双手抱着大团树枝。
方斗今天，刚走了一趟地里，修剪冗余的枯枝。
苗家月见状，惊得魂飞魄散，树上长得尖尖果子，火辣辣咬舌头，是她平时最爱吃的。
这几棵树来之不易，她每年采摘果子，指望这个下饭。
如果树被毁了，那可怎么办？
“光头小贼，你找死！”
苗家月一抬手，雪白手腕环绕点点光芒，交织成光环状，对着方斗头顶轰落。
“谁敢暗算我？”
方斗正要施法引水，冲去手上污泥，头顶陡然风声大作。
出手之人，起码是法师境界。
“找死！”
方斗也怒了，首先激发水火道袍，防御全开。
再然后，他挥手一甩，青铜飞剑窜出。
光环和飞剑对轰，整座鸡鸣庙晃动几下，百十来块瓦片震碎。
“咕咕咕！”
一道声音掠过，挡在二人面前。
方斗见状大喜，“鸡大师，你回来了！”
眼见公鸡气鼓鼓，冠子一抖一抖，得，又要挨啄了。
方斗闭眼，来就来吧，重温往日记忆。
咚，一声轻凿，睁眼过后，公鸡以站在面前。
“鸡大师，你可想死我了！”
方斗双臂张开，想要冲上前，保住公鸡。
“大胆，既然亵渎神鸡爷爷！”
苗家月义愤填膺，一纵步上前，挡在公鸡前头。
于是乎，方斗带着热情的微笑，扑在苗家月的身上……才怪。
最后关头，方斗悬崖勒马，停在苗家月面前，鼻尖仅距离一张纸，但其他地方却碰到了。
“笃笃笃！”
方斗快步后退几步，装作不经意，抬手往胸口拂去灰尘，对眼前女子叹为观止。
成功女子的特征，总有什么部位领先鼻子之前。
苗家月怒气冲冲盯着方斗，“光头小贼，你让神鸡爷爷空等，还敢弄坏我的尖果果树。”
方斗一头懵，什么尖果果树。
突然，他猛地拍手，“我明白了，你说的是辣椒！”
随即他又说了，“可这些树是我种的，你生气什么？”
苗家月说不出话了，随即鼓起怒气，“神鸡爷爷，你来教训教训他！”
公鸡咕咕几声，示意她先让到一边，然后走向方斗。
第四百章 金鸡丹和星樽
方斗突然认出，眼前这肤白胜雪、皮肤火爆的女子，可不就是先前来暗杀他的刺星部少女阿月。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人越发水灵了，身材也……
鸡大师目光森森，一下子打断方斗的浮想翩翩。
“鸡大师，我可以解释！”
方斗脸色严肃，抬起右手竖在面前，振振有词。
“你别看我十年没回家，可我没耽搁功课，金鸡诀已经大成了！”
说罢，方斗单腿独立，周身金光流转，皮肤绷紧如同铁板。
公鸡点了点头，表示可以了。
“方斗，你我缘分尽了！”
方斗心中沉痛，这次把鸡大师伤的太深，连分手的话都说出口。
“嗯？”
下一刻，方斗目瞪口呆，“鸡大师，你会说话了！”
公鸡点点头，表示可以，看来先前是惜字如金来着。
“鸡大师，出什么事了？”
方斗拍拍胸口，颇有些自得，“我现如今，也有些本事，可以帮得上忙。”
公鸡认真看着他，摇了摇头，“走之前，我送你个东西。”
方斗听他不想提，知道不想自己牵扯其中，心头越发沉重。
这时候，公鸡大喝一声，“注意了！”
话音刚落，一团火炭般的圆球，从公鸡口中喷出。
“张嘴，接！”
方斗迟疑片刻，鸡大师吐出来的，自己吞下去，也太不卫生了。
圆球红彤彤，在空中旋转浮沉。
公鸡看出方斗迟疑，恨铁不成钢，“鸡蛋你都吃过，这个还顾忌什么？”
方斗脸一黑，听到旁边响起苗家月的笑声，这下脸丢大了。
下一刻，他猛地张嘴，轻轻一吸。
圆球飞入口中，顺着食道往下滚落，带来一股暖流。
出乎意料，圆球形如火炭，却并不烫人，整个胸膛，连带着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
“好家伙！”
方斗直接一个好家伙，随即感动的热泪汪汪。
“鸡大师，我何德何能？你竟把内丹给我！”
公鸡翻个白眼，“这不是我的内丹，是蛊王珠！”
方斗惊得反胃，圆球顺从心意，跳上口腔，落入掌心中。
对比先前蛊王珠，缩水了大半，而且也没有先前吸引毒虫的气息了。
这颗珠子，通体散发火炭般光芒，看似灼热，实则温暖。
“我耗费十年之功，将此物炼成，拿去用吧！”
“至于名字，自己取！”
方斗举着珠子，试探问道，“叫金鸡内丹，如何？”
“随你！”
方斗忍不住问道，“鸡大师，你会说话，怎么以往不开口？”
公鸡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懒得开口！”
方斗深呼吸几下，要不是打不过，我……
“你有此物护体，我也放心了！”
方斗忍不住问道，“鸡大师，你想去哪儿？”
这时候，苗家月面带喜色，快步走过来，“当然是跟我回苗寨！”
方斗被她晃得眼花，心想鸡大师喜欢这样的铲屎官？
哎，输在色相啊！
“方斗，我和阿月离开，终生不再回来，你自己多保重！”
公鸡留下最后一句话，跳入苗家月怀中，随后任凭方斗如何发问，也不开口了。
这一刻，方斗终于明白，缘分已尽，是什么意思。
从今往后，即便是当面，也如同陌路人一般。
方斗心头微痛，见到苗家月美滋滋的，抱着公鸡就要离开。
“慢着！”
苗家月得意说道，“神鸡爷爷不理你，莫要继续纠缠！”
方斗微笑着上前，“我是找你私下有事儿！”
“能有什么事情？”
苗家月将信将疑，被方斗拉到一边。
方斗好几次，都被带偏了目光，好不容易拴住心猿意马，盯着苗家月的脸庞。
“辣椒，啊不，尖果果，还想不想吃？”
“想！”
苗家月脱口而出，随即闭嘴摇头，千万不能上当。
方斗也不废话，掏出一串红彤彤的干辣椒，辛辣气息传出。
苗家月眼神坚决，抿紧嘴唇，下定决心说道，“说罢，你有什么过分的要求？”
“有要求，但不过分！”
方斗耐心说道，“我可以分你一颗辣椒树，让你带回寨中种植，往后年年都有辣椒吃。”
“条件呢？”
嘶，这女子，胸脑双修，恐怖如斯！
方斗看了眼公鸡，“鸡大师对我有恩，这一路上，你代我多照顾它！”
听到这里，苗家月的目光变得柔软，这光头小贼，也不是太坏。
随即，她凶巴巴说道，“我是神鸡寨圣女，侍奉神鸡爷爷是应该的，无需你提醒！”
话虽如此，苗家月还是全程监督，见着方斗拔起辣椒树，用法术脱水保持活性，封存了交给自己。
“还有，这些辣椒，你带着路上吃！”
方斗取出百十来串风干的辣椒，塞给苗家月。
苗家月越发感动，但随即警惕起来，“你是不是对我有想法？”
人心险恶，这是她人在他乡，积累下最有用的经验。
方斗点点头，“有啊！”
下一刻，他继续说道，“一码归一码，我对你好，是指望你对鸡大师好些！”
不知道鸡大师喜欢什么，只能侧面讨好你了。
鸡大师即将远赴苗疆，这女子是当地人，以后要多多依赖她。
苗家月咬咬牙，从怀中掏出一物，不情不愿交给方斗。
“我阿月不欠人情，这个给你，用来交换尖果果。”
此物像呈‘)(’形，光从外表看，就是个两头宽、腰部窄的花瓶。
公鸡见到此物，目光瞪圆，怎么把这个给出去了。
随即，它安静下来，越来越有趣了。
方斗接过此物，下意识问道，“这叫什么？”
“这可不是咱们苗寨的东西，是从你们中原流传过来，送还给你啦！”
片刻过后，苗家月抱着公鸡，挥手朝方斗告别。
上次见面，双方不欢而散，这次苗家月憋了鼓劲，想要教训下方斗。
千算万算，奈何方斗有辣椒啊！
又是送干辣椒，又是送辣椒树，简直是周到之极。
“鸡大师，阿月姑娘，一路保重，有缘今后再见！”
阿月点了点头，脚下浮现星光，化作一道光，顷刻间消失无踪。
鸡鸣庙前，只剩下方斗的背影。
“没了鸡大师，这鸡鸣庙，也名不符实啦！”
方斗摇摇头，看向背后的庙宇，心中下定决心。
第四百零一章 前后脚
鸡大师离去，方斗也萌生了去意。
他回身看了眼鸡鸣庙，心想临走前，还有一件事情。
以后，鸡鸣庙这个地方，方斗不会再来了。
“吱嘎！”
推开木门，方斗震惊得目瞪口呆，呆立在原地。
庙宇正堂上，原本供奉杞子圣贤的石像，但现在，空无一物。
“不可能啊！”
“那么大一座石像咩！”
归根到底，石像就是一块顽石，不能当饭吃，不能当钱花，偷走能干嘛？
方斗撩起袖口，看着缠在手腕上的红线，本想物归原主，没想到，原主没了。
这根警醒红线，拴着封印状态的窃寿蝉，来历非同小可。
方斗思来想去，觉得留在身上烫手，趁着回归鸡鸣庙，将其还给‘杞子’的石像。
连同水火道袍，这些背后有来历的法宝，方斗都觉得烫手。
随着修为越发精深，方斗能看到得越多，知道世间因果，有来必有往。
如今使用这些法宝趁手，将来越是依赖，需要偿还的因果越多。
更何况，警醒红线还拴着窃寿蝉，牵扯到名教和道家两家的宝物。
方斗怎敢多留，但没想到，鸡鸣叫空荡荡，杞子石像早已消失。
“不对！”
方斗开始怀疑，这座石像，根本不是人为弄走。
真有可能，是石像自己……不翼而飞。
方斗上前几步，目光扫过石像底座，见到落满灰尘的地面，隐约有一行字迹。
一个除尘术打出去，灰尘如同刀子抹去，字迹变得清晰。
“从无处来、往无处去！”
八个大字，似乎说出石像的取出。
方斗叹了口气，心想这些厉害的大佬，做事滴水不漏，一点机会不留给你。
眼下这状况，警醒红线必须留在手上。
方斗有些头疼，这些法宝就像是债，留的越久，利息越高，真到偿还的那一天，代价极有可能超出他的极限。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方斗叹了口气，不再留恋这片土地，转身离开。
……
云顿之上，一个头戴金鱼冠的老道，身后跟着器宇轩昂的青年。
青年约莫二十出头，但长相稚嫩，身材魁梧，将宽阔的道袍，穿出紧身衣的感觉。
老道站在云端，如鹰击长空、鱼游水地，自然得像是双足行走。
如此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只有真人境界，才能做到。
也就是说，老道是一名道家真人。
青年微微有些紧张，双足紧绷，显然不是经常飞行。
“天赐啊，这次，老道第三次，带你去鸡鸣庙。”
“如若这次，再见不到方斗此人，你就该死心了，拜我为师！”
云端的青年，竟是当年玄武镇的孩童天赐。
十年过去，竟成长为器宇轩昂的青年，远比实际年纪更成熟。
老道看着他，叹了口气，这孩子人如其名，乃是天赐奇才。
遥想当初，他在玄武小镇，意外发现天赐，立刻被他的资质惊呆了。
土生土长的小镇孩童，学得几手大路货的功法，竟练成玄武元神，并一举突破到一流术士。
老道如获至宝，知道天赐此人，就是老天送到眼前，为他继承香火的弟子。
“你可愿意，做我的弟子？”
老道神态矜持，仍不忘提醒，“贫道老坛真人，你跟着为师，就知道了！”
“不愿意啊！”
天赐果断拒绝，盯着他神态警戒，“我有师父啦！”
他举着手上的低等法器，像是警惕的小狗。
老道气得连连指责，“一门低劣的食气法，还有送人都不要的低劣法器，老道都没追究他险些误了你的前途，你怎可死心塌地认他为师？”
于是，他耐心解释起来，食气法是大路货，还有方斗传给他的几门法术，也都是散修才用。
“孩子，你天赋奇高，跟着他太浪费了。”
“若能跟着老道，将来真人可期啊！”
老道苦口婆心，反复唠叨，期待天赐回心转意。
天赐越听，越是笃定了，恩师没有骗他，早已料到，会有今天，而且早就坦荡明言，任由他选择。
“师父对得起我，我怎能辜负恩师！”
于是，天赐果断拒绝老道。
“这位高人，天下这么大，人才辈出，又不止我一个！”
天赐反过来劝老道士，“我已有恩师，定下十五年之期，期满他就来接我。”
“您老还是找别人吧！”
谈不拢了！
老道怒从心头起，一把掳走天赐，想要生米煮成熟饭。
这些年过去，老道各种手段用尽，始终不能打动他。
“贫道刚卜了一挂，那人霉星当头，早就死了。”
“天赐啊，贫道刚炼了一葫芦丹，自己吃了三颗，剩下都给你。”
“你突破法师，贫道邀请亲朋好友，来为你庆祝！”
天赐始终不为所动。
最后，老道定下约定，若是十五年之期满，方斗再不出现，天赐就答应拜他为师。
期间，老道带着天赐，接连两次来鸡鸣庙，始终一无所获。
这次，已经是第三次来鸡鸣庙。
天赐开口道，“前辈，你对我诸般恩情，天赐无以为报，愿意粉身以报！”
“但是，我和恩师的约定之期未到，绝无可能答应。”
老道心堵得很，当即按落云头，带着天赐落到地上。
“鸡鸣庙大师，前些日子归来，以法力搬来几十斤白米，给全县老百姓吃饱。”
天赐听了，激动不已，急着就要去鸡鸣庙。
“慢着！”
老道眉头竖起，“你听到没有，他做过什么？”
天赐不明所以，“恩师施舍白米救人，这是救助百姓的行为啊！”
“呸！”
老道怒不可遏，“世间之物，有得必有失，他这边弄来数十万斤粮食，其他地方就会少了。”
“这是损人利己、沽名钓誉的小人行径！”
老道越说越是气氛，这些年来，天赐始终不肯认他，这股子怨气，都发泄在方斗身上。
天赐却不相信，“恩师，绝不是这种人。”
他突然想到，“几十万斤大米失踪，肯定是个大消息，但这些天也没有地方传来消息，前辈你猜错了！”
老道也不说话，伸出一根食指，点爆数十根发丝般光线，飞射到四面八方。
“我即刻打听，若有线索，你就能认清他的真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