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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能优斯特     斗米仙缘txt下载     斗米仙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本心成就

    遥远的私塾内,宋夫子嘴角,浮现微笑。

    来自灵魂的拷问,由他苦心营造,将方斗带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他也曾是年轻气盛的读书人,眼中的世界黑白分明,认为能凭一腔热血,改变这个世界。

    直到被现实碰的头破血流,除了两鬓斑白一事无成,方才幡然醒悟!

    道理和拳头,需要两手握着,没有拳头硬,谁耐烦听你的道理?

    所以,以嘴皮子闻名的名教,都要掌握君子六艺,教化世间。

    他意外得了巫术传承,多年隐忍,养出一头厉害的牛鬼。

    这次祁连县令找他杀人,赏金很是丰厚,若是事成,就能征辟宋夫子当师爷,成为官府中人。

    对于屡试不第的宋夫子来说,这样条件太诱人了,值得拼命一搏。

    “世人攘攘,皆为名利啊!”

    “蹉跎这么多年,我才悟透这个道理,太迟了啊!”

    “你这小和尚,初出茅庐,以为世间皆是光明,实则光明之下,污秽横流!”

    “看这两难境地,你该如何选?”

    他嘴角含笑,认为方斗已入彀中。

    以兵法高论,攻心为上、攻城次之,斗法也是相同道理,攻心为第一要务。

    一旦道心崩溃,就算有通天法力也无用。

    宋夫子藏身乡间,深知民间痼疾,接连揭破‘溺婴’‘浸猪笼’‘弃老’三样。

    如此冲击性的场面,换做某个出入世的少年郎,真有可能三观颠覆,六神无主。

    但是,方斗是什么人?一丛鸡汤浇灌的韭菜,都被收割成精了。

    你跟我讲负能量,那好,鸡汤伺候!

    方斗目视牛鬼,悠然开口,“你让我大开眼界,好,我这边投桃报李,也讲个故事给你!”

    “海边涨潮过后,沙滩上积满水塘,里面残留小鱼儿。”

    “若是等日头上来一晒,海水干枯,这些鱼儿就要干死。”

    “这时候,一个小孩子不辞辛苦,弯腰捡起鱼儿,扔到海里。”

    “可是沙滩上的水塘,何止千万,他就算捡到明天,也救不完所有的鱼儿。”

    “一位长者过来,劝道,孩子,别白费力气了,这么多鱼儿,你救不完的!”

    方斗说到这里停下,反问,“你猜猜看,小孩子如何回答?”

    宋夫子借助牛鬼开口了,嗤之以鼻,“老套,不外乎是,力所能及,救一个是一个!”

    “错了!”方斗斩钉截铁摇头。

    “小孩子说的是……”

    “就你他么话多,两手一背,屁事儿不干,只知道讲大道理。”

    话锋一转,宋夫子愣住了,转瞬反应过来,方斗在骂他!

    “好小子,你牙尖嘴利,又有什么用?”

    方斗指着孤坟,还有浸猪笼的池塘、溺婴的河流方向。

    “你以为揭开了几件阴暗的事情,就故作高深,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

    “这世间滔滔,凄惨的事情亿万,区别只在于,你见到或没见到!”

    “人性自私自利,这是天性使然,所以才要咱们引导教化!”

    “活人要救,亡灵也要解脱,同一事情两样做法,并不冲突!”

    “扫除陋习,引人向善,才是人间大道”

    “这一点,我比你有经验,你做不到,一边凉快去!”

    方斗说到这里,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是我修行道上的心魔,故意来给我考验来着!”

    “这一局,我没被你迷惑,是我赢了!”

    方斗畅快大笑,这一刻,他心间如拨云开月、光风霁月,晴朗一片。

    惨死的溺婴、怨恨的白骨,连同垂垂待死的老妇,这是苍生、也是鬼神。

    天地无言,你若发问,收获的只是同样的问题!

    所见生所思,所思即所想,一切种种,全在自己内心。

    严思贤的《天问》心得,火候还没到家啊!

    问天地、问鬼神、问苍生,归根结底,还是要回归自身,拷问自身内心。

    操纵牛鬼的黑手,自作聪明,本想令方斗三观崩溃,却没想到,反而促进他心术大成。

    前世养成的心态,论知识面之广、论思想之高度,都是站在无数巨人肩膀,岂是区区一不入流的读书人能击溃?

    与此同时,琉璃心境动了,无数光影交错,最终凝聚成一团清净无垢的清光。

    清光湛然,不惹尘埃。

    方斗按着胸口,嘴角含笑,“找到你了!”

    下一刻,他抬头,盯着牛鬼双眼,露出云烟过眼的淡然。

    宋夫子心道不好,急忙召回牛鬼。

    方斗张口,大吼一声,“国!”

    这次的吼声,前所未有凝视,金光如针,浩然正气如影随形。

    牛鬼刚刚冒出绿光,就被吼声击溃,冲刷得点滴不存。

    “不好!”

    宋夫子慌乱起来,取了红布蒙住牛头骨,转身就走。

    “这里不能呆了,迟早被找上门来!”

    只要牛头骨还在,牛鬼迟早还能修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转身推开竹门,迎面一缕清香,见到细线般凝视的香气,不知从何方飘到门口。

    头顶,一头羽毛紫色的怪鸟,盯着腥红的双眼,盯着他不放。

    “捉到你了!”

    方斗给他讲心灵鸡汤,不是过嘴瘾,而是要拖延时间,用引香寻踪,找到背后宋夫子的位置。

    结果,真就奏效了。

    鸩灵展翅高飞,一路跟着香线踪迹,终于找到宋夫子所在。

    方斗飞奔赶到时,见到的却是,鸩灵展翅高飞,不断落下进攻。

    宋夫子头戴牛头骨,正不断挥掌打出绿光,企图将鸩灵击落。

    鸩灵能飞,不断盘旋,让开绿光的攻击,缠着宋夫子不让他离开。

    “住手吧!”

    鸩灵化作一道光,回归方斗掌心。

    宋夫子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小和尚,终究逃不过呀!”

    方斗盯着他,喝问道,“你受谁指使?”

    “你猜呀!”宋夫子自知今日必死,也不配合。

    方斗点了点头,“不必再猜了!”

    他一抬手,握住牛头骨用力扭转,宋夫子颈骨折断,闷哼一声毙命。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宿命,宋夫子的死法,和被他灭口的学生张二狗,一模一样。

    县令好大本领,一路追杀到这里,还能请动宋夫子这样的高手。

    牛鬼厉害,若非方斗悟透本心,吼声威力大增,恐怕也要费尽解数才能灭杀。

第一百四十八章 收尾(一)

    马车停靠处,众多豆兵守护下,钱员外、严思贤和红鸾几人,简直是度日如年。

    盼着方斗早日归来,但从昼到夜,从夜到昼,总也见不到。

    红鸾渐渐慌张起来,不停问钱员外和严思贤,“方斗如何了?”

    谁也没法给他回答!

    就在众人即将绝望的时候,方斗回来了。

    严思贤见到方斗,惊叫出声,“方斗,你这是得了什么奇遇?”

    原来,他这次见到方斗,发现其人以及进入初窥门庭。

    想要达成这样的造诣,即便天资出众,最少也要十年苦功。

    没等方斗回答,红鸾冲上前,一下扑到他怀里。

    “方斗,你吓死我了!”

    方斗轻抚她后背,“我这不是没事了!”

    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这小姑娘不过高中生年纪,自己让她担心受怕,真是罪过!

    又想到,自己将来的日子,少不了法术交锋、神鬼交流,这样危险的生活,真的适合红鸾吗?

    一念至此,方斗更加坚定,要帮红鸾找到姑姑,让她过上平静的正常生活。

    “严兄,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僻静无人处,方斗和严思贤,讲了遇到宋夫子和牛鬼,以及三件恶习的事情。

    严思贤听了,神色渐而凝重。

    “类似的事情,我游学时听过,却没有见过!”

    “如你所说,这一桩桩,都是教化不及所致。”

    方斗点了点头,“我想先把这几件事情解决,再上路去郡治!”

    “不乐观呀!”

    严思贤分析道,“这三件恶习,植根老百姓思想深处,绝非一朝一夕可成。”

    “官府也曾三令五申,奈何到了下面,还是自行其是!”

    “人家自己的家事,有时候官府王法也管不得!”

    方斗叹道,“这就是名教落后的地方,以纲常约束天下,宗亲血脉的力量,在底层大过皇权!”

    严思贤反驳道,“你这观点,我不敢苟同,咱们学得都是圣人之言,明明是有人曲解含义,才造成这些惨事!”

    罢了,方斗也不想和他争论,开始商议起来。

    ……

    小山孤坟,老人朦胧中睁开双眼,眼前漆黑一片,不知自己死了还是活着。

    自从被儿子背上山,已经许久没出去,也不知道外面世界如何?

    “小孙儿,最近长牙了没有?”

    老人已多日不吃不喝,衰弱之极,眼前几度泛起幻象,前一刻还置身地狱,下一刻又回到家,和儿子儿媳们共享天伦。

    虽然上山前,她已决议要死,但真正面对生死关头,仍是忍不住想起家人。

    “哎!”

    突然,耳边响起一声炸雷。

    飘渺如在云端的声音,愤怒开口,“活埋生人,罪不可恕!”

    老人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看向四周,透过石块缝隙,见到雷霆跳跃。

    “神仙,神仙呐!”

    她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不关我儿子的事情,是老妇我成心寻死,不想拖累一家人!”

    声音再度响起,“以子弑母,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神仙呐,千万别为难我儿子,他也是不得已,家里粮食实在不够吃啊!”

    老人拼命磕头,额头沾满泥土,“你要罚,就罚我一人!”

    下一刻,雷光闪烁,将石堆轰出大洞。

    老人颤颤巍巍走出去,没走几步,因为身体虚弱,跪倒在地上。

    她眯着双眼,见到万丈金光中,一个衣袂飘飘的神人背对着他。

    神人摊开双手,朝着下方虚抓,奇异一幕发生后。

    原本空荡荡的掌心,一缕白线倾泻而下,落在地上堆积成山,竟是成堆的白米。

    老妇人已经吓得说不出话,见到如此奇异景象,唯有拼命磕头。

    “带这些钱米下山,让你儿子尽孝道去吧!”

    山间远远传来回想,“老人不得赡养,生出‘弃老’这般惨绝人寰之事,当地乡老、官绅皆同罪责!”

    过了许久,山上安静下来,再无半点动静。

    老妇人如同刚做了场梦,但眼前成堆的百米,足有几十斤,旁边还放着几枚金锭银锭。

    可是,这么重的东西,她怎么搬得动?

    没过多久,山下响起悲痛的哭喊声,“娘啊,娘啊!”

    正是儿子的声音,她听了沙哑开口,“娘在这儿!”

    等她见到儿子时,吃惊发现,儿子两边脸上,长着两个大疮,尽管贴着膏药,仍在不停流脓。

    儿子身边跟着儿媳,还有其他亲戚,脸上都带着恐惧。

    “娘啊,神仙托梦,说我遗弃老母,该下地狱,要我接您回去赡养!”

    他指着脸上恶疮,“神仙说了,这就是惩罚,我若好生赡养您,恶疮自会褪去,但若是再度遗弃,这就是要我性命的催命符!”

    老妇人抱着儿子痛哭,“孩子,咱家有钱了,神仙给了许多粮食和钱。”

    一伙人抱头痛哭,这件惨剧终于有了圆满的结局。

    事情传出后,已经‘弃老’和准备‘弃老’的家庭,吓得不敢动作。

    还有更邪乎的,有一家老人已死在山上,家中儿子突然背生恶疮,请了许多大夫都治不好,当夜就死了。

    把一帮乡野村夫吓得呀,整日里烧香拜神,捶胸发誓,绝不敢生出这般心思。

    对此,方斗表示纯属巧合,自己没这么闲!

    后来,事情越传越邪乎,将方斗传成天下的‘救老天尊’,嗯,新设的神仙。

    尤其是,方斗故意留下,‘乡老、官绅同罪’这句话,吓得多少为富不仁心惊胆战。

    于是,陆续有乡绅大户,表示孝敬老人是理所应当,捐出一笔钱代替乡里养老。

    甚至还有官员上书朝廷,老人过了七十,请准当地官府拨款赡养。

    某位‘偶然’路过的书生,听到这桩事情,赞不绝口,表示此乃教化之功!

    ……

    “方斗,接下来,是哪一桩?”

    “溺婴!”

    ……

    河水清浅,流过芦苇丛,哗啦啦滋养两岸。

    几个妇人端着木盆,蹲在河边洗衣服,光滑凸起的石块上,不断敲打揉搓,去处污秽。

    “娘,娘!”

    一个妇人突然抬头,目光露出茫然,“谁在叫我?”

    “关家嫂子,你咋呼什么?”

    “富贵家的,我刚才明明,听到人叫我娘!”

    “可不是瞎说,你家狗子在家里,这会子谁来叫你?”

    关家嫂子刚开口,突然脸色变得难看,因为她也听到了。

    “娘,水里凉,我喘不过气儿!”

第一百四十九章 收尾(二)

    啊!

    整个河边都炸开了,这帮洗衣服的妇人,接连听到有孩子叫娘。

    原本静悄悄的河边,只有风吹芦苇、河水流淌的声音,突然间传来这叫声,怎么听都诡异?

    “鬼呀,鬼呀!”

    其中一名身姿曼妙的青年妇人,脸色略显苍白,下巴尖尖,刚生育恢复,神情有些憔悴。

    她听得孩子哭叫,立刻回忆起来。

    “生个赔钱货,让咱家断子绝孙,你和咱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当时她刚生了孩子,却是个女婴,公公蹲在门槛低头抽烟,婆婆摔盆砸锅、整日里破口大骂。

    而他的丈夫,则是一句话不说,每日外出劳作,回来时不拿正眼瞧她一下。

    女婴还没睁开眼,就被用一块布裹了,装入篮子里。

    “爹娘,你们要干啥?”

    她心里惶恐,拼命把竹篮搂在怀里。

    “去把她送走!”

    青年妇人想到这里,心痛如绞,不是为娘不疼你,实在是没法子。

    这时候,耳边又想起哭叫声,“娘,别松手,河太深、水太凉!”

    泪眼朦胧中,河水分开,女婴浮出水面,朝她缓缓走来。

    “阿月,别傻愣了,快逃,快逃!”

    “这是被溺死的冤魂索命来了!”

    当夜,河水两岸无数家庭,被闹得鸡犬不宁,哭叫声、和骂声不绝于耳。

    甚至有人,亲眼见到,河中无数溺死的婴儿,瞪大双眼,伸出密密麻麻的小手。

    这下子,所有人都吓得魂不守舍。

    “我就说过,不能溺婴,不能溺婴,好好一个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还怪我,当时你如果开口,我也不至于……呜呜呜,那可是从我身上掉的一块肉,我这做娘的,能不心疼吗?”

    “现在怎么办,爹娘都被吓病了?”

    ……

    “这可怎么好,你媳妇已经怀了第三胎,被这么一吓,胎像不稳,咱家想生个孙子,有这么难吗?”

    “那个赔钱货,真是厉鬼投胎,死了也不让咱家安生!”

    “明天就请道士来做法!”

    ……

    “孩子,孩子,孩子!”

    “管管你媳妇!”

    “爹,她那天回来后就痴傻了!”

    “不管了,痴傻了也能生,等生下儿子,把她锁到牛棚关好!”

    ……

    接下来的事情,让所有百姓都害怕了。

    十里八乡的神汉、巫婆,连同风水师等,凡是涉及到神神道道的,都被请来看看。

    功力深厚的,还没走到河边,就见到河边怨气冲天,吓得转身就走,定钱如数退还。

    也有不长眼的,冒失闯入河边,被众多溺婴亡灵纠缠,吓得疯疯癫癫,还有一人活生生被吓死。

    这下子,彻底没办法了。

    河岸边上人家,靠水吃水,大半生计都落在这条河上,如今被溺婴亡灵盘踞,家里渐渐断炊了。

    这时候,再死硬的家庭,也开始慌了,知道是被溺死的孩子冤魂不散,要找一家子索命。

    家家户户相互指责,吵得不可开交,但渐渐也没了力气。

    一日,某个书生意外路过,见到家家闭户、户户断炊,敲开一家询问情况。

    这家也是没法子,见书生是读书人,便开口求助。

    “竟有此事?”

    书生大惊失色,“溺婴?这可是骨肉相残,灭绝人伦的事情!”

    这家人懊恼不已,“咱家也后悔了,您是读书人,能帮帮咱吗?”

    书生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你们这种情况,厉鬼冤魂凶残,一般的神灵压不住!”

    这家人听得连连点头,当地也有土地庙、河神庙,这段日子被拜了多少次,烧出的香灰都堆积成山。

    可惜冤魂太凶,连土地神也不敢管!

    “要请一尊厉害的神灵回来!”

    这家人双目发光,“您说!”

    书生点了点头,“听说过观音大士吗?”

    这家人的儿子出过远门,见识多谢,立刻回答,“听过,是释门一尊菩萨!”

    “这就对了,观音大士是女身菩萨!”

    儿子突然叫道,“不对啊,观音大士本是男儿身!”

    没错,这个世界里,观音菩萨是男儿身,释门诸佛,没有一个是女身成道的。

    书生笑了笑,耐心解释,“神佛化身千万,岂有定性?”

    “你不了解情况,听我慢慢解释!”

    “这女身菩萨,乃是观音大士的法身之一,又称‘送子观音’!”

    听到送子二字,这家人齐刷刷起身,“真有这般灵验的菩萨?”

    “没错!”

    书生,正是严思贤,含笑点头,心中忐忑。

    这方斗编的好瞎话,应生生造出一个子虚乌有的菩萨,还是什么女身观音,难道真能解决溺婴的事情?

    但事前商量过,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那是当然,强如菩萨,都能以女身世人,为千万家送子。”

    “由此可见,生女未必不好!”

    说到这里,这家人脸上露出不以为意的神情,重男轻女观念深入人心,岂能一朝颠覆?

    书生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

    “咱们先说到溺婴冤魂上,想必你们也听过,怨气冲天,只能度化,无法镇压!”

    “请来送子观音的法身,以女身菩萨的法力,恰能度化溺死的女婴,这一点,你若请来男身菩萨,反而没这么好效果!”

    “更有一桩另外好处,女身观音,又名送子观音,好处不必多说!”

    说到这里,书生停了下来,“唯有一件事情,以后不方便了!”

    “您说?”

    “以后不能溺婴了,观音大士有女身法相,庇护天下女子,若你们当地再有溺杀女婴之举,必然不再庇护你们!”

    这家人想了半天,“若能生出儿子,生出赔钱货也能养下了!”

    说完,书生喝了口水,不顾这家人苦苦挽留,便转身离去。

    “下一家选哪里?”

    书生望着辽阔的田地,找准个方向,继续往前走。

    ……

    过了几日,当地盖起一座观音庙,庙里的菩萨宝相庄严、面容慈悲,更令人惊奇,竟是一座女身菩萨。

    庙祝是个寡居多年的老婆婆,挨个招待来人。

    前来上香跪拜的,大都是家中有溺婴,也有听闻‘送子观音’的名头,前来乞求生儿子。

    老婆婆望着这些香客,心中叹了口气。

    想当年,她也曾亲手溺死过女儿,到后来家中连遭不幸,只剩她一人苟活于世,便认定是那罪孽所致。

    这些年来,她一直找机会赎罪,直到有人找到了她。

第一百五十章 收尾(三)

    老婆婆在那人指点下,画出送子观音的画像。

    再然后,众多被书生说动的村民,四处寻找送子观音的法相,最终找到了老婆婆这边。

    水到渠成,一夜间观音庙竖起来。

    “赎罪,赎罪!”

    老婆婆仰视观音佛像,内心触动,两行老泪滚落,双手合十,神态虔诚。

    ……

    “最后是浸猪笼!”

    书生严思贤皱眉,“非婚通奸,即便是律法当中,也是重罪呀!”

    “这件事情最难,你打算怎么办?”

    方斗悠然说道,“如法炮制!”

    心想,放在前世,隔壁老王算什么,放在这里,却要送命,太也不值了。

    “只是,这样假托神佛,恐吓愚民,终究不是正道!”

    严思贤提出疑问,方斗轻叹口气。

    这不是没办法么,老百姓文化水平低,家庭经济结构薄弱,经受不得任何风险,一生多灾多难,自然养成迷信的天性。

    寄托于神佛、寄托于来世,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严兄,若能有一日,教化之功遍及万民,令民智开启,仓廪富足,人人无饥寒、人人平等,那才是神佛绝迹之时!”

    听到方斗的话,严思贤露出向往,“地上天国,不外如此呀!”

    “现如今,想要救人,只能如此!”

    方斗摊开双手,“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心向暗,若无神明震慑,这世道不知乱成什么模样!”

    ……

    池塘边上,一群村民哄闹着,拥簇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女。

    女人穿着肚兜,头发散乱,一路被人揪着头发,却不停破口大骂。

    “老娘这身皮肉,你们随便看吧!别不好意思。”

    “张老三这个没用的,老娘就是看不起他。”

    “被你们抓到,我无话可说,沉塘就沉塘,今天晚上,老娘就化成厉鬼,挨家来找你们!”

    倒是旁边的奸夫,哭得很是伤心,拼命辩解,“饶命,饶命!”

    女人斜了他一眼,“你当初像只发情的公狗,趴在我身上乱拱,那股子威风去哪儿了?”

    “住口,不知廉耻!”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手持拐杖,正是村里的族长,出了这桩丑事,他身为长辈,要出来主持公道。

    苦主张老三,脸都皱成苦瓜,死死盯着叫骂的女人。

    村民们陷入莫名狂欢,在族长指挥下,用铁链将二人锁着,不顾拼命挣扎,转入竹笼当中。

    张老三双拳攥紧,嘴唇颤抖,内心患得患失,他希望看到女人怕死求饶,在他面前摇尾乞怜,又舍不得这泼辣能干的婆娘。

    “你个傻婆娘,怎么就不求饶呢?”

    他掌心开始渗出冷汗,旁边村民还是鼓噪起来,“张老三,她都给你带绿帽子,你倒是说句话呀!”

    “我我我!”张老三嗫嚅着,半晌开不了口。

    竹笼里面,女人挣扎几下,仿佛任命了,高声对张老三开口。

    “张老三,你是个没用的,平时若不是我,早就被邻居欺负死了。”

    “今天老娘死了,你以后像个男人,多护着小宝儿,别让他被欺负了,不然老娘变成鬼,也不放过你!”

    张老三泪流满面,拼命吸着鼻涕,跪在族长面前。

    “族长,别沉塘了,我家婆娘犯了错,我带回去教训。”

    族长恨铁不成钢,用力顿了几下拐杖,“张老三,你说的什么混账话,这不知廉耻的贱妇,败坏咱们村的风气,必须浸猪笼!”

    这时候,女人猛开口。

    “你个老不正经的,关起门来扒灰,现在倒是人模狗样,咱们村的风气,可不是你带头败坏的!”

    旁边村民纷纷眨眼,心想这婆娘死到临头,真敢说话!

    族长气得直吹胡子,“住口,快,快沉塘!”

    几个壮汉抬起竹笼,满满放在池塘边上,下面是个斜坡,又有淤泥湿滑,轻轻放手,两个人的重量带动,眨眼间滑入水中。

    张老三跪在族长面前,拼命磕头,“小宝儿还小,不能没娘啊!”

    族长头也不抬,严肃说道,“你这婆娘,有不如无!”

    哗啦啦,池塘水花四溅,按照往常,沉塘之人扑蹬几下,逐渐安静下来,最多冒几个气泡。

    但今天格外反常。

    水花越来越大,到最后水面分开,竹笼浮出水面,里面男女拼命咳出污水。

    像是有股神秘力量,托着他们不落下去。

    片刻过后,竹笼飘到池塘边上!

    “快,再去!”

    族长催促下,壮丁们胆战洗净,又抬起竹笼,扔进池塘。

    有了片刻,竹笼继续浮出水面。

    接连三次,次次如此。

    这下子,池塘边上的村民们,觉得害怕极了,纷纷看向族长,“族长,怎么办?”

    族长捋捋胡须,“不要怕,必定是妖邪作祟,快取黑狗血来!”

    一桶黑狗血倒下去,池塘被染成粉红色。

    竹笼仍旧浮在水面,半点下沉的迹象都没有。

    村民们后背发麻,觉得见鬼了,唯有张老三趴在池塘,朝着自己婆娘伸手,“快抓住!”

    女人有气无力,开口道,“快跑,有鬼呀!”

    下一刻,池塘如沸腾般,浮起无数竹笼,里面藏着森森白骨,都是历年来,十里八乡在此沉塘的奸夫**。

    这些白骨发出嚎叫声,“我冤呐!”

    族长拄着拐杖,吓得双腿发抖,绸缎裤腿流淌黄水,竟是当场吓尿了。

    其他村民炸锅了,“鬼呀,鬼呀!”

    张老三趁乱解开竹笼,将自家婆娘扶起,咬了咬牙,在奸夫身上胡乱踢了几下,然后转身离开。

    女人蜷缩在怀里,嘿嘿笑了。

    “你笑什么?”张老三奇怪。

    “他娘的,张老三,你今天才像个男人!”

    张老三听了,胸膛不知不觉挺起来。

    族长眼见村民一个个逃走,双腿吓得动不了,慌张开口,“谁来拉我一把!”

    突然,天空一道金光,落下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鬼怪休要猖狂!”

    他一记掌心雷,在池塘上空炸响,白骨连同竹笼不再作祟,乖乖沉入池塘。

    “仙长救命!”

    族长见来了救星,拼命呼救。

    老道士对着掌心画符,朝池塘一按,神色凝重。

    许久后收功,他转身对族长说,“私刑杀人,怨气深重,方有冤魂索命,今后切不可如此?”

    族长连连答应,“以后不会了,不会了!”

    “我已封住这处池塘,但今后若再有浸猪笼沉塘一类的事情,厉鬼再来,贫道也救不了你们!”

    老道士说完,一转身消失不见。

    “神仙呐!”

    百姓们吓得奔走相告,当地浸猪笼的恶习,历经此事,竟一扫而空。

第一百五十一章 伏兵三百

    车轮滚滚,继续往前行进。

    马车内,红鸾耷拉着脑袋,仍在消化这些事情。

    严思贤趴在地毯上,将座位当做书桌,正埋头奋笔疾书,记录这次做事的心得。

    他一介书生,本该‘敬鬼神而远之’,偏偏辅助方斗,靠着‘装神弄鬼’的法术,解决了当地三件恶习。

    一时间,书生有些迷茫,方法虽然错了,但目的却是对的,该如何辩证二者的关系?

    方斗坐在旁边,双掌合拢,里面困住宋夫子的恶念。

    “你以为,那些凡夫俗子,会懂得感恩?”

    “人心深处的痴顽愚蠢,你禁得住一时,却禁不了永远!”

    “没有三件恶习,还有其他更多的恶习!”

    “你禁了这条河,他们会在别的河里溺婴;这方池塘不敢来,还有其他池塘能浸猪笼;日子一天天难过下去,会有更多吃不起饭的老人,被送到荒野等死!”

    “哈哈,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方斗当日杀了宋夫子,却发现这一团奇怪的存在,盘亘在半空,和亡魂类似,却没有随着宋夫子一同身亡。

    好奇之下,方斗将恶念收起带回。

    于是,有了恶念拼死挣扎,企图扰乱方斗的心境。

    方斗俯视着恶念,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知道孔子诛少正卯吗?”

    “你说什么?”恶念不明白。

    “说不过你,就从肉体上毁灭你,此乃名教大智!”

    说罢,方斗掌心冒出金光,如同磨盘对着恶念,旋转着碾磨。

    下一刻,恶念发出惨痛嚎叫,瞬间破灭消失。

    旁边的严思贤停笔,翻了个白眼,这小和尚,尽不学好。

    “心胸狭窄、小肚鸡肠,死也不冤!”

    方斗嗤之以鼻,拍拍双手。

    “人生在世,哪得事事如意!”

    “事情一件一件做,总比干看着,嘛事不管来得好!”

    突然,方斗心头传来一声警兆,鸩灵翅膀扑动,落在车厢头顶。

    这一路走来,方斗不断放出三灵,从水陆空进行侦查,今日总算有了成效。

    鸩灵最先返回,因为它见到,前方一处崎岖的地形,有人影出没,动静很小,借助自然地理隐藏。

    这种情况,不是贼匪,就是埋伏的杀手!

    “来的这么快?”

    方斗点了点头,朝鸩灵一挥手,“再探!”

    这一次,方斗将视线,附在鸩灵身上,飞上碧霄,狂风掠过双翅,轻轻摩擦每根羽毛。

    “找到了!”

    马车前方十里之地,是大片碎石嶙峋,这里原本是一处石山,供应各方建筑用的石料,后来石块采集完了,遍地都是碎石,地形难走,稍不留神割破鞋底,将双脚弄得血肉模糊,便再无人赶来。

    巧了,若有人埋伏,这里是绝佳的地方。

    虽然石山没了,但四处荒草丛生,掩埋大大小小的遗弃石块,连狐狸、野狼这样的中小型野兽都能藏身。

    鸩灵在半空盘旋,高高往下方望去,发现存在数百个小点在蠕动,不问自明,这是有人埋伏在内。

    空气中散发淡淡的血腥气,虽然两个猎人的尸体被拖走,但地上拉出的血痕还残留着,用黄土掩盖,但气味还是很冲。

    方参将率领麾下三百精兵,分散在碎石丛各处,占领居高临下的地形,把守着交通的险要之处。

    但看他排兵布阵的架势,便已得了兵法的紧要。

    先前来此勘探地形,杀误闯的猎人灭口,这都是兵家的手段。

    如今,他们以准备完毕,挡在方斗一行人必经之路。

    “祁连县令,希望你兑现承诺!”

    文武官员私下勾结,动用军队劫杀,这是死罪。

    方参将冒此危险,乃是祁连县令给出承诺,会动用家族关系,帮他从小小参将,再往上提升几级,进入兵部任职。

    天下兵家,最终的奋斗目标,都是为了能进兵部,掌管天下兵事。

    为此,方参将不惜冒险,带来操练精熟的三百兵马。

    别看人数不多,但下手的目标也仅有三人,加上这三百精兵都是他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的心腹,就算杀上官造反也肯跟随,此战必定毫无悬念。

    想到这里,方参将运转兵家‘望气术’,开始侦查前方云端,目标有无出现。

    这一看不要紧,鸩灵立刻暴露行踪。

    这头鬼鬼祟祟的怪鸟,立刻被方参将的‘望气术’发现。

    “取我的宝弓来!”

    这是一把木胎竹腹,外铺牛筋的层压复合弓,弓弦是缠绕的双色棉线,长约半丈,形状成完美的‘弓’字。

    方参将在拇指上,套上元宝状的扳指,口拉弓弦。

    “着!”

    嘴里吐气、手松弦放,蓄势到极致的弓背,瞬间弹回原状。

    一道流星般的箭矢,射到半空,势头仍无半点衰减。

    尽管此刻,鸩灵为了看清埋伏,已经压低到一百五十米高空

    方斗看得心头一震,以鸩灵飞行的高度,等闲弓箭别说射中,就算擦到它的尾巴都不可能。

    但眼前这个将领,手中弓箭如此霸道,足足射上百米高空。

    这已经不是肉体凡胎能做到的!

    “兵家锻体术!”

    方斗脑海中,跳出五个大字,这是奇烈家传兵书记录的内容。

    兵家锻体术,也曾在古代大放异彩,评书上武将交锋,动则几百斤、几千斤的兵器,那都是小儿科。

    相比之下,能将弓箭射到百米高空,也不算什么。

    “这是个劲敌!”

    箭矢洞穿,鸩灵当场化作一颗黑点,消失在天边尽头。

    方参将不疑有他,只以为是不长眼的怪鸟,误闯进入这片区域,为了不影响埋伏,方才弯弓射杀。

    “继续潜伏。”

    方参将以‘望气术’,看到方斗一行人,正在逐步接近。

    麾下三百精兵,个个凝神静气,动作整齐划一,在他们头顶,气势渐渐凝结。

    如果鸩灵还在,必能看清其中蓄势。

    这方参将,至少掌握一种战阵变化,配合三百精兵,足以发挥出不下于重阳大阵的力量。

    一名姓孙的副将,此刻走到方参将身边,若是方斗还在,必然认出,此人就是当时郭七案中,企图杀良冒功的那位。

    “将军,那小秃驴不简单,咱们不能手软!”

    马车内,方斗睁开双眼,这下糟糕了。

    他竟没想到,县令如此丧心病狂,竟调动朝廷官兵,半路埋伏截杀。

    对方选择的地方,正是必经之路,无论如何都要过这一关!

    “容我仔细想想!”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战阵交锋

    “参将,来了!”

    片刻过后,孙副将率领一对骑兵,驱动座下烈马,快步走进阵中。

    兵家除了‘望气术’,还要配置骑兵斥候,才能对整个战场了若指掌。

    “两辆马车,沿着主道赶来!”

    “共有一百护卫相随,个个身披重甲,手持长兵!”

    “其目光漠然、动作整齐,显然是百战余生的骁勇之士!”

    方参将听了,一拳打在身旁岩石,半人高的岩石晃动两下。

    “竟敢骗我,什么商人、和尚?百余精兵护送,这是小事情么?”

    他骑虎难下,知道今日带兵出营,若是无功而返,怎么也说不过去。

    唯一的选择,就是灭杀方斗等人。

    孙副将恨极了方斗,又在旁边怂恿,“将军,调动兵马不是小事,如今唯有杀人灭口,才能将其栽赃为过路的贼匪!”

    方参将点点头,“不错!”

    “全部戒备,等目标过来,全军出动,咬住中段护卫,令其首尾不能呼应。”

    “骑兵跟我,从两翼冲阵,趁乱取了马车内的目标性命。”

    哗啦啦几下,方参将和骑兵们,早已披甲上马,腰间挎着手锤、连枷,手上握着长枪、勾矛等利器。

    笃笃笃,马蹄声出现在地平线尽头,周围是步伐整齐的护卫,俨然是方斗放出了豆兵,将四周防御得水泄不通。

    方参将伏在马背上,周围都是高耸的野草,将他和身边骑兵掩盖住,只等时机一到,就要冲出杀人。

    他麾下的精兵,此刻收敛气息,和环境融为一体。

    恐怕只有人亲自前来,面对面才能见到埋伏,只是这个距离,什么都晚了!

    “嗷呜,汪汪汪!”

    一头黑犬撒开蹄子,狂奔过来,突然停下,疑惑抖动鼻子,猛嗅空气中的气味。

    “不好!”

    方参将见到黑犬,知道暴露了,果断挥手下压。

    “出击!”

    刹那间,整个乱石堆和草丛,瞬间恢复了。

    从石块下、乱草中,钻出一个个体型剽悍的精兵,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最终形成一片汹涌的洪流。

    “杀!”

    三百精兵汇合后,如同张开双翅,以马车为中央,左右包抄过来。

    ‘雁形阵’,这也是兵家战阵之一。

    这时候,马车旁的护卫们,也纷纷走到前方,开始摆开阵势,和精兵厮杀在一起。

    “嗷嗷!”

    五个手持刀盾的精兵,拥簇上前,就要杀退眼前的几个豆兵。

    没想到,只走出一个豆兵,手持银亮长枪,刷刷几下刺出。

    盾牌裂开,几个精兵踉跄后退,苦口震裂,鲜血淋漓。

    其他地方的交锋,刚一接触,就出现一面倒的局势。

    这些精兵,平时三日一小练、五日一大操,平日粗粮饼子、咸菜团子管饱,十天半月还能见回荤腥,已经是难得的待遇了。

    可是,遇到肉豆级别的豆兵,还差了不止一筹。

    方斗手上的豆兵,如果真要衡量,不应该拿小兵比较,而应该是和低级将领的武力值相当。

    原本一鼓作气的进攻,如同海浪拍打礁石,目标岿然不动,反倒是海浪自身震得粉碎,还有不少浪头彻底消失。

    方参将见了豆兵,忍不住大叫,“好兵!”

    下一刻,他拉动缰绳,下令骑兵动手,“跟我们冲阵!”

    虽然手下精兵不敌,但豆兵整齐的阵型被打乱,此刻到处都是破转,骑队一冲,就能化作锋利尖刀,插入要害心脏。

    呼啦啦,一行十几匹骏马,嘶吼着冲去,化作狂风,踏碎沿途的碎石、草丛。

    背生双瘤的异种豆兵,见状带着几名豆兵,赶紧回访。

    方参将见了,哈哈大叫,“你就是他们的主将?”

    从刚才起,他一直注意这个豆兵,发现他指挥其余同伴,颇有大将风范。

    “那便死吧!”

    方参将提起一杆长戟,借助身下烈马冲刺的力道,发挥出长虹贯日般的一击。

    这一击,将精气神拧成一股,带着势如破竹的狂猛破坏力。

    “着!”

    长戟挑飞兵器,将异种豆兵贯穿胸口,仍旧去势不止,其他几个豆兵,也都被或挑或刺。

    这个方向的马车,已经没有半点防御的实力。

    “好戟法,真是个猛将!”

    方参将冷笑,“恭维老子,也不能活!”

    “今日,必取你首级!”

    说罢,他取下腰间的手锤,身后骑兵齐刷刷动手,将重兵器投掷出去。

    哗啦啦,如同下了场陨石雨,砸得马车千疮百孔,拉扯的几头骏马,更是凄惨,当场砸烂成一地烂肉。

    奇怪的是,马匹倒地,不见半点血滴,反而化作轻飘飘的纸张,飘飘荡荡落在地上。

    “这是什么?”

    方参将心中大叫不好,身形化作一阵狂风,人马合一,将残破马车撞得粉碎。

    下一刻,长戟闪电般刺出,将人影洞穿。

    等到收回兵器,长戟的矛尖上,只带回了一张纸人。

    “幻术!”

    方参将愤怒吼叫着。

    在看四周,三百精兵,已经伤亡七八十个,豆兵也消失二十多个,化作豆子落在草地间。

    但作为目标的方斗等人,不知藏在何方?

    “参将,该怎么办?”

    方参将运转‘望气术’,突然笑了。

    “人的精气,瞒不过望气术,你们纵然不在这里,也不会太远,等我找你们藏身之处,就是尔等死期!”

    ……

    一处高地,方斗和严思贤等人,居高临下俯视,见到石堆中惨烈的交战,反应各异。

    严思贤恨得咬牙切齿,“朝廷公器,却被他视为私兵,朝无辜之人下手,真是……”

    钱员外脸都白了,县令竟调动官兵劫杀,出乎他的预料。

    方斗神色淡然,兵家的望气术、锻体术,他先前开始在书上见过,此刻见方参将施展,倒是很有趣的经历。

    此人一身本领,全在战场厮杀,若以术士层次衡量,只怕堪比一流术士了。

    身边有忠诚敢死的爪牙,自身有掌握强大的武力,这样的对手,真是令人头疼。

    “嗯!”

    方斗猛地从人群中,发现熟人,孙副将正在奋力冲杀。

    “上次放过你,你仍不长眼,好吧,送你归西!”

    下方的方参将,望气术全面施展,笼罩四方,开始排查四周生灵的位置。

    孙副将率性一众骑士,四处巡逻,企图惊动藏在暗处的敌人。

    方斗等人所在的高低,虽然能居高临下,却也瞒不了多久。

    “找到了!”

    方参将转身,目光跨越上千米距离,仿佛和方斗一行人的目光对上。

    下一刻,他驱动身下马匹,轰隆隆狂奔而来。

    千米距离,烈马全速之下,用不了多久就能逼上来。

    方斗闭上双眼,“该试试了!”

    他手掌握着钢杖,杵在脚边的土石中。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剑

    灭杀宋夫子后,方斗在名教修为上,迈入初入门庭的境界。

    他选择《天问》竖立本心,触类旁通,打通飞剑入门的最后关卡。

    ‘器’在手上,‘心’在胸中,二者兼备。

    飞剑入门,已经唾手可得。

    这段日子,方斗孕养精气,日夜握着钢杖,以‘养剑’的手法,以‘心’御‘器’,渐渐有了心得。

    钢杖当中,孕育一股精气,日夜嗡鸣,蠢蠢欲动。

    眼前战场当中,方参将仗着艺高人胆大,一骑绝尘冲上来,竟是要斩杀方斗等一行人。

    这也太目中无人了!

    钱员外被吓得瑟瑟发抖,方参将是朝廷兵将,骑着高头大马冲杀过来,对他而言,不啻于死神讨命。

    “小师傅,咱们暂且退让吧!”

    严思贤点点头,“这参将败坏朝廷规矩,等找到机会,咱们告他一状,必定能扳倒他。”

    “但眼下,还是不要硬拼!”

    红鸾则是担忧,“方斗,他的目标是你,咱们先躲躲!”

    方斗笑了笑,指着方参将,“我看此人,泥像木偶,反掌可灭!”

    这时候,方参将以来到十米前,麾下烈马的鬃毛,都清晰可见。

    “纳命来!”

    烈马一跃而起,冲到半空,方参将施展驭术,人马气息连为一体,狂猛冲撞而来。

    坦克冲撞,不过如此!

    方斗双眼圆瞪,手上钢杖瞬间消失,却而代之的,是大团白光。

    这一刻,方斗心头升起奇怪感觉,就像是托着一团鲜明的生命。

    “去!”

    白光跳动,在空中刺破一道白线,气浪翻腾,正落在方参将面前。

    方参将瞳孔剧烈收缩,拼尽全力抬起长戟,多年锻体术的根基,一瞬间压榨出来,使出这辈子巅峰的一招。

    长戟当场断折,白光一闪而过,淹没方参将全身。

    “吁吕吕!”

    他坐下的烈马,披着皮甲、带着面罩,全副武装的战马,前蹄一软,跪倒在地上,血浆喷的四处都是。

    方参将下了马,举着残存的长戟柄,往前走了几步,往地上跪倒,说了声‘好剑法’,歪头毙命。

    方斗此刻,一根指头都动不了,“犬灵,将钢杖叼回来!”

    黑犬欢呼上前,咬住白光散去的钢杖,屁颠颠跑回来。

    孙副将肝胆俱裂,正要召集身旁精兵,继续负隅顽抗,突然一头背生双瘤的豆兵盯上他,冲上来三两下,将孙副将喉咙洞穿,死于非命。

    剩下的士兵群龙无首,被豆兵围住冲杀,很快就投降了。

    这次,埋伏在此的三百精兵,全军覆没。

    大战过后,现场一片狼藉。

    钱员外蹲在方参将尸身旁,一番摸索,面露喜色。

    “太好了,咱们有证据了!”

    证据是一封书信,乃是祁连县令亲手书写,委托方参将杀人灭口,以及事后的回报。

    为了取信对方,祁连县令不仅盖了私章,还有官印。

    “蠢啊,蠢透了!”

    “不过呢,咱们得了方便!”

    原本,一行人上郡治告状,只有钱员外和红鸾两个证人,物证仍有不足,但现在物证有了,人证又多了十几个。

    方斗一行人,已经处于不败之地。

    休整了片刻,方斗下令豆兵,押着十几个俘虏跟在后头。

    他自己带着严思贤、钱员外和红鸾,骑着缴获的战马上路。

    嗯!

    方斗很快发现,自己都不会骑马,连红鸾都比他强。

    红鸾有些不好意思,脸蛋红红,“以前学过一点!”

    钱员外早年做生意,到处奔波,骑过高头大马、矮驴健骡。

    严思贤么,君子六艺中,就有一项‘御’。

    “我也有‘乘龙御法’呀!”

    方斗想了想,朝严思贤拱手,“可否指点一二!”

    于是,在严思贤指点下,方斗拉着缰绳,学习如何安抚坐骑,松紧缰绳控制力道,传达不同的命令。

    “注意体会坐骑的情绪,不要强行驱使,否则适得其反!”

    方斗渐渐体会,原来‘御法’,不光是指物,更有牧民管人的道理。

    随着路程进行,方斗的骑术也渐渐娴熟起来,至少不会腰酸背痛、双腿磨得掉皮。

    旅途真美好,但眼看着走到尽头。

    一路奔波,花了快二十天,总算郡治再往。

    方斗下令豆兵们,将俘虏收押在城外,自己则是跟着钱员外等人进入郡治。

    幸运的是,县令的魔掌,还没伸进郡治中。

    一行人很是顺利,进入郡治当中。

    众人商议片刻,严思贤带着红鸾,先找个客栈落脚,方斗放出七八个豆兵,收敛身上金光宝甲,化作寻常的护卫贴身保护。

    方斗本人,则是跟着钱员外,一起去找他的亲戚。

    “我这侄儿,年纪轻轻,便考上科举,只是到了举人这个身份,便再也考上不去。”

    “没法子,只好家里出钱,给他运作一番,在郡治当个小官儿。”

    别看钱员外轻描淡写,实则很是骄傲,毕竟他家商贾世家,能出个当官的晚辈,一大家族都与有荣焉。

    听说,钱员外的侄儿,在太守府当官,地位不低,每日都能见到太守,告状这件事情难度不大。

    “希望如此!”方斗有些担忧。

    钱员外带着方斗,一路绕过繁华的街道,到了一片居住区。

    这里布置井然、街道干净,虽然建筑并不高大繁华,但住在这里的居民,显然很有身份。

    “这里,住的都是郡内的官员!”

    钱员外找到一处宅院,扣响铜环,“告诉你家主人,说是他姑父来了!”

    片刻过后,一位青年官员身穿官袍,快步走出来,见到钱员外就拉着他的手,往门内拽。

    “姑父,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敢来我这儿?”

    钱员外好奇,“怎么了?”

    他侄儿解释道,“贵县的祁连县令,已经发公文前来,说你伙同妖僧,聚敛钱财、多有不法之举,已经下了通缉。”

    目光落到钱员外身旁的方斗身上,缓缓说道,“死活不论,擒获着皆有重赏!”

    钱员外惊了,反问道,“太守不是大将军的人么,怎么和祁连县令沆瀣一气?”

    侄儿苦笑道,“姑父,官场的事情,没你想得这么简单?”

    有些话他不方便说得太清楚,纵然两大派系明争暗斗,也不可能为了钱员外的区区案子翻脸。

    更何况,这次祁连县令恶人先告状,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第一百五十四章 孽钱

    钱员外的侄儿,名为陆文生,虽也是名教子弟,却只读经文,不修神通,手无弱鸡之力。

    他取来一叠公文,给钱员外和方斗看。

    “当时我看了公文,也有些吃惊,奈何太守大人并无异议!”

    县令出具的公文,只是一纸通知,意义更多在于,告知郡治这里,县内出了不法之徒,也没有请调人手捉拿。

    所以,公文收下了,压在无数纸堆当中。

    这种情况,陆文生见多了,若不是这次牵涉姑父,按照惯例,也不会多瞧半眼。

    “岂有此理,颠倒黑白!”

    钱员外握着公文,气的全身发抖,连连喝骂。

    他明明是受害者,清清白白做人、本本分分经商,却被诬陷为不法之徒!

    方斗就要冷静多了,见到公文的日期,竟是他们离开县城不久,县令便已开始起草了。

    “这县令下手很快呀!”

    算起来,一路上遇到杀机重重,都是祁连县令安排。

    由此可见,县令家中背景不小,换成另一名寒门县令,绝没有这么大能量。

    从陆文生口中,方斗也猜出大概意思。

    太守为一郡长官,是县令顶头上司,要扳倒县令,绝对少不了他的帮忙。

    但是,太守见到公文,一笑置之,态度很明显,他还是颇为忌惮县令背后的家族,不愿意掺和此事。

    钱员外脸色越发难看,显然他也琢磨透了

    陆文生叹了口气,“姑父,你暂且住我这里,没人敢来此打扰!”

    钱员外摇摇头,始终牵挂家中老妻,“那可不行!”

    “我已经打听过,你在县内的生意都被查封,掌柜伙计都被抓了,收押监牢日夜拷打。”

    “姑母他们,还在庄园带着,有官差监视,暂时没有危险!”

    钱员外怒道,“祁连县令,你欺人太甚!”

    “这天下,还有这样道理吗,他豢养妖人,以邪法偷窃钱财。”

    “我本想息事宁人,却被他以魇镇之法暗害,若非小师傅救命,早已没命了!”

    “现如今,他还倒打一耙,这是要我的命呀!”

    钱员外越说越是愤怒,起身,“郡里管不了,那就我去京城告御状!”

    “使不得,祁连家在京城势力颇大,只怕你还没靠近,就会被他们暗害了!”

    陆文生想了个办法,“最近,京城来了个御使,前来追杀民间流通的孽钱一案,若能找到他,必定接受此案!”

    “御使能上达天听,只要他接手,太守也没法装聋作哑!”

    御史台,属于名教一系,不怕祁连太师的势力。

    方斗开口了,“御使到哪去找?”

    陆文生朝方斗一笑,“巧得很,有位御使就在郡治附近!”

    原来近段时间,郡治四周,民间流通一种孽钱。

    这种铜钱,和寻常钱币外表无异,实则是被施加诅咒,被称为‘孽钱’。

    孽钱内含诅咒,恶毒无比,活人一旦入手,必将遭受厄运。

    殷实之家,一枚孽钱入手,会被折腾得钱财散尽、家破人亡,死状凄惨无比。

    郡治当中,接连发生几十起疑似的案子。

    原本,太守想要内部解决,不凑巧,某个青年御使来民间查访,听说了孽钱之事,当即勃然大怒。

    “岂有妖术害人,断绝钱流,令使民间贸易断绝、百业凋零?”

    孽钱之事,越传越广,民间许多百姓商家,如今都不敢收铜钱,但小额交易,都用不上金银,只好退化成原始的以物易物。

    这样下去,民间百业收到影响,将变得更加荒废。

    御使带着随从,匆匆离开郡治,追查孽钱的案子。

    “钱员外,寻找御使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你先在这里等,再麻烦陆官人继续打探消息!”

    钱员外问道,“严思贤他们呢?”

    方斗委婉表示,“他们住在外面,比较合适!”

    防人之心不可无,钱员外是陆文生的姑父,可以信任他,但方斗可不放心,将二人托付之。

    拜别钱员外后,方斗找到了严思贤和红鸾,说明了情况。

    “钱员外年纪大了,经不住奔波,寻找御使的事情,咱们去办!”

    严思贤兴奋不已,御使是他梦寐以求的职业之一,巡视天下、纠察不法,可以上奏天子、铲除奸邪。

    能亲眼见到御使,这让他充满干劲儿。

    “同去,同去!”

    ……

    郡治是晋陵郡最繁华的地方,周围的城镇繁华之处,远超一般的县城。

    人流如织、商旅众多,运来品种多样的货物,出售成银钱。

    集市上,突然起了冲突。

    “不收铜钱,不收,不收!”

    掏钱的客人,怒了,“我这钱,是官府发行,也是血汗挣来的,你凭什么不收?

    他越说越怒,揪着商人领口,破口叫骂起来。

    旁边路人越聚越多,显然感情上倾向于客人一方。

    最近不知为何,商家店铺都不收钱币了,不管是好钱、劣钱,一律不收,只收碎银之类。

    但是,普通老百姓家,一年都攒不下几枚大子,哪有碎银存着。

    以物易物虽然能解决问题,但不是每次都能找到对口的商家。

    于是,原本繁华的街道,日渐冷清下去。

    客人想必碰壁多次,积蓄已久的怒气,一下爆发出来,揪着商人不妨,叫他给个说法。

    商人也委屈不已,“这位客人你行行好,东西你拿去,我不收钱了,不收钱了。”

    这时候,一个身穿长袍的读书人上前,劝住激动的客人,问他,“稀奇了,你这样做,不是亏钱吗?”

    “哪怕是亏钱,也比送命强!”

    商人见读书人通情达理,抓着他倒苦水。

    “这位先生你不知道?”

    “咱们这里,最近流传‘造孽钱’。”

    “相传,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若有人为钱财而死,死前怨气不散,沉积在铜钱上,就化作‘造孽钱’!”

    “造孽钱和寻常铜钱无异,一旦入手,就会诅咒主家,令其家破人亡。”

    “更可怕的是,越有钱的人家,越是容易招惹‘造孽钱’。”

    说到这里,商人拱起双手,朝四周鞠躬求饶。

    “不是我不通情理,咱们几个相与的富商,接连家破人亡,相传都是收了造孽钱。”

    “小人家底子薄,不敢冒险。”

    他叹了口气,转身关上店铺,“罢了,再开下去也是赔钱,我这店铺不开了!”

    一阵熙熙攘攘中,店铺关门、商人消失,围观的路人轰然而散。

第一百五十五章 御使

    人群散去后,长袍读书人仍留在原地,一个青衣小帽的书童快步上前,“相公,找到线索了?”

    长袍读书人,正是方斗此行目标,探访‘孽钱案’的御使。

    御使约莫二十七八岁,神态谦和,让人见了心生好感。

    “还没有,只见到市场上,人人谈钱色变,一文钱推来让去!”

    他低头苦笑,“君子耻于言利,若名教圣人重生,见到眼前这幅景象,不知是高兴还是错愕?”

    但是,他身为御使,想得更远,钱币流通,好比国家的血液,活动了才有生机。

    如今孽钱的影响越来越大,人人都不敢收钱,钱也花不出去,活钱变为死钱,势必给朝廷税收,带来沉重打击。

    而且据他打听,现在某些地方收税,也因此受到影响,不收铜钱,只收碎银。

    老百姓才几个钱,能个个用得起银两?

    这样下去,非得出大乱子不可!

    御使抬头,见日头不早,招呼书童,“肚子饿了,去吃碗面!”

    来到面馆,照旧冷清,御使坐下,叫了声店家?“来两碗阳春面!”

    阳春面的名字听起来雅致?实则就是清汤挂面,最多撒几颗葱花。

    开面馆的老汉,笑着不停搓手?也不转身下面。

    御使头一点?明白了?掏出颗银屑子,“店家?够了么?”

    “够?够?太够了!”

    老汉动作麻利?片刻就盛了两碗汤面,上面还多加了两块素鸡。

    御使取出两根筷子,擦干净了吃起来,边吃还便招呼书童?“趁热吃,吃饱了好干活!”

    书童不情不愿,用筷尖跳起清汤寡水的面条?“相公?咱们都吃了大半月的面条了!”

    “嗯?是啊!”

    御使胡撸几下,将面条吃完,连面汤都喝个精光。

    “这不是没办法,条件艰难,坚持坚持!”

    吃完面,御使掏出一卷书看起来?消磨时间。

    书童一边吃面条,一边腹诽,留在郡治太守府多好,人家好吃好喝招待,还有美貌热情的侍女陪说话。

    “有了!”

    御使翻到一页,突然大叫出声。

    书童惊得面条从鼻孔喷出,“出什么事儿?”

    “没事,你先吃!”

    御使盯着书页,这是一本杂书,上面记载民间怪异传说,他正看到‘青蚨’篇。

    传说青蚨生子,母与子分离,无论天涯海角,必会重聚。

    人用青蚨母子血各涂在钱上,留下母钱,无论将子钱花出去多少次,都会自动飞回。

    此为‘青蚨还钱’的传说。

    久而久之,‘青蚨’二字,成了铜钱的代名词。

    本来么,这本书上的怪异传说,御使都当荒诞不经的故事看,但进来追寻孽钱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见到‘青蚨’二字,如同困顿已久终于找打一扇大门。

    “好极了!”

    御使心中激动,不等书童吃完,一把拉着他。

    “走,过去看看!”

    书童手忙脚乱,“相公,去哪儿?”

    “去受害人家里!”

    当地就有五六家受害,都是收了孽钱,结果被弄得家破人亡,因为诅咒太厉害,连收尸的人也不敢靠近。

    以至于,原本富丽堂皇的宅院都荒废了,梁柱结满蛛网,石缝长出齐腰野草,到处都是破败的景象。

    大门贴着官府的封条,御使上前,掏出官印挑破封条,推开大门走进去。

    结果,他刚走几步,就见到三个背影,正蹲在一具尸骸前查看。

    “胡闹,不可破坏现场!”

    御使大踏步上前,书童喘不过气,“相公,等等我!”

    三人起身,正是方斗、严思贤和红鸾,早已等候多时。

    “御使大人,你总算来了?”

    御使微微皱眉,“你们认识我?”

    方斗客气拱手,“猜的,眼下这附近,全心追查孽钱一案的,怕是只有御史大人您了,再说年纪气度也对的上!”

    御使神色稍缓,“这位小师傅,你破门而入,莫非是要为这家超度亡魂而来?”

    “超度亡魂暂且放到一边,我这里发现了些东西!”

    方斗转身,指向尸骸,此人本事富商家眷,死了也没多久,加上最近气候并不炎热,怎么就血肉烂尽,化作森森白骨了?

    更奇特的是,整个尸骸从头到脚,长满一层绿油油的触角,就像是某些孢子被风送来,落在尸骨上吸取营养长大。

    御使脸色变得难看,“以尸骨血肉豢养,这是什么邪术?”

    方斗叹了口气,“大人可听过青蚨?”

    “你也是这样想的?”御使如同遇到知己。

    “不错,而且我猜测,这些不是什么绿草,而是青蚨的虫卵!”

    “凶手太恶毒了,以青蚨钱害人,掠夺家产不说,更是将受害人全家灭口,尸骨用来豢养青蚨!”

    青蚨钱是法器,要用青蚨碾磨的汁液涂抹,需要不断豢养青蚨虫。

    于是,就有了杀人夺财,并以‘孽钱’传说吓退众人,无人收敛尸骨,任凭种植青蚨虫卵。

    “此等恶贼,该当凌迟!”

    御使怒道,朝方斗拱手,“多谢提醒,不知小师傅你是?”

    “在下方斗,也不是出家人,这是我的好友严思贤,还有红鸾!”

    方斗直截了当,“御史大人,我们此行前来,是为了求你主持公道。”

    “且慢!”

    御使一抬手,“事情一样一样来,等我先把孽钱案了结,再来处理你这件案子。”

    “也行!”

    方斗心想,这件事情又有何难?

    “我看着青蚨虫卵即将成熟,等破土孵化后,必定会返回寻找母体,那时就能捉到幕后凶手!”

    御使点了点头,朝书童说道,“你快取我官印凭证,去当地县衙调兵,将贼人一网打尽!”

    “不能调兵!”方斗解释道,“以防打草惊蛇!”

    御使沉思片刻,“有道理。”

    幕后凶手,熟知当地的富商分布,又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孽钱送到对方手上,可见聪明而狡诈,是个不好对付的。

    此人藏在暗处,操纵青蚨钱作恶,若见到官府大举出动,必定藏得更深,白白错失这次机会。

    “御使若是放心,将这件事情,交给我来!”

    方斗嘿嘿笑着,院外一棵大槐树上,鸩灵藏在浓密的树丛中,树下黑犬蹲在地上打盹儿。

第一百五十六章 青蚨

    到了半夜,月光如水,照得白骨发出如玉光泽。

    一丛丛触角般的虫卵,迎风招展,某个瞬间,像是成熟的蒲公英,从叶柄处断开。

    御使和方斗两伙人,早已等候多时,屏住呼吸,生怕将轻飘飘的虫卵吹走。

    夜风轻吹,托着一粒粒虫卵,在风中卷曲。

    月光下,虫卵如同成熟的豆荚,挨个儿爆开,跳出绿色的小虫子。

    “青蚨孵化了!”

    方斗快步上前,一把捏住只青蚨子,这虫子传说中神通广大,实则和蚊蝇战斗力相当,困在掌心无法逃走。

    刚破壳的青蚨子,从虫卵孵化后,在夜色下舒展身形,起初身子柔软,被夜风一吹,开始生出硬壳,变得坚硬起来。

    按照青蚨的天性,一旦子虫孵化,血脉中的联系,会指引它们回到母虫身边。

    众人等候了大半夜,为的就是这一刻,眼睛睁大,生怕错过什么。

    青蚨子嗡嗡,化作一团绿云,顺着夜风飘出宅院外,超远方追去。

    假装眠宿的鸩灵,从树冠上窜出,追上青蚨子远去的背影。

    与此同时,黑犬也来了精神,撒开四爪狂奔。

    方斗心神附在鸩灵上,掠过大街小巷,紧跟青蚨子聚集的绿云。

    在他手边,一根线香斜插在石缝上,燃烧出的香气练成细线,紧紧追上那群逃走的青蚨子。

    而香线的根源,就在方斗掌心的青蚨子身上。

    有了双重保证,不怕抓不到孽钱的幕后黑手。

    严思贤和红鸾,护在方斗身旁两半,御使和书童二人,则是站在不远处旁观。

    书童低声问御使,“相公,你不是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怎么这和尚在你面前施法?你也不说两句?”

    “没见识!”

    御使瞥了他一眼,“事分大义小节,以大义损小节?可行!”

    方斗顺着鸩灵的视线?一路越走越偏,眼看着即将离开镇口。

    “莫非?贼人不在镇上,而是藏在外面?”

    就在这时?异变陡然发生。

    镇口空荡荡的借口?陡然升起一阵浓烈的绿雾?仔细看去?竟是无数散发晶光的颗粒,在空气中翻滚跳跃。

    那群青蚨子?一头扎入绿雾中?融为一体。

    “不好!”

    鸩灵的视线,受到绿雾干扰,眼看着雾气翻滚,开始朝它倒卷而来。

    “呱呱!”

    鸩灵怪叫两声,挥动翅膀往下扇风?企图击退雾气。

    没想到,这团雾气古怪,被狂风扇中,竟是不进反退,猛地暴涨一大截,将鸩灵卷进去。

    方斗感知到,鸩灵消失前,嗅到一股极其浓烈的……铜臭味。

    “嗷呜!”

    恰在此时,黑犬姗姗来迟,在即将撞上绿雾的瞬间,猛地刹住脚步,原地旋转几圈,转身一溜烟走了。

    方斗睁开双眼,看向手旁的线香,现在,只有寄希望最后这一招了。

    引香寻踪!

    过了片刻,方斗带着御使等人,在镇口处停下,脸色很不好看。

    空气中还残留铜臭味,在场众人都忍不出捂住鼻子,一阵阵头晕眼花。

    香线停在此地,硬生生被铜臭味截断,这是方斗始料未及。

    御使剧烈咳嗽几下,“这人手段不弱,竟懂得干扰咱们追踪?”

    方斗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解毒丹,倒了碗水化开,递给身边各人分开喝了。

    解毒丹,用来解金石丹毒,对付眼前铜臭味,也有相同效果。

    各人喝了丹水,胸闷缓解,呼吸变得通畅起来。

    “小和尚,你这丹药真厉害,应该是道家真传的吧?”

    严思贤来了兴趣,虽然名教对其他两人多有谤言,但不得不承认,道家炼丹术,确有可取之处。

    但是,世上多得是坑蒙拐骗、不学无术之徒,真正的炼丹高人,比凤毛麟角更显珍贵。

    方斗谦虚道,“小小手段,平日用来怡情而已!”

    但随即,他脸色变了。

    这次失算了,没想到施法之人,竟已铜臭味,截断他追踪的痕迹,这下线索全断了。

    御使提议,“再去其他几家看看!”

    结果,其他几家的青蚨子,早已孵化消失,再无半点希望。

    沉默片刻,方斗突然开口,“还有办法!”

    “我有秘法,今日这批青蚨子,一旦被制成青蚨钱,流入市场,就会被我找到踪迹。”

    “且待明日,自见分晓!”

    ……

    一座遍布坟头的土丘上,种着几棵半死不活的枯树,被夜风吹得晃来晃去。

    朦胧灯光,遍地坟头中,看来极为显眼。

    土丘上,一座草屋里面,看守坟丘的和老头,桌上放着一碗酒、大堆花生米,还有几十枚大钱。

    “香!”

    和老头剥了几颗花生米嚼碎,趁着满口喷香,闷了一口大酒,那股子劲儿顶到心头,痛快得长长喘了口气。

    醒过神来,老头喝出满脑门子汗,抹了一把,抓起桌上的铜钱,挨个清点起来。

    数了好半天,老头拇指搓着发绿,浑然不顾手上沾满铜绿,嘴里哼唱着小曲儿。

    “嗯!”

    突然,和老头耳朵竖起,脸色严肃起来。

    他转身推开窗户,哗啦啦,夜风股进来,大团绿云钻进来。

    “青蚨子回家了!”

    和老头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一团鼓包跳动,如同铺了层绿色蛛网,闪烁幽幽绿光。

    他取出拳头大的石臼,将青蚨子送入其中,石杵捣鼓几下。

    片刻过后,青蚨子被捣烂成汁液,老头双手指着石臼,口中念念有词,不时闪烁光芒。

    猛然间,从一旁油灯,窜起两三道火光,坠落石臼当中。

    绿色汁液沸腾起来,冒出鱼眼般的气泡,片刻过后停歇下来,变得粘稠浓郁。

    和老头捡起桌上的大钱,挨个用绿色汁液涂了,双手捧着靠在胸口。

    这时候,他胸口的鼓包,瞬间变得透明。

    原来,这团鼓包内,藏着头蜷缩成圆的虫子,仔细看来,竟是放大百倍的青蚨,俨然是青蚨母本体。

    这只青蚨母,盘踞在圆盘大的钱币上,硬生生插入血肉当中。

    和老头,这是以自身的血肉精气,豢养这头青蚨母虫。

    双手的一捧青蚨钱,如同遇到母亲,欢快震动起来。

    “小宝贝儿,别着急,明天就把你们花出去!”

    和老头咳嗽几声,吐出一口血,血痰中夹杂铜绿色颗粒。

    “这铜臭气虽然厉害,杀人于无形,但对自身伤害太大!”

    “最近集市上人人自危,还要多走些路程,才能把钱花出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找到了

    怎么把钱花出去?

    尤其是当下环境紧张,人人畏惧‘孽钱’,买卖时不肯收铜钱!

    和老头却知道,想要将手头的青蚨钱散掉不难。

    眼下风声紧,你拿钱出去买东西,肯定无人敢收,但若是换个思路,白送呢?

    肯定有大把人,不顾危险收下钱币。

    说到底,人性深处的贪婪,是一种漠视死亡的强大。

    只要这些铜钱,散入千家万户,最终都会汇入到豪门富商家。

    从很久前,和老头就悟透一个道理,钱如磁石,具备相互吸引的属性。

    越有钱的人,越是有办法,将穷人身上的最后一个铜钱,转移到自己身上。

    无论朝廷官府,往市场投入多少铜钱,最终都会进入富贵之家的仓库。

    老百姓能得到什么?只有铜钱过手,残留指尖的那抹铜绿。

    他只需踏出第一步,将青蚨钱散入千万家,贪婪如水送行舟,让它们进入豪富人家的仓库中。

    “哎,这世上,权势地位,可比青蚨母厉害多了!”

    想到这里,和老头叹了口气,感觉那些可恨的家伙,怎么杀也杀不完!

    ……

    方斗手持线香,行走在大街小道上,只见烟气飘散,始终没能拧成一股线,可见目标尚未出现。

    敌人的狡猾程度,超出方斗想象,就像是头老狐狸。

    对付这样的狐狸,最需要的就是耐心。

    过了大半天,始终一无所获。

    “方斗,喝茶!”

    一大清早开始,方斗双脚踏遍大半小镇,颇有些疲倦。

    茶摊前,几人坐下点了壶茶,休息片刻。

    方斗和御使解释,“看来,咱们今天,多半是没结果!”

    他一口喝干茶水,刚把空碗搁下,御使动作自然,提起茶壶给他续了满满一大碗。

    “大人客气了!”

    不得不说?这位御使官大,却没什么架子?衣食住行都自己动手?书童虽然经常急得跳脚,始终插不进手。

    御使开口了?“方斗啊,眼下时间充裕,你可以说说自己的事情?我听听!”

    方斗心中一动?开始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出来。

    御使神色不变?平静说道,“如果真如你所说,哪怕拼着得罪祁连太师,我也要上奏朝廷?处置了这为非作歹的县令!”

    方斗还想提及?却见御使抬手?“事情完了再说!”

    茶水喝完结账,果不其然,又是以碎银算账。

    这回御使付账?剪下一角碎银,书童咕哝着,“三个大子一壶的粗茶,怎么算都是亏呀!”

    茶铺老板,苦笑着说,“现在,哪里还敢收铜钱,不要命了么?”

    他话音刚落,路边走来两个行人,数着手上的铜钱,碰撞时放出清脆的碰撞音。

    书童可算逮着了,指着行人,“老板,这话你怎么说?”

    茶铺老板直跳脚,“忘了,今天是领福钱的日子?”

    原来,本地有个习俗,名为‘散福钱’。

    福钱,是从寺庙流出的香火钱,相传经过庙里的和尚开光,洗去俗气,能镇宅招福、保家平安!

    你说是迷信也好、风俗也罢,当地人就吃这套。

    当地人家有喜庆的事情,从寺庙的功德箱中,兑了大把香烛熏过的铜钱,便在大庭广众下散发,名为‘散福钱’。

    这钱白送,又有吉祥喜庆的寓意,许多人抢都抢不过来。

    先前走过的两个行人,就是今日在镇口领到的福钱。

    书童嚷道,“老板,你们就不怕收到孽钱?”

    “小孩子别乱说,福钱是福钱,怎么可能是孽钱?”

    御使揭破真相,“恐怕是白送的钱,即便有些烫手,也是照收不误吧?”

    “嘿嘿!”老板笑了两声,没再多说。

    “快看!”

    方斗手中的线香,燃烧的香头位置,香线分成两股丝线,粘在两个行人的背影,越走越远。

    “福钱有问题!”

    在场几人,都是玲珑心思,一点就透,也没当场声张。

    今日散福钱的,是镇外某家土财主家,他家刚生了个孙子,正是喜庆之时,便从本郡最大寺庙‘福元寺’,请了满满一大箱子‘福钱’。

    这不,才多大功夫,福钱就散光了。

    财主家的管家,正带人抬起空木箱,突然听到阵脚步声。

    “打听个事儿,你这里的福钱,真是从福元寺请来的?”

    方斗好奇开口,以他对福元寺的了解,这事儿绝不可能。

    管家脸色变了,一挥袖子,“不关你的事情,滚吧!”

    “看来我猜得不错,你这笔钱有问题?”

    方斗耸了耸肩,朝御使、严思贤等人说道,“二位,听闻这家财主乐善好施,最喜欢招待读书人,咱们上门打扰,讨杯喜酒喝,如何?”

    “我看行!”严思贤认真点头。

    御使脸色更加认真,“嗯,这位管家,麻烦你带路,放心,我们到时候,一定不会乱说话!”

    管家差点跪下了,福钱兑换,本就比一般铜钱贵,但从外表看没区别,所以他偷偷中饱私囊了。

    眼下没人敢用铜钱,他得以低价采购一批,可谓赚两头。

    如果这事儿让老爷知道,不光贪的钱要吐出来,还有性命之危!

    “别,三位爷,你想知道什么,咱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过了片刻,严思贤停笔,吹干纸上墨迹。

    “就这些名单,别的没了?”

    管家垂头丧气,“真没了!”

    “你可以走了!”

    刚才,御使接连问了几遍,翻来覆去,打乱重复,最终确认管家不是胡编乱造。

    纸上的名单,就是管家私下勾入铜钱的卖家。

    眼下铜钱无人敢收,这些人乐得出手。

    “嗯,乱坟山上守墓和老头?”

    御使询问,“守墓老头,也有钱?”

    管家苦着脸解释,“他怎么没钱,每年都能出手一批铜钱,虽然数量不多,但怎么看都不像是穷鬼!”

    守墓、看坟的人,虽然晦气,却是个肥缺,可以偷吃祭品,拿出去变卖成钱。

    方斗摸着下巴,再看名单上其他名字,洋洋洒洒七八个,逐个排查下来,也不用太多时间!

    对了,还有个明显的线索,浓厚的铜臭味。

    这股铜臭味,是修炼法术自带,比铜钱上的锈斑气味,浓烈百倍,怎么也无法掩盖住?

    莫非……

    方斗目光落在‘和老头’的名字上,他藏身众多坟茔,离群索居,就是为了掩盖这股气味?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上门

    “没错了!”

    “就在这里!”

    两道人影趁着夜色,逐渐靠近坟丘。

    仔细一看,方斗手持钢杖,身边是手持弓箭、腰垮箭囊的御使大人。

    两人对视几眼,深吸口气,到了揭晓真相的时刻。

    白日里,他们从管家口中,拷问出铜钱来历。

    为确保万无一失,先是挨个搜查了其他几人,都没有嫌疑。

    到了最后的守墓老人,果不其然,犬灵化作偷吃祭品的野狗,到乱坟堆逛了一圈,嗅到那股浓厚的铜臭味。

    答案呼之欲出,坟丘上唯一的活人,守墓老人和老头,正是操纵青蚨钱,祸害人间的凶手。

    方斗本想自己过来,让其他三人耐心等候,没想到,御使要跟着过来,还带了一副弓箭。

    “我精通骑射,能帮得上忙!”

    名教子弟,也分两种,只读书不修神通,以及文武双全。

    御使显然是后者,他胆气甚壮,越是靠近坟丘,反而越发镇定。

    方斗取出一颗解毒丹,交给御使,“小心铜臭剧毒!”

    和老头炼制青蚨钱,将铜臭练成一门法术,含有剧毒,普通人嗅到当场中毒,不得不防。

    御使点了点头,“我的浩然正气尚未大成,抵挡不了无孔不入的铜臭,你这颗丹药正有用!”

    二人齐刷刷看向坟丘,只见一点孤灯,照出和老头的草屋所在。

    “开始吧!”

    二人靠近草屋前五百米远,见草屋头顶,缭绕淡淡的绿烟,显然是铜臭溢出。

    和老头正在修炼法术!

    御使点了点头,弯弓搭箭,口喊一声,“中!”

    箭似流星?跨越五百米距离?正中草屋窗口?往内扎进去。

    草屋上空的绿烟?发疯似的蠕动起来?化作一头碧绿的虫豸?看模样?正是放大无数倍的青蚨。

    “不?这不是青蚨子,是青蚨母!”

    御使见状大喜?“总算抓到你了!”

    先前他射出的一箭?打破和老头的修炼,对方恼羞成怒?开始发动攻击。

    青蚨母张口?喷出大团雨点般的颗粒。

    “是铜钱!”

    这些雨点,竟是一颗颗长满铜绿的钱币,内方外圆,嗖嗖嗖?带着极强的洞穿力,朝二人头顶激射而来。

    方斗拉着御使?往后疾退,手掌飞出一道光。

    鳄灵庞大身躯竖到半空,如同穿了身密不透风的铁甲,挡住青蚨母喷出的漫天铜钱雨。

    叮叮当当,铜钱被反震力震得粉碎,化作翻腾的绿烟。

    这些铜钱,竟也是铜臭凝聚而成。

    “你们是何人,竟敢坏我修行?”

    一阵旋风窜出草屋,站在方斗二人面前两百米外,正是满脸愤怒的和老头。

    和老头捂着胳膊,上面插着支箭,正是御使刚才发射。

    方斗佩服不已,这准头,都赶得上步狙了,朝御使竖起大拇指。

    御使谦虚不已,“哪里,哪里!”

    和老头一把抽出箭枝,伤口凝结,半滴血没流。

    在他身后,巨大的青蚨母虚影,朝下方落下,钻入和老头体内。

    “是你在民间散布青蚨钱,以孽钱为掩饰,劫掠富户,伤害无辜,以尸骨豢养青蚨子?”

    御使盯着和老头,神态威严,开始质问起来。

    “被发现了?”

    和老头觉得好笑,“你已知晓,而且找上门来,无需废话了,想要如何?”

    “倒也爽快,你这样的真小人不多了!”

    御使点了点头,“跟我回去官府投案,一五一十交代罪行,等候王法发落!”

    和老头哈哈笑道,“我是修行之人,官府管不了我,而且我有千万家财,不知能否换来你们放手?”

    说罢,和老头转身,双手朝着土丘招手。

    大地震动起来,一座座坟茔的土层松动,露出里面的洞穴。

    珠光宝气接连冲上云霄,照得夜色恍惚若梦,大片铜钱、金银堆得太高,哗啦啦往下滑落,摩擦碰撞发出诱人动听的声音。

    和老头灭门富户,得来的钱财,竟都藏在山上的一座座坟茔内。

    也是,普天之下,还有别的地方,比坟墓更好,能容纳大量钱财?

    而且,和老头日夜在此看守,纵有不长眼的盗墓贼前来,也被他暗中杀了,这里地方多,藏得下!

    “看吧,这里有数不清的钱财,有多少拿多少,走吧!”

    和老头看向御使,“这位官人,千里当官只为财,即便你办成这笔案子,又能得到多少,我这里有金山银山钱山!”

    “三座大山,还请官老爷‘搬山’!”

    再看向方斗,“和尚?你也过来!”

    御使和方斗两人,相对而笑,均摇了摇头。

    “抱歉,咱们比你想象更贪!”

    御使指着坟丘上众多财穴,“钱,我们都要了!”

    接下来指着和老头,“你,我们也要!”

    “那就是谈不拢喽!”

    和老头怒了,这世上,还有拿钱收买不了的人?

    “是嫌钱不够多么,你们仔细看看,这里有多少钱?”

    “不是钱的事儿!”

    方斗解释道,“老头子,你年纪一大把,怎么就活不明白,举头三尺有神明,坏事做尽,总有清算的一天!”

    “你的时候到了,别挣扎了!”

    和老头目光浮现阴森,“想得美!”

    “我有亿万钱财,你能奈我何?”

    只见他头顶浮现青蚨母虚影,这头虫豸发出无声吼叫,无数个财**的铜钱,立刻产生共振,嗡嗡嗡相互碰撞。

    嗖嗖嗖,无数铜臭从钱堆升起,如同一根根绿色光柱,汇聚到坟丘上空,最终凝结成大片绿云。

    “红尘之中,谁能逃脱铜臭!”

    和老头狂笑着,“别自命清高,钱呐,闻起来臭,用了起来却香甜的很!”

    “你们会爱上它的!”

    哗啦啦啦,这次是在实实在在的铜钱,如同暴雨倾盆,哗啦啦啦落下来,浓郁的铜臭味,将方斗二人包裹在内。

    御使接连射了四五箭,浩然正气开路,所过之处,铜臭绿云烟消云散,大片铜钱无所依托,齐刷刷落在地上。

    顷刻间,整座坟丘上空,多出五条宽广的通道。

    但是,这里是和老头主场,源源不断的钱币飞出,带来更多的铜臭。

    方斗驱使鳄灵,仗着身躯庞大,横冲直撞,渐渐陷入泥潭当中。

第一百五十九章 轻影钱

    “钱过亿万、役鬼通神!”

    和老头狂笑不已,“我一个看坟的孤寡老头,掌握亿万家财,谁也奈何不了我?”

    “和尚吃斋念佛、当官的位高权重,那又如何,还不是要被我钱海淹没!”

    “这世道,没钱的打不过有钱的,钱少的打不过钱多的!”

    “任你佛经千卷、明言万句,也抵不过一个大钱!”

    “别挣扎了!”

    随着铜钱如雨落下,方斗和御使二人脚下,已经铺满厚厚一层,没过脚背,即将升到膝盖处。

    无孔不入的铜臭绿云,如同海水将二人淹没。

    御使放出浩然正气,铜臭近不得身,他回头看去,发现小和尚身边,同样放出浩然正气。

    “小师傅,你还是同道中人?”

    方斗谦虚不已,“读了几天书,还没入门?”

    “谦虚了,你这浩然正气,起码是初入门庭的层次!”

    御使赞了句,又为难了。

    “虽说君子言义、小人言利,但现在是小人势大,咱们作为君子,只能另想法子!”

    方斗也有些无奈,世间万般法术,‘大金钱术’是最无解的。

    “含着解毒丹,我去解决他!”

    有钱了不起吗,直接从肉体层面将你摧毁,多少钱都没用!

    方斗嘴角,浮现成竹在胸的淡定。

    俗话说得好: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不能硬拼,直接解决和老头,方才是正道。

    “豆兵何在?”

    方斗手腕抖动,放出八十一颗豆兵,顶着漫天铜臭,开始组成重阳大阵。

    御使看的眼皮子一抖,又是兵家战阵,小和尚学得也太杂了。

    没办法,如果他知道,方斗从小到大,修了多少学科,就会明白,这些对方斗来说,都不是事儿。

    重阳大阵出现?蕴养出一丝重阳之气?挡住铜臭?令其落不下来。

    御使松了口气?询问方斗,“该如何应对?”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方斗操纵重阳大阵,一步步迎着漫天钱雨,靠近和老头的方向。

    和老头这边?操纵青蚨母?将无数财穴中的铜钱吸出?子弹般射向方斗和御使身上。

    见方斗还有反击余地?仍在继续靠近?和老头冷笑?“不知死活!”

    越是靠近他所在,铜钱数量越多?压力越大。

    方斗此举,在他眼中看来?无异于自投罗网。

    青蚨母的巨大虚影,缓缓伏下身躯?朝方斗张开大口。

    与此同时?方斗操纵大阵,已经埋入和老头面前一百五十米之内。

    一百五十米?是个很玄妙的距离。

    左右两脚交错跨出,距离是一步?约莫1.5米。

    所以,一百五十米,就是一百步。

    ‘百步飞剑’,极限的攻击距离,就在这个范围内。

    这时候,漫天铜臭沉重无比、又带着剧毒,不断旋转着消磨纯阳之气,豆兵身上金光消耗殆尽,只剩薄薄一层。

    快到极限了!

    方斗鼻腔口腔,满是铜腥气,口中已经换了第二颗解毒丹。

    他甚至能感受到,血管中铜臭颗粒碰撞的声音。

    “再走几步,胜算大些!”

    他的飞剑之术,只有一刺之力,若然失手,没有重来的机会。

    因此,射程约近,命中几率越大。

    重阳大阵再往前行进了十米,豆兵身上最后一层金光消失了,纯阳之气消散后,整个阵法分崩离析。

    “御使大人,再发一箭!”

    御使神情肃穆,取出箭囊最后一根箭矢,搭在弓上射出。

    和老头呵呵大笑,双手一招,数万枚铜钱飞起,在他面前组成巨大的铜盾,一层叠一层,竟是没有半点缝隙。

    箭枝命中铜盾,携带巨大力量,将原本外凸的弧面,瞬间撞得凹陷下去,无数铜钱跳动不已。

    “机会来了!”

    和老头忌惮御使的神射,将铜盾遮住全身,固然安全了,但也遮挡住自身的视线。

    方斗缓缓抬手,朝和老头方向,缓缓开口,“一念无尘!”

    和老头脚下地面,瞬间变成零摩擦,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翻身倒在地上,摔得头昏眼花。

    铜盾当即破碎,被箭枝撞得粉碎,露出后方,极力挣扎着企图起身的和老头。

    “去!”

    方斗口中轻喝,生怕惊动和老头,手中钢杖化作一团白光。

    白光划破气浪,铜臭绿云被一分两半,还有轨迹上铜钱,统统分成两半,半点阻碍也无。

    “青蚨母,吞吸!”

    和老头心中惶恐,操纵青蚨母的虚影,血盆大口一咬,将白光吞入其中。

    “得救了!”

    青蚨母人立而起,合拢大口,身躯苦痛扭动。

    猛然间,一团白光从它头顶跳出,竟是贯穿青蚨母身躯。

    和老头如遭雷击,上前冲出几步,一头栽倒在地面,再无半点声息。

    随着青蚨母烟消云散,弥漫四周的铜臭开始消散,无数铜钱雨落如雨,砸得方斗和御使抱头鼠窜。

    御使连叫庆幸,“幸亏没把书童带来,否则让他见了咱这幅模样,今后治家的威严何在?”

    过了许久,漫天铜钱落尽,将整个坟丘铺了层地毯,脚踩上去,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哗啦啦,方斗拨开铜钱堆,捡起光芒尽敛的钢杖。

    “好宝贝!”

    御使在一旁,啧啧称奇。

    “哪里!”

    方斗谦虚了一句,突然发现不对,御使不是夸他的钢杖。

    御使从地上,捡起一枚古钱币,正在仔细端详。

    “竟是传说中的轻影钱!”

    读书人的瘾头翻了,御使当即引经据典,为方斗解释起来。

    “洞冥记曰:汉武帝升望月台时,暝望南端,有三青鸭宿台端。日色已暗,青鸭化为三小童,着青绮文襦,各握鲸文大钱五枚,置帝几前,身上影动,名轻影钱。”

    这枚钱币,和传说中的轻影钱别无二致。

    御使举起钱币,朝着月光一照,只见他身后影子晃动。

    “果真是稀世奇宝!”

    这枚轻影钱,史书记载,只有五枚传世,流传到今天,能见到其中一颗都不容易。

    方斗也啧啧称奇,“大人既然喜欢,不妨收下!”

    御使正色道,“正因喜爱,所以才不能要。”

    他脸上浮现肉痛,将轻影钱放下,“小师傅,这枚钱币你将来用得着,收下吧!”

    方斗正要推辞,听对方说道,“但是,这里的钱财都是赃物,你一文都不许动,只能收下这枚轻影钱。”

第一百六十章 受理

    郡治沸腾了!

    皇城御使下访,破获了流传甚广的‘孽钱’案,捕杀了凶手。

    出乎众人意料,凶手竟是个不起眼的守墓老人,凡是见过和老头的,都不敢相信这些大案子,是他做出来。

    官兵们得到御使命令,来到坟丘时,被漫山遍野的钱财,吓得目瞪口呆。

    和老头灭门富户几十家,搜刮的钱财不计其数,此刻堆在一起,极具视觉冲击。

    “御史大人,太守让我护送您回去!”

    说话之人,是率领郡兵的一员副将,在御使面前神态极其恭敬。

    御使点点头,朝方斗说道,“一起回去,叫上你的两位同伴!”

    副将带来的五百卫士,贴身护送御使一行回归郡治。

    事后,为了清点这些钱财,郡治抽调了三百账房,日夜清点,足足花了一个多月,方才清点完毕。

    此案因为金额巨大,上达天听,隆光帝龙颜大怒,对御使提升一级,并在朝廷提出嘉奖。

    路上,御使终于得空,和方斗提及县令的案子。

    “以民告官,本就艰难,更何况,祁连县令身后,是本朝一等门第的祁连世家!”

    “虽说他只是分支族人,但牵涉到前程性命,祁连族人肯定会出手相助!”

    “先前没有细说,是怕走漏了风声。”

    御使摊开双手,“交出来吧!”

    “什么?”方斗微微错愕。

    “人证、物证!”

    半晌过后,御使看过那封调兵的私信,连同红鸾的证词,再审问了方斗活捉的十几个俘虏。

    “可以了!”

    “这些证据加起来,足够将祁连县令下狱处死!”

    方斗开口道?“官场上的运作,我不是太懂?御使大人准备如何处置?”

    御使摸摸下巴,“巧得很,这次孽钱案,我正要上一封奏折?交由驿站快马,八百里加急送入京城!”

    “正好?将祁连县令的罪状?也一同附上!”

    方斗始终觉得不放心?“可要我一路护送!”

    御使突然笑了?“你还是不信任官府啊?我以名誉担保?朝廷命官里?虽然有祁连县令和孙参将这般败类,但整体来说?没你想的那么黑暗!”

    “祁连世家的手,伸不进监察御史的体系中!”

    方斗听了点头?拱手道,“那就麻烦御使大人!”

    向御使的地位?等同于下访的中央纪委,即便是郡内太守这样的一方大员?也要小心招待。

    这次,他查出了孽钱案,得以返回郡治。

    太守喜不自胜,亲自带队出来相应,满脸都是喜色。

    毕竟,他关着晋陵郡数百万口,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总有些愚民不懂得体恤官长,一有委屈就想着告状。

    若是有不长眼的刁民,拉着御使告刁状,损伤了他官声,那就不美了。

    幸运的是,向御使一番折腾,捕杀个修炼妖法的老头子,自身则毫发无伤,乃是万幸之至。

    “向御使,我在府内,已经摆了一桌酒席,为您接风洗尘,快请进!”

    太守是个年约五旬的士大夫,头发胡须保养极好,乌黑油亮,一声官袍更是熨得笔直,行走起来颇具威风。

    向御使和方斗并肩走下,让太守见了,微微一愣。

    “闵太守,这是我途中遇到的一名高僧,将他请在身边说禅。”

    太守心想,向御使是名教中人,没听说喜好禅法。

    但是这世道,三家不分家,士大夫多有炼丹食气、参禅拜佛的,此乃风雅之事。

    “那这位高僧,也一同来做客!”

    太守的宴席,毕竟雅致许多,碗碟都是官窑精品,盛放的菜肴,没有一道少于五十道处理工序,随便一筷子,就是某个村子的全年赋税。

    “抱歉,不知来了高僧,整治素斋已来不及了。”

    方斗摆手,“不要紧,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小僧吃素吃荤皆可!”

    太守恭维道,“高僧这话极有禅理!”

    看似在吹捧方斗,实在在恭维向御使的眼光好。

    向御使笑了笑,对方斗说,“这话禅意太深,一般出家人体会不到,反倒会误了修行!”

    “所以还有后半句,世人若学我、如同入魔道!”方斗随即说道

    向御使笑了,“哈哈,有道理,当酌一大杯!”

    三人坐下后,觥筹交错片刻,向御使又开口了。

    “闵太守,实不相瞒,这位高僧,在您治下的一家寺庙修行!”

    闵太守来了兴趣,问道,“哦,莫非是福元寺?”

    “非也,是鸡鸣寺!”方斗说出本县的名字。

    “我记得了,那是祁连县令的辖地!”

    方斗叹了口气,“是啊,只是小僧最近,修行不容易啊!”

    向御使开口,“闵太守在此,若有什么困难,可以向他诉说!”

    闵太守连连点头,“看在向御使面子上,本官尽力!”

    “那好,我要状告祁连县令,豢养妖人,贩卖良民,包娼庇赌,陷害无辜,事情败露后,派出亡命之徒追杀,更是颠倒黑白,私调朝廷官兵杀人灭口!”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闵太守脸色都变了,筷子在手中微微颤抖。

    不妙啊,他是大将军一派,但双方处于微妙平衡,绝不能轻易起摩擦,眼前方斗告状,竟是要整死祁连县令。

    “人证在外等候,物证齐全,还请闵太守做主!”

    方斗抱拳行礼,微微鞠躬、

    闵太守回过神,干笑两声,朝向御使解释,“事关县令,未免有什么误会,我还是先发一封公文,质问此事来由!”

    向御使含笑点头,“自无不可!”

    这是官场老油条的套路,一封公文下去,对向御使这边有交代,也能不得罪祁连太师,可谓是刀切豆腐两面光。

    闵太守松了口气,却听到向御使开口,“但是,本官已将此案,写入奏折送上京城,闵太守可自行处置!”

    这下玩个屁呀!

    “请人证、物证!”

    闵太守换了副面孔,变得雷厉风行,当下召来钱员外、红鸾二人问话,更是审问了被俘获的十几个官兵。

    等见到那封书信,他知道祁连县令完了。

    简直是蠢货,叫人干脏活,还敢留下自己的押印,死也活该。

    这下子,连他身后的家族,也救不了他。

    官方黑暗,那也看对谁,如果方斗一介小民,傻乎乎来告状,即便有证据,真的也变成假的。

    但这次,方斗拉上御使的虎皮,即便太守想糊弄,也没办法了。

    太守顺水推舟,能除掉太师一派的文官,何乐而不为?

    “来人,速去将祁连县令捉来,关入郡治大牢受审!”

第一百六十一章 萧乐师

    在向御使一力促使下,县令的案子已成定局。

    太守亲自下令,派人捉拿县令入郡治大牢,此外向御使上报朝廷,此案再无悬念。

    同光帝收到奏折,龙颜大怒,批阅了个斩立决。

    证据确凿、影响恶劣,堂堂一名县令,朝廷命官,几乎将律法上的严禁条令,挨个儿犯了一遍。

    这回,县令背后的祁连世家,也保不住他。

    祁连世家的老家主,祁连太师,在朝堂上表态,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败类,请陛下下令剥夺官身、斩杀以谢天下。

    同光帝大笔一勾,秋后问斩。

    嗯,眼下这个季节,正处秋日,也没几天了。

    钱员外一行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准备见县令问斩,便启程返回。

    严思贤开始向方斗此行。

    他游学的方向,原本不往这边,但途中偶遇,和方斗一同破妖人、除陋习,经历许多事情。

    “方斗,你天资出众,将来不管是出家、入世,均大有可为。”

    “希望,你能始终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将来多造福世人!”

    方斗拱手,“一路顺风!”

    一日,方斗正在房中休息,突然听到门外,有人造访。

    访客是一对中年夫妇,肤白如玉,双手纤纤,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人上人。

    “请问,可是方斗小师傅?”

    方斗点了点头,他不认识这对夫妇,但也隐约猜出,来头肯定不小。

    “在下姓萧,小师傅可称呼我萧乐师。”

    萧乐师年约三旬?面容儒雅,身穿官袍?腰间佩戴一口洞箫。

    “内子萧门甄氏?是红鸾的姑姑,特来接她!”

    萧乐师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和红鸾身上那块类似?都是玉雕着展翅欲飞的凤凰。

    方斗露出笑容?“太巧了?我带着红鸾过来,一直想为她寻亲。”

    过了片刻,方斗将红鸾请出来,和甄氏见面。

    二人见面后,先是对照玉佩?然后对比长相?一看就是血脉至亲。

    “姑姑?我好想你啊!”

    红鸾是小女孩儿?从小到大,在红楼虎狼环伺的环境长大?缺少安全感。

    如今能和亲人相聚,感觉多年遭受的委屈?一股脑爆发出来?大声痛哭起来。

    甄氏慈和抚摸她的乌发,轻声叹息,“可怜的孩子!”

    过了片刻,红鸾坐在甄氏身旁,一家人朝方斗道谢。

    “听闻是小师傅义举,保护红鸾进入郡城,告倒了为非作歹的祁连县令!”

    萧乐师说到这里,叹道,“下有太守控告,上有御使佐证,祁连太师也护不住他,判了个斩立决!”

    方斗听到这里,眉毛一挑,红鸾这姑父消息灵通啊,看来不是凡人。

    这时候,甄氏缓缓开口,问道,“这位小师傅,修的是哪家那支的传承?”

    方斗心中凛然,这是在盘问来历啊!

    他洒脱说道,“一个散人而已,修得两手野狐禅,和哪家都挨不上!”

    萧乐师和甄氏,对视而笑,笑声有些清冷。

    “小师傅,我和内子,是道家中人!”

    方斗听了,不明白对方何以这么说,拱了拱手,“幸会!”

    甄氏抚摸红鸾的头发,“这孩子,是我嫡亲的侄女,自然也是道家血脉,将来要入门修行的。”

    “很好啊!”方斗说道,“红鸾天生聪慧,识文断字,修行起来势必事半功倍!”

    说着,方斗朝红鸾点点头,“红鸾,恭喜你,找到亲人了。”

    红鸾朝方斗拜谢,“方斗,你搭救之恩,红鸾此生难忘。”

    甄氏拉着红鸾,“你姑父,在京城当乐官,这次带你去京城,和咱们住下!”

    红鸾有些不舍,问道,“方斗以后,能来看我吗?”

    甄氏微笑着,“只怕不行!”

    方斗眉毛一挑,这什么意思?

    萧乐师咳了咳,“小师傅,我和内子的意思是,从今往后,你和红鸾最好不要见面了!”

    方斗愣了愣,随即心头火气。

    结合刚才萧乐师自报家门,这句话听起来,倒像是自己利用红鸾,攀附他们道家之人。

    红鸾蕙质兰心,也察觉气氛不对,想要开口,突然感到身躯一紧。

    原来,甄氏已经施法,让红鸾动弹不得、不能开口,只能作为旁观者,观望这一切。

    “小和尚,可惜了,你若没有走了歧途,或许还有机会!”

    “咱家是道家嫡传,龙蛇不能混杂,结交旁门是大忌!”

    “这是在为你好!”

    萧乐师正色道,“你知道,道家二字含义吗?”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等方斗回答,他自顾自解释,“咱家是道家真传,至亲血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血统论,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萧乐师仰头大笑,“小师傅,你眼界有限,真以为旁门左道,能够得上我道家正宗的万分之一吗?”

    “长生如何、飞升如何、成仙如何,这些你都知道吗?”

    “我道家的正统,与天地同寿,绵延无穷,凡尘滚滚,皆为虚妄!”

    “你以为,自己学得几手旁门法术,就可以逍遥红尘,太肤浅了!”

    方斗沉默,也不回答,萧乐师和甄氏看在眼里,脸上浮现微笑,道义之争!

    突然,方斗抬头反问,“你可知道,一粒米长成,需要灌溉多少水?”

    “一名婴儿长大成人,需要吃米多少?”

    “斗升小民的含义,从何而来?”

    萧乐师听了,怫然不悦,“此等耕稼小事,去问农家的泥腿子,我道家只修大道,不问细枝末节!”

    “哈哈,可笑,不见小民,怎能见到大道?”

    方斗连连摇头,“人道,才是天道,你们道家站得太高,不接地气,怎么不怕摔死?”

    “你?”

    萧乐师怒了,却被甄氏劝住,“大道之争,不在口舌,他送归红鸾有恩,咱们不一般见识!”

    甄氏朝方斗微微点头,取出一枚玉璧,“这是答谢你救了红鸾,送他和我们团聚的谢礼。”

    “方斗,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下一刻,二人牵着红鸾双手,转身架起遁光,消失在原地。

    方斗深吸口气,知道这次离别,怕是再难见到这女孩了。

    “道家,总算是见识到了!”

    方斗出门,随便找了个乞丐,将玉璧扔给他,拍拍手离开。

    乞丐盯着玉璧,张大嘴巴愣了半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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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米仙缘介绍:
蛰龙洞中仙人眠,一眠一醒九重天。
方觉丹砂得三味,却见铅汞已七炼。
水火相济炉鼎功,阴阳交汇造化颠。
山外忽传龙虎声,无人知我是真仙。

这是一个随身带了半斗米,穿越异界修仙的故事。
(新书《我是烛中仙》已发布,欢迎品鉴。)斗米仙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斗米仙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斗米仙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