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二章 狼狈逃窜
钢鞭道人出手厉害,一下下攻击,足有摧山拔岳的力量。
但是,区青鹤脚踩法坛,将攻击都移到山上各处。
一时间,天池上各处,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轰隆声,无形冲击落下,树木倒塌、山石破碎,也有不走运的术士或野兽,当场砸成一团血肉混泥。
攻击了许久,区青鹤仍旧岿然不动,气力消耗不大。
这时候,天王殿的罗汉,上前一步,“阿弥陀佛!”
他本就魁梧的体型,瞬间拔高半丈,古铜色的皮肤,闪烁刺眼光芒,顷刻间变成铜铸的小巨人。
“欺山神力!”
罗汉双手插入山坡,山石变得脆弱,被十指轻易洞穿,连同整条胳膊插入山体当中。
此刻,他这幅模样,就像是双臂环抱大山,企图定住天池山的根基。
与此同时,钢鞭再度从天而降,砸落法坛之上。
区青鹤故技重施,企图将力道挪到别处。
只见青光一闪,变得微弱之极,轰隆声接踵而至,竟是在区青鹤背后响起。
这次‘移山’神通,不知怎么失灵了,只挪到区青鹤背后,将另一端的山体洞穿。
这下子,作为背后屏障的山体也没了。
整座法坛,彻底暴露在天光之下,大团阳光打在法坛上,但区青鹤的心情,远没有景色这般阳光!
这下糟糕了!
“福元寺的道友,多亏你了!”
钢鞭道人和闻先生,都看的出来,是天王殿罗汉施展神力,定住天池山的山川之力。
区青鹤纵有法坛在手,也无法移开攻击,反而将背后屏障打穿了。
这就是自作自受!
“做得好!”
一众观战的弟子们,纷纷叫好。
这时候,凤德也和他们会合?顺便将方斗也带过去了。
“凤德师兄?此乃何人?”
有个年轻的小道士?身穿同样道袍,见到方斗有些吃惊。
凤德不以为意,“一个民间术士而已,无需在意!”
方斗淡淡笑着?心想若不是现场人多?就要飞起一剑?在你身上留下两个血窟窿。
其他僧道俗的修行者?听到方斗是民间术士?也都失去兴趣,继续观看斗法。
方斗不以为意,现场没有熟人?他乐得装透明人。
他的双眼,始终盯着区青鹤脚下的法坛?这可是宝贝啊!
现如今,方斗身上的天罡法坛?在地下沉睡已久,许多功能还没开发出来,只能用来修炼、护法等粗浅的功能。
反观这处分坛,不仅能动用自身神通,更有许多神奇的作用!
方斗若能得了这处分坛,融入自身,必能将天罡法坛,提升到更厉害的层次。
只可惜,身边虎狼环伺,不是下手的好机会啊!
方斗只得暂且按捺,等待出手的时机。
山体内部,区青鹤见罗汉定住山体,再度施展法坛变化。
顷刻间,山上乌云笼罩、狂风大作,豆粒大雨点纷纷落下,兜头盖脸朝众人身上滴落。
“他这是凝聚水汽,呼云唤雨,不足为奇!”
这也是‘移山’神通的一门变化,只在山上有用,若是再往下走了几十里地,定然见到朗朗晴天、一轮晴日。
但是,眼下的环境,正是狂风暴雨,打得众人睁不开眼。
翻滚的乌云中,一颗颗冰雹开始凝结,转眼间化作鸡蛋大,眼看着即将落下来,到时候就是铁人铜人的脑袋,也会轻松砸破。
闻先生上前一步,悠然朗诵道。
“君子御六气之辩,六气者:阴、阳、风、雨、晦、明!”
“若有违天地常态,则为贼气!”
“有贼者斩之!”
这位儒生缓步上前,折枯草为箭枝,搭在虎口上,做出开弓的姿态,口中喝道,“中!”
枯草如同箭矢,瞬间刺穿数百米的距离,命中山体之中,站在法坛中央的区青鹤。
他这一箭,早已算尽区青鹤所有应对的坑能,将一切后路均已笼罩住,没有留下半点死角。
区青鹤惊骇发现,不管自己如何躲闪,都免不了利箭贯体的下场。
名教的神射,竟如此犀利!
生死一线间,这位千秋社的法师,脚下陡然用力,法坛瞬间往下坍塌,坚实地基犹如朽木,破开大洞。
整座法坛,连同区青鹤本人,急速坠落脚下黑洞,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爱。
多亏了这一下,枯草没能命中胸口,而是擦着区青鹤的脖子,留下鲜红的血痕。
“贼子奸猾!”
钢鞭呼啸着,划过一道白色气浪,冲入山体当中,追上区青鹤消失的背影。
深不见底的黑洞之下,过了许久传来一声‘咚’。
片刻过后,钢鞭飞回,钢鞭道人手指一捏,露出笑容,“已经打伤区青鹤了,他逃不远,追!”
钢鞭道人、闻先生和天王殿罗汉,则是纵身冲入山体,顺着区青鹤消失的洞口,一路往下追踪过去。
其余僧道俗的子弟们,也都纷纷追上前,跟上长辈的步伐。
方斗看得目不暇接,这才是理想中的修仙高人,果然法师境界,出手才带上些许仙气。
术士仅仅停留在‘术’的层次,但法师,已经开始‘御气’‘练法’,举手投足的威力,简直是一个天下,一个地下。
刚才的交手,方斗若是被卷进去,十条命都不够死。
“还愣着干什么,快下山去追!”
时间紧迫,凤德也顾不得教训方斗,催促方斗下山追击区青鹤。
“我?”
方斗指着自己,让他去追区青鹤,这不是肉包子打狗么!
区青鹤一对三,连钢鞭道人都拿不下,就算有伤在身,也不是方斗能对付的。
凤德这般催促,明摆着要方斗去送死。
“就是叫你,快去通知四周的民间术士,千秋社妖人逃了,凡是见到他的,拼死也要拦住。”
“若走了区青鹤,你们都脱不了干系!”
凤德对方斗瞪眼,“还不快去!”
方斗反而不急着走了,他双手按在腰间,“你在命令我?”
只要对方一个回答不对,飞剑升起,这么近的距离,当场就能取了首级。
“当然是命令你,你个小小民间散修,从刚才起,一直阴阳怪气,难道真以为道爷脾气好?”
凤德抬起下巴,神情倨傲,“这里是会稽,道爷杀你一个民间术士,比杀只鸡还容易?”
方斗冷笑,好,我家正好有只鸡,让你杀杀看,还敢不敢说容易?
第两百二十三章 怒杀
方斗突然冷静下来,眼下四周无人,可是个好环境呐!
鸩灵在上空四处巡查,看的清清楚楚,离得最近的术士们,也在几十里外,围剿逃窜的千秋社妖人。
至于钢鞭道人等一众人,早已追着区青鹤,钻入九曲十八弯的山体内部。
眼下山顶寂静无声,只有方斗和凤德两人。
凤德不知危险将至,扫了方斗一眼,“你若识相,现在乖乖听令,前去搜山,追查区青鹤下落。”
“如果我不答应呢?”
方斗神色渐冷,不动声色将双手缩进袖口,双目盯着凤德的脖子,寻找下刀的地方。
“如若不然,我便让你知道,挂印观的道爷,也是敢杀人的!”
这一刻,凤德再不掩饰,承认自己的身份。
“去你吗的挂印观,去你吗的道家!”
方斗怒发冲冠,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一根中指竖给对方,“去吃屎吧!”
凤德做梦也没想到,骂人的话能脏到这个地步,也是他不近市井,词汇量远没方斗丰富。
“你,你……找死!”
凤德涨红了脸,手掌竖在胸前,“护法神将,除魔卫道!”
山上的风陡然停止,浮现一股肃杀气氛。
方斗亲身感受,才知道此招的厉害,就像是先前身陷豆兵大阵,四面八方都是攻击。
“想对付我,没那么容易!”
方斗双脚一搓,神行草鞋发动,清风裹住双腿,急速往后退去。
几个呼吸过后,方斗已将二人的距离,拉长到千米开外。
凤德对着方斗,并起双手食指,遥遥一指。
“刺啦!”
方斗单腿立在地上,双臂平举,身上披了层‘大金袍’。
“国!”
一声怒吼,声波扩散四周,竟然有几道模糊的影子浮现。
“这就是你的神将?”
方斗冷笑着?纵然有香火掩盖,本质上还是阴灵。
“道家的本事,就这么点?”
方斗手掌一抓?畜生道如同吸盘?将几团‘护法神将’,统统吸入掌心。
与此同时?他运转‘度化’的本领,开始磨灭这些阴灵。
“你?你竟然是释门手段?”
凤德指着方斗?身为挂印观弟子?他怎么可能辨认不出?释门招牌的‘度化’?
“你是福元寺的?”
他既惊且怒,心中闪烁数个念头?莫非方斗是福元寺暗中派来?企图浑水摸鱼?
方斗狠狠回敬,“我是你爷爷!”
下一刻,方斗脚踩神行草鞋,身形不进反退,朝凤德面门杀去。
金鸡桩的力量?本就有撕碎一切的锋利,带起的狂啸山风,更是刮目生疼。
凤德震惊过后,反应过来,摘下腰间一枚木尺,对着方斗击落。
当,一声悠扬的声音响起。
方斗倒退几步,对着手掌吹凉气,好硬的木尺!
凤德更是难以置信,这不是普通木尺,而是师尊念咒加持的法器,别说是人手了,就算是虎爪龟壳,都能一击而碎。
“他这是什么妖孽?”
“对了,福元寺天王殿的武僧,修炼金刚乘,死后肉身不腐,千年不休,是为肉身佛?”
凤德越想越是笃定,眼前的方斗,根本就是福严寺的人。
“你们福元寺的人,究竟有什么阴谋?”
方斗微微一愣,既然你误会了,我又何必戳破,正好栽赃给天王殿。
“你猜啊!”
方斗后退几步,对着凤德左侧,再度飞扑过去。
这一扑,更是翩跹轻快,令人肉眼难以捕捉。
凤德眼前一花,方斗已经化作合影,充斥整个眼帘。
斗法过程中,敌人离得太近,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凤德急忙挥动木尺,将周身护得水泄不通,不断荡开方斗的扑击。
木尺通体油亮、质地沉重,与铁尺无疑,但和方斗手掌碰撞,发出的声音就像是金铁交鸣,清脆之极。
转眼间,双方已经斗了数十个汇合。
凤德按捺不住,木尺脱手,朝方斗胸口激射而去。
“嘿嘿!”
方斗冷笑着,倒退飞出,等木尺力道衰弱得差不多,飞起一脚将其踢落。
再看凤德,此举竟是为了逼退方斗,从容施展法术。
这位青年道士,取出一枚玉石印章,底面是复杂的符文。
他手持印章,朝着虚空按落,光线倾泻而出,瞬间交织成一枚符箓。
“有请山神行法!”
凤德恭敬之极,朝着符箓一躬身。
方斗头皮发麻,不好,这是道家的真箓!
道家的真箓,有别于普通的符,乃是官方文章,既是身份象征,又是招神施法的媒介。
相比之下,方斗手头的山鬼符召,根本不入流。
他这边以真箓请来山神,不用多说,方斗若想召出山鬼,对方绝不肯应约而来。
一个是山神,一个是山鬼,怎么比?
凤德借着符箓施法,周围山体开始起伏,眼看着碎石沙尘汇聚成形,就要将方斗淹没其中。
这时候,方斗突然抬起手掌,“九天雷神,听我号令!”
好吧,这是胡扯的,天上雷神都不知道有方斗这根葱,还听他号令?
但斗法吗,首先要看气势,你请来山神,我就请来雷神,谁能超过谁?
紫府神雷发动,从方斗掌心,喷出两道雷光,对着凤德面前真箓一冲。
轰隆隆,雷光炸响,就像是头顶乌云密布、即将下雨了。
这声雷炸,令凤德猝不及防,刚凝聚的法术,开始散乱起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方斗突然深吸口气,面前一道白线浮起,随即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凤德腰间一块龟甲,陡然裂成两半。
他全身汗毛都竖起来,此乃大凶之兆,甚至能危及生命。
“不好!”
凤德急忙抓住真箓,拼命念咒,“五行真遁,助我脱身!”
下一刻,他裹着真箓的光芒,顺着地下泥土飞窜出去。
一丝白线不紧不慢,咬住凤德的背影,如乳燕归巢,猛地往前一扑。
“啊呀!”
凤德身上的道袍,竟也是件护体的法器,被飞剑一刺,当场碎成漫天蝴蝶。
这件道袍,虽然免去洞穿身躯的厄运,但巨大力道却挡不住,尽数没入他体内。
这位青年道士,口吐鲜血,五脏六腑都被剧烈冲撞,全身骨头更是碎了大半。
“你,你,你……”
凤德扑在地上,只能动弹一根指头,颓然无力指向方斗。
此刻,不管他想说什么,也开不了口。
第两百二十四章 斗智斗勇
四周山风吹过,仍旧无人出现。
鸩灵在头顶探查,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打扰。
方斗目光落在凤德身上,这可是烫手的山芋啊!
往常屡试不爽的摸尸手法,现在不能用了,钢鞭道人就在山上,若是被他们发现半点痕迹就惨了。
杀人一时痛快,但事后扫尾,却是要再三小心,不能漏过半点细节。
凤德道袍破碎,得益这件法器防护,飞剑被转化成钝器伤,就像是被大锤子打中。
“可以了,没有破绽!”
方斗放出犬灵,四周搜寻了一圈,将显眼的痕迹抹去。
凤德已经说不出话,只等方斗最后补刀,就会彻底断气。
“对不住了!”
方斗缓缓走上前,抬起钢杖,就要往下插落。
这时候,风中传来幽幽一声叹息。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真以为杀了他,能瞒过挂印观的追查?”
方斗全身汗毛竖起,不仅是被撞破现场,更是因为这个声音,他曾听过。
区青鹤!
青衣中年站在山顶,脚下已没了法坛,正嘴角含笑,望着方斗。
这可是法师级别的强者,更兼是敌非友!
方斗后退几步,神情戒备,将鹤首钢杖横在面前。
“别紧张,你这小子敢杀挂印观的人,够狠,我很喜欢!”
方斗心中急速思索,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此刻,他情况危急无比,袭击凤德的尾巴还没收拾干净,又被去而复返的区青鹤撞破。
这幅进退维谷的场面,就像是在钢丝绳上走步,稍有差池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想到这里,方斗突然抬头,换过一副灿烂的笑容。
“这位前辈误会了,我见到凤德兄手上倒地,正要出手相救,并非要痛下杀手!”
“再说了,眼下众人都在追击千秋社参与,前辈怎么不过去?”
“对了,听闻匪首区青鹤仍在在逃?若是能擒获他?必定是大功一件!”
“前辈,难道您就不动心吗?”
区青鹤眼神闪烁几下,似乎在权衡?判断方斗的话是真是假。
方斗故意装作不认识他,开口就是前辈?区青鹤如果想尽快脱身,不惹麻烦,最好的应对?就是顺坡下驴。
钢鞭道人等追杀得急?山上到处都是民间术士的眼线?区青鹤若非走投无路?也不会冒着危险,丢下法坛?重返山顶故地!
突然,区青鹤笑了,“你这小子,果真奸猾!”
“前辈何出此言?”方斗无辜看着他。
“你刚才,混在人群当中,已经见过我真容,还佯装不知,起的什么心思?”
“我明白了,你想骗我离去,然后出声示警,将其他人都引来!”
区青鹤越想越是笃定,目光再落到方斗脚下,“无怪乎,你能杀了挂印观的子弟,心思险恶、机变灵活,将来必定是一方雄杰!”
“只可惜,今日遇到了我,却是饶你不得!”
方斗突然上前一步,抱起奄奄一息的凤德,大义凛然开口。
“你这妖人,休想伤害凤德兄!”
区青鹤突然一愣,怎么你翻脸比翻书还快,还有这小子,不是被你打伤的吗?
不等区青鹤反应过来,方斗生生悲戚,不断摇晃凤德,“凤德兄,快醒来,不能对着妖人屈服!”
头顶上空,鸩灵的视线中,三条青烟般的身影,正顺着山道往上飞窜。
其中一道,正是钢鞭道人,他耳朵一动,听到风中传来的叫声,辨认出‘凤德’二字。
“不好,山上有动静,快去!”
两侧的天王殿罗汉、闻先生二人,也都加快速度,眨眼间追上步伐。
他们都大意了,谁能想到,区青鹤壮士断腕,丢弃了珍贵的法坛,还故意往山顶的死路走。
山顶上,区青鹤脸色变了,强大的气息不断逼近,他终于明白,为何方斗故意大呼小叫。
方斗抱着凤德,不断摇晃,这青年道士早已伤的七荤八素,被这么折腾,更是进气少、出气多。
“小子,你这是作茧自缚,等钢鞭道人来了,知道你想杀他的师侄,我看你怎么办?”
区青鹤做梦也没想到,阴沟里翻船,竟被方斗戏弄了。
“对了,你提醒了我!”
方斗果断抬起手掌,利爪朝胸口划拉,留下三道皮肉外翻的伤口,鲜血哗啦啦涌出来。
“快来人呐,千秋社的妖人在此,他要杀凤德兄!”
方斗中气十足,声音洪亮,顺着山风传去很远,很快给钢鞭道人指明方向。
“谁敢杀我师侄?”
区青鹤听到钢鞭道人的声音,知道对方已经距离很近,不用几个呼吸,就能杀到面前。
他狠狠看向方斗,“小子,至少我能杀了你!”
这位千秋社的法师,含恨出手,自然是不同凡响。
只见他双手合并,胸前气流翻滚,顷刻间凝成一把尖刀。
这一手‘握气成兵’,非法师境界不能,虽然是信手而为,却代表极高的法术造诣。
空气压缩的尖刀,破空声照样凌厉,嗖嗖命中方斗。
这时候,钢鞭道人等三人,已经来到近前,正翻过一处石块,把头伸了出来。
好巧不巧,正见到方斗抱着凤德,转身以后背,挡住区青鹤的攻击。
咚,方斗身躯一震,过半力量透过身躯,落在凤德身上。
奄奄一息的凤德,哪里承受得住,当场毙命。
可怜这青年道士,已然见到钢鞭道人出现,心中满怀希冀和怨毒,盘算着揭发方斗,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只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凤德兄!”
方斗面带悲戚,一口血喷在地上,“你不能死啊!”
“快看,令师叔已经来救你了!”
钢鞭道人见状,双眉竖起,怒极反笑,“区青鹤,从现在起,你就算上天入地,也没人能救你!”
区青鹤指着方斗,全身都在颤抖,此人不死,天理难容啊!
嗖!
钢鞭从天落下,砸在区青鹤身上,将他打了个跟头。
区青鹤翻身就走,也顾不上揭发方斗,正如方斗所说,他就算说了,钢鞭道人会信吗?
方斗可是把戏做足了,又是‘舍命相救’,又是‘悲痛吐血’,比死了亲兄弟更难过。
区青鹤虽怒,却对方斗无可奈何,只好狠狠盯着他,将这幅可恶的面孔记住,转身逃命去了。
第两百二十五章 颠倒黑白
“年轻人,是你发现区青鹤的!”
闻先生缓缓走来,气质温润如玉,缓缓问道。
方斗轻轻将凤德放下,面带悲痛,“凤德兄自告奋勇,带着我追查区青鹤下落。”
“没想到,却被区青鹤打伤,这匪首也凶残,说是要杀了他,让钢鞭道人尝尝痛苦的滋味。”
“是我无能,既斗不过区青鹤,也救不了凤德兄!”
方斗懊恼之极,不断撕扯头发。
哎,这么超常的演技发挥,值不值一张S级房卡?呸!
钢鞭道人怒得满脸通红,不断驱使钢鞭,一下下猛砸区青鹤。
区青鹤施展各路法术,或者卸力、或者硬扛,脚下岩层都被震裂了,却是越来越后继无力。
一方是含愤出手,一方是存心想逃,怎么看都不是势均力敌的局面!
天王殿罗汉站在旁边,为钢鞭道人压阵,一旦区青鹤想逃,就会遭遇他的释门铁拳!
闻先生伸手,按在凤德的额头、胸口,入手绵软,骨骼都粉碎了。
再看一地道袍碎片,当场摇头,“可惜了,终究挡不住法师境界的全力一击!”
根据这些证据,他已经判断,凤德是遭了区青鹤的毒手,连护身道袍都挡不住。
方斗松了口气,看来稳妥了。
但是,闻先生随即抬头,盯着方斗。
“这位小兄弟,我刚才听你,称呼他凤德兄?”
“不错,我和凤德兄是在山上认识的!”
闻先生微笑问道,“那么,想必你也知道,凤德是挂印观的高徒?”
方斗心中咯噔,大意了,以挂印观子弟的性情,怎么可能和民间术士称兄道弟?
这个问题若是解释不好,先前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这闻先生,不愧是名教的高手,心思缜密,不漏纤毫!
方斗叹了口气,“凤德兄此人,虽然性情高傲,却嫉恶如仇!”
“先前他上山时,意外撞见我诛杀妖人,大为赞赏,就让我跟在他身后以为驱使!”
“我也是觍颜,就称呼他一声凤德兄!”
“只可惜,如今阴阳两隔,再也见不到凤德兄了!”
方斗说道这里,以袖掩面,长叹道,“人生实难?死如之何?呜呼哀哉!”
这句话?出自一篇祭文,正是名教弟子的功课之一。
闻先生听了,双眼发亮,“你也读名教的文章?”
“略懂一二?让先生见笑了!”
方斗整理双袖,朝闻先生拜下。
闻先生端详方斗表情,越发惊讶起来,本以为这少年,只是个庸碌的民间术士,如今见了,竟具备了初入门庭的名教境界。
奇也怪哉!
民间术士,往往追求威力大的法术,多有修炼道家旁门,或者释门小乘,却罕有兼修名教心法。
概因名教的本领,大部分在修身养性、天人合一上面,对厮杀征战这些小道并不在意。
闻先生先前参与围攻区青鹤,出手凌厉,但在他心中,还是认为笔墨文章,才是正道。
如今,竟有了意外之喜,发现民间术士当中,竟有方斗这枚遗珠,顿时起了爱才的心思。
名教讲究有教无类,只要读我文章,认同我的历练,就是我的同道。
“你能坚持读书,这是很好的!”
闻先生此刻,对方斗的疑惑一扫而空,读书人能是歹人吗?不能。
方斗急忙提出几个问题,“我治学读书,藏了几个问题,一直苦于没有名师,还请先生指教?”
这一招,可是搔中闻先生的痒处,他哈哈大笑,“我来为你解答一二!”
“咚!”
一声闷响,区青鹤倒飞出去,脸色蜡黄,显然吃了大亏。
钢鞭道人一把握住钢鞭,头顶气流翻滚,显然是动用了真力。
“休想逃走!”
区青鹤喘着粗气,“你这不分忠奸的糊涂老儿,杀你师侄的另有其人。”
果不其然,钢鞭道人哪里肯定,暴跳如雷,“还想狡辩!”
闻先生开口了,“区青鹤,你莫非想说,是这位小兄弟,害了凤德?”
方斗闻言,内心揪紧,怎么回事?
区青鹤听了,连连点头,“你才是明白人!”
“呵呵!”
闻先生浅笑,朝钢鞭道人问道,“钢鞭道友,你信是不信?”
“我信他姥姥个腿!”
钢鞭道人愤怒至极,“骗到老夫头上,我师侄身子都被打碎了,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有这等手段?”
“想要栽赃,好歹找个靠谱的说法!”
眼下至极,方斗区区二流术士,绝对做不到这个地步。
闻先生哈哈笑道,“此贼穷途末路,开始挑拨离间,企图让我等分心,钢鞭道友不必管他。”
说真话都没人信,区青鹤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眼神一扫,见到方斗似笑非笑,就像是对他的挑衅。
“你这小贼,我死之前,也要先杀了你!”
区青鹤恼羞成怒,手掌朝虚空拨弄,瞬间升起脸盆大的火球。
这才是真正的法术威力,无需结印念咒,操纵天地灵气,就能幻化风火雷霆。
只可惜,这团火球,是朝方斗面前飞来。
虽然火球缓慢,但温度极高,烧得地上石头哔哔啵啵,表面浮现龟裂。
方斗被烧得口干舌燥,心想就算饮火老人亲自施展火器,都比不上区青鹤这随手的一击。
此刻,他看似危险,实则安全之极。
果不其然,天王殿的罗汉,双拳裹着金光,上前几步,一拳击中火球。
漫天火光,烧不穿护体金光,反而被巨大拳头,当场打得粉碎。
“区青鹤,你想杀人灭口么?”
我特么说不清了!
区青鹤现在是伸冤无门,脑子都气糊涂了,陡然冷静下来。
干嘛要在这里死磕,打不过就逃呀!
“各位,我不奉陪了,再见!”
区青鹤吐出一颗土黄色珠子,当场爆开,土黄烟雾裹满全身。
“不好,这是土行遁珠!”
钢鞭道人见了,急忙扔出钢鞭,只来得及打灭残影,落在岩石地面,砸出直径两米的凹坑。
闻先生、天王殿罗汉,却是望着绝尘而去的区青鹤,若有所思。
“钢鞭道人,五行遁术,只在挂印观有传承。”
“怎么千秋社的妖人也会?”
钢鞭道人脸色铁青,“两位道友看错了,绝不是五行遁术,这妖人使得是旁门左道的偏门法术!”
“切莫混为一谈,误了我挂印观的清誉!”
第两百二十六章 狗屎运
钢鞭道人,目光落在凤德身上,浮现悲伤。
“凤德师侄,你这样,叫我如何和师兄交代?”
闻先生说道,“事不宜迟,必须追上区青鹤,否则等他逃出山外,再找就麻烦了!”
“不错!”
钢鞭道人脸上悲伤一扫而空,变得冷酷起来,“此贼造下此等罪孽,休想或者逃出天池山!”
“二位道友,请助我一臂之力,截杀区青鹤!”
说完,钢鞭道人从怀中,取出一枚罗盘,均匀分成五个扇区,分别写着‘金木水火土’。
罗盘中央,一枚玉针静静躺着。
闻先生见了,腹诽道,刚才还否认,怎么又取出‘定五行盘’出来。
这罗盘,名为‘定五行盘’,用途只有一个,就是追踪五行遁法的残余气息。
钢鞭道人明摆着掩耳盗铃,取出罗盘后,对着中央的玉针施法。
呼呼呼,玉针旋转几周,停在‘土’的扇区,整个罗盘移动,最终指向某个方向!
那个方向,和区青鹤消失的地方,背道而驰,完全是两个方向。
“好奸诈,想误导我们!”
可想而知,区青鹤故意在三人面前消失,却从相反的方向逃走,目的就是为了误导他们。
“幸亏有钢鞭道友的定五行盘!”
天王殿的罗汉,也忍不住开口赞叹,道家的小玩意真不错。
“凤德师侄,委屈你了!”
钢鞭道人,从袖口抽出一条绸带,朝着凤德的尸体裹上,念咒几下?缩小成一握大小?重新赛回袖口。
“追!”
钢鞭道人和天王殿罗汉,先后消失在视线中。
闻先生叮嘱方斗几句,让他无比小心?也跟着追了上去。
片刻过后,山顶上?只剩下方斗一人。
“呼!”
鸩灵确认一番,众人都已走远,方斗才喘了口气。
太惊险了?但总算糊弄过去。
钢鞭道人、闻先生还有天王殿罗汉?都不是蠢货?他们看似淡然?实则心细如尘。
当时,方斗只要稍微露出一丝破绽?此刻等待他的,必然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这番斗智斗勇,对自身消耗极大,方斗回想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
虽然杀了凤德,但挂印观的威名,早已刻在方斗内心。
换做往常,随便杀个人,哪有现在这么艰难?
有背景的妖怪,连孙大圣都不能一棍子打死,这就是世情!
方斗休息许久,等到后背冷汗风干,就要派鸩灵探查,寻找机会,与奇烈等人汇合。
区青鹤虽然落败,但天池山中,仍藏了不少千秋社的妖人,民间术士们挨个搜查出来剿灭。
仗还有的打,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嗯!”方斗往前走了几步,总觉得有些不对。
区青鹤的举止,也太过反常了。
他先是踩踏山体,从天池山内部逃走,又原路返回,企图脱身。
法坛不在身边,看似是区青鹤为了轻身出逃,故意丢弃了。
但是,方斗刚才亲眼见到,钢鞭道人三人手上,都没有法坛的痕迹呀!
“嘿嘿嘿!”
方斗越想,越是可疑,内心朦朦胧胧,已然猜到了真相。
“果真如此,区青鹤你,真是我的送财童子!”
刚才方斗迫于形势,没能对凤德摸尸,一直引以为憾,但如今,猛地捕捉到更大的机会,心情变得振奋起来。
“若我所料不差,法坛,还在山顶上!”
方斗亲眼见到,区青鹤施展法坛的‘移山’神通,可以在山上肆意挪移,连无形攻击都能操纵。
纵然被天王殿罗汉以‘欺山神力’镇压,但也不是一动不动,还有方寸之间的转圜。
“法坛,就在这里!”
方斗走到山坡的破洞前,往下看去,只见巨大黑洞通往深处。
“去!”
方斗踩着神行草鞋,攀爬山崖如履平地,一路下了洞口,落到区青鹤遁走的地底破洞前。
他手掌摊开,召出微型的天罡法坛,黑暗当红,有一团荧光浮现,就在旁边的山墙崖壁内。
“找到了!”
方斗一拳拳,砸开岩层,终于找到被藏入深处的法坛。
当时,区青鹤心知带着法坛,逃不出三人追杀,索性使了个障眼法,让众人误以为他带着法坛逃走,实则以‘移山’之力,将法坛送入岩层覆盖之下。
钢鞭道人看不真切,又心急捉到区青鹤,被他骗了过去。
区青鹤事后折返,本想取回法坛,却没料到遇见方斗,倒霉极了。
“虽然仅仅是一座分坛,但我收下了!”
方斗掌心的微型法坛,瞬间暴涨,没入法坛当中。
这座石质的法坛,不断爆出各种光芒,表面浮现裂纹,开始一块块解体分裂。
过了片刻,整座法坛崩溃,散成一丝碎石块,再也看不出本来面目。
天罡法坛飞出,回到方斗掌心。
“嗯,法坛的本命神通?”
天罡法坛,吞了分坛的投影中,不仅功能得到提升,更是开启了记忆。
原来,三十六座天罡法坛,每一座就有对应的本命神通。
千秋社手上这座天罡法坛,早已被开发的非常完善,‘移山’神通可谓是厉害无比。
但是,方斗手中的法坛,沉睡多年,还是吞了这道投影,才记起有本命神通。
至于本命神通是什么?嗯,留待日后,慢慢挖掘!
更可惜的是,分坛的‘移山’神通,也被顺便吞没。
方斗的天罡法坛,内部已经多了一道‘移山符’,处在赐符的权限范围内。
“可惜了!”
方斗连连摇头,移山符和山鬼符召,功能多有重复,他此刻有了山鬼符召,没必要再赐予移山符。
而且,‘移山’神通,目前是千秋社的招牌,被挂印观登记在案。
如果不想惹麻烦,最好不好展露这道‘移山符’。
方斗叹了口气,继续检查天罡法坛的提升。
除了修炼、防御、赐符等功能外,法坛开启了又一项功能,名为‘疗伤’。
方斗小试牛刀,运转法坛,胸口的伤势止血愈合,变成三条浅浅的痕迹,内伤也开始痊愈。
这番效果,可比玉佛脂更灵验许多。
但是,消耗也是巨大。
天罡法坛的光芒,经过这番治疗,变得黯淡下来,想要继续使用,还要继续沐浴星光补充能量。
第两百二十七章 暗中收尾
方斗收了天罡法坛,走出山洞,听到山下方向,传来喧闹声。
“怎么回事?”
鸩灵从山顶盘旋飞落,来到喧闹声的地方。
原来,钢鞭道人、闻先生和天王殿罗汉,在山腰截住区青鹤。
区青鹤还想故技重施,以五行遁法逃走,但钢鞭道人早有准备,以定五行盘笼罩这片区域,锁死五行气脉。
区青鹤接连,吐出几颗土行遁珠,撞得头破血流。
最终,落入三人包围圈中。
三位法师围攻,你一拳我一脚,片刻功夫,就将他打得岌岌可危。
“你们不要逼我!”
区青鹤歇斯里地大吼,表情满是疯狂。
钢鞭道人、闻先生和天王殿罗汉充耳不闻,相互配合,一下下痛击区青鹤。
他们心志坚定,知道区青鹤已是瓮中之鳖,丝毫不为其言语所动。
“生魂现世!”
区青鹤猛地张口,从嘴里喷出无数白气,这些气团如同蝌蚪,前头圆滚滚、尾巴细长。
气团呼啸着,带来大片森寒,眨眼间冻结草木,给岩石镀上一层霜层。
“你,竟敢杀人炼魂!”
钢鞭道人看得分明,这些气团,俨然是经过祭炼的魂魄。
祭炼生魂,这是为人唾弃的邪道,凡是做下此等恶事,必将招来人神共愤、天下修行之人共讨之。
“我千秋社,本就千夫所指,区区杀人炼魂,又有什么?”
区青鹤这幅冷淡的模样,被方斗看在眼中,越发坚定,此人绝对是灭绝人性的妖人!
这些魂魄出现后,钢鞭道人三人见了,面露忌惮,纷纷施展护体的本领,隔绝魂魄靠近。
钢鞭道人念咒施法,驱散邪灵;天王殿的罗汉?则是口诵经文?企图度化冤魂;闻先生以浩然正气?逼得魂魄不得晋升。
但?这些魂魄,是区青鹤以法术炼制,远非一般孤魂野鬼可比。
四周气氛阴寒、愁云惨淡!
眼看着,三人苦苦支撑?就要沦陷之际。
区青鹤一声呼啸?漫天魂魄开始相连?在空中汇聚成一道拱桥。
“魂桥飞渡!”
区青鹤一步步走上魂桥?背影渐渐消失不见。
“不好?被他骗了!”
钢鞭道人反应过来?快步上前,钢鞭脱手而出?只来得及击穿魂桥,连区青鹤的衣角也没碰到。
区青鹤消失后?魂桥当即散去。
闻先生醒悟过来,“此人穷途末路?纵有生魂也操纵不了?若时间一长,还会遭受反噬。”
“刚才是虚招?目的是逃走!”
生魂厉害,但也不好操纵?区青鹤若然是全盛状态,还能压制一时。
但此刻,区青鹤遭受三人围攻,早已重伤在身,若是再拖上片刻,只怕自己都要被生魂围攻分食了。
“奸诈的贼人!”
钢鞭道人懊恼不已,此番走了区青鹤,已失去灭杀他的最好时机了。
方斗这边,却暗自操纵鸩灵,一路追上区青鹤。
区青鹤走上魂桥,看似消失在天际,实则在山脚十里外,就已双足落到地上。
他情况很不好,全身冰凉,手脚颤抖。
那些生魂被放出来,激发了凶性,已然按捺不住,在区青鹤体内冲撞,企图挣脱牢笼。
“定!”
区青鹤接连运转法力,吞吸天地元气,企图压制生魂。
此招若非万不得已,连他都不敢轻易动用。
相比不得脱身的麻烦,此刻被生魂造反,时刻有阴沟翻船的危机,眼下未必是好事!
他倒也狡诈,深知灯下黑的道理,没有立刻逃走,而是寻找一处地窝藏身,将土皮一盖,谁也看不出痕迹!
“呼呼呼!”
区青鹤艰难施法,压制生魂,突然耳边,翅膀拍打的声音,越发清晰了。
他陡然响起,从刚才起,就有只怪鸟,在他身旁若隐若现。
眼下内外交困,若是被点破行踪,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必须将此鸟杀了!”
区青鹤微微掀开土皮,抬头往上高空,见到鸩灵来回盘旋,仿佛在寻找什么。
他微微抬起手掌,对准鸩灵,开始瞄准!
“呜汪汪!”
一阵犬吠声响起,身上土皮被咬穿,牛犊大的黑狗,闯入区青鹤的藏身之地。
“死狗,滚!”
区青鹤收束天地元气,化作粗大绳索,当场将犬灵勒爆。
山上的方斗,不禁咋舌,虎死架不倒,此人落魄至此,还有这般凶残的实力。
看来,不能硬拼!
方斗心生一计,将心神浮在鸩灵身上,盘旋着往下掉落。
区青鹤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鸟在天上飞,如果不落地,连他这个法师都没办法,到只要落地,就有无数办法炮制。
鸩灵就像是贪图腐尸的乌鸦,发现下方的区青鹤,开始一步步往下降落,迫不及待开饭,
区青鹤屏息凝神,掌心压缩空气,凝聚成一片晶莹的刀刃。
只待鸩灵降落百米高度,就能发射利刃,将其从空中击落。
鸩灵瞪着腥红的双眼,猛地看向区青鹤,和他双眼对上。
区青鹤愣住了,这是怎样一双眼珠,充满人类的智慧,就像是披着鸟羽的活人。
“不对,这是有人在暗中施法!”
当他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方斗以双目,运转畜生道的神通,笼罩区青鹤全身。
‘度化’之力发动,本就蠢蠢欲动的无数生魂,如决堤的洪水,瞬间破出区青鹤体外。
方斗这一下,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断送区青鹤苦苦支撑的可能。
无数生魂,撕开区青鹤的皮肉,从他七窍九孔、全身毛孔冒出。
眨眼间,区青鹤就变成破口袋,周身千疮百孔,软踏踏倒在地上。
临死前,他艰难睁开双眼,见到鸩灵索起双翅,落在他身上,轻松啄碎了喉结。
恐怕连钢鞭道人都没想到,区青鹤没能脱身,反而是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死于生魂围攻之下。
人虽死了,麻烦却留下了。
区青鹤炼制的生魂,足足有一百多个,经历秘法炼制,和普通的游魂不同,不会轻易消散。
相反,随着时间流逝,生魂会寻找活人残害,一步步壮大自身,最终演化成为祸人间的恶鬼。
方斗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他轻车熟路,将众多生魂,一一拉入畜生道中,缓缓度化。
区青鹤已死,生魂怨气消散,总算不太棘手,最终都被方斗拉入畜生道中。
第两百二十八章 汇合
方斗深吸口气,摊开手掌,共计一百三十七个生魂。
这可不是普通的游魂,而是以秘法炼制,遍体怨气煞气,生人触之者死。
刚才区青鹤一股脑放出来,钢鞭道人三位法师,都险些抵挡不住。
可想而知,若区青鹤能将这些生魂操纵得如同臂使,必然能将三人斩杀。
邪门法器中,就有聚魂幡、招魂钵一类,平时将生魂养在当中,对敌之时放出。
一只听从指挥的生魂大军,法师境界的修行者,也大感头疼。
这一百三十七个生魂,刚反噬了区青鹤,此刻正是无头苍蝇,才被方斗一网打尽。
“前尘往事,不再追究!”
“我逐个送你们入轮回去吧!”
方斗心中默念,转身往山下走去。
天池上,本是风景秀丽之地,此刻到处都是尸首血迹。
千秋社的妖人,此刻群龙无首,被民间术士追杀。
钢鞭道人恼怒师侄被杀,又深恨区青鹤逃走,下令‘天池山上、鸡犬不留’。
于是,战况越发惨烈了。
方斗行至山腰处,见到前方烈焰滚滚,不时响起爆炸声。
他快走几步,果不其然,见到了奇烈和候六哥二人。
“奇烈大哥!”
奇烈刚施展火器,灭杀了七八个妖人,猛不丁听到方斗声音,喜出望外。
“方斗兄弟,总算找到你!”
奇烈快步上前,抱住方斗双臂,“见你安然无恙,哥哥我也放心了!”
方斗见这位大哥,身上大小伤口,想必历经多场恶战。
“大哥,这里有些伤药,你拿去用!”
方斗出手就是一瓶玉佛脂,因为炼制太多,平时都当润肤霜用。
话说,此物保养皮肤,效果一流啊!
奇烈摆摆手,“不用了?我这伤势,都是法术弄伤?一般伤药不起作用。”
“以我的体质?再过几天就好了。”
一旁候六哥也开口,“治疗法术伤势,尤其以福元寺的玉佛脂最佳?只可惜?这帮和尚掉钱眼里?一瓶玉佛脂,就卖到天价!”
“可我这就是玉佛脂!”
方斗拔开瓶塞,一阵檀香气息飘出,奇烈将信将疑。
“试试!”
奇烈咬牙,“方斗兄弟?我信得过!”
他手指挖了块玉佛脂?涂在胳膊的一条伤口上?这条伤口长约半米?最宽有两指宽。
清凉感觉传来,伤口开始收缩?外翻的血肉也开始闭合。
果真有奇效。
奇烈清楚记得,这条伤口的凶手?是个擅使飞叉的妖人?他的钢叉用秽铁打造,割出的伤口很难痊愈。
但是,仅仅涂抹了片刻,伤口就停止流血,而且缩小许多。
这般效果,真有可能是传说中的玉佛脂。
“方斗兄弟,这也太珍贵了!”
奇烈有些感动,玉佛脂是疗伤圣药,对行走世间的术士来说,有时候能救命的。
方斗摆了摆手,“不值什么,大哥养好伤要紧。”
“放心,我和福元寺有门路,可以低价购买玉佛脂!”
奇烈这才放心,和候六哥,瓜分这瓶玉佛脂。
后来,他们听了方斗介绍,用清水调和少许饮下,发现果真能治愈内伤。
“福元寺的玉佛脂,不愧是世间有名的圣药!”
三人汇合之后,开始朝山下走去,寻找赤火旗的踪迹。
后来,通过琵琶声的指引,他们最终找到饮火老人所在。
赤火旗的人数,遗落大半,只剩下先前四成不到。
也有些术士,趁乱离开天池山,各自逃命去了。
这潭水越来越浑浊,等闲的二三流术士,卷入其中都难以保命。
那些见机快的,早已逃得远了!
饮火老人叹了口气,“奇烈,天池山算是完了,我估摸着接下来,就要直接攻打千秋社的总坛了!”
“什么,那帮牛鼻子,竟一刻也不让咱们停歇?”
奇烈怒了,他手上有玉佛脂,伤势勉强能控制住。
其余民间术士,虽然手头都有保命的绝活,但经过这场恶斗,肯定受伤不轻,怎么半刻也不休息,又要攻打千秋社总坛?
千秋社总坛,那可是藏龙卧虎的地方。
左右两位长老,都是法师巅峰的人物,手底下厉害的术士层出不穷。
更别说,传闻中的千秋社坛主,已然触碰到真人的门槛。
进攻千秋社总坛?就凭他们这些散兵游勇,可能吗?
方斗都怀疑,钢鞭道人故意让他们去送死了。
饮火老人叹息道,“别多想了,他们已然说了,法师以上,交由三家解决,下面的术士,则是咱们应付?”
奇烈神色稍缓,这才差不多。
但是,方斗提出疑问了,他见识过钢鞭道人等三人,充其量就是一般法师的水准,围攻一个区青鹤也都险象环生,怎么有底气对付左右两位长老?
“相传,这次挂印观决心已定,誓要拔出千秋社!”
“除了钢鞭道人之外,还有其他援手,咱们无需担心!”
饮火老人说完这句话,给众人吃了颗定心丸,留下一句。
“别羡慕那些逃走的,你们比他们幸运多了!”
当夜,众人在天池山上休息,其他旗下的人马,也都逐一汇合,乐器声凝聚起来。
方斗枕着石头,望着满天星斗,似乎睡不着。
他拒绝了奇烈、候六哥同眠的邀请,自己一人找个地方躺下。
这种古典方式,类同于枕头派对,方斗实在接受不了。
况且,鸩灵搜刮区青鹤尸身,半夜归来,也不能让他们看见了。
啪嗒,轻微的翅膀拍打声响起。
鸩灵回来了。
片刻过后,方斗面前,多了三颗土黄色珠子、一叠记录数据的书册,还有些杂七杂八的钱财、药瓶等。
土黄色珠子,方斗曾见过,是土行遁珠,需要法师境界才能动用。
事实上,五行遁术,是一种非常高明的法术,门槛就是法师起步。
但是,凤德手持符箓,就能越级使用,这就是有背景的道家子弟,令人嫉妒得牙痒痒的地方了。
方斗收起土行遁珠,翻开书册,眉毛挑了挑,这是从药辛子身上搜来的资料。
‘延寿丹’,这是一门道家灵丹,服食了能增添寿命。
千秋社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追求长生不老,想炼制这门丹药,也不足为奇。
第两百二十九章 延寿丹
“这延寿丹,有点意思呀!”
凡夫俗子,欲望都是逐级提升的。
穷人想要吃饱穿暖、富人想要家财万贯、当官的想权倾朝野、做皇帝的企图长生不老。
凡是享尽荣华富贵的,无不想要寿命万年,才能永远享用这份富贵。
英雄白头、美人迟暮,恰恰是世间最令人扼腕叹息的事情。
修行之人,除了掌握超脱世俗的力量,最终目的,还不就是追求长生么!
可是,想要长生不老,起码要成仙,可自从盘古开天至今,记录在史书上,有名有姓的仙人,也凑不够三百之数。
皇帝老儿,让人称呼自己万岁,还不是想寿与天齐,可惜时候一到,与老百姓没差别,呜呼哉哉!
民间修道盛行,许多术士见识到法术的威力,不甘心和凡夫俗子一般,百年寿命一到,便寿尽而亡。
于是,便有了千秋社!
千秋社收罗四方的秘术药方,企图炼制出真正长生不老的丹药,甚至连捕风捉影的妄谈也不放过。
须知,挂印观在会稽这么多年,也没听过有谁,炼成长生不老丹。
本朝皇帝,也有迷信炼丹的,以皇帝至尊,能调动天下资源,没见谁能长生不老的。
况且,千秋社形式极端,只要和长生有关,无所不用其极。
天池山上的秘洞内,千秋社为炼制‘延寿丹’,不惜抓来活人,试验丹药。
这门延寿丹,本就是民间流传的一种丹药,没听过有实物出现。
千秋社得了之后,投入大量金钱资源,炼制出各种版本?用活人试验丹药。
丹若不成,就是世间剧毒?凡是试药的药人?运气好的一命呜呼,运气不好的苟延残喘,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害了成千上百人?最终也只得了眼前一叠资料。
方斗看了几眼?这字句之间?浸满了尸骨鲜血。
米斗虚影跳出来,对着资料一扫,随即隐没不见。
方斗一搓手指,将‘延寿丹’的丹药,连同千秋社的资料烧掉。
“害人的东西?不必再留了!”
‘延寿丹’?顾名思义?是延长寿命的丹药。
那张丹方或有残缺?对丹药性能描述语焉不详,究竟能延寿多长也不确定?是十年、百年,还是一年半月?
只是说了?服下此丹后?会在当前状态保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容颜不老、身体机能不会衰退,属于延长的寿命。
等到丹药的药力消失,便会正常进入衰老的周期。
“什么延寿丹,不就是‘时停胶囊’吗?”
方斗翻了个白眼,越想越是不对。
如果我不知道,自己寿命有多长,怎么才能证明,这‘延寿丹’真有用呢?
“啊呀,莫非‘延寿丹’,就是一场骗局?”
方斗越想越有可能。
无论孩童老人,少年中年,服下延寿丹后,均没有明显的标志,怎么看出是否有效?
还不是凭骗子一张嘴?
“啊呀,真是亏大了!”
方斗懊恼不已,这次进攻天池山,花费重金炼制火器,结果就得了这么一张假丹药方。
相比之下,资料中记载,千秋社其他攻关的丹药,反而有些靠谱。
比方说‘回春丹’,嗯,听名字像是开车,实际上不是。
回春,指的是回转青春,即便是花甲老人,吃了这颗丹药,也会重回青春年华,恢复壮年。
这种丹药,最受那些掌握权势的老人追捧,若真有一颗,哪怕是花费一半家财,也要买到手!
为什么不是全部家财?开玩笑,人生最最痛苦的是什么:人活着,钱没了!
还有其他各种丹药,听起来都玄幻。
千秋社,还有各种秘法,也可以也延长寿命。
比方说‘输血法’,以秘法喂养药人,将他们全身精血凝聚,输入自身体内。
药人失去精血,迅速衰老死亡,反而是得了精血的人,掠夺了对方的寿元,将延迟衰老、寿命更长。
“见鬼了,输血还有这般用途!”
方斗看到这里时,连忙摇头,“一派胡言,老子可是O型血,按照你这个说法,以后还要不要献爱心了?”
还有‘眠棺法’,打造一面棺木法器,以铁链捆绑活人,上面以符文吸收寿命。
施法者在棺木法器中沉睡,借此阵法掠夺寿元。
方斗冷笑不已,这个稍微有些靠谱,西方那帮属蝙蝠的,早就在用了。
刚才看到这里,方斗终于忍不住,一把火烧了。
愚蠢之极,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连想都不屑去想。
可是对千秋社来说,可是将一样样丹药、秘术,实实在在施行,背后害死多少无辜人命。
“千秋社,该灭,幕后黑手,该杀!”
方斗恨得咬牙切齿,为了自身长生不老,就要让别人无辜送命,这是什么道理?
有伤天和,这个词语,方斗如今深切理会了。
到了后半夜,方斗突然感应到,米斗跳到面前,吐出一颗法术种子。
“延寿丹!”
呵呵,方斗下意识就推开。
但想了想,米斗从未让他失望过,或许对这枚丹药,也能改造得像模像样。
“主药:仙人之血三滴!”
“辅药:……”
“……”
“炼制方法:……”
“效果:……”
方斗看完这张丹方,心平气和。
呵呵!
主药就是仙人之血,我上哪去找仙人!
就算找到仙人,你客客气气上前,商量,“咱要炼丹,能都在您手上拉个口子,让我接几滴血吗?”
“我保证不疼,只要一下就好!”
你猜,仙人是会拍死你,还是拍死你?
老实说吧,这年头,你能弄到仙人之血的难度,基本上,和修炼成仙差不多,嗯,或许更难。
换个思路,老子都成仙了,还要‘延寿丹’做什么?
仙人本就寿命无穷,还缺你那三瓜两枣的?
完美的逻辑闭环,你越想越有道理,偏偏还发不了火!
“算了!”
方斗摆摆手,将这枚法术种子送入脑海。
所谓的延寿丹,就把它当成个笑话,抛之脑后!
明天一大早,还要下天池山,前去攻打千秋社总坛。
今晚要养足精神,不然第二天哈欠连天,影响我精神小伙的形象。
方斗打了个哈欠,翻身睡着了!
第两百三十章 往日
会稽山,自古以来,闻名已久。
但在如今,却以山上的挂印观闻名,从年头至年尾,香客信众络绎不绝,前来拜祭神仙。
相传,千年以前,某个饱读诗书的朝中大儒,某日大彻大悟,于官署前挂印归去。
他一路离开朝堂,漂泊江湖许久,终于来到会稽山下。
“此地甚好!”
这位大儒,当即结庐出家,自号‘挂印真人’,开启了会稽山挂印观一脉。
时至今日,挂印观早已不是当年的破旧草庐,形成连绵数里、占据七八个山峰的庞大建筑群。
创派祖师是读书人出家,但挂印观却是道家的一支嫡传,传承的是东南道宗,根深源长。
到了这一代,挂印观更是鼎盛,观主明皋法师,曾三次出入皇宫,为隆光帝讲解道经。
这几日,原本热闹的山上,变得冷清下来。
挂印观内,无论是道士、道童,均噤若寒蝉,走路时都不敢高声。
至于道馆大门,更是紧闭,除了一则通告,闭观谢绝访客。
最近出了一件大事,才是招致这般的根源。
原来,早在上个月,正是本门祖师诞辰,全观上下举办一场打醮。
这次法事,可谓隆重之极,上下均极其关注。
可是,在打醮过程中,除了一件大事。
一位明字辈的老人,意外失手,打翻了祈福的七七四十九盏明灯之一。
明皋法师勃然大怒,下令将这位师弟,押入祖师祠堂反省,禁足七七四十九天。
那天过后,明皋法师心情阴沉不定,甚至还有道童奉茶?被他找个借口处罚的。
挂印观内,除了明字辈的同班道士外,其他小辈均战战兢兢?生怕触了霉头。
不少人路过祠堂,均露出不满神色,埋怨那位老道士牵连。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祠堂门口,一位中年道士?斜靠在石像上,左手抓着一把瓜子?边磕边吐。
右手上抓着一把羽拍?就是用鹅毛扎紧,用来拍打蚊蝇的器具。
听到中年道士喝骂?路过之人连忙离开,不敢稍作停留。
谁都知道?挂印观中?除了观主明皋法师外,还有一人不能惹?就是眼前这位明忝。
他这边吃瓜子吃得痛快,旁边扫地的道童?拿着扫帚急得不行。
“师叔,这块地我刚扫过?你又吐了这么多瓜子壳?”
中年道士缩了缩脖子?“抱歉?这南瓜籽终究没葵花籽香,我不吃了!”
他接着摆摆手,“走吧!地上我稍后收拾!”
道童感觉受到极大侮辱,“那怎么行,师父叫我来清扫祠堂,我就要把地上扫的干干净净!”
“要不,我去和你师父解释?”
道童心想免了,又不是没见过,你如何欺负我师父?
一番安慰下,道童抱着扫帚离开了。
中年道士明忝,转身走入祠堂,见到一位头发灰白的道士,正坐在蒲团上。
此人虽然打坐,显然思绪极乱,双肩不断颤抖。
“师兄,你的心乱了,千万不能放任自由,否则误了修行!”
眼前的道士,正是上月风波的主角,道士明觉,也是明皋的师弟。
明觉抬起眼皮子,“怎么,你这挂印观第一高手看着都不放心,生怕我跑了?”
明忝叹了口气,“师兄,你难道仍执迷不悟吗?”
“实话告诉你,天池山传来消息,凤德没了!”
凤德是明皋的爱徒之一,这次跟着钢鞭道人外出长见识,谁也没想到他就此丧命。
明觉身躯微微一颤,反问道,“是谁?”
“天池山,区青鹤!”
“不可能,他没这么大本事!”
明觉暴跳如雷,怒道,“明珢干什么吃的,连一个晚辈都护不住?”
钢鞭道人只是掩人耳目的外号,此人实则是挂印观明字辈的道士。
“观主师兄,心情不大好,你去向他认个错,大家师兄弟一场,就此和解,可好?”
明觉微微叹了口气,“师弟啊,要我说,咱们师父,可真不会替我取道号!”
“我道号‘明觉’,却始终执迷不悟,怎么也无法‘明觉’?”
“明皋他囚禁我在此,又派出明珢去剿灭千秋社,这是双管齐下,要彻底断我的根?”
明忝叹道,“师兄也是为了道观好,若让外人知道,千秋社的大头领,竟是咱们挂印观的有道高士,那成什么样子?”
眼前的道士明觉,竟是千秋社的坛主!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恐怕会引发一场地震。
“观主这是为了保全你,不惜助你和千秋社切割,咱们挂印观的清誉不能有丝毫玷污!”
明觉怒了,“那就杀了我,事情都在我身上,牵连不到挂印观!”
“哪有这么简单?”
明忝摇摇头,“别说释门、名教虎视眈眈,就是咱们道家内部,又何曾是一团和气?”
“挂印观占据会稽郡,已有数百年,多少人为之眼红,巴不得取而代之!”
“别怪观主师兄心狠,他在这个位置上,撑得太辛苦了!”
“这次,他能罚你禁足,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明觉沉默许久,盯着祠堂之上,一排排灵位,堆积得如同木山。
“师弟,你说我追求长生,有错么?”
“目的没错,手段却大错特错!”
明忝说道,“咱们是道家正宗,想要长生,自当堂堂正正,飞升成仙,何必去钻研旁门左道的邪门伎俩?”
“那好,我问你,自从祖师创建道观,千百年以降,究竟多少人能飞升成仙?”
听到明觉质问,明忝默然,然后说道,“修仙长生,贵在坚持,岂有如过江之鲫、车载斗量?”
“哈哈,这辈子,我是没法‘明觉’了。”
明觉笑了笑,然后反问道,“师弟,你可知道,为何我取名‘千秋社’?”
明忝想了想,“可是师兄的小名,是‘长生’二字?”
“不是,你把千秋二字反过来!”
明忝琢磨两下,神情一下子痴了。
数十年前,明皋、明忝和明觉三人,还是刚入道观的小道童。
每日沉重的功课、洒扫、劳作之余,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后山的歪脖子树下,用两根草绳、一块木板,草草制作的秋千。
三人轮流踩着秋千,迎着山风大呼小叫,那时候,堪称此生最欢乐的时光。
可是,谁也回不去了!
第两百三十一章 路经怪事
饮火老人这一路,下了天池山,便朝着千秋社总坛赶去。
千秋社总坛的位置,隐藏在太湖深处,也被钢鞭道人查出踪迹。
方斗也禁不住叹息,这会稽郡中,挂印观果然势力最大,想必千秋社内部,都被他们潜入不少内鬼。
哎,人家挂印观经营了上千年,千秋社才兴起多久。
以前人家不想弄你,这次真下狠手,你躲都没法躲!
沿途听到的一件事情,更加让方斗,见识到挂印观的力量。
原来,会稽郡太守府,下了一封公文,即日封锁太湖周边,渔民禁止入内,甚至还发文至临近郡县,请求配合。
太湖之大,不止于会稽一郡,此番封湖,竟是要调动数个郡县共同协同,足见灭绝千秋社的决心。
明面上,这是要清剿太湖水匪,但饮火老人一众听了,都知道这是挂印观在清场,围死千秋社老巢。
“这挂印观,当真是大手笔!”
饮火老人羡慕不已,能调动官府的力量,挂印观做到许多民间术士梦寐以求的事情。
奇烈却有些语酸,“现在这么大张旗鼓,早干嘛去了!”
言下之意,挂印观若早些出手,也不至于让千秋社坐大。
饮火老人听了,神情陡然一变,“不想送命的话,这种怪话以后少说!”
奇烈神情剧震,然后软了下来。
这句话,透露的信息太危险了。
千秋社能在会稽郡坐大,这是在挂印观眼皮子底下,若说没有半点猫腻,谁信?
谁都猜得出,但谁都不敢说?
这就是挂印观的霸气!
一行人浩浩荡荡,途径大片树林时?突然见到奇异的场景。
眼前这片树林,个头大多不高?枝叶稀疏?离地一两米高的树冠上,停着几十只彩色的雉鸟。
这些雉鸟目光呆滞?停在树枝动也不动,就像是假的。
“奇怪!”
饮火老人指着这些雉鸟,“你们可知道?这是会稽郡本地特产的彩雉!”
原来?会稽郡本地的雉鸟,羽毛鲜亮、灿若云霞?不管是装饰,还是用来织锦,都是顶级的材料。
久而久之,本地产生一种名为‘捕鸟人’的职业?专门以捕鸟为生。
“这些雉鸟?毛色不亮、尾羽略短?分明就是母雉!”
“几十只母雉一同出没,这倒也新奇了!”
奇烈跃跃欲试,“我去看看!”
他刚走近几步?嗖一声响,脚下插了根短箭。
一旁茂盛灌木丛中,跳出来三五个身披树叶的猎人,“干什么,不要打扰咱们捕鸟?”
奇烈见他们都是寻常猎人,也不动怒,猜出这里是布置好的陷阱,摇了摇头。
饮火老人上前,乐呵呵问道,“各位莫非是‘捕鸟人’?”
见他是个年纪大的,捕鸟人们点了点头,“不错,这些母雉,是咱们布置的陷阱,专门用来吸引彩雉现身!”
众所周知,鸟类当中,羽毛靓丽的,多半是雄鸟,借此吸引雌鸟前来交合,产下属于自己的后辈。
这属于进化论的一环,越是漂亮的雄鸟,越有机会产下后代,于是鸟类的羽毛也会更加漂亮。
但是,现实会打破这个环节。
越漂亮的鸟儿,反而更有可能被捕杀、射杀,没有机会留下后代。
嗯,眼前的怒鸟人,目标就是羽毛靓丽的雄雉。
“难道有什么说法?”
饮火老人有些好奇,当即问道。
捕鸟人对视几眼,从刚才起,就渐渐看出这帮人五花八门,显然不是什么寻常过路人。
既然对方有问题,回答完打发走便是,别惹麻烦。
“客人有所不知,雉鸟生性凉薄,一鸟落网,余鸟均不践留!”
“捕捉大雁、天鹅的法子,用在雉鸟身上不灵!”
“我们祖辈观察,发现雄雉和雌雉关系,可以利用一二!”
“等到春日暖融之际,万物复苏,禽鸟急切交配,雄雉四处寻找雌雉交配,此刻正是容易上钩的时候!”
方斗听到这里,翻个白眼,太过分了,你们这是相亲陷阱,欺负单身狗是要下地狱的呀!
捕鸟人继续说道,“以往有捕鸟人,手持木棍入丛林,趁此机会捕捉雉鸟。”
“若有雌雄雉鸟落地交合,彼此纠缠之极,一棍打下去,就能命中。”
“只是这下手,也有讲究,打雌不打雄!”
方斗猛地问道,“这个说法,有什么来头?”
“若是打中雄雉,雌雉必然展翅高飞,迅速离开!”
“但若是打中雌雉,雄雉心忧爱侣,只在地上扑腾,担忧得不愿离去,很容易就能抓住!”
此乃森林法则,为了争夺交配权,需要付出惨痛代价。
雌雉飞走,还有更多雄雉前来追求,但雄雉却不愿离去,最终丢了性命。
捕鸟人的智慧,是从大自然观察,日积月累积攒。
眼前这些树上的彩雉,正是为了吸引雄雉的诱饵。
方斗甚至能看到,树下枯叶中藏着铁丝、绳网,只要一头彩雉落下,众多绳网落下,插翅难飞。
“都说鸟为食亡,没想到,一只小小雉鸟,还有为娘们儿亡的!”
术士当中,有人粗俗开口,引发一阵哄笑。
方斗却没笑,心中似有感悟。
捕鸟人说完后,又开始唠叨起来。
原来,会稽郡这边,一向有上交彩雉羽毛,作为贡品的惯例。
彩雉真珍贵的地方,在于尾羽那一束七彩斑斓之处,经过脱脂脱水,药水浸泡后,彩光更加鲜亮,乃是达官贵人趋之若鹜的好东西。
捕鸟人掌握这手技艺,比种地轻松多了。
但是,最近这些年,日子越发难过。
官府要求上交的彩雉羽毛,一年超过一年,今天太守府在全郡范围内,下达了千斤彩雉羽的任务。
这可要认命了!
羽毛本就轻飘,上千斤彩雉羽,不知要杀伤多少彩雉的性命?
捕鸟人以此为生,却不想将彩雉杀得绝种了,无奈官府催逼,只能硬着头皮干。
“照这样下去,不出五年,会稽郡的彩雉就要没了!”
“我们这辈子,只会捕鸟,再拿起锄头种地,怕是要饿死!”
捕鸟人们叹息不已。
饮火老人塞了一锭银子,多谢他们解惑。
一众人继续上路,这件事情,就是路过的小插曲。
方斗却忍不住想,朝廷要这么多彩雉羽毛做什么?
第两百三十二章 太湖
太湖烟波碧淼,一望不见尽头,就像是通往天际。
往常,泛舟湖上的游客如织,热闹非凡。
更有渔民出入湖中,捕捞各种湖鲜,拿到鱼市贩卖。
但是,如今却一片冷静,太湖边上,到处都是官府设卡,严禁外人进入太湖区域。
良民行人,若是不知情下靠近,还能好言劝退,若是故意往里闯,官差衙役便挥动大棒铁尺,打得鼻青脸肿。
饮火老人率领赤火旗的人马,一路来到太湖边上,见到眼前辽阔景象,水天一色、浩渺无边,心胸不由得开阔起来。
“好哇,听闻会稽郡的太湖,名扬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别有景象!”
眼下人还没齐,不可贸然闯入湖中,饮火老人带着一帮民间术士,找了处湖边凉亭休息。
当地的富商官员,喜欢在太湖边上修宅建院,观赏湖边景色、对着清风把酒言欢,的确是一流享受。
太湖边上,到处都是亭台楼阁,极尽富贵景象。
只是,眼下无人居住,显得极为冷清。
一帮民间术士们,纷纷取出铁锅柴薪、干粮大米,开始起锅做饭。
太湖水质极好,水米加热,片刻就升起诱人的饭香。
除了米饭外,更有人取出风鸡腊肉,切成碎块下水煮了,酌量增加调料。
更有水性好的,施展手段,从湖里钓鱼,收获颇丰。
“开饭了!”
奇烈这边也反应过来,开始堆土为灶,四处收集柴草。
“尝尝我家乡的好米!”
方斗当即召出米斗?从里面抓出一把把白米。
众人看不见米斗,只能看到?方斗从虚空中?一把把掏出实在的百米。
饮火老人不禁叹道?“方斗?你这手搬运术?已然做到不留痕迹、无中生有,当真是登峰造极!”
奇烈和候六哥也啧啧称奇?他们也看不出来?方斗从何方抓来白米,也和饮火老人一般,认为方斗将这门法术,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地步。
方斗接连抓了两斗米?估摸着差不多够吃了。
奇烈放下包裹,取出肉干,以及沿途采买的瓜菜。
“到了水边?怎么能不吃鱼虾?”
奇烈、方斗和候六哥,一同走到湖边。
“不如我们比比,谁抓的鱼多?”
这时候?湖边已经有不少术士,或者钓鱼、或者张网捕捞,个个收获不菲。
三人看了颇为有趣,便商量着比试一番。
候六哥摩拳擦掌,“我先来!”
他双袖张开?一只只机关螃蟹飞出?落到会面上,旋转几圈沉下去。
候六哥掏出一副眼镜,盯着湖水下方,操纵机关螃蟹来回游荡,捕捞路过的鱼虾。
过了一炷香时间,机关螃蟹纷纷浮上水面,原本中空的胸腹内,装满活蹦乱跳的鱼虾。
候六哥取出竹篓,将鱼虾挨个倒进去,片刻就装满了五六个竹篓。
“奇烈大哥,看你的了!”
奇烈站到水面,目光盯着水流走向,见到水底黑影掠过。
突然,他手腕抖动,一把赤焰沙揉成圆球,弹入水底。
候六哥见了,大叫不好,“大哥,你这是作弊啊!”
奇烈的火器厉害,用来炸鱼,可比他的机关螃蟹厉害多了。
果不其然,赤焰沙球如水,传来一声闷响,片刻过后,水面浮起数不清的鱼虾尸体。
“哈哈!”
奇烈搓着双手,“猴子,承让了!”
一眼扫去,水面上的鱼虾,就比候六哥的捕获多几倍。
候六哥促狭道,“大哥,你这法子,只怕不好使了!”
“什么?”
奇烈环视四周,发现两旁的术士们,均对他怒目而视。
炸鱼动静太大,将附近的鱼虾都吓跑了,奇烈这边满载而归,却连累他们一无所获。
“就算这样,我还是胜过一筹,接下来,就看方斗兄弟!”
方斗双手背在身后,不好意思笑道,“二位也太客气,这让我胜之不武啊!”
奇烈不服气道,“方斗兄弟,虽然咱关系好,但赌斗的事情,还是要亲兄弟明算账。”
“你想赢,就下水捉鱼!”
方斗摇摇头,“我有一门法术,专门管捉鱼捉虾,让你们见识见识!”
他站在湖便,双手装模作样,掐个手诀,口中念叨,“ohree、four……”
与此同时,鳄灵在水底,恢复原本庞大的体型,张开大口吞吸湖水,鱼虾躲闪不及,纷纷被吸进去。
奇烈和候六哥看着,觉得有些看不透。
方斗虽然说得玄乎,但普天之下,哪有专门捕鱼的法术?
“来了!”
方斗对着水面一指,巨鳄张口,破开水面,鱼虾化作瀑布般,从半空落到方斗脚底。
鱼腥味弥漫,眨眼过后,方斗身旁就多出一座鱼虾堆成的小山,到处都是活蹦乱跳的活鱼活虾。
旁边的术士们见了,纷纷惊叹,“好厉害的搬运术!”
光天化日之下,能从水底,搬运出小山般的鱼虾,这份造诣的确不凡。
巨鳄吐完鱼虾,重新钻入水底,再也见不到踪迹。
奇烈和候六哥,相视苦笑,“哎,你我都输了!”
方斗身旁的鱼虾,比他们二人的捕获加起来更多。
“吃饭,吃饭!”
方斗招呼起来,开始煮饭、热菜、烧鱼汤、蒸虾。
饮火老人见到刚才赌斗,一开始也以为,是小辈之间嬉戏,但是到后来,见到方斗从水中,取来这么多鱼虾,神情微变。
普天之下,最有名的搬运术,名为‘五鬼搬运术’,的确是厉害无比,但也有缺陷,白日不能施展。
方斗这门搬运法,看似籍籍无名,实则厉害无比,不避天日、不怕入水,绝对是道家真传才有的威力。
“开饭,开饭!”
奇烈三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过来,招呼饮火老人开饭。
饮火老人笑了,无论如何,方斗都是奇烈的好朋友,站在他们这一方,何必想得太多。
方斗吃着米饭,心中又一桩心事,从刚才就停留不去。
鳄灵在水底捕鱼,见到一桩奇怪的事情,太湖地下,竟然有几座大山若隐若现。
这可不正常,太湖底下,从未听过有什么山头隐藏!
眼前这幅场景,必然是有人在做法,不用多想,肯定是千秋社在幕后推动。
第两百三十三章 一夜千山起
吃完饭后,方斗和奇烈、候六哥,又在湖边散步。
湖风缓缓吹来,惬意无比。
“如果在往常,有渔民泛舟湖上,高唱渔歌!”
“湖边的富贵人家,包养戏班,在亭台楼阁上唱戏,丝竹弦乐之声,可以远到十里之外!”
“那才是风流景象!”
候六哥来过太湖,为他们介绍此地的景物。
“可惜,大战一起!”
“太湖边上,将许久不见安宁!”
三人唏嘘了片刻,回转凉亭边上,见有两位客人来访,正和饮火老人攀谈。
“奇烈,方斗,你们快过来,我为你们介绍两位前辈!”
饮火老人指向左边,这是一位矮壮的老年,身上裹着羊皮袄、大红绸子腰带上,挎着颗腰鼓,正啪嗒啪嗒抽旱烟。
“这位是紫气东来旗的带头人,关中术士,白三才!”
方斗听了肃然起敬,此人旗下的传讯乐器,正是彪悍之极的唢呐。
“这位晋南的盛执令,也是应邀而来,今日才到!”
盛执令身穿员外袍,笑眯眯,看着奇烈、方斗点头,“两位大侄子你好,叔叔老了也没带什么礼物,这两枚钱你们手下!”
话音刚落,奇烈和方斗手掌中,都多出一枚钱。
普普通通的钱币,不是什么宝物,也美神出奇之处。
也就是说,这位盛执令,真就拿了一枚钱?当做见面礼。
这也太孤寒了,哪怕和白三才般,什么都不给?也好过递出区区一文钱。
不管是方斗,还是奇烈?都不差这一文钱。
饮火老人抬抬头,“收下吧!”
“多谢乔叔!”
方斗和奇烈先后表达感谢。
这时候?白三才抽完烟杆,将残灰倒尽。
“老夫也有礼物,送给你们两个晚辈!”
他从怀中?掏出两把青铜匕首?分别递给方斗和奇烈。
“前些年?村落里有个晚辈翻修宅院,从地底挖出些零碎玩意。”
“这两把匕首?倒也还算完整,送你们把玩!”
这礼物可太贵重了。
青铜匕首,能追溯到上古时期?不仅是文物,而且还是祭炼法术的绝佳材料。
方斗收下青铜匕首,感应到米斗起了反应,知道这又是一件宝物。
谁也没想到,闷声闷气的关中老汉?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盛执令有些尴尬?突然开口道,“慢着,那两枚铜钱,先换回来!”
奇烈和方斗对视,心想这小气鬼,饮火老人从哪里认识的?
盛执令接过铜钱,念咒施法,“先天钱母,驱鬼通神!”
两道光芒,收入铜钱当中,然后分别递给奇烈和方斗。
“铜钱里面的法术,关键时刻,足够保你们一命!”
盛执令施法之后,脸色稍显苍白,显然消耗不少。
饮火老人哈哈大笑,“老乔啊,你真是客气了,两个小辈而已,哪用得着你如此破费?”
“还有老白,你也太舍得了,两把完好无损的青铜器,多少人重金采购都求之不得!”
白三才正低头,往烟锅塞入烟草,他抽的烟叶,远比黄山松竹道士用的更粗狂。
“老火,咱们这次聚集在此,攻打千秋社老巢,可要商量好了,千万不能大意!”
盛执令一看,就是精于算计的,率先开口。
他看了眼白三才,“听说,在天池山上,老白损失惨重,五个徒弟都没了三个!”
白三才不满道,“姓乔的,你这么说也对,不知此次带了几个族中子弟过来,少了可不够死的!”
火药味呛人,连饮火老人,都忍不住出言相劝。
“都消消气,千秋社才是敌人,咱们自己人,没必要伤了和气!”
“对了,老乔,你在晋南逍遥,怎么想到来趟这次浑水?”
饮火老人认识盛执令,也不是一天两天,知道此人无利不起早,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盛执令笑了笑,说道,“有人应允,若能拔除千秋社,此地空出的一部分市场,交给咱们晋南世家运作。”
饮火老人听了,吃味道,“难怪!”
盛执令身后,有晋南世家做后盾,强如挂印观,也只能用利益交换,才能请动他们过来。
另一边,方斗低声问方斗,“这两位前辈,都是什么来头?”
他看得出来,盛执令和白三才,都是一流术士,即便在当地,也都是出名的人物。
“白三才,是关中南宫山一脉,以高歌施法闻名。”
“盛执令,出身晋南世家,祖地在晋南武安山,擅长以钱为法器。”
看得出来,这次挂印观下了血本,招来天南地北的术士,又是武力威逼,又是重金许诺,势必要覆灭千秋社。
三位一流术士,身边都聚拢了许多民间散修,开始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片刻过后,盛执令入乡随俗,也竖起一面大旗,绣着金钱,名为金钱旗,联络讯号是当地独有的三足泥哨!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聚集到太湖边的民间术士越来越多,光是旗帜就有十几面。
但是正主儿还没到,只能继续等待。
不少人都盯着远方,钢鞭道人他们,迟迟没来,莫非这次攻打千秋社,竟然产生了什么不好的变数?
这一夜,众人各怀心思,或小睡、或无眠。
第二天清晨,湖面升起一场大雾,直到太阳出来,才逐渐散去。
“啊!”
众人望着湖上,见到一幕前所未有的场面。
原本的太湖湖面,平铺到天际尽头,就像是平摊的绸缎,顺着湖风起伏,除了三两只水鸟外,偶尔有大鱼跳上水面。
但是,从现在起,这片安宁一去不返。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乃是一座座的山川连绵不绝,黑压压遮住视线所及之处。
此情此景,就像是一群壮汉入了浴池,挤得没了外人踏足的空间。
“那不是天池山吗?”
有人刚从天池山下来,对此山刻骨铭心,竟然就从群山当中,找到这座山头。
“还有狮子山!”
“这里是天平山!”
“花岩山!”
“这是……”
随着一座座熟悉的山名,被众人报出来,众多大旗之下的民间术士们,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会稽郡内,凡是叫得上名的名山,都被移入太湖当中。
一夜之间,群山入太湖。
第两百三十四章 山水为蒙
众多民间术士,聚集太湖边上,还没发起进攻,千秋社就给他们来了个下马威。
如果说先前,挂印观发动官府,封锁太湖沿岸,展露出遮天的权势。
眼前,群山搬入太湖当中,就是千秋社的反击。
如此多山川掩映下,太湖风光为之暗淡。
饮火老人想得更多,眼前这般情景,该如何找到千秋社的老巢?
千秋社不惜搬来这么多大山,除了震慑众人外,也有混淆视线,隐藏总坛位置的想法。
如今群山入水,地形天翻地覆,怎能再找到千秋社的老巢?
“稍安勿躁!”
饮火老人意识到,一众民间术士都躁动起来,这是士气浮动了。
千秋社这手玩的漂亮,一夜间移来千山入湖,展露出令人绝望的能力。
民间术士们,面对这么大的差距,也心有惴惴。
方斗总算明白,昨天巨鳄在水下,见到的那些山峰是什么了?
千秋社早已做好准备,将群山藏在水下,一夜间从太湖冒头,给予民间术士的士气,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钢鞭道人他们,怎么还没来?”
包括饮火老人在内,众多旗帜下的民间术士们,心中升起怨念。
能聚集到同一面旗帜下,都是亲朋好友们,彼此信任在走到一起,如果明摆着是送死的差事,谁也不能强迫!
白三才的‘紫气东来旗’、盛执令的‘金钱旗’,微微摇晃几下,众人也都在商议着对策。
“来了,终于来了!”
三道人影从空中掠过,分别是刚鞭道人、闻先生和天王殿罗汉。
他们这次,身下骑着坐骑,竟能凌空飞行,足见不是凡兽。
“看,这就是大门派的底蕴,竟能豢养灵兽!”
金钱旗下,盛执令对着身后几位年轻人,指指点点。
“你看这几头头生双角、肋生双翅的骏马,实则是上古异种?体内留着‘雷马’的血脉。”
“光是一年四季的草料?都能吃穷整个村镇,除了挂印观外,没人养得起!”
盛执令说到这里,摇头叹气,“没钱真没法修行。”
这时候,一位年轻人?或许是他子侄辈?开口说道?“九叔?按我说?若不是挂印观有实力?也占不住会稽山这片风水宝地。”
“有钱才有实力,但反过来?有实力才能转到更多的钱!”
盛执令听了?得意说道?“孺子可教!”
三头异种骏马落地,钢鞭道人三人先后落地,人群让开道路,他们对走到太湖边上。
钢鞭道人见到群山,也不惊讶,淡淡说道,“垂死挣扎吗?”
闻先生,则是不断大量四周幻境,口中啧啧称奇。
“闻先生,听闻你精通‘先天易数’……”
没等他说完,闻先生急忙开口纠正,“不是精通,而是略通,略通而已!”
“那,可否请你为我们算一卦,看对方摆出什么阵势?”
闻先生微小点头,“可以!”
他面对太湖碧波,目光落在群山上,嘴里念念有词。
钢鞭道人皱眉,“可要铜钱、龟壳、蓍草之物?”
他说的这几样,都是算卦常用的器具。
闻先生摇摇头,“此乃小道,我修的是名教至理,先天易数,不用这么劳什子!”
钢鞭道人心中懊恼,若非观中师兄不在,以他‘大衍神算’的水准,哪用请你这酸腐书生出手?
闻先生在岸边,沿着左右方向,来回走了几十步,突然停下来。
“有了!”
“你们看!”
他指着群山,以及山脚的太湖水浪,“上山下水,此乃蒙卦!”
“象曰:山下出泉,蒙。”
“此卦象,当落在上九,击蒙;不利为寇,利御寇。”
“哈哈,千秋社的贼子,自以为技高一筹,布下山水大阵,企图蒙骗我等。”
“却没先到过犹不及,反倒成全咱们的上上卦象!”
“咱们是利御寇,千秋社却是不利为寇,可不就是咱们必胜无疑!”
闻先生说到这里,鼓掌连声叫好。
钢鞭道人听了,心想这帮名教子弟,无怪乎能把持朝堂,这般蛊惑人心的本事,怕是无人能及。
“闻先生吉言,咱们事不宜迟,现在就杀过去。”
闻先生摆摆手,“且慢,敌人布下山水大阵,就是要扰乱这一方水域的气息,让我们辨不明方向。”
“还是先让人打前锋,探明风向水流,再做打算!”
钢鞭道人点了点头,“正该如此!”
岸边聚集这么多民间术士,干什么来了?不就是现成的炮灰么。
“从现在开始,每旗各处十人,一同去探查山中情况!”
钢鞭道人下令,各面旗帜下,只得安排人手。
饮火老人这边,除了其他九人外,点出了候六哥。
“侯六啊,你机关厉害,遇到危险也能脱身,这次就派你过去!”
候六哥点点头,“火老,你瞧好吧,我一定能打探到消息,进而全身而退!”
奇烈跃跃欲试,“师叔,也算我一个!”
“你这性格脾气,能当探子吗?”
饮火老人怒斥道,“真要派你上去,还不是闹得咋咋呼呼,把敌人都吓跑了!”
“这等精细的事情,非侯六不可!”
候六哥也说道,“奇烈大哥,这件事情,你就别和我抢了!”
奇烈有些担忧,从腰间摘下一葫芦赤焰沙,有把左臂的神火飞鸦取下来,一股脑塞入侯六哥怀中。
“都带上!”
候六哥哭笑不得,神火飞鸦是他炼制的,身上就有几具。
这时候,方斗也上前,“这是解毒丹,中毒了立刻服用,能保命,还有这瓶玉佛脂,你也收下!”
候六哥不肯要,“保命的东西,方斗你也需要,别让给我!”
“少啰嗦,你现在上战场,大不了安全回来后,在还给我!”
候六哥看着奇烈和方斗,重重点头,“二位兄弟,我去去就会!”
片刻过后,各旗派出的人马,开始乘着舟船,进入太湖水域,朝群山耸立的方向前进。
“奏乐!”
饮火老人一声令下,肃杀的琵琶声响起。
不多时,紫气东来旗下的唢呐声,金钱旗下的泥哨声,也都陆续响起,太湖边上,到处都是出征的号角。
第两百三十五章 水天幻阵
方斗始终不放心,喝令鳄灵潜入水中,暗中跟着候六哥。
各方派出去探路的术士,都是机敏灵巧、身法轻便的,并非作战主力,处于二三流之间。
这些术士们,自然不会掌握什么踏水行走的法术,都老老实实坐船靠近群山,了不得有人燃起清风符,加速木船速度。
候六哥精通机关,在水下放了机关螃蟹,这让鳄灵不好太接近。
与此同时,其他术士们,也都不是傻子,纷纷动用法术,或者加固船体,或者监视水下四方。
越是靠近群山,他们就越是慎重,生怕出师未捷身先死。
突然,木船行至半途,有人猛地起身,急速大叫。
“不好,水下有东西!”
方斗微微一惊,不是吧,鳄灵被发现了!
片刻过后,他发现错了,不是鳄灵被发现了,而是水底下真有东西。
一张遍布獠牙的大嘴,咬碎半边木船,几个术士来不及反应,就被吞入排齿下,碾磨几下变得血肉模糊。
这是一头圆球般的怪鱼,体外都是凸起的肉刺,巨口几乎裂开过半的身躯。
“孽畜,死来!”
同船剩下的几位术士,纷纷朝怪鱼发动攻击。
一人手持钢凿,对着怪鱼头顶插落,圆球当即瘪下去,怪鱼从体内,喷出无数污血,当即气绝。
“也不难杀!”
幸存的术士们松了口气,但想到被杀的同伴,略显悲伤。
“太多了,更多的怪鱼来了!”
刚得手的术士们,踩着残破的木板,低头看着水面,吸了口凉气,四周水面黑影闪烁,何止上百条。
这些怪鱼虽然好杀,但数量一多?又占据水中主场,轻易就能将所有木船毁掉?到时候众人沦为落水饺子?怎能抵挡?
“快杀!”
众人得了提醒,连忙甩出手中的利器,破开水面?湖面上当即浮起二三十团污血。
片刻过后?嗖嗖嗖?利器破水飞出,被击杀的怪鱼,纷纷浮出水面。
但更多怪鱼,则是让开攻击,转入木船底下?这里是攻击死角?根本就难以打到。
赤火旗这只木船下?就聚集了三头怪鱼?正要合力往上,将这艘木船拱翻。
候六哥的机关螃蟹?猛地往前,钻入怪鱼口中?体内埋藏的赤焰沙爆发?当即将怪鱼炸得残破不堪。
也有不走运的,木船被怪鱼拱翻,术士们落了水,水性好的还能挣扎片刻,水性不好的干脆就被怪鱼叼走。
“快杀!”
候六哥操纵机关螃蟹,来回攻击靠近的怪鱼。
与此同时,水底深处,鳄灵堵在一处洞穴前,朝着源源不绝的怪鱼张口。
怪鱼的来源,就是眼前的水底洞穴,可以看到,这处洞穴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先前用铁栅栏挡着。
但是,有人移开铁栅栏法,放出源源不断的怪鱼,目的就是为了攻击湖面的术士们。
巨鳄也不客气,张嘴一咬,就是几十上百只怪鱼没了,从洞穴窜出的怪鱼,除了先前那一批,再也不能逃之夭夭。
湖面上,众多术士合力,杀得湖面到处都是怪鱼尸体。
最后一只怪鱼浮起白肚子,水下恢复了宁静。
“这些怪鱼,难道都是千秋社的诡计?”
“不论如何,咱们已杀灭这些怪鱼,继续往前!”
这些怪鱼牙齿锋利,却不难杀,术士们士气并未受到影响。
剩下的术士们,乘着木船往前,靠近最近的山峰。
岸边观战的众人,此刻见到一幕怪异的场景。
仅剩的十七艘木船,进入山峰十丈之外时,像是装入一团扭曲的透明塑料布内,眨眼间消失无踪。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得一个不剩。
钢鞭道人、闻先生,连同天王殿罗汉,见到这一幕时,也都微微颤动,显然对眼前情况始料未及。
这么多大活人,怎么可能不翼而飞?
方斗皱紧眉头,他和鳄灵的感应还在,仍保留联系。
巨鳄跟着候六哥的木船,同样进入山峰附近,亲身经历刚才发生的怪事。
水下的世界,好似蒙了层毛玻璃,巨鳄一头扎进去,眼前恍惚,景物已然变了。
身周的水色、声响,连同头顶落下的阳光,都变得截然不同,就像是来到陌生的世界。
“幻术?”
方斗也曾修炼幻术,对眼前场景并不陌生,但是,眼前的幻术,不仅作用在候六哥等人身上,连同岸边的众人也都迷惑,那就非同寻常了。
“不是幻术,而是……幻阵!”
钢鞭道人凝视,许久终于开口了。
“我终于明白,对方此举的用意!”
“山水交织,扰乱天机,真是要布下这座水天一色的幻阵!”
“幻阵一起,可以颠倒日夜、混淆南北,连你我都不能幸免!”
闻先生惭愧道,“也是我学问不精,若能练成碧血丹心,便可看破虚妄,窥探出地方的虚实,不被这幻阵迷惑!”
天王殿的罗汉,也开口道,“若有观音殿的师兄在,以琉璃眼视之,也能看穿幻阵的端倪!”
钢鞭道人心想,你们嘴上说的好听,管个鸟用!
“罢了,这些探路的术士,怕是一去不回了!”
幻阵厉害,内部自成一界,凡是闯入其中的术士,无法和外界联系,只能沦为待宰的羔羊。
幻阵内部,必定是千秋社经营日久的老巢,藏着精锐的妖人。
相比之下,候六哥等人,只是探路的前锋,怎么敌得过?
从一开始,他们的命运就已决定了。
钢鞭道人叹了口气,“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怎么可以?”
吃货旗下,奇烈大声质问,“都是咱们的同伴,怎么能眼睁睁,目送他们送命!”
方斗专心操纵鳄灵,见候六哥虽然迷路,但一时半会还没危险。
这时候,若能及时救援,人还能活着回来。
其他旗帜下,各路民间术士,均敢怒不敢言。
唯独是奇烈,当着众人面前开口,仗义执言,许多人暗地里交好。
钢鞭道人也不看他,直接盯着饮火老人,“火老,这是你的意思?”
如山压力扑面而来,饮火老人神情变了。
这位老人还是没怂,他咬牙说道,“不错,老夫认为,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救人!”
“你们不想救,我们自己去救!”
第两百三十六章 入阵和意外
钢鞭道人突然笑了,就在所有人以为,他即将雷霆震怒时,这位挂印观的老道士,平和说道,“可以!”
“火老要去救人,你们其他人,有什么想法?”
其他旗帜下,众多术士没有开口,认定钢鞭道人在钓鱼。
饮火老人脾性老而弥坚,不怕得罪钢鞭道人,但他们不同,一大家子要生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白三才突然开口,“老汉有几个晚辈,也深陷其中。”
言下之意,也要赞同饮火老人说法。
“算我一个!”
市侩小气的盛执令,出乎众人预料,竟也要出头。
“还有没有了!”
饮火老人豁出去了,目光扫视四周,其他术士均低头。
方斗看出来了,钢鞭道人没有制止,反而坐享其成,饮火老人派人继续探查,死的都是自己人。
“奇烈,你须得走一趟了!”
事已至此,饮火老人不能护着晚辈,必须让奇烈走一趟。
奇烈点了点头,不料方斗开口,“带上我!”
“方斗,你……”
奇烈正要说,这趟任务危险,却听方斗说道,“我能帮得上忙!”
片刻过后,三家联合起来,又派出了包括奇烈、方斗在内,足足二十多个术士。
“开始吧!”
盛执令站在木船前,伸手一点,铜钱纹如水流倾泻而出,眨眼间布满所有木船。
“什么?”
方斗吃惊不已,看向身旁奇烈,此人以金钱为媒介,施展法术,看起来有些眼熟。
颇为类似当时在坟山上,那个以铜臭施法的老头,难道二者有关联?
“晋南世家,信奉钱可通神,以此为修行至理。”
“只是,终归不入主流!”
奇烈解释完,盛执令已施法完毕,给所有木船镀上层铜钱纹。
下水时?木船入水不沉?坚韧无比。
奇烈、方斗坐在木船上?行至半途,果不其然,千秋社又出手了。
这次是孩童大的怪虾,一双螯钳如精钢制成?从水底潜上来?凿得船底咚咚生响。
奇烈从腰间?取出一根长枪?对准水中猛扎。
被他瞄准的怪虾?双螯交叉,夹住钢制枪头,火星四溅。
虾钳的硬度?远超众人想象。
若非盛执令的施法,木船早已被凿穿。
“果真厉害!”
方斗摸了摸怀中铜钱?或许真能派上用场。
同时,方斗感应鳄灵所在?幻阵仅能混淆视听,无法切断联系。
“太慢了!”
同行一位术士,乃是白三才派出的,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把蒲扇,猛地朝身后扇风。
哗啦啦,一阵狂风升起,木船像是升起风帆,如离弦飞箭般,扎眨眼间到了预定位置。
这片水域,靠近群山最近处,也是先前候六哥等人消失的地方。
方斗心中默念几声,“心火朱雀、破妄存真!”
眼眸当中,升腾两团火焰,视线当场变得灼热起来。
心府以朱雀镇守,融合了琉璃心境,具备破除幻术的本领。
此刻,方斗目光所见,空中像是布满一层层薄纱,令人看不见摸不着,掩盖出另一头的真实世界。
幻阵力量太强,方斗只能看出不对,却无法窥破背后的真相。
但是,候六哥等人还活着,并未有千秋社的妖人现身攻击。
鳄灵也感应到,群山之中,空寂一片,没有多少人出没。
“这座幻阵,究竟有什么用意?”
奇烈抢先起身,掏出弹弓,取出一枚丹火雷珠捏紧。
“发!”
丹火雷珠飞出几十米,眼看着就要进入幻阵,消失无踪,奇烈终于施法将其引爆。
轰隆隆,像是白天打了个响雷,整片水域都晃动起来。
平静湖面剧烈起伏,托着木船不断摇晃,众人纷纷下肢用力稳住身形。
狂暴的力量,撕开幻阵一角,露出群山的真容。
与此同时,困在阵中的候六哥等人,听到雷霆炸响,又看出火光冒出的位置,正是先前他们进入的方位。
“是奇烈的火器,他来救咱们了!”
众人困顿在此,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却终是感觉空落落,如今听到有人前来救援,顿时如久旱逢甘霖。
“来了就好!”
其他术士,均欣慰不已,再也不担心被放弃。
虚幻的场景,如同水面倒影,被接连撞破,镀着铜钱纹的木船,接二连三撞入幻阵当中。
方斗低头看向水面,终于能感应到鳄灵的行踪了,这意味着他也进入幻阵当中。
“幻阵,比想象中更弱!”
“奇烈大哥!”
前方出现一群人,欢呼往前冲来,是先前没入幻阵的候六哥等人。
奇烈见到候六哥盎然无恙,开怀笑道,“不错,你小子还活着!”
双方汇合之后,全都高兴不已。
奇烈抱着候六哥肩膀,“刚才我好生担心,现在好了,咱们回去吧!”
候六哥却道,“奇烈大哥,这地方太过安静,一个千秋社的妖人也见不着,咱们可以再探探!”
其他和他同行的术士,在山中摸索了许久,也发现空无一人。
他们看得出来,千秋社一定内部出事了,否则布下如此厉害的幻阵,却不主动攻击。
刚才,若是有妖人出手,候六哥这群孤兵,早已全军覆没了。
奇烈摇摇头,“不能冒险了,咱们先回去!”
猛然间,群山上空,响起一声雷霆般怒喝。
“荼老鬼,我都说了,没人见过你的役鬼书,何必苦苦纠缠?”
这个声音,就像是上百个喇叭在扩音,落在各人耳中,足以刺穿脑仁。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见到终生难忘的一幕。
群山上空,大团黑云笼罩,翻滚间,数不清的恶鬼生魂,哀嚎着伸出枯瘦如柴的胳膊、露出一排排肋骨。
黑云间,传来阴森森的冷笑声。
“嘿嘿,我手下那逃奴,遁入江南地区,改名换姓,加入你千秋社当中,这些年来,老夫总算打听到了!”
“你千秋社中,多有养小鬼、炼生魂的法子,难道敢说,不是从我那半部役鬼书流传出去的?”
“更何况,你左长老手上,这把聚魂幡,是从何而来?”
这时候,第三个声音响起,“老左,和他啰嗦什么,他趁着坛主不在,贸然进犯我千秋社!”
“社中同袍,都被他的鬼哭愁云大阵迷惑,封锁心窍神智,此刻只剩下你我二人。”
“外面还有挂印观率领的大队人马,眼下内忧外患,只能靠你我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