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人自迷
“徒儿，为师错了，这世上还是有痴情善良的好妖怪！”
少冲接连摇头，叹气反省。
方斗瞪大双眼，你反思个毛啊！
徒弟也很是感动，接连埋怨，“师父，你以前就是下手太狠了，人家妖怪遇到你，从来都是没命，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你说的是，师父以后一定改正！”
方斗失望摇头，这帮狐妖太狡猾，还懂文化入侵、娱乐洗脑的手段，难怪这些人轻易沦陷。
不对！方斗陡然醒悟，没这么简单。
舞台上，乐器停止，戏曲散去，一片素净的地毯上，缓缓走出一名绝代佳人。
顷刻间，原本喧闹的青丘楼，变得鸦雀无声。
在场的所有男性，老到少冲这个年纪，小到他徒弟的年纪，见到绝代佳人的瞬间，都原地凝固，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众人的世界中，只能见到佳人，容不下其他。
方斗微笑点头，果然漂亮，但是小狐狸，你尾巴养好了吗？
舞台上的绝代佳人，正是方斗曾见过的狐妖，端庄中带着妩媚、清纯中透着魅惑，衣着并不暴露，但仅仅是一抹白皙的手腕，就让人浮想联翩。
“好个狐媚子！”
方斗深吸口气，觉得周围空气都污秽无比，突然觉得此女的长相，真是美艳至极，恨不得冲到她面前，诉说对她的倾慕。
“不对！”
方斗头昏脑涨，扶住身旁栏杆，胸膛微微起伏，五脏庙内，六神齐聚，各自浮现身姿，发出嘶吼咆哮声。
与此同时，方斗双目瞳孔深处，浮现雷霆跳跃。
晕乎乎的脑袋，耳边响起炸雷，变得瞬间清醒许多。
方斗深吸口气，却见到台上的小狐狸，巧笑嫣然走到下方，对着一名晕乎乎的民间术士伸手，“可否借我一枚玉钱？”
民间术士满脸痴迷，“我身上还有八十个玉钱，愿意都给仙子，只求你陪我喝一杯！”
绝代佳人露出嗔怒，“你如此看轻我，这玉钱不借也罢！”
她转身就要离去，民间术士扑通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告饶，“我错了，求仙子不要恼怒！”
说着，他将身上所有玉钱，全都交给绝代佳人。
佳人抱着玉钱，轻启朱唇，“欲乐无极。”
“我代表这位贵客，请各位享乐一番！”
说罢，佳人怀中玉钱，同时燃烧起来，化作雾气腾到半空，汇聚成一团翻滚的乌云。
乌云哗啦啦，落下漫天闪烁的金光，像是下了场金雨。
众人置身其中，神态痴迷，拼命高举双臂，接着金色雨点，像是干旱已久的禾苗，等到从天而降的雨点。
尤姓散修，拼命扯开胸膛的衣襟，让金色雨点接触到皮肤。
“痛快，痛快！”
方斗则是运转法力，雨点都落在脚下，没有一滴落在身上。
少冲和徒弟，望着金色雨点，似乎意动，抬脚就要上前。
“少冲道友，醒来！”
方斗轻声开口，但少冲听在耳中，如同晴天霹雳，瞬间惊醒过来。
“丹融道友，我刚才怎么了？”
方斗说出实情，少冲道友惊恐不已，“这些狐妖太厉害了，只有丹融道友道家正宗，才能抵御他们的妖术魔法。”
他身旁的徒弟境界低微，脸上痴痴发笑，不断挣扎，显然中招太深。
“丹融道友，这青丘楼不能呆了，我即将用宝葫，封住自己和徒弟，还请你代为照顾一二！”
方斗点了点头，“没问题！”
少冲摘下葫芦，对着徒弟晃动两下，徒弟瞬间消失无踪，化作一缕烟投入葫芦当中。
“拜托了！”
方斗接过葫芦，晃动两下，照样将少冲收入其中。
少冲境界不到，难以抵御狐妖的诱惑，只能自封在葫芦法器内。
葫芦缩小到拳头大，被方斗收入怀中，
绝代佳人的出场，点燃现场气氛，其他客人也都掏出玉钱，扔到场中，每扔一次，上空就下了场金雨。
众人置身金雨之中，神态痴狂，争得头破血流，仍然不知疼痛。
“不要赶我出去，我要在这里！”
先前掏出所有玉钱的民间术士，被猪妖熊妖二人，抓住双臂往楼外拖拽。
旁边的客人们见状哈哈大笑，也不见阻拦。
其中，就有卖掉大半内脏的鹿妖，此刻奄奄一息，躺在美女的胸脯，不断咳血，不断指着他嬉笑。
“别闹，出去再卖些东西，就能继续回来享乐！”
方斗甚至听到，不远处的九华寺主持，身旁美女嬉笑着发问，“大师，你的玉钱也快花完了，该怎么办？”
九华寺主持，大手一挥，“我带了十几个徒弟来，可以继续卖钱！”
“大师真是健忘，您的徒弟早就卖光了，桌上那盘肉就是！”
“啊哈哈，老衲还有禅杖！”
“禅杖也卖掉了！”
“老衲这颗禅心，也值不少钱！”
“大师果然有胆气，请放心，极乐城有‘石心秘术’，以顽石代替血肉之心，换心之后，还能活着享乐！”
妖艳美人一指对面，某个胖大的男子，袒胸露乳，心口处一道伤疤，显然是换心的遗留。
九华寺主持一拍额头，“有道理！”
他掏出一把玉钱，“给我再来一盘炒人心，吩咐后厨，不要我徒弟的，老衲念旧情！”
“还有酒水美人，有多少来多少！”
“大师真坏，咱们姐妹你都嫌不够！”
……
方斗听得火冒三丈，简直是个畜生！
原本以为，这极乐城既然是妖类所建，应当是妖物横行，压迫人类的凄惨场景。
但身处其中才发现，这里活人和妖物，根本没区别，都是欲望的奴隶，为了一朝享乐，不惜卖空所有，甚至到了自残肉身的地步。
方斗到了这里，才真切感受到，人心即妖魔的道理！
正因如此，他才抱定决心，必须将极乐城彻底抹去。
这帮狐妖倒也狡猾，在大堂上演戏码，道出丹阳太守是狐妖女婿的真相，令前来除妖的民间术士心灰意冷。
紧接着，有用各种奢华的享乐，迷惑众人，令他们一步步堕落，出卖亲朋好友，乃至身上最珍贵的东西，最终一无所有。
这才是妖魔的手段，简单粗暴的吃人太低级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聚红尘为道果
“嗯，小狐狸离场了！”
方斗环视四周，发现台上绝代佳人，已经不知不觉离开。
大堂上，到处都是纵情享乐的客人。
缺了条胳膊的小贩，抱着一条蛇妖称兄道弟，身旁跟着狐狸化成的美人了，大口痛饮美酒。
鹿妖在美人搀扶下，坐在两个斩妖道士身旁，不断推杯换盏，边咳血便喝酒，气若悬丝。
四周传来丝竹之音，更有珠帘后的乐师佳人，弹奏箜篌锦瑟，乐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空中弥漫的香气，堪称森罗万象。
珍贵的各色香料，不值钱般在火盆中焚烧，墙壁上刷着花椒和泥，美人脸上的胭脂、腰间的香囊，散发浓郁香味。
天南地北的米酒、果酒，无限量供应，自来水般滚滚而来。
桌上各种鲜美的菜肴，让人尝得舌头都快掉了。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方斗站在青丘楼上，带着怜悯的目光，望着下方深陷的芸芸众生。
这一刻，五行内炼中的诀窍，浮现在脑海。
道家禁绝享受，起因就在于，放纵欲望，无异于自取灭亡。
极乐城，欲乐无极，无限制放大人心内部的贪婪和欲望，最终连自己都要吞没。
这些极乐楼中的客人，已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为了留在此地，不惜典卖所有，最终连一副皮囊都丢的干干净净。
“原来如此！”
方斗猛地发现，他大概能猜出，狐妖建立极乐城的目的了。
与此同时，绝代佳人，也就是方斗见过的小狐狸，已然款款走上青丘楼的最高层，见到狐妖一族的老祖宗。
老祖宗，并非鹤发鸡皮的老妇人，而是三旬模样的中年美妇人。
美妇人见到小狐狸，朝她张手，“孩子，快活来！”
小狐狸笑着上前，“老祖宗，我最近在青丘楼修行，进步飞快，断掉的那根尾巴，已经长好了。”
若是让方斗知道，必定大吃一惊，这才几年，对方就补足了损失的道行。
狐族老祖点点头，“孩子，你是我族当中，血脉最纯一人，重返青丘的梦想，就寄托在你身上！”
“咱们本是高贵的青丘一族，上古时代便赫赫有名，结果流落至此，沦为普通妖族！”
“重返青丘，是咱们最大梦想！”
小狐狸听了，迷惑问道，“青丘山，到底在哪儿？”
她出身狐族，知道族人对青丘的执念，这座青丘楼的得名，就是出自这股执念。
但是，普天之下，哪有青丘的存在？
小狐狸也曾外出游历，从未听过有青丘山存在。
狐族老祖听了，温和笑了，“傻孩子，青丘和仙家洞天一般，不在凡尘俗世，而在咱们血脉深处！”
“只要咱们狐族，能出现九尾的绝顶纯狐，就能破开血脉深处的秘密，重返青丘祖地！”
说到这里，她宠溺看向小狐狸。
“咱们这一支，上溯到第三十八代的老祖，曾出过一个惊才绝艳的老祖，已然修到八尾境界，距离返祖只差一步之遥！”
“只可惜，她情根深种，为了报恩，自毁前程！”
小狐狸听着叹气，“狐妖报恩，本是咱们诱骗凡人的谎言，为何那位老祖自己却看不透呢？”
狐族老祖摇摇头，“傻孩子，身处其中，怎么能看得透？”
“咱们青丘一族，出身名山大川，本是高贵的神兽！”
“离开祖地后，沦落到这凡尘俗世，成为妖类，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归青丘！”
“但是，上古时代，遍地九尾的场景，已经再难出现！”
“一代代传承下来，血脉越发稀薄，这一代的纯狐，只剩下你一个！”
“咱们的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
“孩子，红尘污浊，对那些立志修道成仙的人来说，堪称剧毒！”
“但咱们狐族，却从人心欲念中，看出得道的玄机！”
“须知道，红尘欲望，深不见底，若能借助其修行，必然前途无穷！”
小狐狸不能更赞同了，当初她为求活命，以一根尾巴代替自身，挨了方斗一记飞剑，逃回极乐城时，狼狈至极。
但是，狐族老祖却安慰她，可以修炼回来。
于是，小狐狸进入青丘楼修行，以花魁身份，诱惑无数人、妖沉浸欲望之中，迷失心志，最终堕落下去。
聚红尘滚滚、成就道果煌煌，这就是狐妖一族的法门。
这也是，极乐城存在的最大意义。
小狐狸身为纯狐，资质远超同辈，几年时间，就将损失的百年修为补充回来，而且更进一步，已经长出第三根尾巴。
有时候，她深夜对着月色，总会忍不住想起方斗。
“小和尚，你给我等着，本姑娘饶不了你！”
她正遐想着，下次遇到方斗，轻松将其击倒，然后百般折磨，见到方斗丑态百出的求饶场面，嘴角不禁露出微笑。
“孩子，最近你不要离开极乐城，青丘楼也不要出去！”
小狐狸被惊醒，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狐族老祖含笑点头，“咱们那位太守女婿，最近有些不安分呐！”
“招贤令的事情，三姐不是问清楚了，太守借此骗人过来，为咱们修行补充血食来着！”
若是让众多民间术士听到，简直要炸开锅！
原来这次招贤令，根本就是一场骗局。
狐族老祖笑着摇头，“没那么简单，太守明面上以招贤令掩盖，实则已经召集丹阳郡名教子弟，将桑村学派尽数带来。”
“他们想干什么？”小狐狸下意识问道。
“太守女婿解释了，他思念恩师同窗，特地请来聚会。”
狐族老祖轻笑出声，显然不信这个解释。
“孩子，你须记住，这世上，最千变万化、捉摸不定的，就是人心！”
“花无百日好，再美好的爱情，终有凋零的时刻！”
“即便太守和三姐当初感情再好，也别忘了，咱们是妖，他是人！”
“他如今已不是当年的穷书生，而是一郡太守，将来还要入朝为官，位极人臣！”
“与狐妖联姻，无疑是污点，既然有污点，怎能不擦去？”
第三百四十四章 桑村学派
井口所在的城池，此刻死寂一片。
街道上、门窗上，到处都是妖怪的尸身。
至于凡人的踪迹，却是消失无踪。
“呱呱呱！”
一只乌鸦在空中盘旋，似乎也被冲天血气惊动，不敢在此逗留。
嗖一声，利箭贯出长虹，将乌鸦射个对穿。
乌鸦尸身落地，落在一行人面前。
“小师弟好射艺，不愧是恩师近年得意的弟子！”
开口之人三旬有余，面如冠玉、美髯长须，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士大夫。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丹阳郡太守，颜无双！
在他身边，老老少少一大群，都是戴着头巾读书人。
刚才出手的少年，身穿短衫，手持桑木弓，眉目间带着英气。
听得颜太守夸赞，少年不好意思道，“师兄过奖，恩师曾说过，他门下弟子，以师兄的学问最为扎实！”
“你们不必互夸了！”
人群中的老者开口，众人顿时不说话，静听他的吩咐。
颜太守出身桑村学派，乃是丹阳郡名教中最大的学派，开创者桑夫子，可谓桃李满天下。
老者，就是桑村学派的开创者，桑夫子，也是颜太守授业恩师。
“颜无双，你娶妖为妻，多少年养气修身的功底毁于一旦，纵然官位做得再高，也是舍本逐末！”
“索性你能幡然悔悟，向为师求助，总算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桑夫子淡淡望着颜太守，“我问你，家中妖妻该如何？”
其他师兄弟的目光，都聚集在颜太守身上，等待他回答。
颜无双咬咬牙，从身后取出滴血的布袋，倒出一枚美人首级，兀自双目瞪圆，充满怨念。
“我以手起刀落，斩杀这妖孽，正要向恩师、各位师兄弟表明心迹！”
“我颜无双，发誓和妖族势不两立！”
青丘楼中上演的人妖相恋，此刻变得冰凉无比，地上的首级，正是故事中报恩的狐妖。
桑夫子见了，满意点头，“大是大非，绝不能含糊，你做得很好！”
他转向其他弟子，“都见到了，我桑夫子的弟子，可以犯错，但知错能改，还是我名教子弟。”
“今日，我桑村学派受邀而来，就是要灭极乐城狐妖一族，还丹阳郡明朗风气！”
颜无双拱手行礼，“恩师明鉴，弟子忍辱负重，已然探知狐妖底细！”
“极乐城就在地下，极乐城中，狐妖老祖应当是七尾的修为，剩下的都不成气候，不是三尾就是四尾。”
“至于其他妖类，都是狐族附庸，也没几个成气候的！”
狐族以尾数论境界，一到三尾类似于术士，四到六尾是法师境界，七尾已经真人了！
桑夫子隐居桑村，收徒三十载，距离大儒境界，终究差了一丝。
一众桑村学派的弟子们，目光中不无担忧，看着恩师。
“呵呵，颜无双，你久不读书，也沾染上释、道二家的习气！”
“我名教一声正气，妖邪辟易，管它是七尾还是八尾，照样斩杀了！”
桑夫子年约七旬，但年色红润，身材高大，声音轰响，简直是个壮老头。
他虽然年迈，但每日三餐，一餐食米三升，双臂能开百斤战弓，比武将都不逊色。
颜太守心喜，他这次有备而来，先是发动郡兵围住此城，趁着众多妖怪不备，大军杀入。
当地百姓早已陆续迁走，剩下的都是化形妖怪，猝不及防之下，被屠杀一空。
郡兵中，有兵家率领，再加上桑村学派的名教弟子加入，瞬间扫荡所有妖怪。
桑夫子更是笃定，能对付狐族老祖，看来此战必胜无疑。
“恩师，这是我打探的极乐城入口，请……”
桑夫子抬手，“老夫眼睛还没瞎，看得见！”
他一指不远处的井口，“那里就是一处入口！”
颜无双佩服不已，此处正是极乐城入口之一，“恩师慧眼如炬，弟子佩服！”
众人正要举步，其中一位弟子掏出龟甲和铜钱，“恩师且慢，临行前，让我占卜一卦，看看吉凶！”
桑夫子摇摇头，“却是不必，此去斩除妖邪，凭的是胸口一股浩然正气。”
“瞻前顾后，没来的弱了这口气，将物事收起来！”
占卜之事就此作罢！
一行人沿着井口下去，顺着地道，来到极乐城所在的地下平原。
“妖气冲天！”
桑夫子眯眼望去，见到极乐城上空，血色乌云翻滚，隐隐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其他弟子境界低微，看不出什么。
颜无双走到恩师身旁，躬身请示道，“恩师，可要弟子调兵下来，动用战阵军器屠灭妖族？”
“晚了！”
桑夫子悠然开口，“狡兔尚且三窟，更何况狡诈百倍的妖狐！”
背后突然想起轰隆隆的声响，有人回头望去，见到来时的地道，像是猛兽的大口闭合。
几个弟子快步上前，张手企图掰开地道，但见到土层闭合，哪还有半条缝隙？
“夫子，这……”
桑夫子乐呵呵，不以为意，“颜无双，你想和那些千年万年的老狐狸斗法，还是太嫩了！”
“你这点小心思，早被人家看透了！”
颜无双想到什么，汗水淋漓，“那……”
“你是说杀妻明志的事情，嘿嘿……”
桑夫子淡然笑着，当时他没有点破，那个人头被施加幻术，并非狐妖本尊。
颜无双这是被骗了，那帮狐妖野心甚大，反而想趁此机会，将桑村学派覆灭在此。
丹阳郡中，释门、道家和名教三家，释门式微，只有九华寺勉强支撑，道家正宗黄山道脉早已封山百余年，支撑下桑村学派独擎大旗。
这些年，若非忌惮桑村学派，狐妖一族率领群妖，肆虐之地，又何止一处极乐城？
现如今，狐妖察觉颜无双这颗棋子不受控制，竟是顺水推舟，想要借他的手，将桑村学派一网打尽。
此刻，桑夫子带着精英弟子倾巢而出，都被困在地下平原。
……
青丘楼中，最高的顶楼上，狐族老祖身旁，站着数名千娇百媚的美人。
其中一人，俨然是颜无双献出人头的主人，三姐。
“老祖，那臭男人，果然心狠，杀了我的替身，从桑村学派请来救兵！”
狐族老祖睁开双目，露出精光，“已入彀中，该动手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大闹
青丘楼内，方斗抽身就要离去。
极乐城的水，可比想象中更深，这群狐妖所图不小啊！
它们将人类和妖族收拢一城，看似和平共居，实则是以欲望为诱饵，让二者甘为奴隶。
眼前青丘楼中衣香鬓影、彩带飘飘，看似花天酒地的销魂之地，实则是豢养牲畜的圈栏。
无论人还是妖，只要踏入青丘楼，心志遭受污染，精神逐渐堕落，最后沦为享乐的奴隶。
九华寺主持，方斗先前见过，虽然修为地位，也还是一流术士境界，此刻已完全堕落。
他为了享乐，已经将心脏换为石块，还在和狐妖美人寻欢作乐。
方斗摇了摇头，这帮人已经救不了，必须将极乐城连根拔起。
奈何举目四望，没有一个助力。
方斗心想，青丘楼背后的狐妖深不可测，若是初等法师才能应付，若是法师巅峰，就远非自己能敌。
为今之计，只有瞧瞧离开，回黄山请救兵。
只需请来三五个金豆兵，扫荡青丘楼和极乐城，就有把握多了。
方斗如此想着，便要悄然离开，没想到他刚起身，就引起注意。
“客官哪里去，可是我们招待不周！”
几个貌美多情的狐妖美人，穿着几近透明的纱衣，往方斗身上纠缠过来。
方斗微微皱眉，抬手轻拍，几个狐妖倒退几步，近不得身。
“抱歉，我外面还有事情！”
狐妖仍不死心，“有事情，可以交给门外的猪、熊二妖去办，客官只需尽情享乐！”
一左一右，两个狐妖美人，绵软身子贴着方斗胳膊，“留下吧！”
方斗深吸口气，“请放手！”
“不放又如何？”
“你若有胆，不妨挥拳来打我！”
狐妖美人嬉嬉笑笑，一如平常和恩客打情骂俏。
下一刻，她脑袋爆开，无头尸首倒落在地，露出只有一根尾巴的原形。
方斗缓缓收拳，“如你所愿！”
“杀人了！”
剩下几个狐妖，变得龇牙咧嘴，满脸都是狰狞，朝方斗举起双爪。
“好大胆子，敢在青丘楼闹事！”
方斗早被纠缠得不耐烦，心想混出去不太可能，唯有杀出一条血路。
从他掌心，冒出一团墨色线条，在空中交织成鸟篆云符。
鸟雀扑打翅膀的声音响起，一团虚无缥缈的云雾，眨眼间罩在几头狐妖身上。
扑通扑通，残缺不全尸体落地。
转轮诀之下，这些狐妖还没来及暴起，被云雾罩住的身躯不翼而飞，瞬间丢了性命。
“有人闹事！”
这里动静闹大了，青丘楼中的小厮妓女，都是狐妖一族出身，见状奔走相告，拦住方斗去路。
方斗嘿嘿笑着，张口吐出‘叱咤一炁’，滚滚气流喷出。
刹那间，青丘楼大堂，掀起一阵狂风，酒桌掀翻，众多美人恩客神色大变，狼狈不堪！
“这还得了，还叫猪妖、熊妖来！”
话音刚落，两个小山般黑影闯进来，正是守门的猪妖、熊妖。
这两头妖怪本体就庞大，更兼气血旺盛，成妖之后，也是实力凶悍之辈，堪比一流术士。
“客官你敢闹事，还杀了楼中的姑娘，这可不得了。”
“请乖乖束手就擒，让老祖发落！”
猪妖手掌急速抓来，伴随两根森白的尖刺，竟是要刺穿方斗双掌，让他无从逃脱。
方斗照旧开口，‘叱咤一炁’。
“嗷呜！”
熊妖一声咆哮，如同炮弹飞出，炸得白色气浪摇摆不定，威力折损大半，落到猪妖身上，被他皮糙肉厚挡住。
“老熊，有你的！”
熊妖听了憨厚笑着，突然想起什么，催促道，“还不快拿下他！”
“好！”
猪妖胳膊用力，速度更快几分，堪比闪电，他这只巨大手掌，足以将方斗大半身子攥入掌心。
方斗叹了口气，抬起手掌，浮现金灿灿色彩。
“小子找死么？”
猪妖本身就皮糙肉厚，刀剑难伤，尤其是修炼成妖后，更是练就一副铜皮铁骨，再加上将两根獠牙，练成洞穿厉害的法宝。
对方用一双肉掌抵挡，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方斗双手裹着金光，捏住猪妖两只獠牙，微微用力，竟不能折断，颇有些吃惊，索性将其弹飞。
嗖嗖，两根獠牙被甩开，猪妖微微吃惊，手掌捏成拳头，要将方斗砸得血肉模糊。
方斗手掌切换成爪子，对着猪妖拳头一拧。
噼里啪啦，骨头脆响，猪妖那只脸盆大的拳头，竟被硬生生拧断了，断口处血如泉涌。
“啊啊啊！”
猪妖痛不欲生，口中发出的惨痛哀嚎，越听越像是杀猪般的惨叫。
“我要杀了你！”
猪妖心念一动，炼成法宝的一双獠牙飞起，朝方斗双眼扎去。
方斗一振道袍，飞起衣角，将獠牙打落在地。
这时候，熊妖也反应过来，张口发出咆哮弹丸。
方斗笑了笑，张口又是‘叱咤一炁’。
熊妖见了冷笑，和我比吼声，你输定了。
他胸膛鼓足几分，口中咆哮弹丸暴增三寸，足以将一座假山炸得粉碎。
方斗吐出的白色气浪后发先至，没等咆哮弹丸飞出几寸，就刺入其中。
下一刻，熊妖以为自己看错了。
咆哮弹丸，当场被洞穿。
众目睽睽之下，熊妖脑袋当场炸开，无头尸首倒在地上。
不止是‘叱咤一炁’，还有暗藏的飞剑，将这头熊妖斩杀。
猪妖惨叫着，回身往顶楼大叫，“老祖宗救命！”
方斗追上他，一拳打碎猪妖心脏，将其踩在脚下，“晚了！”
接连杀了几头妖怪，方斗杀心旺盛，他倒要看看，那狐族老祖是什么成色。
毕竟，一个照面都不打，就灰溜溜逃走，也太丢面子啦！
“狐仙来了，狐仙来了！”
从头顶上空，缓缓飘落两个狐族美人，在她们的裙裾下，分别飘扬着四根尾巴。
四尾妖狐，相当于初入法师的级别。
“就派你们两个？”
方斗疑惑皱眉，看来自己还是被看轻了！
顶楼之上，狐族老祖带着其他狐妖，瞥了一眼下方。
“区区一个闹事的道士，法师境界还没到，就让十七姐、十八姐对付他！”
“至于你们，跟我一同过去，品尝桑村学子的心肝！”
一群狐妖们，虽然还是美人的模样，但双眼竖瞳幽幽，露出尖齿尖爪，仅有三分像人，倒有七分像野兽。
第三百四十六章 双方对峙
极乐城外，桑夫子朝一众弟子下令，
“到地方了，还不快动手！”
众多桑村学子们，纷纷取下腰间的革囊，全都鼓囊囊，装满不知名液体。
颜无双先前，见一众师兄弟们，腰间都带了硕大革囊，以为是装饮水所用。
但现在看来，竟是桑夫子早已吩咐好。
“恩师，这是什么？”
桑夫子摇头，不满道，“颜无双，你官老爷当久了，难道忘了我桑村学派的传统了！”
桑夫子名下有百亩桑田，不用一个佃户，都是自己带着弟子忙碌，养活整个桑村学派。
颜无双当时在桑村求学，除了日常功课外，更要践行农桑、耕读并行。
别的不说，桑村学子学射礼所用的弓箭，就是自己种植桑树，以此为材料制作弓箭。
一旁的某个学子解释道，“恩师帮助当地村民打水井，从地底涌现黑泉。”
“这些黑水遇火即焚，极为凶猛，一旦燃烧，永无休止！”
颜无双看向桑夫子，“恩师，难道你要……”
“不错，老夫要火烧这座妖城！”
老夫子一声令下，众多桑村学子，举着革囊散步到极乐城四周，往墙角倾倒黑水。
黑水粘稠，顷刻间将极乐城四周附着粘遍，如同刷上层黑漆。
这时候，只需一点火头，就能引燃这片黑水。
极乐城上，突然响起狐族老祖的声音。
“桑老儿，你不在桑村植桑养蚕、教授弟子，来我极乐城做什么？”
“当然是来诛灭你这窝骚狐狸！”
狐族老祖笑道，“你的弟子颜太守，是我家三姐的夫家，咱俩论关系还是亲家，你这可就见外了！”
桑夫子举目看向四周，不动声色从身旁弟子手中，接过一副桑木弓。
桑木弓是单体弓，上弦时呈新月形状，弓身仔细打磨过，没有半点木刺，倒没有刷上清漆，也无装饰用的彩绘。
这幅弓箭，就和桑村学派风格一样，简单实用、朴实无华！
“桑老儿，此地是我主场，你若识相退去，还能为桑村学派保留些读书种子，否则……”
狐族老祖的怀中，威胁之意越发浓郁。
“否则如何……”
桑夫子反问道，手中桑木弓拉成满月，扣指蹦弦。
嗡一声，弓臂打直，带动弓弦振动声响。
“好狡猾的老头，你故意引我说话，实则是伺机出箭！”
离弦飞箭，起初毫不起眼，但飞出几丈后，瞬间洞穿狐族藏身的所在。
只见看似空无的高空，像是被打破一扇玻璃，哗啦啦幻象剥落，浮现狐族老祖率领一众狐妖精英的踪迹。
原来，这群狐妖借着幻术掩盖，早已出现在桑村众人身前八百米外。
狐妖老祖故意隐藏踪迹，企图喝退桑夫子等人，反而被对方看破踪迹，一箭破开防御。
这支箭威力无穷，破开幻象之余，更是命中首当其冲的狐族老祖。
狐族老祖眼睛都不眨，身后窜出七条黑影，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瞬间将这只桑木箭刷落。
“果然是七尾！”
桑夫子看得分明，挡掉箭枝的正是对方的尾巴，不多不少俨然是七根。
“你这贱人，竟然诈死！”
颜无双从狐妖群中，发现三姐的踪迹，对这位‘夫人’冷眼相待。
狐妖三姐，属于身材火爆的轻熟女，一颦一笑韵味十足，听得颜无双叫骂，嗔怪道，“夫君，你身为一郡太守，好歹是封疆大吏，能否有些风度？”
“我被你这妖怪蒙骗，做下许多错事，让尔等狐妖日渐做大，今日再难回头，悔之莫及！”
“哎呦呦！”
狐妖三姐目光幽怨，叹息道，“夫君，为何你们男儿犯错，都要归咎咱们妇人身上，明明是你德不配位，靠着咱们狐族的财力支撑，才能步步高升，成为丹阳太守！”
“你能力有限，导致郡内盗贼蜂起、名不聊生，却偏偏怪我们狐族惑乱。”
“想当年，你抓着奴家的双手，发誓一生一世对奴家好，当年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怎么不记得了？”
“你斩杀奴家的替身，那股子狠劲儿，让奴家想来不寒而栗！”
狐妖三姐抚摸脸蛋，叹息道，“奴家也知道，这幅脸庞纵有姿色，但这么多年来，夫君也看腻了！”
“我狐族的积累财力，只能助你推上丹阳太守的地位，若还想往上在近一层，必须有朝廷大员撑腰！”
颜无双冷汗淋漓，大叫，“住口，你这妖妇！”
“说下去！”狐族老祖冷笑。
狐妖三姐接着说道，“听闻，夫君前年入京述职，很是被祁连太师看重，对方曾戏言，若非夫君早有婚配，当以小女许之！”
说到这里，这位狐妖美人叹息，“只怕从那日起，夫君就起了休妻再娶的心思，只是顾忌我狐族势大，才迟迟不能动手！”
“今日，已然是夫君筹谋已久的发难！”
“哎，我身为女人，又是妖物，遇人不淑，这也是没法子！”
“夫君何其忍心，杀我一人也就罢了，还要牵连奴家母族，更是巧言令色，将师门牵连至此？”
“这是何其冷酷的心肠？寒冰铁石，不过如此！”
狐妖老祖得意望着桑夫子，“桑老儿，你现在知道，自己教出了一个何其人面兽心、忘恩负义的畜生了？”
“颜无双资质平庸，这辈子做到县令也就到头，若非由我狐族出钱出力，怎能做到丹阳太守？”
“他不思回报，反而为了荣华，抛弃发妻，更是为求灭口，蛊惑你们来灭我狐族，如此丧心病狂的小人，简直与禽兽无异！”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狐族众妖均面带愤慨，指着颜太守叫骂。
桑夫子身后的学子们，神情也有些动摇，若颜太守真如狐妖所说，此战就成了不义之战。
颜太守满头大汗，嘴唇微微颤抖。
桑夫子神情凝重，过了片刻，轻笑出声，问道，“颜无双，这帮妖孽所说，是真是假？”
“恩师，你听我解释！”
“那就是确有其事喽？”
颜太守见事已至此，咬牙点头，“恩师，弟子错了。”
“错在何处？”
“错在不该一时贪恋，走了弯路。”
“哦！”
“若不是弟子利欲熏心，娶妖为妻，贪恋美色和狐族财力，此刻纵然是清贫书客，也能问心无愧。”
第三百四十七章 火烧极乐城
颜太守自己承认，其他学子们看向他，眼神中带着鄙夷。
他们在桑夫子座下读书，一向崇拜这位师兄，金榜高中、外放为官，一步步做到丹阳太守之位，可谓传奇人物。
但是，今日得见真相，这位师兄为求名利，娶狐妖为妻，这也就罢了。
狐妖为祸，残害当地百姓，但对颜太守本人，却是倾尽财力扶持。
但，颜太守得到祁连太师青睐，为求高升，竟然想害死发妻，若非对方是狐妖，恐怕早已遭了毒手。
为了一己私欲，更是蒙骗恩师，将整个桑村学派牵扯进来。
如此行径，简直就是令人不齿的小人！
颜太守跪在地上，“恩师，弟子错了，一步错便再难回头！”
“恩师明鉴，弟子今日来除妖，不是为了官位高升，而是要将自己犯下的过错，一桩桩弥补过来！”
“这些年来，狐妖挟恩图报，让我这丹阳太守大开方便之门，所以才在郡中招摇过市，日益壮大！”
“弟子今日请恩师和师兄弟过来，就是要摧毁这极乐城，将狐妖斩尽杀绝，还百姓一片太平！”
对面狐族老祖嗤笑出声，“巧言令色，桑老儿，这话你信吗？”
“信！”
桑夫子正色说道，“为什么不信？”
他指向颜太守，“颜无双，在我座下读书十年，他的品性如何，我比你更清楚！”
“苦出身的孩子，以为捷径最快，不免走了弯路，但只要他及时纠正，还不算晚！”
颜太守抬头，眼泪婆娑，“恩师……”
桑夫子看向身后众弟子，“桑村学子听令。”
“弟子在！”
“今日此来除妖，不是为了丹阳太守，而是为了迷途知返的桑村学子，颜无双！”
学子们面面相觑，然后笑了，或温和、或友善。
“听我号令，火烧极乐城！”
桑夫子一声令下，学子们点燃火头，朝极乐城墙角的黑水扔去。
狐族老祖脸色大变，“不好，这帮人好毒的心肠！”
她裙下伸出七条尾巴，当空拉长交织，化作遮天般的幕布。
众多投掷的火头，纷纷被弹回，无法点燃黑水。
桑夫子再度举起桑木弓，满月开弓，一箭射出。
“不好！”
狐族老祖的七条尾巴，组成的巨大屏障，当场被射穿。
木箭命中墙角，蹦起火花，顷刻间点燃黑水。
壮观一幕出现了，火焰就像埋在土下，猛然被人牵着一角，瞬间拉到半空，裹着极乐城四周，开始燃烧起来。
黑水中点燃的火焰，霸道无比，纵然沾上土石，也在不断燃烧。
砂砾土石，开始如奶油般融化，变成五彩斑斓的透明液体，开始缓缓流淌低落。
整座城池都在融化，甚至还有身上着火的妖怪，现出原形狂奔，一头撞在融化的城墙，烫得全身焦黑。
“好，桑老儿，你此举，和咱们立下不共戴天的仇恨！”
“今日，桑村学派的来人，一个也不要走了！”
“老祖必有厚报，要让你桑村生灵，一鸡一犬都留不得！”
狐族老祖见状，知道极乐城救不了，这是倾注狐族心血所在，数十年之功毁于一旦。
桑夫子捏紧拳头，“狐妖饶舌，还不快来领死！”
……
青丘楼中，战况越发激烈。
方斗面对两尊法师境界的狐妖，感觉压力大增。
两个四尾妖狐，不仅战斗力惊人，更是配合娴熟，分别从左右交替攻击，时而进退配合，时而共进共推。
方斗纵然有水火道袍护体，还是被对方锐利的爪子，在身上掏了好几下，虽然没有受伤，但还是隐隐作痛。
“十七姐，这小道士的道袍，竟是件难得宝贝！”
“可不是，我的利爪足以撕烂铜人，却被他的道袍防住！”
“此宝甚好，正该献给老祖！”
突然间，下方喧闹声，变得响亮十倍，惊恐尖叫声更显慌乱。
出事了！
人群中，响起惊恐的尖叫声，“着火了！”
“哪里着火了？”
“不是楼里，是城内，整个极乐城都着火了！”
方斗抿了抿嘴，觉得有些干燥，周围气温比起刚才，堪称炎热。
落在地上的花瓣，原本是青丘楼装饰之用，如今看来，从边缘开始脱水卷曲，大片大片萎缩焦黑。
十七、十八两个狐妖小娘，对视两眼，知道大事不好。
猛然间，响起狐族老祖的声音。
“杀了敌人，速速出城汇合！”
“是老祖！”
两位狐妖小娘，目光落在方斗身上，“受死！”
这时候，楼下的妖怪人类，无论妓女恩客，都拼命往外逃窜，眼见四周浓烟滚滚，不少房屋开始燃烧起来。
接二连三的火头，在城中窜起，四面八方都是浓烟烈焰，再不出逃就完了。
青丘楼内，雕梁画栋的漆层开始剥落，缸中的酒水开始升温冒泡，不少轻纱无风自燃，也有火光出现。
方斗深吸口气，张口吐出‘叱咤一炁’。
右首的十八姐，嗤笑道，“又来这一招，有用吗？”
方斗神秘笑道，“这次加料了，包你满意！”
话音刚落，白色气浪狂涌而出，朝十八姐面门扑去。
两个狐妖配合带着默契，同时伸出各自的四尾，交织成厚重的屏障，先前好几次，就此挡住叱咤一炁的攻击。
狐妖的尾巴，既能化作洞穿心口的利剑，又能变成固若金汤的防御，堪称厉害无比
但这次不同了。
白色气浪掩盖下，当着无坚不摧的青铜飞剑。
气浪当场撞得粉碎，但青铜飞剑却趁其不备，洞穿两头狐妖的防御，逼近二人面前。
“不好！”
十七姐踉跄后退，猛地醒悟，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她，而是身旁的十八姐。
“糟糕！”
十七姐的尾巴蠕动几下，绒毛交织，当场将刺出的伤口愈合，竟是不去理会青铜飞剑，直接攻击方斗本体。
这招攻其必救，若是遇到其他剑修，到也能奏效。
可惜，她的敌人，叫方斗。
方斗嘿嘿笑着，弹出一颗豆子，当空化作一尊狰狞的豆兵。
眉心镶嵌一颗舍利，四臂六目，神情不怒自威，身上散发的气质，俨然是法师境界。
异化豆兵，朝十七姐攻去，仅凭肉身撕裂空气。
这时候，飞剑已经杀到十八姐面门。
第三百四十八章 战尤酣
十八姐是狐妖，天生灵觉远超常人，纵然飞剑凝成一线，但危及生命的森寒，仍是被她感应到。
“不！”
这头狐妖的面孔，因惊恐而扭曲，她真能确定，若是被这条白线命中，必死无疑。
于是，十八姐临死关头，使劲全身解数自救。
它周身毛发竖起，根根似钢针，刷刷，整张狐皮蜕下来，化作第二个‘十八姐’。
此举，颇为类似金蝉脱壳，要代为承受飞剑攻击。
‘刷’，飞剑闪过，这幅替身像是戳破的气球，迅速漏气萎缩。
白线速度不减，仍旧朝十八姐眉心刺来。
“飞剑，竟然是飞剑！”
狐妖一族中，也流传人间剑仙的传说，遇到这些凶神恶煞，即便是狐族老祖也要谨慎三分。
十八姐心头绝望，咬咬牙，身后尾巴竖起。
两根尾巴自动断开，落地化为两个化身，和先前‘金蝉脱壳’不同，这可是狐妖保命的招数。
上次方斗追杀小狐狸，就是被其断尾自救，硬生生挨了一记飞剑逃走。
十八姐这次，可算是下血本了，她仅有四尾修为，一下子断送过半，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
“杀！”
两个狐尾化作的‘十八姐’，面带煞气，一左一右朝方斗杀来。
方斗双手握紧，手腕艰难扭动，飞剑受到感应，刷刷左右两下，将两个‘十八姐’刺爆。
今时不同往日，方斗非往昔可比，眼前的十八姐，也不是小狐狸那般的纯狐。
“小十八，我来救你！”
十七姐面带狠意，咬牙往前猛冲，但她后背大块皮肉不翼而飞，露出森白的脊椎和肋骨。
异种道兵面无表情，双手分别抓着桃木剑、鹤首钢杖，在她身后追杀。
不愧是妖类，生命力如此旺盛！
“聒噪！”
方斗吐出两道白光，落在十七姐身前炸开，雷霆翻滚，化作一道冲天屏障，将对方拦住。
飞剑继续朝十八姐刺去，看似平常，实则无坚不摧。
“我命休矣！”
十八姐大口呼吸，身后再度掉下一根尾巴，这次没有变作化身，而是如同标枪投出。
这根尾巴，灌注十八姐大半妖力，短短瞬间，便提升到堪比法宝的层次。
起码这头狐妖认为，这招的威力，纵然比不上飞剑，却也相差不远了。
方斗嘴角含笑，“来得好快！”
话音刚落，他身上道袍浮现青光，尖锐如枪的狐尾，瞬间刺在水火道袍表面。
“磨灭之！”
方斗缓缓开口，从道袍表面，浮现光纹，交织成复杂的图案，缓缓转动，开始消磨狐尾冲刺的力道。
“去！”
青铜飞剑，并未受到影响，往前刺入十八姐头颅。
十八姐双目瞪圆，到底身亡。
“小十八！”
十七姐痛呼不已，双目通红，本以为对付一流术士，她们两姐妹手到擒来，但此刻却率先折损同伴。
“臭道士，我要杀了你！”
话音刚落，头顶一根燃烧的横木落下，正中十七姐头顶。
这头狐妖不闪不避，硬生生用头骨，将横木撞断成两截，火焰撩过她身上的绒毛，竟是无法点燃。
“你放心，我会留你活着，从手指和脚趾，一点点细嚼慢咽，将你彻底吞入腹中！”
十七姐身后四根尾巴，如同水中海草，竖在空中摇摆，像极了妖艳的舞姿。
狐妖每一根尾巴，都是一门保命的神通。
她见识到方斗的飞剑之术，此刻抱定拼命的决心，要一口气放出三根尾巴。
刷，异种豆兵飞扑过来，挡在方斗面前。
“又是你！”
异种豆兵堪比法师境界，虽然变化略有不及，但悍不畏死的本能，却又弥补了技巧不足。
刚才正是异种豆兵，缠住十七姐，令其无暇抽身救援，才让方斗腾出手来，从容杀了十八姐。
否则，这两头狐妖都是法师境界，哪是方斗随便能诛杀的？
狐妖四根尾巴高高翘起，陡然拧成前所未有粗壮的一根，朝方斗头顶天灵刺落。
她心想，你身上有法宝道袍法身，头顶总没有吧？
我这下刺你头顶，非得把你脑浆打出来不可！
“国！”
方斗张口一声怒吼，周身气血翻腾，久违的感觉来了，双手高举，化作利爪抱拢。
狐尾落下时，方斗双爪合抱之，僵持起来。
与此同时，方斗周身金光，流水般往上涌，包裹方斗双爪，对抗狐尾上越发浓厚的煞气。
“嗖！”
异种豆兵掷出桃木剑，正中狐妖后心。
十七姐故意转身，用脊椎和肋骨，卡住飞来的桃木剑。
这根桃木剑，还是方斗意外得来，材质才二十年，在桃山压根不入流，再加上内部仅仅一道除妖咒。
对付些不成气候的妖怪还想，但落到十七姐身上，如同隔靴搔痒。
异种豆兵快步上前，高举鹤首钢杖，对着十七姐头颅砸落。
美人头颅，瞬间如西瓜爆开，钢杖毫无阻碍，破入其中。
下一刻，原本爆开的头颅，显出原形，竟是一根狐尾幻化，趁机将鹤首钢杖层层包裹缠绕。
异种豆兵脱手后退，高举四根手臂，六目同时睁开，仰天无声怒吼，身上腾起透明色火焰。
“呜！”
它举步撞出一团风，竟是不管不顾，飞扑在十七姐身上。
这头狐妖身躯迸发巨力，将异种豆兵的双臂震得节节粉碎，连同大半身躯都开始粉碎崩断。
但是，无色透明的火焰，通过身体接触，过度到狐妖身上。
“啊，这是？”
狐妖哀嚎怒吼，她身上的皮毛，经受妖力洗练，等闲火焰不能点燃，可是这团火焰落在身上，灼痛感竟是瞬间穿透皮肉，深入骨骼内脏。
与此同时，异种豆兵拼死一击，自身也被狐妖挤压得粉碎，倒地后化作一道光消失。
方斗这是从容上前，望着烈焰焚烧的狐妖，没想到异种豆兵进步不小，如今没有重阳大阵，也能放出无色透明的火焰。
“臭道士，杀了我！”
此火厉害，令十七姐如同在地狱挣扎，竟向仇人求助。
方斗点了点头，张口一吐，将十七姐头颅射爆。
这头狐妖死后，火焰仍在继续燃烧，将尸体烧成灰烬，
“好可怕！”
方斗对此火的恐怖，有了更加深入的体会，今后使用时小心，绝不能沾染半分。
第三百四十九章 斗歌
方斗这边交战剧烈，城外的大战，更是如火如荼。
狐族老祖率领一众狐妖，和颜无双请来的桑村学派对峙。
言语交锋，均不能撼动对方。
狐族最擅巧舌如簧、颠倒是非，但遇到了名教子弟，辩才高明，双方言辞交锋，半天不分胜负。
于是，桑夫子下令放火，将极乐城化作火海。
桑村学子带来的黑水，乃是传说中黄泉的变种之一。
传说中，阴司冥府，有黄泉环绕，生人游魂，一旦接触，当场就会烟消云散。
黄泉乃是传说之物，又能化作溺水、黑水，出现在阳世人间。
这团黑水，一旦燃烧，除非生灵死绝，将永不停止。
狐族老祖见火焰升起时，就知道没救了，专心率领狐妖们，要将颜太守、桑夫子一行人灭杀干净。
桑村学子们，取出桑木弓、宝剑、木杆长枪等武器。
桑木弓，是君子六艺之一，射艺所用，先前桑夫子几箭下来，已经初见威力。
宝剑，则是君子之器，名教弟子最爱佩戴联系。
至于桑木大枪，也是特地为了除妖而来。
五木之精，桑柳榆桃槐，其中桑木也能驱鬼除妖。
桑村学子有备而来，携带桑木制作的武器，就是要灭绝狐妖一族。
但是，狐族当中，有老祖这头七尾妖狐，相当初入真人层次。
桑村学派这边，修为最高的桑夫子，虽然是饱读儒生，却距离当世大儒还是差了一丝。
如此对比之下，颜太守这边处于劣势。
但是，双方交手，情况竟是僵持起来。
桑村学子们，或用桑木弓箭远射，或以宝剑、木枪进攻，开始和众多狐妖死斗起来。
狐妖虽然妖术千变万化，漫天都是摇曳的狐尾，但对面的名教弟子，胸口一股浩然正气，诸般变化均告失效。
于是，只能用最原始的利爪、牙齿，连带着最厉害的尾巴，撕咬攻击这些桑村学子。
“负心人，我三姐来会会你！”
狐妖三姐，身后五根尾巴摇晃着，找到颜太守。
颜太守冷笑道，“先前你逃得快，这次本官绝不会失手了！”
他掀开腰间布袋，取出一枚官印，对着狐妖三姐晃动。
这头狐妖觉得满眼金光刺眼，身边响起接二连三的惨叫声，都是同伴遭受了波及。
“你竟动用官印中的王道气运？”
“如今朝廷失德，你这般做，透支丹阳郡的气运，难道就不怕民不聊生吗？”
颜太守冷酷笑着，也不回答。
狐妖三姐恍然大悟，“你本是铁石心肠之心，怎会估计这些？
“纵然是你的恩师、同窗，如今也沦为你算计的棋子！”
“颜无双，你好狠的心！”
颜太守突然开口了，“那一年，祁连太师对我说，若非我早有婚配，必将爱女下嫁。”
“你绝不会知道，当时我想的是什么！”
狐妖三姐冷笑，“无非是利欲熏心，盘算着如何弄死我，好迎娶祁连太师的小女儿，和皇帝老儿成为连襟！”
“不！”
颜太守摇头道，“我当时想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若当你那没遇到你，我就没有污点，可以光明磊落，成就自己的事业！”
“贱妇，是你勾引我，坏我大好前程！”
“颜无双此生最大的污点，就是你，还有这些狐妖。”
“今日，我要彻底将你们抹去！”
狐妖三姐被官印金光所迫，一双美目眼眶裂开，留下两行血泪。
“颜无双，枉你长了一副人皮，怎么就生了副禽兽的心肝！”
“若无我狐族倾尽财力，为你在官场搭桥铺路，你现在还是个不得志的小官儿；若无我施展法术，为你除掉政敌、拉拢同僚，你怎能这么快做到丹阳太守？”
“你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我三姐当年瞎眼了，才看上你这畜生！”
颜太守神情冷漠，“别把话说的这么漂亮，你我之间从无真情，只是相互利用而已！”
“是啊，只是利用而已！”
狐妖三姐的嘴唇，红的像是鲜血涂抹，她伸出丁香软舌，舔舐嘴角，“先前日夜同床，奴家曾想过，夫君的心肝，到底是什么滋味？”
“如今，总算能得偿所愿！”
下一刻，这头五尾妖狐发出一声咆哮，尖利得足以刺破耳膜。
颜太守首当其冲，脑袋晃动几下，稳住身形。
但周围功力较弱的桑村学子，一个不注意，竟被狐妖反扑，当场被杀了两个，更有三四人受伤。
“唱采桑民歌！”
桑夫子一声令下，幸存的学子们纷纷开口。
“春蚕生三月、桑枝正吐绿！”
“朝起采桑去、暮归好喂蚕！”
……
起初一名声音雄厚的弟子开口，其他弟子接连应和，声音中饱含热情，像是回到桑村春日，结伴而行，穿梭在桑林间。
名教六艺之，乐！
歌声化作滚滚洪流，开始涤荡四周，削弱狐妖一族的气势。
原本气势正盛的狐族老祖，突然脸色一变，往后退了几步。
对面的桑夫子，下巴胡须微微颤动，嘴唇微微张合，竟也在哼唱民歌，身上气势越发旺盛。
名教弟子，以歌声聚众一心，农桑之事，自古起来，就是人道大事，关系到吃饭穿衣。
如此之下，竟压过狐妖的风头。
狐族老祖突然笑了，“偏你们有歌，咱们狐族便没有？”
“三姐，还记得青丘谣吗？”
狐妖三面带血痕，款款上前，张口轻声唱道。
“青丘有狐，九尾庞庞！”
又一个狐妖接着唱道，“茹毛饮血，其声昂昂！”
“逐月濯泉，山风为裳！”
“髑髅戴之，目见不殇！”
一个个声音汇聚起来，越唱越是高亢。
最终，汇聚成最后八个字。
“纵死首丘，生我何妨？”
“纵死首丘，生我何妨？”
这首狐族歌谣中，充满对祖地的回忆，在山间逍遥，与日月为伴的自由自在，到了最后八个字，更是表明心志。
如此古老悲壮的歌谣，表明这群青丘狐，也有自己的文化记忆，并非什么粗鲁的野兽。
双方的歌声，斗得旗鼓相当，这边你高一头，那边我便压过一头。
这时候，颜太守举着官印，悄然走到旁边，朝狐族老祖投掷扔出。
第三百五十章 逃出城外
桑村学子和狐妖一族斗歌，气势相持，正处于比拼内力的关键时刻。
颜太守却悄然潜入，珍贵无比的官印当做石头，朝狐族老祖当头砸落。
“老祖，小心！”
狐妖三姐突然见到，惊恐大叫起来。
“三姐，切莫分心！”
狐族老祖沉声开口，抬起一直手掌，眨眼间撑破人皮，化作小山般庞大的利爪，长满茂盛的绒毛，迎风招展。
利爪一把攥住官印，将其裹得严严实实。
“大胆，区区妖物，竟敢夺取官印？”
颜无双撕开便服，原来他此来，竟是身穿全套官服官帽。
几个呼吸，颜太守穿着正式官服，指着狐族老祖喝骂。
“大胆妖孽，还不快伏诛！”
狐族老祖一声痛呼，巨大的利爪腾起白雾，官印猛然跳到半空，燃烧金色火焰。
再看她的利爪，已然被烧得皮肉酥烂、骨头都焦黑了。
狐妖一族，肉身强大，到了七尾境界，已经能以血肉之躯，硬扛法宝的攻击。
但是，一郡太守的官印，何其重大，蕴含的人道气运，几乎将这只爪子废掉。
“恩师，快……”
生死对峙关头，狐妖老祖少了一根爪子，高手过招，对实力削弱太大了。
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必须立刻抓住。
桑夫子叹了口气，“颜无双，你欠丹阳父老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官印中人道气运，乃是镇压一郡之用，如今被颜太守私自调用，若不能及时归还，将来丹阳郡必将生灵涂炭。
“罢了，我桑村学派，就以阖派性命，填这个缺口！”
这位老人高声开口，“桑村学子听令。”
“恩师，弟子在！”
“今日有死无生，一只妖狐也不能放过了！”
桑村学子们，高唱着采桑民歌，张开桑木弓，挥动宝剑、木枪。
如此同时，狐妖一族，口中唱着青丘谣，和对方厮杀起来。
战况越发惨烈了。
狐族老祖七尾横空，不时往下扎落，却被桑夫子一箭接一箭逼退，双方斗得难解难分。
燃烧的极乐城中，到处都是亡命奔逃的人、妖，此刻众生平等，都在寻找逃生的出路。
桑村学派纵火焚城，竟是不分敌我。
青丘楼陷入火海，街道两旁的店铺房屋，也都开始燃烧冒烟。
街道上的青石，烧得冒出白烟，脚掌踩上去，立刻烫得通红。
方斗总算逃出来，在青丘楼燃烧倒塌前，掏出升天。
“嗯！”
街道旁，一个和尚脸色灰败，盘坐在地上，身边到处是慌乱逃生的人、妖，竟不逃生。
他身上的僧袍，衣角已经点燃，眼看即将陷身火海。
方斗认出他，这和尚是九华寺住持，为求享乐，将徒弟、禅杖和心脏都典卖了。
一股清风，打灭他衣角的火焰。
“这位大师，还不快逃命？”
虽然此人在楼中行为，已经和禽兽无异，但方斗知道是狐妖操纵人心所致，也没有什么偏见。
方斗能找到极乐城，还是对亏对方先前发现，此刻对他只有怜悯。
九华寺主持耷拉着脑袋，朝方斗挥手，“你逃命去吧，老衲罪孽深重，合该一把火烧了！”
他此刻，已经摆脱精神污染，回忆先前禽兽行径，恨不得自行了断。
方斗取出锡杖，“大师，别犯傻了，你们释门对大奸大恶之徒，都说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对待自己也不妨宽容些！”
“及时醒悟，还不算晚，赶紧回家去吧！”
九华寺主持，双手接住锡杖，朝方斗点头，“多谢这位道家朋友，老衲总算圆满了！”
他神态庄严郑重，高举锡杖，对着心脏插落。
锡杖末端很是锋利，轻松撕开皮肉，插入胸腔，响起洞穿石块的声音。
九华寺主持，拔出带血的锡杖，送给方丈。
“请！”
话音刚落，这和尚当即气绝。
方斗接过锡杖，这和尚先前越是可恨，眼下就越是凄凉可怜。
极乐城待不下去了，到处都是火光。
方斗注意到，这些人类、妖物，别看到处乱撞，却没人能或者逃出去，这把大火从四面八方燃烧，压根没留半点生路。
水火道袍虽能护体，但法力总归不是源源不断，所以方斗绝不能大摇大摆闯出极乐城。
“嗯！”
头顶响起翅膀拍打的声音，竟有些鸟雀本体的妖怪，展翅冲上高空。
只可惜，火光顺风到处飘舞，只需轻轻掠过翅膀，就能点燃松软的羽毛，借助表面的油脂熊熊燃烧。
凄厉的鸣叫声，在头顶上空盘旋缭绕。
一只只大大小小的火鸟，如同飞蛾扑火，当火光覆盖全身时，便从高空往下坠落。
这倒给了方斗启发，地上没路，天山有啊！
方斗掌心吐出光芒，面前多出一尊威风凛凛的夜叉。
这头夜叉背生双翅、鸟面人身，悬浮在半空，朝方斗恭敬行礼。
“飞天夜叉，这次要借你逃生了！”
方斗眉头皱起，身旁火光更加旺盛了，从四面八方往他身上挤压。
水火道袍有避火阵，此刻正好起作用。
飞天夜叉转到方斗身后，托着他双臂腋下，用力往上猛提。
方斗眼前一花，地面已经甩出十来丈，再看四周，已经不是到处燃烧的地面，而是极乐城高低不平的屋面。
再看飞天夜叉，飞行途中，也被数道火舌擦中，但羽毛间仅有小火星跳动，没有泛滥成灾的趋势。
飞天夜叉的一身羽毛，均含有剧毒，等闲火焰烧不起来。
至于方斗，有水火道袍护体，清湛水光流遍全身，更是不惧火焰。
飞天夜叉带着方斗，越飞越高，突然见到前方云端，两道交手的背影，气势凌人。
“飞出城外，即刻降低！”
方斗低头望着脚下，原本的城墙荡然无存，只剩下流淌着类似岩浆的液体，不少一头冲出来的妖类，直接陷入其中，烧成焦炭模样。
城外打仗了。
方斗借助飞天夜叉，以航拍视角，看到双方交战的场景。
一方是狐妖，从两尾三尾，再到四尾五尾不等，连撕带咬，凶残无比。
他们的对手，则是一群正常的人类，手持弓箭、宝剑、木枪，逐个猎杀狐妖。
方斗一眼认出，这些人的来历。
“名教子弟！”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两败俱伤
方斗飞出城，原本该是动静很大。
毕竟，术士境界只能在地上交战，了不得一跃几丈，在低空闪转腾挪。
唯有法师，深谙御气技巧，才能飞行。
这次剿灭极乐城之事，双方的法师加起来，也凑不够两只巴掌。
其中桑夫子和狐族老祖，才能肆无忌惮在空中交战。
如今，冷不丁闯入个方斗，本该非常显眼。
奈何，此刻双方交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程度。
狐妖凶残，拼着被木箭木枪，刺得毛皮千疮百孔，也要扑上桑村学子，张口撕咬血肉。
甚至以利爪、尾巴，洞穿胸腹，将热气腾腾的心肝剜出。
“嗷呜！”
一头头狐妖凶相毕露，张口吞吃心肝，嘴角流淌鲜血。
桑村学子也不甘示弱，或者一箭将狐妖钉在地上，或者宝剑斩断利爪尾巴，或者干脆一枪洞穿。
极乐城燃烧成巨大火堆，城外却是血流成河。
颜太守脸上，一道爪痕覆盖脸庞，从左眼划到右嘴角，皮肉外翻，原本俊朗的相貌，已然被毁掉。
而他对面，狐妖三姐没了右腿，尾巴也少了两根。
这对相爱相杀的夫妇，眼见同类惨死，厮杀得越发激烈。
方斗拍拍飞天夜叉，示意他将自己在一旁放下。
他算是看出来了，招贤令有问题啊，那些被忽悠来的民间术士、斩妖道士，都是打头阵的炮灰。
颜太守真正的主力就在眼前，是这批奋力作战的桑村学子。
名教在斩杀妖邪方面，也是毫不含糊。
桑夫子身配弓箭、枪剑，远了张弓射箭，近了挥剑举枪，将狐族老祖的攻击一一击退。
狐族老祖眼见族类惨死，越发惨烈，心中早有定计。
眼下不比上古，乃是神兽横行的时代，人类处于微末，任凭各方奴役打杀，当做牲畜食物。
当今时代，人道气运昌隆，释门、道家和名教，皆在人道气运基础上而成。
纵然没了朝廷，也有这三家镇守，稳固无比。
颜太守先前，以官印释放一郡气运，伤了狐族老祖的爪子。
两强相争，任何一方削弱，都会造成致命的差距。
桑夫子状态圆满，越战越勇，一步步打得狐族老祖落于下风。
“罢了，我狐族式微，纵然七尾境界，仍旧比不上真人，却被这小小儒生克制。”
“如今之极，唯有灭杀桑老儿，再从容剿灭桑村残余！”
狐族老祖心中发狠，陡然抬头看天，透过厚重底层，“看时节，已经是深夜时分，月上中天！”
“天狐惑月，钻心遁！”
这头七尾老祖，瞬间如孔雀开屏，七根尾巴如展开的折扇，将大半天空遮住，四周陷入黑暗。
下一刻，她的本体，则是无限缩小，最终消失无踪。
嗖，桑夫子眼前一花，响起弟子接二连三的惨叫。
“啊！”
桑村学子们，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心头剧痛，瞬间气绝。
狐族老祖这招遁术，杀戮惊人，一口气将在场的桑村学子杀个精光，唯独留下颜太守和桑夫子。
颜太守神情剧震，低头看向胸口，却见到官印浮现凹坑，正是其挡住狐族老祖钻心的杀招。
桑夫子，眼神浮现悲哀，嘴角流出一丝碧绿的血色。
“妖孽，你毁我桑村学派。”
“正因如此，老夫心痛欲绝之下，才悟透碧血丹心。”
“你有钻心遁，何不再来杀我？”
这时候，狐族老祖的声音，如同九天降临，虚无缥缈。
“有何不敢？”
下一刻，桑夫子胸口剧震，似乎被重物击中。
这位老夫子睁眼，红光对着空中掠过，空气泛起波纹。
藏于无形的狐族老祖，瞬间现出本体。
名教之大成就——碧血丹心，最能克制幻术，狐族老祖这门钻心遁，也是一门极其高明的杀招幻术。
七尾横空之下，狐族老祖缓缓浮现身躯，嘴角、利爪染遍鲜血。
“呵呵呵！”
一旁狐妖三姐咧嘴，斜眼看颜太守，“你的手足同窗都死了，颜无双，你还能如何？”
颜太守深吸口气，“狐妖，来日我必将调集兵马，将此地彻底摧毁！”
“你没机会了！”
狐妖三姐语气森然，“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这时候，原本占据优势的狐族老祖，却遭遇突变。
桑夫子深吸口气，再度取下弓囊，一副桑木弓箭，此刻只剩下七支箭。
“妖狐，受死！”
桑夫子弯弓射箭，“中！”
狐族老祖抬起尾巴，企图将其拍落，不料一阵剧痛，利箭刺穿尾巴，当地将其钉死在地上。
她挣扎再三，始终拖拽不动，这才发觉，这支箭缭绕碧赤二色，带着沉重无比的力量，压制住这根尾巴的一切变化。
碧血丹心，本就是浩然正气的极致，镇压妖邪。
“中！”
桑夫子接连说了七个中，将剩下的箭枝射空，狐族老祖的七根尾巴，被同时钉在地上。
这头七尾妖狐，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老祖！”
狐妖三姐见状，带着身边仅存的狐妖，往桑夫子身前冲杀而来。
桑夫子腾出一只手，掷出桑木大枪，当场炸响如雷。
气浪咆哮，缭绕木枪四周，瞬间洞穿狐妖三姐胸口。
这头五尾狐妖，胸腹炸开，身躯当场断成两截。
她趴在地上，眼神怨毒，盯着颜太守，“可惜，终究比你先死一步！”
刚才一枪威力太过强劲，血肉都溅到他脸上。
颜太守，抹去脸上血迹，双目孔洞茫然。
桑木大枪去势不止，任何狐妖被挨到，当场炸得血肉飞沫。
“桑老儿，你敢灭我狐族？”
狐族老祖惨痛哀嚎，仰头长啸，吼叫声带着悲戚。
桑木大枪贯穿最后一头狐妖胸口，斜插在地上，后方一条血线，横七竖八摆满狐妖尸体。
“纵死首丘、生我何妨？”
空气中安静下来，似乎仍在回荡这句话的余音。
狐族老祖裂开嘴巴，盯着桑夫子，“今日你若杀不了我，我必将血洗丹阳郡，为我族类殉葬。”
桑夫子脸色铁青，他最后七支箭，分别钉住狐族老祖七根尾巴，再无剩下一支箭取其性命。
狐妖狡诈，若是他上前补刀，说不定会临死反扑。
局面陷入僵局。
这时候，颜太守缓缓起身，走向狐族老祖。
“杀了你，我就洗白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借箭
颜太守抬脚，跨过一具具尸体，此刻地上尸体交叠，血流成河。
有同窗桑村学子的，也有狐妖的尸体，生前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死后叠加交缠，不分彼此。
他一步步抬脚，突然踩到一只手掌，低头看去，手掌的主人，死后仍不改少年的英武之气。
颜太守认出，正是先前射落乌鸦，被他夸赞的少年学子。
他心口一痛，随即脸色恢复冷酷。
“妖孽，受死，受死！”
颜太守，一步步闯入狐族老祖面前，举起手中宝剑。
狐族老祖也不动手，冷笑着看他逼近，“颜无双，你这伪君子、衣冠禽兽，三姐是你发妻，你也下得去手！”
“我是名教子弟，和妖孽不共戴天！”
颜太守喃喃自语，举起宝剑，朝狐族老祖心口插落。
一只爪子提起，握住锋利的剑身，闪烁雪芒的锋刃，无法割伤妖狐的毛皮。
狐族老祖微微用力，将宝剑捏成废铁，一爪子捏住颜太守脖子，将他提得双足离地。
“桑老儿有碧血丹心，灌注之下，凡铁都能刺伤老身。”
“可你一个利欲熏心的脏官儿，读书人中的败类，也配来杀我？”
狐族老祖点点头，“我狐族今日死个干净，让你一郡太守陪葬，也不过分！”
“恩师！”
颜太守面对死亡，内心恐惧之极，拼命回头，企图朝桑夫子求救。
“别看了，你一己私欲，连累桑村同窗死伤殆尽，你以为这位恩师，还会救你么？”
狐族老祖的声音冰冷无比，“颜无双，你这畜生，也有今日！”
利爪逐渐收紧，将颜太守胸腔最后一丝空气挤出去，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颜太守仿佛看见，少年时光，穿着粗布衣裳，在桑田劳作，双腿沾满污泥草叶，晚上还要强忍疲倦挑灯读书。
十年寒窗，踏出桑村之后，才知道名利之路难走。
年少意气，逐渐被残酷冰冷的现实，消磨的差不多了。
几乎绝望的时刻，狐妖三姐出现，对他做出各种许诺，也带着他见识到狐妖一族的千万年底蕴。
颜无双答应了，接下来就是一帆风顺，政绩斐然、官运亨通，最终四旬不到，就成为一郡太守。
可是，他还有更大的野心和抱负，丹阳郡太守，势必要进入中央朝堂，掌管整个国家。
祁连太师的事情，让颜无双知道，曾经的狐妖助力，此刻却成了最大的阻碍。
无论是名教弟子的身份，还是朝堂官员的地位，都容不下妖孽发妻，狐妖妻族的污点。
“污点！”
狐族老祖，一眼看穿颜太守内心，嘿然冷笑起来。
“人心凉薄，竟至于此！”
“颜无双，多谢你，老身自诩活了数千年，看穿人心事故！”
“在你这里，才见到人心的下限，原来是没有下限！”
“今日送你上路，也算祭奠三姐这可怜儿！”
狐族老祖爪子用力，就要将颜无双脖颈拧断。
突然，白光闪过，狐族老祖的爪子浮现一道血痕。
再看坠落地上之物，俨然是桑夫子脱手而出，将自身宝剑掷出。
至此，桑夫子手上，只留下一张桑木弓，再无其他。
狐族老祖来了兴致，也不急着杀颜太守，问道，“桑夫子，你这孽徒，留着也是恶心，为何不让我替你，清理门户？”
桑夫子目光掠过遍地尸体，缓缓说道，“我家的孩子犯错，也要拉回去打屁股，何时轮到你动手？”
此刻，双方均无力动手。
狐族老祖七根尾巴都被钉住，短时间无法脱身，但谁若是以为她软如可欺，颜太守就是教训。
桑夫子手中只剩一张空弓，也无力再动手。
“可恶，若老夫还有一只木箭，必能将你射杀！”
狐族老祖嘿然冷笑，“老祖放你回桑村，再取来木箭杀我如何？”
“未尝不可！”
一个是反话讽刺，一个却顺水推舟，谁也不肯示弱！
这时候，桑夫子突然开口，朝方斗藏身的方向高呼，“是哪一路的朋友？”
方斗吃惊，自己以山川潜行术，尽力收束气息，没想到还被对方看破行踪。
这碧血丹心，真就这么厉害？
狐族老祖微微一惊，“烈火焚城，仍有漏网之鱼？”
不由得不吃惊，桑村学子以黑水焚烧极乐城，火焰熊熊，全城的人、妖都被烧毁大半。
如今，只剩下少数天赋异禀，仍在苦苦挣扎。
其中也不乏，有民间术士、妖类闯出火海，但他们都以耗尽法力，元气大伤，只能藏在暗处蛰伏。
唯有方斗这个异数，精神圆满，在一旁伺机。
既然被看到了，也无需隐藏了。
方斗起身，在两位大佬前现身，“在下黄山修士，丹融，见过桑夫子，见过狐族老祖！”
听到方斗自报名号，两位大佬同时吃惊。
狐族老祖当即狂笑，“哈哈，桑夫子，你名教折损人手，却被黄山道脉捡了便宜，感觉如何？”
他们二人可都记得，曾几何时，丹阳郡一家独大，黄山道脉鼎盛之时，桑村学派和青丘遗族，都不敢打出名号。
眼下两败俱伤，方斗却突然出现了。
桑夫子看向方斗，径直问道，“道友可是除妖而来！”
方斗点头，“正是！”
“你一个区区术士，纵然是黄山传人，也能杀我？”狐族老祖倨傲说道。
纵然她此刻被封住七尾，仍不是区区术士能捡便宜。
“自然不能！”
方斗从袖口，掏出一根树枝，正是雷击木的桃枝。
“桑夫子，听闻你缺少箭枝，我这里有根桃枝，特来献上！”
狐族老祖，见到树枝上跳跃的雷霆，神色露出惊恐，“雷击木！”
这种灵木，可是妖邪的克星。
桑夫子一把接住桃枝，“多谢了！”
下一刻，他从怀中，掏出枣木的戒尺，张口喷出一团血。
碧血丹心的气韵，盘旋在戒尺之上。
“老夫一物换一物，不占你便宜！”
刷，戒尺落在手上，方斗感觉沉甸甸的，来不及查看，随手塞入怀中。
狐族老祖面孔，渐而惊恐起来。
桑夫子双手极稳，将桃枝搭在桑木弓上，瞄准狐族老祖的心口。
狐族老祖深吸口气，目光飘向某个方向，“孩子，幸好你走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名山到手
桑夫子，将桑木弓拉成圆月，雷击桃木枝为箭矢。
碧绿、赤色两股气流，缓缓缭绕，围绕着雷击桃木箭枝，最终凝聚成一颗箭头。
“想要杀我？”
狐族老祖狠绝狂笑，“桑老儿，我要拉着你陪葬！”
话音刚落，它爪子猛地用力，将颜太守周身骨头捏碎，破口袋般甩落地地面。
这头狐妖老祖，究竟是个狠人。
桑夫子神情不动，耳边也听不见，颜太守惨痛的哀嚎声。
桑木弓上，雷击桃木箭已经蓄势到巅峰状态。
“呼呼！”
桑夫子扣指开弦，桃木箭嗖飞出，破空有声。
奇异一幕发生了，箭矢越是靠近狐族老祖，速度就越发缓慢，如同整个空间冻结。
很显然，这是狐族老祖施法，企图挡住桑夫子汇聚心血的一箭。
“幻术扰乱时空！”
方斗在一旁，看出此招的厉害，这狐妖老祖果然厉害，不愧真人层次的大妖。
但是，桑夫子碧血丹心，何其厉害。
箭枝的速度，已经接近于零，但还是往前飞。
二者的争斗，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结果就看，是桑夫子的木箭命中狐族老祖，还是在命中前就半空停顿，就此折戟失败。
一时间，如同废人的颜太守，以及在旁观看的方斗，心都悬起来。
“邪，不能胜正！”
桑夫子轻轻开口，这句话的伟力，施加在桃木箭上。
下一刻，碧赤二色缠绕，陡然加速翻涌起来。
噗嗤声中，雷击桃木箭猛往前冲，扎入狐族老祖额头。
这尊老妖狐，双目神色黯淡下去，身后七根尾巴如同镰刀划过，刷刷齐根折断。
“哈哈哈！”
桑夫子仰天长啸三声，对着虚空抓手，“大儒门槛，触手可及，但老夫走不到了！”
说罢，他盘腿坐下，高声吟诵，“不负家国、无愧天地！”
八字声落，人已气绝。
两败俱伤，实实在在的两败俱伤。
桑村学派这一方，众多学子先后惨死，如今桑夫子也取义成仁。
狐妖一族，自狐族老祖以下，尽皆丧命。
颜太守猛抬手，“黄山高人，还请救我！”
过了片刻，方斗脚步声响起，在他面前十步停下。
“太守大人，有何吩咐？”
“救我！”
颜太守语气微弱，此刻他相貌损毁、全身骨碎，与废人无异。
方斗点了点头，“扶危济难，悲天悯人，本就是我道家所为！”
“不过……”
方斗这两个字，让颜太守心悬到嗓子眼，“道友，你想要什么？”
方斗心想上道，说道，“我要勾曲山！”
勾曲山，是颜太守招贤令的赏赐，按理说，狐族老祖是桑夫子所杀，应该为他所得。
但是，桑夫子力竭而亡，桑村学派更是名存实亡。
颜太守勉强笑着，牵动嘴角伤痕，“狐族老祖能伏诛，道友的雷击木桃枝居功首位，勾曲山应当是你的！”
“我手脚无力，还请道友相助！”
方斗双手掐指，背后升起道箓，暗中从天罡法坛，调出一丝治愈之力，轻点在颜太守右手上。
颜太守痛呼，感觉粉碎的骨骼，连带着皮开肉绽，瞬间恢复。
这感觉挺美好，但从右手延伸到肩膀，瞬间停住。
“呃！”
颜太守看向方斗，想询问为何戛然而止。
方斗似笑非笑，看着颜太守。
“是本官忘了！”
颜太守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契，俨然是勾曲山所有权证明，提笔研磨书写转让，取出官印在上面盖章。
他对着地契吹口气，吹干墨迹，将其赠送给方斗。
纵然方斗此刻逼迫他，颜太守内心，也没有半点怨念。
经此一战，丹阳名教损失惨重，黄山道脉反而成了最大赢家。
至于释门吗，丹阳郡的和尚倒也是异数，一心要建造大佛，将其视为此生最大的修行，等同于自我放逐。
从今往后，丹阳郡，就要以道家一家独大。
方斗收了勾曲山地契，这座名山总算到手，心情大好。
“道友，可否带我离开？”
颜太守脸上，浮现希冀的眼神，抬起唯一完好的右手。
方斗神色一变，走到他面前，抬脚刚刚痊愈的右手，踩得稀烂。
“啊！”
颜太守惨叫。
“死了这么多人，就是因为你小子，不肯协议离婚！”
方斗抬脚，将颜太守揣入燃烧的极乐城中，望着他消失在火海中。
“败类，当有此报！”
勾曲山到手，又将此战的罪魁祸首灭杀，方斗总算舒心了。
这时候，不远处的极乐城，已然被烧成一坨琉璃废墟，轰然坍塌。
“先离开再说！”
方斗陡然发现，来时的井下地道，已然消失无踪，才知道是狐妖施法，将众人困在地下。
但这也难不倒他！
狐妖施展幻术，不可能将出口封死，充其量，就是将出口挪移到其他地方。
“阴阳望气术！”
方斗瞳孔闪现阴阳鱼，四周巡查一番，最终停在某个方向。
“出口在那儿！”
离开前，方斗目光扫视四周，笑了笑离开了。
许久，才有不少人影出现，彼此间窃窃私语。
“道家这一手，绝了！”
“这次到最后，还是黄山道脉成了最大赢家！”
“禁声，若是他还没走远，返回来杀我们灭口，就糟了！”
“咦，那边还有几个妖怪，杀了吧！”
“杀什么杀，咱们赶快想办法脱身，这趟水太深了，来前谁也没想到！”
……
地面某处，小狐狸心生感应，对着极乐城的方向，泪流满面。
狐族出战前，特地将她单独送出。
“孩子，若此战能赢，你可以回来！”
“若是老祖我遭遇不测，丹阳你断不能留，一定要逃到妖族的地方，寻找机会晋升九尾！”
小狐狸知道，这次不是外出游玩，她的家已经没了。
从今往后，小狐狸在天地间孑然一身，再也没有亲人、家园。
“老祖，还有各位姐妹，我将继承你们的遗愿，以九尾之身重返祖地！”
小狐狸脸上的稚气，开始烟消云散，眼神前所未有坚定。
“此战过后，丹阳郡妖族几近灭绝，唯有去维扬郡栖身，才能有活路！”
“老祖曾说过，我身为青丘血脉传承，乃是唯一的纯狐，绝不能暴露身份，索性就冒充普通的小狐妖！”
小狐狸抱定决心，再也不留恋脚下土地，转身朝维扬郡狂奔而去。
第三百五十四章 后话
黄山主峰，古泉观已然搬迁至此，建筑面积扩充原先数十倍，不复先前低矮破落的模样。
院落内！
百丈像个小大人，双手背在身后，在一群童子面前来回踱步。
口中不断强调，“心境贴近自然，不能乱！”
桃山带来的三位童子，赫然在列，盘坐得笔直，一动不得，小脸绷得紧紧，呼吸间吐纳一丝丝白气。
最近，黄山道脉开始下山，招收有资质的童子，引起一阵子风波。
好在先前，松竹以黄山掌教的身份，向道家各门送信，提前沟通情况，总算没出什么状况。
松竹掌教举动，倒也称不上大张旗鼓，只在黄山产业范围内，招收有资质的童子，送上山加以培养。
这年头，破产之家越来越多，只能将孩子送进寺庙道观，还能给家里减少一两张吃饭的嘴。
古泉观中的道童们，和桃山三童子情况类似，或者被家人送到山上，或者是主动山上求口饭吃。
如果是先前的古泉观，倒也养不起这么多张嘴。
但是，方斗下山整治产业，终于卓有成效。
根据鹿妖统计，今年送山上的利润，至少是往常三五年的总和，由此可见，那帮蛀虫的可恶。
古泉观宽裕了，能养得起更多门人，但松竹记得和方斗的定计，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抬高门槛。
眼下院落中，跟着百丈修炼的童子们，资质至少是千里挑一。
百丈身为大师兄，感觉到危机感，虽然他是老人，但资质真不算上好，比起这帮小师弟、小师妹，差的太多。
他也深知，将来黄山扩张势在必行，眼下起于微末，就要抓住机会，绝不能被后来者甩掉。
危机感，往往是奋斗的动力。
百丈自告奋勇，承担了许多人物，包括道观迁移、教导新入门的童子等职责。
下方一帮童子们，修行之余，羡慕望着百丈。
这位大师兄，备受师父、师叔信赖，可以自由初入门派核心的洞天，还被赏赐了厉害的豆兵，威风凛凛。
他们刚入门，还在考察期，留在道观入门修炼，还没资格接触到洞天。
但是，童子们，身为预备道童，已经算是正儿八经的黄山道脉成员了。
比他们还低一个层次的，就是古泉观招收的杂役、奴工。
那些淘汰的童子，有些家中实在困难，宁可留下打杂，也想要留在道观吃口饱饭。
松竹大手一挥，选了些灵机能干的留下，负责打扫做饭。
如今的古泉观，也有两三百人口，规模巨大。
但最核心的三人，只有掌教松竹、师叔丹融，还有大师兄百丈。
早课昨晚，百丈威严说道，“你们回去后，各自修行，切勿松懈！”
其实，不用他吩咐，童子们也不敢松懈。
古泉观内，采用的培养方式，乃是方斗提出的‘末位淘汰制’。
这些童子虽然是预备道童，也并非没有压力，若是修炼松懈，考核落于倒数，那么就会革除身份，沦为奴役。
要知道，道观内那么多杂役，许多人的资质，仅比他们弱几分，除了担任杂务外，都传授粗浅的法门，一旦有机会，挤破头也想成为道观中人上人。
童子们一哄而散，心中盘算着，回去后通宵修炼，怎么着也不能落后于同伴。
黄山道脉，此刻的气象，就像是每日的朝阳，蒸蒸日上！
从上到下，都憋着一股劲，拼命往上。
百丈昨晚早课，马不停蹄，接见了各院的管事道士，这些人虽然都是出家人，却没有法力法术，各自负担一部分职司。
古泉观摊子铺大了，需要的人才越来越多。
诸多杂事处理完，已经日上头顶，快到午餐的时刻。
百丈这才醒悟到，自己忙得连轴转，连早饭都没吃。
他转身扯了张厚厚的大饼，一边撕咬，一边往洞天方向走去。
洞天是门派机密，整个古泉观中，除他之外，无人能接触到。
掌教松竹，一直坐镇洞天之内，平时少有出现，有什么事情，都是交代百丈去做。
道观的各项事务，都是百丈汇总好，定时进入洞天交代。
百丈进入洞天后，来到山上松竹修行的地方。
松竹斜靠一颗松树下，身前放着树桩木桌，正在看一卷道藏。
“师父……”
松竹听完百丈的交代，含笑点头，“你做的不错，越发历练出来，这黄山道脉的大师兄，非你不可！”
百丈听了心中大喜，有师父这句他，他今后的地位都固若磐石。
“只是，师叔仍是没有音讯！”
百丈有些不安，自从桃山分别，方斗再无消息传回，这让他有些忐忑。
“他，你不用担心！”
松竹从身旁，取出一截竹筒，外表刷着清漆。
竹筒内部，本是空的，被他摇晃几下，猛地多出一物，摇晃起来哐当哐当。
松竹打开竹筒，倒出一卷纸，展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
“看看吧！你师叔刚送回的信件！”
百丈大喜过望，接过纸卷仔细读起来。
片刻过后，百丈面带喜色，抬头看向松竹。
“师父，没想到师叔做下如此轰轰烈烈的大事！”
极乐城之事，最近才传到黄山，同时也传到其他地方。
这次狐妖一族被灭，连带着其他妖类，几乎死伤殆尽。
招贤令引来的民间术士、除妖道士，也是伤亡不小，纷纷喝骂颜太守冷血无情、卑鄙无耻。
桑村学派近乎全军覆没，桑夫子带着精锐弟子，战死极乐城外，只剩下桑村中几个总角、垂髫的童子，也不知道统能否传承下去？
释门吗，这件事情当中，也死了不少人，但剩下的苦行僧们，仍在山中雕刻大佛，半点出世的意思都没有。
“此战过后，我黄山道脉，岂不是更加名扬天下？”
百丈看得分明，这次方斗参与其中，成功笑到最后。
名教、妖族两败俱伤，唯有方斗代表的黄山道脉，最后杀出，将丹阳太守救出，并带兵返回扫荡残余妖孽。
此战过后，黄山道脉的威名，终于在百年封山之后，再度重现人间。
如果说，松竹写信给道家各派，是在道家内部宣言。
这次，方斗的所作所为，彻底让黄山道脉火到出圈。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丹阳释门
丹阳郡一座荒山，远远望去，似乎是尊盘坐的巨佛。
这般轮廓，并非天然形成，而是这些年来，日复一日雕刻而成。
许多年前，丹阳郡释门，发下大宏愿，要在本郡建造百丈大佛。
从那以后，郡中各寺庙的高僧，脱下僧袍，化作苦行僧，四处奔走化缘，开始选定地址，开山凿石。
这帮和尚倒有大毅力，每日喝泉水，吃粗粮，睡在荒山野地，常年日晒雨淋，坚持了几十年。
化缘而来的钱粮，都投入到工程中，聘请各地闻名的石匠，和尚们自身则是节衣缩食。
这尊大佛，将丹阳释门的精髓，尽数汇聚如此。
三四百米的石山，已经被雕琢出大致的轮廓，粗主、圆木搭建的架子，支撑着荒山各处，数不清的人影上下攀爬。
在这里，工匠、和尚不分彼此，肩扛手提石块，咬牙流汗。
彭石匠指挥弟子们，将上百个楔子，顺着裂缝方向逐一打入。
“听声音，石缝开了，都让开些，别被落石砸到！”
开山劈石，最是危险不过，一旦有巨石松动落下，下方躲闪不及，眨眼就砸得血肉模糊。
在此忙碌的工匠、和尚，每月都死伤不少。
徒弟们越发小心，其中最魁梧的大汉，手持长柄大锤，朝着正当中的主楔子猛力砸落。
石缝瞬间崩裂，一线长达百米的岩石松动掉落，半空时因为自重，碎成七八块大小不一的石块。
几十个呼吸后，才听到石块落地的轰隆巨响。
幸运的是，这次没有死伤。
过了片刻，一个精瘦的青年，如同灵活的壁虎，沿着凹凸不平的悬崖峭壁，攀爬到彭石匠等人面前。
“彭师傅，那片地方，我已经设好机关，可以过去了！”
来人正是候六哥，他来到此地，很快就和彭石匠熟络起来，尤其是在某次交谈，提到方斗的名字，关系变得非常密切。
候六哥加入后，他一手精湛的机关术，加固山道、木架，失足坠崖的次数大为减少，尤其是制作许多方便的工具，使得功成进度事半功倍。
比方说，这次他搭建的机关所在，乃是一处山风险恶的地方，普通人就算绑着绳索垂下去，坚持不了几口气，就会被吹得来回晃动，活生生在尖锐的岩石上割得血肉模糊而死。
但是，候六哥因地制宜，设下机关栈道，不仅能防风，更可以加固位置，危险性大大降低。
“多谢了，候六哥！”
候六哥抬手，“都是方斗兄弟的熟人，相互帮忙也是应该！”
彭石匠胡子头发，都发白了许多，望着晋陵郡方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小师傅在鸡鸣寺，如今怎样了？”
“这些开山雕佛的大师，也都是有德高僧呐！”
山脚下，一位骨瘦如柴的老和尚，皮肤晒得黝黑，表面泛着油光，敞开的僧袍四处漏风，倒也凉爽，露出两排外凸的排骨。
他肩膀抬着一根硕大条石，起码有两吨重，却是脚步如常。
这时候，两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和尚，快步上前。
“师兄，出大事了！”
老和尚叹了口气，将条石请放在旁边，“坐下说！”
三个和尚坐在条石上，取出加盐的饮水，对着酷热的烈日喝了起来。
“师兄，丹阳太守，召集桑村学派，前去极乐城灭狐妖。”
“结果两败俱伤，反倒是黄山道脉渔翁得利！”
老和尚吃惊问道，“黄山道脉，竟然重现人间！”
“这就是大事，现有黄山道脉的掌教，送信各方，后有青年道士丹融，下山整顿产业，桃山诛杀宵小散修，又在极乐城坐观双方覆灭。”
“道家之势，已如烈火烹油，一发不可收拾！”
老和尚神色如常，问道，“我记得，九华寺最近还不错，主持也算是后起之秀！”
“死在极乐城了！”
“如此啊！”
老和尚跳下条石，将其抗在肩上，“顺其自然！”
两个和尚急了，“怎能坐视不理？”
道家若是坐大，释门怎么办？
老和尚指着面前荒山，“大佛可成了？”
“没有！”
荒山此刻才初现轮廓，想要竣工还早了几十年。
“既然如此，咱们开山采石、雕琢大佛，其余小事，任其自然！”
老和尚无论威望、修为，都是丹阳郡释门的领袖，地位堪比桑夫子，他如此发话，自然无人反对。
两个和尚双手合十，“师兄说的是，我等着相了！”
这时候，不远处一块磨盘大岩石，从峭壁上松动滚落，将三个工匠卷入下方，顿时响起惨痛嚎叫声。
老和尚眼中，浮现一丝悲悯，“还不快去帮忙！”
两个和尚匆忙上前，开始救治伤员。
“若无石中见佛，哪有心中成佛！”
老和尚见状，摇头叹道，“这座百丈大佛成就，老衲能让丹阳郡内，多出一尊圣僧。”
……
离开极乐城后，方斗寻一处清净地，取出葫芦，放出少冲和徒弟，告知前因后果，并赠送些许盘缠。
老道士以除妖为生，但这次来丹阳郡，落得两手空空，吃饭都成问题。
“这怎么好意思！”
老道士不好意思，但这趟颗粒无收，一老一少都要吃饭，最终还是收下。
“丹融道友，日后若是有闲暇，来维扬郡找我们！”
少冲临行前，还特别嘱托方斗。
方斗笑而不语，想当初颜太守，照样能算计利用民间术士，但却不敢对道家动半点歪脑筋，这就是底蕴所在。
民间术士、除妖道士，说到底都是无根浮萍，得罪了也不怕。
但黄山道脉之类的道家，却是根深蒂固，实力雄厚。
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佛诞节之变，朝廷遭受重创，在非先前一力压制三家的局面。
天下大势，已经大半落在道家身上。
黄山道脉此时出山，碰上了好时候。
方斗敢杀了丹阳太守，事后还没杀人灭口，就是有底气在。
一念至此，方斗越发坚定，自创基业的念头。
这座勾曲山，就是方斗立业的希望。
极乐城事了，方斗正要去勾曲山一趟，查探现场地形。
这座曾经的道家名山，如今不知是什么状况？
第三百五十六章 九华寺
方斗没想到，前往勾曲山的路上，还能遇到九华寺。
这座寺庙，坐落在野外，气相庄严，一副名寺的景象。
九华寺的规模，纵然比不上福元寺，也差不太多了。
因为九华寺主持的事情，方斗对这座寺庙，心中也不以为然。
但眼下见到，却发现九华寺，颇有几分底蕴。
方斗掂量下锡杖，他有恩必偿，一直想要报答九华寺主持，替他找到极乐城所在的恩情。
加上极乐城中，老和尚宁可自戕赎罪，也不愿苟活，堪称硬气。
“罢了，去一趟，将这件禅杖归还了！”
这根禅杖，是主持的信物，更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
即便放在福元寺，这根锡杖也足以作为一殿之宝。
“笃笃笃！”
方斗敲响寺庙大门。
“今日闭门，不见外客！”
方斗听完，果断转身后退几步，朝着脚底一指。
袅袅云雾升起，裹着方斗身躯，朝寺庙内轻轻一扑。
下一刻，方斗消失的身影，出现在九华寺内。
这座寺庙的大殿内，正处于剑拔弩张的时刻。
主持带走大部分精英，出征极乐城，本想要斩杀妖孽，为逐渐式微的释门扬名，没想到一去不回。
这些天，陆续有消息传回，说是主持和一众和尚尽皆战死。
九华寺内，剩下的和尚，都是没有主见的，匆忙请了位养老的老僧出来主持场面，勉强将场面支撑起来。
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就有一群民间术士上门。
这群民间术士，修的都是释门法术，而且手段不弱。
至少，方斗藏在殿外的柱子后，观察到这些人有备而来。
虽然光头是新剃的，但这帮人做戏全套，显然就是为了掠夺九华寺的产业而来。
前些年，丹阳郡的释门中人，大半都投入百丈大佛的工程中。
各寺庙抽空精锐，声势开始衰败，甚至还有整座寺庙关门，跟随长辈入山开凿去了。
九华寺勉强支撑，能有今日规模，实属不易。
若是主持还在，身为一流术士，手持法器锡杖，倒也不怕眼前这些趁乱上门的宵小。
但今日不同往日，九华寺精锐尽皆丧命，剩下守家的和尚，都是资质鲁钝、法力低微的。
连同推举出来的老和尚，老眼昏花，勉强有二流术士境界，却是镇不住眼下的场面。
对面的民间术士们，这次为了夺产而来，可谓是心机算计。
首先，他们早已打听，九华寺主持命丧极乐城，连带着身边的弟子也都无一幸免，此刻偷其老巢，正是时候。
其次，释门宽容，只要肯落发出家、口诵佛号，就是释门中人。
他们如今剃发自称释门中人，要取代九华寺中的僧人，这是一次豪赌，赌赢了一本万利，自此成为有产有地的和尚；若是输了，身为同门，对方也不好追究什么。
怎么想都是赢，为何不搏一把？
九华寺的寺产，虽然比不上黄山道脉，却也有良田百亩、山林两座、牲畜数百，店铺十几家、商队三支。
如果能鸠占鹊巢，入住九华寺，将来修行之用，便无需担忧。
“你们休要胡说，咱们九华寺，从无你们这些人。”
“休要胡言乱语，速速离去，小心主持回来了，出手惩治你们！”
撑场面的老和尚，精力有限，时间一长已经撑不住了，正处于恹恹欲睡。
此刻发话呵斥的，正是主持的小弟子明净，年约十三，是个早慧的孩子，身后一帮二三十的青年和尚不敢说话，唯独他大声开口。
“嘻嘻，小和尚，可不要乱说！”
这帮民间术士，功课早已做足，不怕明净这小和尚。
“这位师弟，咱们的来历，主持必然知道。”
“今日天色不早，让咱们先住下，慢慢等待主持归来，有他老人家作证，必能证明我等身份！”
明净心道不妙，听他们语气，显然笃定师父已死，这下不好应付了。
他将目光看向旁边，见到老师叔昏昏欲睡，叹了口气。
“我九华寺，虽然不是什么大寺，却也是释门真传，你们若想冒充，小心触犯因果！”
若这帮民间术士，真是心向我佛的修士，听到因果二字，还要忌惮几分，奈何不是。
“哈哈，我们怎么会冒充？”
明净知道，若是让对方入住，必然就不走了，日久天长，必然发生鸠占鹊巢的事情。
他身为小弟子，知道九华寺是师父心血所在，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师父不在，我等无法做主，也不能留客！”
明净咬咬牙，朝门外一伸手，“还请各位暂且离去，等师父归来，再请诸位回来议事！”
这时，一个身高两米的民间术士，满脸凶相，走出人群，“等什么等，你师父早已在极乐城，被烧成灰烬。”
“九华寺，眼下就是无主的果树，多少人巴不得来摘果子。”
“你们这些小和尚，守不住这份基业，倒不如让咱们进来，帮你们看护一二！”
明净心下一沉，最坏情况发生了，眼下九华寺摇摇欲坠，随时会落入他人手中。
“切莫胡言乱语，丹阳郡中，释门同气连枝，其他寺庙的高僧，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小和尚好厉害！”
先前发话的民间术士，冷笑开口，“让他死心吧！”
这次过来，本就存了动强的心思，如今说不通，只好动手了。
“你们敢？”
明净双手合十，一身精纯法力流转，竟是释门奠基的‘礼佛八式’。
醇厚的佛光，水波般冲过来。
带头的民间术士微微吃惊，“没想到啊，那老和尚，还留下你这个么好苗子！”
他大致猜出，九华寺主持临行，或许猜出此行凶险，特地将年龄最小，同时也是天分最高的明净留下。
小小和尚，已经是弱二流的境界，加上正宗释门功法，竟然能和他抗衡。
“都上吧！”
其他民间术士，一拥而上，开始动手。
这时候，撑场面的老和尚被惊醒，“怎么回事？”
身高两米的高壮术士，嘿然冷笑，双手捏紧，化作两颗石球，朝他脑袋砸落。
其他和尚惊叫不断，显然被打个措手不及。
一方有备而来，一方却是老弱病残，结果早已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