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四章:豪杰
梁帝睁大了眼,刚刚险些跳出嗓子眼儿的心总算回落,怒火越发不可遏制……
“好啊!你还和朕玩儿起死谏这一套了!朕还没死呢!你就想来当这个国了?就这么怕晋国,你梁人的硬骨都去哪儿了?!”
梁帝气得将桌几拍的啪啪直响,吼道:“都别拦着!让他撞!现在就给朕撞!朕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撞,看看他倒地是为了踩着朕的脸面为他博美名,还是真是个诤臣!”
“陛下息怒啊!”老丞相再次叩首请皇帝息怒。
“一个窝囊了这么多年的草包废物,竟然敢死谏!你是想做那沽名钓誉的诤臣呢……还是想将朕取而代之?!你要是想取而代之应该拿剑来杀了朕最干脆利落!何苦弄出死谏的戏码来邀买朝中人心!”
满脸是血的三皇子猛然抬头,他以为他只要死谏便能用他的鲜血唤醒父皇的理智,可他的父皇竟然说他是个窝囊的草包废物!说他死谏是做戏……是邀买人心!
三皇子满目热泪,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接受自己父亲对他无端的指责,闭上绝望的双眼。
“陛下息怒啊!”
朝中大臣纷纷跪下,请求梁帝息怒。
“晋国皇帝建什么九重台,不会亡国!朕要为启恒复仇就会亡国?!这是朕的国!还不是你的!”梁帝狠狠指着三皇子,愤怒的脸都变了颜色,“朕想如何就如何!轮不到你来做主!想做主……那就等朕死了你登上皇位再说!”
“陛下息怒!三皇子万万不会有这个意思!求陛下宽恕三皇子!”梁廷年迈的老丞相头磕的砰砰直响,请求皇帝开恩。
“老丞相你起来!”梁帝面色略有缓和,可心口一股气憋着出不来,又对着三皇子发怒,“赵胜朕原本不想用,是你……你用项上人头担保,让赵胜带着赵家军出征!这下好了……赵胜带着赵家军转头了晋国,这就是你举荐的好将领!”
梁帝紧咬着牙管,又将手边奏折砸向三皇子:“你若不是朕的儿子,你以为……你这脑袋还能在肩膀上?!你命早就没了,还能在这里和朕来死谏这套!”
梁帝再次拂袖而去,一众大臣连忙将三皇子扶起来。
老丞相望着满脸是血的三皇子,忙掏出帕子替三皇子按住头顶伤口,语重心长道:“三皇子何苦来得!陛下向来吃软不吃硬……三皇子如此做,只能伤了自己啊!”
老丞相是真的心疼三皇子,三皇子虽然平庸无大才,可为国……却真是赤胆忠心。
否则以三皇子胆小怕事的个性,怎敢明知会逆皇帝逆鳞,怎会几次三番在朝中恳求皇帝为民三思。
三皇子抬手按住帕子,朝各位朝臣道谢,可眼底却没有了往日的情绪,平静的似一潭死水。
第二日,三皇子告病在府上,未曾早朝,有朝臣前往三皇子府探望,三皇子也不见,似乎打定了主意再不参与朝政,在府中闭门养伤。
救出赵胜母亲、妻子和兄弟后,白家护卫兵分两路,一路架着刻有赵家徽记的车马直奔往北方,出城之后更是弃了车驾,昼夜兼程快马直奔柳州城方向,终于在十一月二十抵达晋军军营,还带来了赵胜母亲的亲笔书信和信物。
之前赵冉来找赵胜要信物,称镇国公主要在赵胜归顺晋国的消息传入大梁都城之前,派人前往韩城救他的家人时,赵胜其实并未抱特别大的期望,没成想……镇国公主的人竟然真的将他的家人全部救出。
蔡子源深觉白卿言这步棋走得极妙,既能让赵胜对她感激不易,又能抓着赵胜的软肋控制赵胜。
他之前还担忧……白卿言冒然用梁国的悍将赵胜,怕是难以驾驭,可若是将赵胜的一家子都捏在手心里,那白卿言便不用担心赵胜是假意归顺,回头反咬一口。
赵胜的确对白卿言铭感于心,郑重向白卿言叩拜道谢后,赵胜为显示心怀坦荡真心追随白卿言,当着白卿言的面将赵老太君的亲笔信打开。
赵老太君在信中说,不论儿子做什么决定都相信儿子,因为她知道他的儿子是一个心怀百姓之人,若是不利于百姓之事他就是死都不会做,让赵胜放心赵家人一定不会成为赵胜的拖累。
赵老太君这话里有两个意思,一……相信赵胜不会背板大梁的百姓,二……若是有朝一日镇国公主用全家要挟赵胜,赵老太君会带着全家走上绝路,绝不会让他们成为镇国公主要挟赵胜的把柄。
蔡子源眉心一跳,没想到赵老太君竟然如此刚烈。
赵胜念完信已经是泪流满面,白卿言对赵老太君的果决亦是感怀至深,道:“赵老太君,乃豪杰也!”
赵胜哽咽咬紧牙关,朝着白卿言一拜:“赵胜对镇国公主绝无二心,愿……追随镇国公主创太平盛世!”
“白卿言必竭尽所能,在有生之年……让赵将军看到这一日!”白卿言挺直腰脊,郑重道。
自那日柳州城下见过赵胜之后,杨武策便陷入极大的矛盾之中。
他想要成为平定这天下的有功之臣,又不想落得一个叛国的名声,尽管杨武策的下属纷纷表明态度,愿意誓死跟随杨武策,可杨武策还是左右为难。
大燕那边儿连夺魏国数城的消息接连不断传来,还有传魏国遣使求和,却被大燕拒绝……称战事是魏国挑起来的,大战途中还敢拉扯西凉攻打燕国致使燕帝重伤,不灭魏国……难泄大燕心头之恨。
可见大燕此次必要灭魏,为来日一统天下打基础。
大燕和魏国战报每每送来,杨武策都会沉不住气,可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担心自己背负不起那个叛国之名,心中天人交战,好不煎熬。
若是晋国攻城将柳州城打下来了,他被迫归顺晋国……也算是老天爷替他做了决定,可偏偏……已经快一月过去,晋国在青西山关口安营,竟然没有攻城的打算。
第七百九十五章:悄无声息
如今梁廷派廉文杰带三万大军增援,援军已到三日,因为与晋国兵力还有差距……且晋军率兵将领之中有镇国公主,就连廉文杰也不敢冒然出兵,双方就怎么僵持着。
杨武策坐在书房,看着眼前那列国舆图已经看了很久了,可始终下不了那个决心。
“将军!将军……我们派去韩城送药方的杨威回来了!”杨武策的副将带着送药方的将士从门外进来。
杨武策这才转身走至案几前,示意送信回来的杨威坐。
杨威落座后先端起水咕嘟咕嘟喝了一大碗,然后才道:“陛下已经决定全国上下搜集治疗疫病的药材,送往军中!圣旨已经发往各地,勒令民间百姓不许私藏药材,全部上交!若有发现私藏药材,严惩不贷!”
其实,当杨武策和他的副将拿到药方,看到药方之中不可替代的黄岑之后,就猜到或许会是这个结果,毕竟现在梁帝复仇心切不说,晋国已经打到家里了,梁帝只能先顾军队这也是情理之中。
“镇国公主这手段的确厉害。”杨武策咬了咬牙,总算是想明白了白卿言为何要将药方交给梁国,“陛下此举,必定会让百姓心寒,作为一国国君,拿到药方……不想着赶紧救治百姓,却从百姓的手里抢药,这是明着不给百姓活路了啊!”
全国上下搜集药材送往军营,不顾百姓死活……必然会引得百姓民怨沸腾。
而晋国呢,将药方交给梁国,在列国面前做出了仁义的姿态,梁国还要继续和晋国打……便是不识好歹,即便是日后晋国灭了梁国,旁指责晋国……
晋国也只需道,晋国将药方交给梁国便是有意示好,可梁国皇帝非要为四皇子报仇,不愿言和,只能如此。
且两国交战之时,晋军还舍药材救梁民,仁义之名保住了!梁国百姓怕是也不会再抵抗晋军!
杨武策闭了闭眼,又听杨威道:“另外还有一件事,三皇子在朝堂之上怒斥陛下不肯屈膝求和,要做亡国之君,激怒陛下,三皇子欲朝堂撞柱死谏,被救下之后,又被陛下羞辱,三皇子心灰意冷回府之后闭门不出,也不去朝堂了!”
杨武策听到这话,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想明白了……
即便是今日他杨武策在这里顽抗抵御晋军,依旧阻止不了梁国灭国的步伐,因为一国皇帝……已经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弃江山百姓不顾,一心只想报私仇,失去了一个君王应当有的担当和气魄,成了这芸芸众生之中……手握至高权柄,却是最普通的一个……想要为儿子复仇的老父亲。
若说大梁朝堂之中,皇家还有哪一个人能够真心为大梁着想,那便是三皇子。
如今就连三皇子都心灰意冷,大梁还有什么指望?
杨武策的副将看着紧紧闭眼,眼角似有泪水的杨武策,咬了咬牙大着胆子上前,抱拳道:“将军,莫要在迟疑了!末将知道将军有壮志雄心,也有忠君爱民之心!如今晋国有草药可救万民于水火,晋国有平定天下的能力和决心,将军有平定天下的抱负!燕国气势大盛……灭魏势在必行,镇国公主不会给将军更多时间考虑!”
之前杨武策同赵胜在柳州城下一会之后,杨武策将众将领唤来商议此事时,杨威也在。
杨威亦是从案几后走出来,单膝跪地,抱拳同杨武策道:“将军,晋军打进来,和将军主动同求和,将军日后在镇国公主那里所受的器重程度定然会不同,再者也能减少我军伤亡!末将愿誓死跟随将军一同平定天下!”
杨武策缓缓睁开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副将和杨威,拳头紧握,下定决心开口道:“杨威……出城去晋军军营找赵胜,让他转告镇国公主,明日一早,杨武策率柳州城众将士出城,于城门之外恭候镇国公主,愿……率众将士誓死追随镇国公主!”
“是!”杨威应声,顾不上刚回来一身的风尘仆仆,转身朝外面跑去。
“你去……”杨武策走至自己副将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派人将带兵前来增援的廉文杰……和随行的三位将军管控起来,召集柳州城众将士,就说我有话要说!”
“是!”
杨武策的副将正要走,杨武策却一把拉住副将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务必要悄无声息进行,我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而上,廉文杰几位将军反抗闹出动静,让将士们心中不安。”
决心一旦下了,杨武策面前就只有一条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此番,跟随镇国公主……若是不能在有生之年平定天下,他便是梁国的叛臣贼子,若是能够平定天下,他就是不世功臣!
可观这位镇国公主的智谋和手段,杨武策相信……跟着镇国公主他会是后者。
晋军在青西山关口安营扎寨已经快一个月了,有的将领已经开始急躁,不知道这仗倒地还打不打。
王喜平和林康乐还好,之前跟随张端睿将军,张端睿将军大帐就是个稳妥不冒进的性子,如今刘宏将军是个要比张段瑞将军还要稳重的将军,他们就算是有脾气……跟随刘宏这么久也磨合的差不多了。
可白锦稚,还有安平大军中的柳平高和其他将士却都按耐不住了。
在安平大营众将士的撺掇下,柳平高带着安平大营飞熊营的王金两人一同去了白卿言大帐外求见。
白卿言抬眸看到柳平高带着一个略有些脸熟的将士进来,放下手中展开的竹简搁在案几上,笑道:“·飞熊营的王金将军也来了……”
王金受宠若惊朝着柳平高看了眼,忙抱拳单膝跪地行礼,有些不好意思:“末将当不起镇国公主将军二字,没想到镇国公主还记得小人!”
“自然是记得的,当初你随我前往火神山救高义郡主,我还未曾好好谢过你,快起来吧!”白卿言笑道。
第七百九十六章:必到
王金抬手摸了摸后脑,手足无措,又带着几分崇拜和坚定开口:“末将当初只是被镇国公主那番话给感动了,镇国公主说……白家军的道义,是绝不舍弃任何一个同生共死的浴血同袍!说……那日困在火神山的即便不是高义郡主,只是晋军之中任何一个为救同袍舍生忘死之人,镇国公主亦会舍命相救!您说……这无关善恶,无关值与不值!这才是信念!这才是道义!末将只觉震耳发聩,深以为然!所以末将愿意追随镇国公主!”
到现在王金想起白卿言坐在高马之上,掷地有声说出这番话时,他心情是怎样的热血沸腾,怎样的激荡。
白卿言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一清二楚,能够背的一字不差。
王金愿意誓死,跟随白卿言这样的将军舍命沙场!
白卿言点了点头。
王金看了柳平高一眼,大着胆子抱拳道:“末将今日同柳将军前来,是因为我们安平大营的将士们,在是在这青西山关口呆不住了,特来问一问镇国公主不知道为何还不攻城?镇国公主我等将士心中从来都不是一个迟疑的将领,一向杀伐果断,为何……这一次都快等了一个月了也没有要攻城的意思,我听探子说柳州城的援军都到了三天了。”
柳平高也同白卿言道:“是啊,再这样等下去,我们将士们的杀心就要被耗没了,且拖下去对我们晋军也不利。”
“不攻城,是因为每一位将士的命,在我看来都是极为珍贵的!”白卿言拿起竹简,将竹简卷起,也没有瞒着柳平高和王金,直言相告,“我在等柳州城守城将军杨武策归顺晋国,杨武策对梁国忠诚度极高,我们得给杨武策时间去想,我算着……杨武策应当已经收到来自大梁都城韩城的消息!很快……杨武策就会做出决断,我们再等等,若是杨武策拒不归顺,再打不迟!”
白卿言刚将卷好的竹简放在案几上推成小山的竹简之上,白锦稚就疾步走进大帐:“长姐,杨武策派人来要见赵胜将军!”
柳平高与王金对视一眼,王金望向白卿言的目光越发崇敬。
白卿言颔首站起身来,道:“将杨武策将军派来的人带到刘宏将军帅帐,召集其他将领过来!刘将军……与我同去!”
“是!”柳平高抱拳称是。
从白卿言大帐出来,王金喜不自胜,不等具体消息放出来,便疾步跑回安平大军将士所在营地,告诉将士们这个好消息。
刘宏等了这些日子,一听柳州城守城将军杨武策派人来了晋军军营,便知道杨武策这是要归顺晋国了不由心情大好,忙让人将赵胜和杨武策派来的杨威请他的大帐之中。
杨威随赵胜一进大帐,就见刘宏红光满面坐在主帅之位上,反观镇国公主坐在刘宏下首的位置,一身戎装显得十分肃穆,倒不知……这军营之中到底应该是谁说了算。
按照功绩,按照地位,按理说应当是白卿言说了算的,可刘宏此时坐在主帅的位置上,杨威有些犯难。
杨威又看了眼刘宏,有些迟疑,却还是朝刘宏一拱手,转而对镇国公主一拜:“柳州城守城将军杨武策派末将前来,转告镇国公主……明日一早,杨武策将军将率柳州城众将士出城,于柳州城门外恭候镇国公主,愿率柳州城众将士誓死追随镇国公主!”
这是杨武策让他带的话,杨威不得不带到,杨威本以为这番话一出……身为晋军主帅的刘宏定然会不高兴,没想到刘宏却十分高兴道:“杨将军深明大义,为一城百姓着想,刘宏佩服!镇国公主虽为女子可胸怀广袤,领兵打仗难逢敌手,杨将军能入镇国公主麾下,足见心胸亦是广大!”
白卿言看着杨威,应声:“劳烦转告杨武策将军,明日一早……白卿言必到。”
刘宏身边的亲卫将杨威送了出去,白卿言望着赵胜开口:“此次……能够兵不血刃拿下柳州城,赵胜将军功不可没。”
若非赵胜前去柳州城下见了杨武策将白卿言那番话转告,又将药方交给杨武策,或许杨武策还下不了这个决心。
刘宏颔首:“等来日班师回大都城,刘某人定然会将赵将军的功绩……如实禀报陛下和太子殿下!”
赵胜连忙行礼称不敢。
“明日入柳州城,柳州大定……”白卿言望向刘宏,“便由刘宏将军、我还有白锦稚各自率兵分三路挺进韩城,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韩城,灭梁。”
白卿言此言一出,大帐之中的晋军将领顿时热血澎湃,各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白锦稚长长呼出一口气,难掩兴奋。
尤其是林康乐,当年灭蜀之战是白家军打得,林康乐眼馋了好久,如今……终于也轮到他可以参与到灭国之战中来。
白卿言紧紧握着腰间佩剑,她一路殚精极虑走到今天这一日,只要能拿下韩城,她便能举兵反晋了。
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北戎便会被阿瑜彻底平定,北戎在手,再将大梁攥在手心之中,灭西凉,平大燕,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这天下……当是有能者平定,以百姓为重者得之。
情绪激动的晋国将领纷纷看向面色无多少变化的白卿言,当初灭蜀之战……是白卿言斩下庞平国头颅立下大功才平定的,他们相信此次白卿言亦是能带着他们灭梁。
白卿言与白锦稚从刘宏大帐之中出来,眼睛受不住耀目日光,她抬手用手掌挡住光线眯了眯眼,便听将士来报,说大营外有一个名唤月拾的人,要求见白卿言。
“长姐,定是萧先生派来的!”白锦稚一脸惊喜,“我去唤月拾进来!”
白卿言握着腰间佩剑的手一紧,道:“岀去见吧!”
“好!”白锦稚应声。
月拾立在青西山关口已经被修补好的城墙之外,牵着两匹马,伸长脖子往里瞅……
第七百九十七章:纵马长驱
看到白卿言和白锦稚策马出营的身影,月拾笑着上前一步,还未开口唤白卿言,就被守城们的将士用长戈拦住了他上前的脚步。
月拾看了眼那晋兵,只能悻悻朝后退了几步,直到白卿言快马而出,月拾才高兴唤了一声:“白大姑娘!白四姑娘!”
白卿言勒马,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望着兴高采烈的月拾,便知道萧容衍那里一切进展顺利。
月拾上前,朝着白卿言长揖一礼,转头指着身后那匹通体雪白的宝驹,道:“主子特派月拾前来为白大姑娘送马!主子说……虽然这匹马或许比不上大姑娘之前的疾风,但性子是极好的,且此马极通人性,战场上或许能护白大姑娘!”
白卿言视线落在月拾身后雪白的骏马身上,白锦稚先按耐不住上前轻抚着那马匹柔顺的毛发,艳阳之下……这骏马的毛发似被镀上了一层圣洁之光,随着脚下步子踢踏,周身给人一种有莹莹流光之感。
平安看到小主人抹那匹通体雪白的宝驹,鼻子里喷出极重的气息,甩了甩鬃毛。
“对了……”月拾将藏在心口的信拿出来,恭敬递给白卿言,“这是我家主子给大姑娘的信!”
白卿言接过信,笑着问:“你们家主子可好?”
“我家主子很好,主子的兄长也听了洪大夫的劝告,如今好生静养,就是辛苦了主子……如今一大堆事情都压在主子身上,主子脱不开身,只能让月拾前来送马!不能亲自来见大姑娘!”月拾说着又朝白卿言一礼。
白卿言将信拆开,信里萧容衍十分露骨的表达了对白卿言的思念,叮嘱白卿言征战在外千万保重,务必收下这匹马,不要再转送他人。
白卿言耳根微热,看了下一页……
信中,萧容衍告诉白卿言了一些魏国的状况,自从大魏皇帝御驾亲征之后,魏国国都也不太平,魏国皇帝的亲兄长蠢蠢欲动联系旧部,若是魏国皇帝有什么三长两短必会取而代之,魏帝年仅八岁的幼子,险些被人暗害中毒身亡。
魏国太后自此,将魏帝八岁的幼子整日带在身边,看得和眼珠子似的,生怕小皇子出点儿什么意外。
如今魏国是内忧外患,魏帝虽然算不上是一代明君,但也并非昏庸,可即便如此……魏帝依旧是双拳难敌四手,魏国大军已经显露疲态。
而魏国君王亲自出征都没有能取胜,更是让燕军战心更强,魏军士气低迷,拿下魏国都城指日可待。
白卿言走至那匹骏马身旁,抬手摸了摸马儿的颈脖,那通体雪白的骏马像是知道谁是主人一般,低头……脑袋在白卿言掌心里蹭了蹭。
眼前的白马有些像疾风,却和疾风是完全不一样的性子,倒是十分温顺,也合白卿言的眼缘:“替我谢过你家主子!”
“是!”月拾抱拳行礼。
白卿言转头看向月拾,突然开口问:“月拾,你是打算就这么一直在你们家主子身边,当一个护卫吗?”
月拾一听话题陡然转到了自己的身上,一怔:“属下……不明白大姑娘所指。”
白卿言摸了摸骏马笑着道:“你身手极好,可以一当十,只做护卫未免可惜!”
不等月拾开口再问,她已笑着同月拾说:“告诉你们家主子,我给这匹马起名……太平。”
纵马长驱,征战杀伐,只为太平。
一头雾水的月拾忙同白卿言长揖:“是!”
“可要入青西山关内歇歇?”白卿言问。
月拾摇头:“我要尽快赶回去!”
意料之中的事情,白卿言点了点头,从刚才她骑来的那匹马身上取下一个包袱,丢给月拾:“路上用……”
月拾低头一看,是白卿言让人给他准备的肉干,笑得眼睛眯在一起:“多谢大姑娘!”
“一路保重!”白卿言冲月拾拱手。
来日再见,或许……白卿言与萧容衍与月拾,便要站在对之面了。
“大姑娘……不给我家主子,带封信吗?”月拾小心翼翼问。
“让你家主子保重。”
月拾:“……”
罢了,就原话给主子带到吧!
月拾一跃上马,任务完成,便着急赶回萧容衍身边,萧容衍已经给二皇子慕容平和大将军谢荀下令,只要攻占下魏国都城昌城,便要请陛下乘车入魏国皇城,以为大燕正名,让世人看到……燕已非彼时之燕,要让西凉怕……要让西凉惧,要让西凉主动前来求和。
月拾不想错过陛下踏入大魏都城昌城的盛况,需要快马加鞭赶回去。
宣嘉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大梁柳州守城将军杨武策,率柳州城两万将士与前来柳州驰援的三万梁卒归顺晋国,晋军兵不血刃拿下柳州城。
大梁继青西山关失去赵胜所率三万赵家军与三万多梁卒之后,又失五万余众兵力,一国颓败之势已显。
白卿言下令不许劫掠百姓,但有留于柳州城中的富商,为讨好晋军,送上珍宝,刘宏知白卿言此次率朔阳众将士来大梁,并未领用朝廷军资,便让人都将这些财物送于白卿言处,白卿言也未曾客气收下后,让人运往朔阳城……交给刘管事。
宣嘉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三,南戎鬼面将军活捉北戎王斩首示众,在戎狄第一场大雪到来之前结束整个戎狄的短暂的分裂,鬼面将军因功绩卓著,被戎狄王册封异姓王。
宣嘉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晋军主将刘宏,决意兵分三路……直攻大梁都城。
刘宏率八万大军直线,攻城前进。
高义郡主白锦稚率四万将士于柳州城东门出发,顺平坦广袤的沃野绕远路避开多数城池前往韩城,
镇国公主白卿言带赵冉、赵胜、杨武策三将,从柳州城西门出,选了沿途城池最多的一条路逼向韩城,为主帅刘宏与高义郡主分梁国抵抗之兵,减轻压力。
除去梁国归顺晋国的梁卒中战死和重伤的将士,加上朔阳八千将士,白卿言麾下共十二万之众。
第七百九十八章:不放心
刘宏知道白卿言将所有归降梁卒带到身边,是为了为他与白锦稚减轻风险。
可刘宏还是忍不住担忧白卿言,白卿言不带安平大军不带晋军……麾下所率皆是归降梁卒,而赵胜和杨武策都是梁国大将,万一要是中途变卦,白卿言手中只有几千朔阳将士,怕不稳妥。
白卿言让刘宏安心,她信得过赵胜和杨武策的人品。
且赵胜的家人如今在白卿言的手里,再说杨武策……他若是真的要反她,不会思虑尽一个月侯主动归降!
刘宏虽然不放心,却也知白卿言的个性像来是一向说一不二,细想之后也觉得白卿言既然敢带着赵胜和杨武策走,必然就有能制住他们的信心,刘宏只好准许白卿言率兵出发。
白卿言所选这一条路,是要为刘宏和白锦稚分散梁军的压力所以城池居多,自然了……攻破的城池多了,便能有更多的财宝送回朔阳,再送到白锦桐的手上。
白卿言率先出发,临行前她将白锦稚和蔡子源叫到一旁叮嘱:“此次为你选的这一条路,尽是平原坦途,若是有可能尽量避开城池,记住……你的主要目标是韩城,我与刘宏将军攻城前行,为你吸引兵力,指望着你成为杀入大梁的奇兵!不要纠缠攻下城池的数目。”
“小四记住了!长姐放心!此次小四绝不冒进,定稳重行事!若是真的有什么拿不准主意的,我就问蔡先生!”白锦稚说着回头看向蔡子源。
蔡子源受宠若惊,忙朝白锦稚长揖行礼。
白卿言点了点头,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白锦稚的头发,看向蔡子源:“蔡先生,小四我就托付给你了!”
一身黛绿色夹棉长衫,披着披风的蔡子源对白卿言郑重保证:“镇国公主放心,子源誓死效忠高义郡主。”
蔡子源同白锦稚立在柳州城门前,目送白卿言所率大军缓缓离开,蔡子源这才同依依不舍的白锦稚道:“听说刘将军正在修改要递回大都城的奏折,高义郡主可以趁此机会,也递给太子一封信,替镇国公主多要一些好处!”
负手而立的白锦稚扭头望着蔡子源:“要什么东西?”
“要东西是其次的,主要还是表忠心,眼下……太子越是信任镇国公主,便能为镇国公主争取来更多的时间!”蔡子源压低了声音道,“太子只有对镇国公主付出的心思越多,才能越倚重镇国公主,也更能对镇国公主深信不疑。”
“那我要药材?”白锦稚问。
“不仅要药材,还有粮食!更有军饷!镇国公主带出来的这支队伍可没有用朝廷的粮饷!原本想着打下城池之后便能补给,可镇国公主为了替太子殿下留住人心,留住臣民,所以下令不许抢掠百姓,可若是如此……朔阳出来的兵没有银钱粮饷,镇国公主不让上报给太子殿下添麻烦,可高义郡主可是个直肠子沉不住气,看不下去本就身体娇弱,又为战事心力交瘁的镇国公主再为这些将士的粮饷发愁,同太子讨要东西理所应当。”
蔡子源低声说完,白锦稚就懂了,她点了点头:“我懂!要东西……这个我最擅长!还要告诉太子,长姐不许告诉太子,是我等长姐走了之后才敢偷偷给太子写这封信的!”
白锦稚聪慧一点就透,蔡子源笑着颔首。
白卿言的志向是天下,那么来日举事需要的银钱数目必定庞大,能从太子那里要一点儿是一点儿,白家自家的能省一点儿也是一点儿。
且,以蔡子源这些年在大都城对这位太子的研究,若是这位太子知道镇国公主如此为他着想,必定会做出投桃报李的姿态,从国库拨付白卿言更多。
宣嘉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八,镇国公主白卿言率部,率先夺下建邺城,建邺城大梁守城将军王兴军战败自刎殉国,镇国公主命入城将士不得强抢百姓,军队接管救治所,派随行军医对百姓进行救治。
宣嘉十七年腊月初九,刘宏所率一路兵马,淮上城疫病情势严峻,淮上百姓跪求守城将军出城求和,请晋军入城治疗疫病救命,守城将军望着满城跪地求和的百姓,不再顽抗,率兵出城降晋,求刘宏医治患疫百姓。
宣嘉十七年腊月初十,镇国公主白卿言再夺大梁永安城,将所率部众扩充至十五万,永安城百姓见晋军入城,不抢不杀,反医治患疫百姓,感激涕零,富商纷纷献上宝物。
宣嘉十七年腊月十一,燕国大将谢荀将魏国御驾亲征的皇帝射于马下,魏国皇帝重伤身亡。
宣嘉十七年腊月二十八,魏国年仅六岁的皇子被太后扶持继位,成为魏国新帝,魏太后垂帘听政,决意迁都卫暑城暂逼燕军锋芒。
宣嘉十七年除夕夜,谢荀与二皇子慕容平所率两路大军,已至魏国都城昌城城下,魏国大将军宋冠旭率兵死守昌城。
而在除夕夜这夜,沈青竹终于快马加鞭赶上了白卿言,替白卿言带来了自朔阳母亲的信和母亲送来御寒的冬衣。
大梁的天气一向暖和,冬季无雪,其实是用不上这么厚的御寒冬衣的,可白卿言摸着那风毛极为厚实的冬衣,心中还是犹有暖流潺潺而过。
除夕之夜,白卿言与众将士欢聚一堂,永安城有百姓和酒楼餐馆掌柜,因感激晋国镇国公主白卿言救命之恩,除夕前往军营送上饺子。
被晋军占领的永安城,并不像其他被攻占下的城池那般变为人间地狱,反倒有军民其乐融融之象。
白卿言同将士们之热闹之后,回到大帐之中,脱下战甲,身着常服坐在火盆前,一边看母亲送来的信,一边问跪坐在她对面的沈青竹:“不是让你留在大都城照顾你师父,你怎么来了?”
沈青竹将茶壶挂在火盆之上,为白卿言烹茶,低声道:“我不放心大姑娘!”
“你还怕我会和以前你们在我身边一样,当急先锋吗?”
第七百九十九章:蛊惑
白卿言抬眸笑着朝沈青竹看去,只见沈青竹点了点头。
大帐内火盆烧得极旺,沈青竹用裹铜的长钳拨弄着红彤彤的炭火,整个人被映得暖融融的。
白卿言笑了笑,垂眸凝视着母亲的来信,缓缓开口:“那时我身边有女子护卫队护着,身后有祖父、父亲和叔父、弟弟们,自然是敢全无后顾之忧的往前冲,可如今……我哪里还能如此肆意妄为。”
她还得护着白家,还得完成白家祖祖辈辈薪火相传的志向,她又怎么能让自己死。
沈青竹望着最近又清减不少的白卿言,心中愧疚不已,她身为大姑娘的贴身护卫,大姑娘来战场她没有跟随,反倒留于大都那个太平之地,让大姑娘独自涉险,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董氏在信中告诉白卿言朔阳一切都好,让白卿言勿要忧心,很隐晦的告诉白卿言家中刘管事他们行事稳妥,将白卿言交代的事情都办的非常好。
“夫人都说了什么?”沈青竹忍不住好奇问。
“母亲在信中说,朔阳白氏一族的族长白岐禾知道我在大梁需要用大梁的药材,统领白氏族人上下一心,不但购买了许多药材要支援攻打大梁的军队,更是举族上下捐钱捐物……购买了一批粮食,此次也随行给我们送了过来,哪怕是杯水车薪也算是族人的一份心意。”
白卿言将信翻了一页:“剩下的便是一些琐碎的叮咛。”
白卿言将母亲的叮咛逐字逐句认真看完,回头摸着身边包袱里母亲亲手缝的狐裘大氅,眼底都是温润的笑意。
见白卿言将董氏的信叠好,沈青竹这才又从心口拿出一封信递给白卿言:“这是二姑娘让我带来给大姑娘的信。”
白卿言忙接过信拆开,坐于灯下细细浏览。
“二姑娘自从知道范余淮有异动开始,就调足了人手盯着范余淮,和同范余淮来往之人……”沈青竹声音平稳有条不紊向白卿言叙述自己知道的,“这范余淮也不知道是谨慎呢,还是真的只是为了同同僚徐徐情义,他一直同巡防营旧部,还有他在禁军之中的下属隔三差五聚上一聚。”
“之前我得知此事时,曾买通了酒楼的小二,想潜入酒楼盯一盯,可却碰到了二姑娘派潜进去的人,不管是小二所言也好,还是二姑娘派去探查的人也好,都没有查出什么异常的,他们除了叙旧之外,倒也未曾说其他什么不能说的。”
沈青竹留在大都城,除了照顾师父之外,察觉到不同寻常之事,也会替白卿言去查。
除了沈青竹说的这些之外,白锦绣信中还说……范余淮就连宴请的次数所花费的银两,算下来都与俸禄相差无几。
可就是这相差无几让白锦绣生了极强的戒心,范家自然是有一些生财的营生,言情之事的次数和规格能控制在自己俸禄之内,不得不说……显然是经过用心算计的。
只是目下还没有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不过可喜的是……当初白卿言安插在禁军之中,未曾将名单给范余淮的那几人,其中两人最近也被范余淮叫着去参加范余淮的“小聚”之中去了,若是范余淮有什么异动,那两人自以为忠心于太子……必然会禀报。
“还有一事……”沈青竹放下手中裹铜的碳夹子,隔着炭火通红的火盆望着白卿言道,“符若兮将军按照大姑娘之前传会去的命令,找了个由头,将巡防营之中官位较高且与范余淮近亲的千夫长,与位置相对较低与范余淮较为疏远的百夫长,位置调换,范余淮倒是未曾疏远被降职的千夫长。”
白卿言颔首,抬眸又问:“那么……那个被升上千夫长位置的百夫长呢?范余淮有没有刻意亲近?”
沈青竹摇了摇头:“在我离开之前还未曾。”
白卿言将信翻了一页,白锦绣信中写着,她已经查出是谁举荐了范玉甘和张端宁两人来押送粮草辎重的……
是范余淮给太子府如今最得宠的红梅送了礼,为儿子求前程,那红梅将此事告诉太子之后,太子又将范余淮招到了身边示好,称范余淮是自己人,大可亲自去向太子为儿子求的前程。
至于张端宁,是吕相不放心范玉甘,为了稳妥又举荐了张端宁同行。
详细写了这些事情之后,白锦绣还在信中说了一件关于秦朗的事情……
如今太子主政,念及秦朗是白卿言的妹婿,故而将修书撰史的秦朗远派白沃城去当县官,在上令下来之前太子曾将秦朗叫到一旁,明说……是念及秦朗是白卿言的妹婿,所以只要在外呆几年……干出政绩来,太子便会将秦朗调回大都城委以重用。
秦朗已经收拾妥当,过完年便要去白沃城上任了。
再有便是九重台已经建到尾声,工部尚书称预计明年六月份就可彻底竣工,如今大都城内都在传,皇帝要在过完年后三月份开始召集五百童男和五百童女一同登九重台求仙药,此事会交由李明瑞去办,虽然如今还没有明旨下来,可太子的确给了李明瑞人手。
现在大都城已经出现清贵人家买来童男童女炼丹之事发生,只是事情做的隐晦,又因买来的童男童女都是有身契的生死由主子做主,故而事情不曾闹大。
白锦绣之所以如此担忧,是怕皇帝为了求长生不老走火入魔,被国师那个妖道蛊惑,动了歪心思。
秦朗因曾被皇帝成为世家子表率,春闱又考得不错,皇帝有时会召秦朗前去,整理那些求仙问道的竹简书籍。
秦朗说他在那些竹简书籍之中看过到记载始皇求长生不老药的记载,有一卷竹简称徐福带了五百童男童女出海是幌子,实际上是用这五百童男童女的性命炼做丹药,将这五百童男童女的寿数过给服药之人。
白锦绣怕皇帝召集这五百童男童女,是受了妖道和竹简杂记的影响,要用这些孩子的性命炼丹。
第八百章: 除夕
白卿言手心一紧,手指几乎穿透信件,她将信纸丢入火盆之中,起身走至案几之后,提笔给白锦绣回信。
她在信中告知白锦绣,不论皇帝欲带五百童男童女登九重台是为用童男童女性命炼制长生丹药,还是只是登台求仙药,都将皇帝要用五百童男童女炼丹药之事散出去,事情做的隐晦一些,最好在晋国之内引得人心惶惶。
如此,吕相等人必会为了稳住晋国人心,而劝阻皇帝和太子。
就算是不能劝住皇帝,百姓闻风也会有戒心,不会一听要同皇帝一同走九重台就急吼吼将自家孩子送去,有了传闻……百姓才不会将孩子交给李明瑞,让皇帝带着自家孩子登九重台。
倘若如此还不能阻止皇帝凑齐童男童女的决心,那留给白卿言的时间就不多了,她必须在九重台建成之前,拿下大梁国都韩城。
除此之外,白卿言让白锦绣再多派些人,连同范余淮的家人一同监视起来,有必要的话可以找机会买通范府的下人。
她在写完这些之后,又迟疑了片刻,还是在信末写下让白锦绣同秦朗一同上任前往白沃城,一来望哥儿还小离开父亲对孩子不利,二来……秦朗也需要人照顾。
可最重要的一点白卿言未说,她希望把锦绣离开大都城,是因为等夺下韩城之后举兵反晋,那时候再将白锦绣和望哥儿转移出去,动静太大。
此次……正好太子派秦朗年后去白沃城上任,白锦绣同秦朗一同赴任,名正言顺。
至于大都城内的秦府,便交给蒋逢春那两个女儿自己去折腾吧!
另外便是小七,如今小七还在祖母身边……
不过,白卿言深信,若是她这边真的举兵反晋,祖母还是会护住小七这个孙女儿的。
但,白卿言还是在信中让白锦绣叮嘱小七白锦瑟,范余淮动向不明,若是大都城出了什么乱子,一定要机灵一点儿,可以信祖母,但是不能全信,要根据情况自己提前做好准备。
另外,白锦绣走后,将手中暗卫悉数交给符若兮,搜集大都城消息的事情全部交给符若兮处理。
话她写的很隐晦,是怕直白告诉白锦绣她拿下大梁韩城之后要反,白锦绣定然会以身涉险留在大都城为她收集消息。
可在她的心里,妹妹的安危要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信写完,白卿言将信密封好,交给沈青竹:“派可靠之人,日夜兼程将信送回大都城。”
沈青竹颔首,拿着白卿言的信从大帐之中岀去时,正巧碰到背着药箱来白卿言大帐之中的洪大夫。
洪大夫笑着将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荷包递给沈青竹:“来……青竹丫头,这是给你压岁的!”
沈青竹一怔,随即双手接过道谢:“多谢洪大夫!”
说完,沈青竹便急吼吼去唤白家护卫,她不敢耽搁要立刻命人将信送到白锦绣的手中。
白卿言听到洪大夫的声音迎了出来:“洪大夫,怎么没有和他们在前头热闹?”
洪大夫笑呵呵同白卿言进了大帐之中,放下药箱,伸出冰凉的手在火盆之上烤,道:“我年纪大了,前面那群孩子太闹了,来……给你诊脉!”
洪大夫将脉枕放在案几之上,让白卿言坐,又将火盆朝白卿言的方向推了推。
白卿言顺从跪坐在洪大夫对面,伸出手让洪大夫诊脉。
洪大夫将烤热的手搓了搓,这才伸出手按住白卿言的腕脉,垂眸细细思索。
半晌之后,洪大夫这才收回手,眼底的笑意更浓了:“看来又该给大姑娘换药方子了。”
这意思,便是白卿言的身体已经比以前更好,需要调整药方。
白卿言理了理袖口,抬头就见洪大夫递过来了一个红色的荷包:“拿着……”
白卿言微怔,错愕望着洪大夫:“这是?”
“今年在外过年,老朽就舔着脸当自己是大姑娘半个长辈,算是给大姑娘压岁。”洪大夫慈祥笑着,眼角纵横的沟壑被烛火映亮,隐隐能看出褐色的斑点。
闻言,她眼眶一热,双手接过洪大夫给的红包,道:“卿言自幼便是洪大夫看着长大的,在卿言心里……洪大夫与祖父无异。”
洪大夫点了点头,将药箱收拾好,起身道:“大姑娘早些歇息,今晚老朽回去琢磨琢磨……明日给大姑娘换新方子。”
“洪大夫慢走!”白卿言起身相送。
目送洪大夫离开,白卿言借着大帐内烛火亮光,垂眸凝视手中的红色荷包,上面什么都没有绣,和以往白卿言收到的荷包不同,就是用两片红布拼凑,再用红线缝了几针,想来是洪大夫临时凑合的。
但……就是这样的荷包,白卿言拿在手里却觉得沉甸甸的,又暖又温馨。
在洪大夫的心里,她一直都是一个孩子。
今夜除夕,若是在大都城或是在朔阳,定然是漫天飘雪,可大梁冬季是不见雪的。
此时,皎皎明月如盘悬于高空,疏星点点,清辉遍地,满目银霜。
白卿言仰头看了看朗朗夜空,手指摩挲着荷包,转身正要进帐……突然有石子轻轻砸落在白卿言右侧的账帘上,她回头便看到从容于树后走出来的萧容衍。
萧容衍一身黑色劲装,带着黑色披风的兜帽,从树后走出来这才取下兜帽,幽邃湛黑的眸子望着白卿言,眼底尽是温润笑意。
上次和萧容衍相见,还是在二月十八在崆峒山驿馆,那夜白卿言遇袭……萧容衍正巧也在。
今岁白卿言生辰时,虽然白卿言明知萧容衍如今在大燕脱不开身,却还是隐隐在心底期待着萧容衍会不会突然出现。
后来,萧容衍没有能来,连个信也没有,白卿言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但也知萧容衍分身乏术,便吃了一碗长寿面了事,毕竟征战在外……顾不上那么多讲究。
生辰萧容衍未出现,那时她便以为,下一次见面,他们必定是要站在对立面了,谁成想……竟然在除夕看到了萧容衍。
第八百零一章:阿宝勿忧
已经太久太久未见,萧容衍的身形越发挺拔结实。
虽然萧容衍的五官不如慕容彧那般惊艳绝伦……精致到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可依旧不能否认萧容衍的英俊夺目,他的英俊是一种刚毅厚重的男人阳刚气魄,似乎只要有他在……不论何种逆境他都能毫不费力撑起一方天地。
火盆中随风高低乱窜的火光忽明忽暗映照着萧容衍的五官,显得愈发立体,棱角愈发鲜明,尤其是那双眸子,深邃又沉静,浅浅含笑,高深莫测。
不知是不是因为萧容衍一身黑衣的关系,他眉目含笑时温润的儒雅,已经掩不住他身上经过岁月磨砺……纯粹成熟又迫人的威慑感。
白卿言攥着荷包的手一紧,四目相对,强烈的思念冲击冲击心房,让她的心跳不自主快了起来。
萧容衍从容朝着白卿言的方向走来,她极力克制着冲向萧容衍的脚步,眼眶竟有些湿润,紧紧攥着手中荷包,最终还是忍不住朝着萧容衍的方向快行了几步。
她心中有欢喜雀跃,也有几分担忧,怕萧容衍赶在除夕过来会影响燕国诸事,她没忘记上次月拾说……燕帝将事情一股脑交给了萧容衍。
她立在萧容衍面前,忍着心跳,仰头望着他问:“你怎么来了?”
冷风吹过,并未带走白卿言面颊上滚烫的热度。
“这还要多谢白家暗卫放我与月拾进军营来……”萧容衍眸子凝视着白卿言的眉目,忍不住抬手将白卿言鬓边碎发拢在而后,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否则我和月拾怕是潜不进来。”
耳边是萧容衍的温声细语,他说话间吞吐的热气扫过白卿言白净的耳轮廓,让她忍不住耳根发热。
关于白家暗卫陪着月拾瞎溜达的事情,萧容衍已经知道,所以这一次才敢明目张胆偷偷潜入晋军军营之中。
还不等白卿言开口,就听萧容衍突然掩唇咳嗽了两声,牵扯到胸前的伤口,他怕白卿言看出破绽侧身避开,可佝偻起的脊背颤抖……紧绷的身形,还是让白卿言瞧出他受了伤。
“你受伤了?”白卿言扶住萧容衍。
“不碍事……”萧容衍攥住白卿言扶住他的手,手指摩挲着白卿言的细腕,眼底有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小伤,阿宝勿忧!”
她凑近萧容衍闻了闻,萧容衍身上熟悉的气息之中夹杂着极淡的血腥味,她皱眉反握住萧容衍的手腕扶住他:“进帐我看看……”
萧容衍垂眸望着眉心紧皱的白卿言,见她担忧的模样,眼底笑意越发浓,便顺着白卿言的意思,将半个身子的都压向白卿言,一副强撑着不愿意被白卿言看出虚弱的模样,步调缓慢随白卿言朝大帐内走去。
月拾这一次还算有眼色,躲在树后没有出来打断白卿言和萧容衍,见两人一同进了大帐,月拾偷偷笑了笑,正愁去处呢,突然听到了头顶传来口哨声。
月拾抬头,就见白卿言身边的暗卫正蹲在树枝上瞅着他,笑道:“走吧小崽子,留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就成了,咱们去喝茶!”
未过门的姑爷好不容易和他们家大姑娘见一面,他们这些当下属的怎么能这么没有眼色,还跟个蜡烛一样杵在这里干什么?留一个人远远的守着,防着外人偷袭也就是了。
月拾颇为意外,他光顾着偷偷瞧主子和白大姑娘了,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白家暗卫已经在他头顶上了,可见之前不管是在大都城还是朔阳城,果真是白家暗卫陪着他满城溜着玩儿。
“好!”月拾笑着点头,“我正愁没出去呢!”
月拾同那白家暗卫离开,去了离大营特别远的一个帐篷,月拾刚一进去就看到了正围在火炉热腾腾的锅前吃饺子、剥花生的熟面孔。
正在下饺子的白家暗卫,腰上系了个沾满面粉的围裙,一手拿着锅盖,一手正用长柄木勺在锅里搅着:“哎呦,这小崽子是爬在锅沿儿上了还是怎么滴,这饺子刚好就来了?未来姑爷也来了?”
月拾憨憨笑了笑,抬手摸着后脑,也没客气:“还真没吃,主子着急赶路来见白大姑娘,我这个做下属的怎么好意思自己吃!”
“那还愣着干什么,去洗手来炉子边儿坐……”那下饺子的暗卫招呼着月拾。
月拾还从未见过这样有烟火气息且都亲如一家人的暗卫,他自小是在燕帝慕容彧和慕容衍身边长大的,所见的暗卫都是规规矩矩的,成日里不苟言笑,藏于主子看不见的暗处护卫着主子的安危,甚至有些人当了一辈子的暗卫,连同袍的名字都不知道。
月拾洗了手,和白家暗卫一同围炉而坐,手里立时便被塞了一个荷包,里面是腌好的肉干。
“饿了先吃着!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好好吃才有力气照顾好我们未过门的姑爷!”将月拾叫到大帐里来的暗卫笑着道。
月拾隐约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可一想到这些白家暗卫已经认定了自家主子就是他们的姑爷,心里还是很高兴的,点头从荷包里抽出一根肉条塞进嘴里,别说……这味道还真好吃。
大帐内,白卿言扶着萧容衍坐在铺着白色狐狸毛毯的软榻上,又将火盆往萧容衍的方向推了推,她坐在萧容衍身边借着烛火细查萧容衍胸前的位置,只觉他胸前有极小一片黑色衣料色泽微深。
她手指刚刚触碰到还未摸,手腕便被萧容衍攥在了烫人的掌心里,萧容衍轻轻用力便将白卿言代入怀中。
她抬头望着萧容衍,只见男人认真望着她的眼睛,缓缓低下头,似乎想要吻她,压低的声音带着沙哑:“阿宝,我是个男人……”
细若无骨的指尖划过萧容衍胸前那一小块色泽较深的不了,察觉出湿意……
她垂着眼睫,凝视指尖,果然沾上了些许红色,只是因萧容衍穿着黑色的衣裳,所以伤口出血若不仔细看,是决计看不出来的。
第八百零二章:关心则乱
心陡然提起,她眉头紧皱,仰头问:“你伤了?在哪儿伤得?我看看……”
萧容衍瞅着白卿言担忧的模样,心头如同蜜糖一般的,身体前倾,手臂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
“别闹!”她双手不敢触碰萧容衍的胸膛,只能按住萧容衍的双肩,刚站起身又被萧容衍扯回来,趔趄跌坐于萧容衍怀中。
身下是男人结实炙热的大腿,热度穿透衣料传来,惊得她略显狼狈,忙道歉起身,却被萧容衍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腿将她牢牢固定在他的腿上,与她平视。
萧容衍的目光深沉又幽静,分明波平如镜,可她看懂了他平静眼底蕴藏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热焰。
察觉萧容衍视线落在她唇角,低头有要吻她的意图,她手心收紧,凝视男人线条分明的脸轮廓,没有强行要看他的伤口,退了一步,低声问:“你身上是什么伤?”
“小伤,不碍事……”萧容衍说话时挺鼻已经碰上了她的鼻头。
她屏住呼吸,按在萧容衍肩头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勾住了他的颈脖,炙热的唇瓣冷不防压下来那一瞬,她心头惴惴,小心又克制的仰头迎合。
分神怕碰到萧容衍的伤口之际,齿关已经被撬开。
她将人推开一些,又被男人更加用力揽入怀中,压住她的唇,属于萧容衍的气息强势入侵心肺,让她心跳速度越来越快,手指屈起攥住了萧容衍颈脖后的衣领,思绪乱得一塌糊涂,就连手臂都跟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火盆之中突有火星燃爆的细微声响,惊得白卿言推开两人距离。
萧容衍没有勉强,他只静静凝视白卿言,借着摇曳的火苗望着白卿言眉目间的羞赧之色,动作温柔又从容将她鬓边碎发拢在而后,轻抚着她轮廓优美的下颚,拇指轻抚着她的唇角,再次轻轻吻了上去。
她撇开头,手已经抵在了萧容衍胸口:“你的伤……”
话还未说完,男人便再次封住了她的嘴唇。
掌心之下,是男人坚实而有力的心跳,她有所顾忌不敢使力,萧容衍却得寸进尺吻得越发用力,她只觉招架不住,脸上的热度要烧起来,手心收紧,便听到喘息粗重的男人闷哼一声。
她忙撇开头,中断了这个吻,看了眼手心里的鲜红,克制着剧烈的喘息,问:“你伤的很重吗?”
萧容衍攥住白卿言的手,低头闻了闻,调整呼吸,低声道:“不要紧,被魏国先皇兄长派出的杀手刺了一剑。”
闻言,她起身:“我派人唤洪大夫过来!”
“阿宝!”萧容衍攥住她的手腕,眉目含笑,手指摩挲着她的细腕,凝视着她低声说,“小伤而已,哪里就用得着洪大夫来了,你这是关心则乱,真的是小伤。”
“我这里有创伤药,重新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萧容衍四平八稳坐在铺着狐狸皮毛的软榻上,望着白卿言从箱笼里翻找药匣子的忙碌身影,眼底笑意越发浓,抬手解开身上的黑色披风,随手搭在软榻隐囊之上。
找到了药匣子,白卿言打开看了眼,里面装着细棉布和创伤药都已经新换过,她将药放在软榻旁的小几上,仰头望着萧容衍:“你……衣裳脱一下。”
萧容衍薄唇带着极浅的弧度,垂眸静静凝望蹲跪在自己面前一副要给他伤药架势的白卿言,又深又黑的眼眸里笑意带着极浓的暧昧:“阿宝,我们还未成亲。”
她被萧容衍问得耳根一热,故作镇定问:“需要我蒙上眼睛吗?还是……你自己可以换药?”
萧容衍拉起白卿言的手按在自己衣裳斜襟的盘扣之上,攥着她的手解开第一颗盘扣,又挪向第二颗盘扣,向前倾身凑近她的耳边,薄唇贴着她的耳骨,低声说:“脱了衣裳,看过了,希望阿宝不要始乱之……终弃之!”
热气一阵阵随着醇厚的嗓音,窜入她的耳蜗。
第二颗盘扣被解开,她的脸也跟着轰然发烫。
她硬着头皮从萧容衍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将萧容衍的衣扣解开,夹棉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沁湿,望着萧容衍胸前缠绕着被染红的细棉布,她手几不可察的抖了抖,冰凉如玉的手指轻轻触碰男人炙热发烫的胸膛,只听萧容衍轻轻吸一口气,身体僵直。
“我还没开始拆细棉布,很疼么?”白卿言一边低声问,一边动作轻缓将细棉布拆开。
萧容衍望着白卿言笑道:“伤口疼痛男人都可忍受,真正让男人无法忍耐的……是心爱之人的触碰。”
她垂眸不理会萧容衍,专心拆纱布……
男人紧实肩脊紧绷着,在这灯火之下尤显线条分明,蜜色的胸膛和腰腹,劲健有力,无一丝余赘。
黄澄澄的烛火之下,冰肌玉骨的美人儿,耳朵红如鸽子血。
纱布拆开白卿言才发现,萧容衍这伤口是还没有愈合便又撕裂的,她用细棉布蘸了热水,擦去萧容衍伤口边缘的鲜血,将洪大夫的止血药涂抹在萧容衍伤口之上,又将药膏涂在细棉布上……小心翼翼贴于萧容衍的伤口处。
给萧容衍包扎伤口,白卿言包扎的极为小心。
“你怎么会被魏国先皇亲兄长派出的杀手刺杀?”
她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问正在穿衣裳的萧容衍。
还未将衣裳扣好的萧容衍见白卿言收拾好药箱起身要将药箱归位,他伸手攥住她的细腕,轻轻扯着她让她坐进自己怀里:“魏国先皇的兄长,曾经派人毒杀过如今的魏国小皇帝之事,你可知道?”
她未矫情的非从萧容衍怀中起身,点了点头。
“那……南戎的鬼面将军平定戎狄,将燕军俘虏之事,你也知道了?”
“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但听说南戎平定戎狄,结束了戎狄内乱,我便猜到……燕军要么便是被赶出了戎狄,要么便是被戎狄俘虏了。但若燕军被赶出戎狄,想来晋国一定会收到消息……”
第八百零三章:思念
白卿言眉目清明望着萧容衍:“但,晋国没有收到消息,我便猜到……燕军应当是被俘虏,或者被全部屠尽了。”
萧容衍颔首,白卿言心智无双,自然会猜到这不意外。
“我遣使去戎狄,请戎狄将燕军放归,可戎狄王却称……此事他全权交于如今戎狄的鬼面王爷处置,他不会过问,也不知这是戎狄王的推搪之词,还是真的戎狄王对鬼面王爷真的信任至此。”
萧容衍声音徐徐,她听着却相信定然是……后一种。
她知道,弟弟阿瑜想要掌控南戎,那么必定会牢牢掌控戎狄王,更会牢的掌控军队。
“后来,魏国也是听说南戎的鬼面将军彻底平定戎狄,便遣使前往戎狄求援,戎狄王同魏使也是说……全凭鬼面王爷做主,而魏使同燕使一样,都未在戎狄寻到这位戎狄鬼面王爷。”
她似幽谭古井的眼眸黑仁静静望着萧容衍,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就在上个月月初,魏国的西怀王找到我的下属,希望能借我行商的路线,来大梁寻到鬼面王爷,请戎狄援手魏国!而我正巧也想亲自会一会戎狄这位鬼面王爷,谈一谈燕军之事!便念着曾经和魏国西怀王的情义,想救西怀王一救,带他出魏国,没成想这一路,魏国先皇的亲兄长却派人一路追杀西怀王。”
萧容衍原本并未想着真的带西怀王来梁国,可杀手一路追杀,萧容衍只能将西怀王带在身边,谁成想这一路就带来了大梁。
不过,萧容衍并未打算真的带西怀王见戎狄的鬼面王爷,他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将西怀王安顿在大梁靠海的某个城中,给他商铺和宅子,让他做一个富家翁终老此生,也算对得起西怀王曾经对他的种种信任照顾。
西怀王是真的拿萧容衍当做朋友,所以萧容衍不想负了西怀王这份真情真意,打算永远瞒住西怀王,不让他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白卿言并不关心魏国的西怀王,她更关心戎狄的鬼面王爷,她有些惊讶,问:“你说……戎狄的鬼面王爷在大梁?”
萧容衍颔首:“应当正在前往韩城的路上,听说是受了大梁的邀请,带着兵去的……消息我已经证实过无误!”
她心猛然一跳。
她明白了,阿瑜……是要带兵入韩城,以援兵为名,拿下韩城!
可若是如此,太危险了!
若是阿瑜到了韩城已经动手,而她却没有来得及先白锦稚和刘宏一步赶至韩城,阿瑜非常容易被人包饺子,或者是……里外夹击。
她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边舆图,猜测……阿瑜或许和小四碰上。
“戎狄的鬼面王爷……是白家公子?”萧容衍虽然是问,语气却十分肯定。
萧容衍早就知道此事,所以才会将这个消息告诉白卿言,让白卿言有所准备。
她回神望着萧容衍,交了实底:“是。”
即便是萧容衍已经知道,可对于白卿言的不隐瞒,他还是很高兴。
萧容衍知道……这并非是白卿言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而是白卿言有这个自信和能力,即便是他知道也无法奈何这位鬼面王爷。
对戎狄也好,对天下也好……她都有势在必得的决心。
这样的白卿言,让萧容衍也燃起了斗志。
晋国可以说已经是白卿言的掌中之物,而戎狄也已经尽归白家,她拿下大梁……也是早晚的事情,再观燕国……收复南燕,如今灭魏之战还在打。
他想要同白卿言分庭抗礼,便需要在拿下魏国之后,尽快夺取西凉!
可偏偏,西凉女帝可并非草包。
毕竟,这个世道对女子来说本欠缺公平,而能真正登顶将权力攥在手中的女子,更是出类拔卒之人中的佼佼者,绝不能小觑。
灭魏之战,不能再拖,一定要在晋国拿下大梁之前,把魏国拿下来,他才能与白卿言争一争看谁终能平定天下。
“照这么说来,天下大半数已经归于阿宝手中,我得需好好努力了。”萧容衍揉捏着白卿言细白如玉管的手指,眼底全都是敬佩和高兴,“等平定了魏国,我便登门提亲,也不知……阿宝有没有在岳母大人面前,替我说说好话?”
“阿娘,应当是满意你的。”
她没有忘记曾经母亲同她说起是否钟意萧容衍之事,尽管这话说出来不算矜持,也算是给萧容衍吃一个定心丸。
萧容衍低低的笑声轻快,将怀里的女人楼得更紧,慢慢低下头,用挺鼻碰了碰她的鼻头,两人唇瓣几乎相触,可他迟迟没有吻下来,只用手指摩挲着她的唇角,低声问:“以岳母对阿宝的疼爱,阿宝满意,岳母大人便必会满意,对否?”
不等白卿言回答,萧容衍唇瓣便已经轻轻碰到白卿言的唇,几乎是唇瓣相抵呢喃着:“这些日子,我无日无夜不在思念阿宝,阿宝可也念着我?”
他亲吻她的唇角,望着白卿言脸上晕染红坨的模样,与她对视,喉头发出低问声:“嗯?”
唇瓣若有似无的触碰,就像是隔靴搔痒,让情动不能自持的感觉似被放大了无数倍。
她环着萧容衍颈脖的手收紧,视线落在萧容衍唇瓣之上,轻轻浅吻,睫毛因为紧张轻颤着,她低声说:“想的,生辰的时候明知道你脱不开身,也盼着你会到。”
萧容衍曾言“生同相庆,日共欢颜”之语,白卿言未曾忘记。
更是未忘记,萧容衍曾说“恨不能现在就天下一统,日日夜夜……将你拥入我怀。”之语。
“原本是能赶到的,只是不想将危险带给你,魏国皇家培养的杀手倾巢而出,难缠了些,受伤之后又养了一阵子……”萧容衍与白卿言十指相扣,闻到白卿言发丝上的幽香,动情难以自持,搂紧在白卿言的细腰,在她担忧欲追问时,吻住她的唇。
不再是浅尝辄止,吻得越来越用力。
晃神间,心神俱乱的她已经被萧容衍吻倒在了狐狸皮毛铺着的软榻上。
第八百零四章:配合
摇曳烛光和炭火爆破声之中,有什么陌生让人难以自持的情愫一触即发。
她环着萧容衍颈脖的手臂不自觉收紧。
“镇国公主这大帐门口怎么都没有个人守着?人呢?”
“进去看看吧!”
门外传来赵胜和杨武策属于武将的粗犷声音。
她慌张想推开萧容衍,可萧容衍薄唇紧抿着,拒不配合。
萧容衍刚刚只觉浑身热血沸腾,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大帐,被人突然打断风月之事,他难免心中不痛快。
“镇国公主是不是不在?”
听出杨武策和赵胜已经跨进大帐,白卿言掌心慌乱间按住萧容衍的伤口,疼得萧容衍捂着心口闷哼一声。
杨武策和赵胜听到屏风后传来男人的声音,愣在大帐门口,对视一眼,小心戒备按住了腰间佩剑,拇指抵出剑刃,寒芒闪现。
屏风后,白卿言已经顾不上萧容衍,她脸上猩红还未褪去,便理了理衣裳从屏风后出来,她忍着要跳出喉咙的心跳,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朝着杨武策和赵胜拱手,问道:“两位将军前来可是有事?”
杨武策和赵胜间白卿言从屏风后出来,忙将快要出鞘的宝剑收回去,拱手朝着白卿言行礼:“见过镇国公主!”
赵胜注意到屏风内还有人,借着烛火隐约看到里面似乎站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正在系衣裳纽扣。
杨武策十分高兴同白卿言道:“镇国公主,大名府的守城将军……”
赵胜老脸顿时轰一下烧了起来,忙低下头,只觉自己和赵胜来得似乎不是时候,忙拽了一把杨武策。
打断了正准备向白卿言禀报大名府守城将军曹仁义欲率兵归降,只求镇国公主可以赐药救治百姓之事的杨武策之言。
“镇国公主若是还有事要忙,我二人便先行退下!明日一早再来同镇国公主禀报!”
说着,赵胜便一把拉着杨武策要走……
“我话还没说完,大名府不战愿降这样的大事,怎么能等到明日?”杨武策甩开赵胜的手,心急想将此事告知白卿言,已经等不到明日了。
见赵胜咬着牙用目光示意杨武策往屏风内看,白卿言负在身后的手用力收紧,这事要是解释不明白……怕赵胜和杨武策要将她当成荒淫之徒了。
她清了清嗓子,不等正瞅着屏风方向的杨武策回过神来,便道:“屏风内的是曾经于我白家有恩的大魏义商萧先生。”
为避免更大的误会,她紧攥着汗津津的手心,自以为亡羊补牢的描补了一句:“萧先生受了伤……两位来时我正替萧先生换药。”
说完,白卿言才觉出自己这句话简直越描越黑。
军中难道没有军医?还得她一个女子亲自为男子上药?
赵胜倒很是配合,装出一副十分真诚的模样点了点头。
听白卿言在为赵胜和杨武策介绍他,萧容衍扣好盘扣,从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眉目含笑,朝着杨武策和赵胜颔首行礼,周身尽是矜贵沉稳气魄:“容衍……见过两位将军。”
望着走至白卿言的身边的萧容衍,男子五官英俊刚毅,既有男子的阳刚气魄又有书生的儒雅气度,身上带着身居高位者的威严感,这种迫人之感甚至可与镇国公主比肩,全然没有商人应当有的逢迎谄媚之姿。
赵胜原本还以为白卿言这是看中了军营中哪个将士,趁着除夕之夜将人唤了过来,没成想竟然是赫赫有名的大魏富商萧容衍。
赵胜惊讶之余,脊背陡然生寒,这萧容衍是何时……又是如何混入军营的,竟然没有人发现!
还是……萧容衍一早就在军营之中,只是他不知道?
赵胜朝着白卿言看去,似乎是想要求证。
白卿言镇定自若开口:“不瞒两位将军,萧先生与我……主由太子做媒,已是未婚夫妻,今日除夕……萧先生特意快马加鞭赶来同相聚,是我让人将萧先生接入大营之中。萧先生受了些小伤,今日除夕……不好劳动军医,这才粗略为萧先生处理一二。”
赵胜和杨武策一脸恍然,赵胜忙更加恭敬朝萧容衍行礼:“萧先生多有冒犯。”
“无妨……”萧容衍因为白卿言对外称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之语,眉目间笑意更深,周身杀伐之气都被温润笑意掩得一丝不漏。
“萧先生!”杨武策也忙朝萧容衍行礼,可心中不免疑惑,萧容衍是魏国人,难不成是来求枕骨公主救他母国的,毕竟现在魏国被燕国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赵将军、杨将军请坐,与我详细说说大名府守城将军愿归降之事。”白卿言坦然对杨武策和赵胜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是!”
赵胜、杨武策抱拳称是。
萧容衍既然已经是白卿言的未婚夫,便也未曾避开,在白卿言身旁落座。
杨武策同白卿言行礼后道:“曹仁义与末将父辈关系还算不错,所以在拿下永安城之后,我便同赵将军商议,是否可以先行让我入大名府劝降曹仁义,可赵将军担心我冒然去大名府会有危险,便让我先试着送信过去!这些日子大名府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末将都以为此次怕是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拿下大名府。”
坐在白卿言身边的萧容衍视线落在白卿言案几上那一摞竹简上,又看向白卿言面前半摊开的竹简……没成想竟然是《商子》。
商君商鞅所著《商子》被列国所禁,只有大燕有全本,又被称作帝王之书,所写的正是驭民之术。
萧容衍朝着正认真倾听杨武策说话的白卿言望去……
如今看到白卿言看这册书,萧容衍便明白白卿言的确有称帝之心。
萧容衍又拿起右侧案几上,白卿言还未写完的竹简更是意外。
白卿言竟在写兵法,还未写完,萧容衍拿过竹简粗粗浏览。
白卿言目前所写完的兵法中,第一章……便是说以民心军心为本,着重强调了攻心为上,不仅是对敌军更是对自己的将士,士气极为重要。
第八百零五章:静候命令
二是详细强调了知己知彼的重要性,如何根据一个人的过往经历,还有习惯,来预判对手的行为,提前防备,反守为攻。
萧容衍看得有些痴迷……
杨武策说到大名府,忍不住笑开来,声音也提高了一个度:“谁知……就在刚刚,大名府方向派人送来了我们大梁特有的吃食和梁酒说是庆除夕,还让大名府来送吃食小队率带来了一封信,说是愿意归降镇国公主,只希望镇国公主能赐药救治百姓。”
白卿言垂眸细思,这可和她派人查出曹仁义曾与戎狄之战中,不顾百姓死活宁死不降的几场战役行为不符。
她之所以没有带兵攻打大名府,一来是因拿下永安城已经接近年关,她想让将士们过个好年,二来也是让将士们好好修整,好啃下大名府这个难啃的骨头,可曹仁义……却派人来称降。
她眯了眯眼,搭在案几边缘的手轻微摩挲着,曹仁义派人送来的梁酒……和大梁特有的吃食。
梁酒、特有的吃食……
帐外一阵风窜进来,案几上的油灯一暗复又亮了起来。
她低笑一声,抬眸看向赵胜:“赵将军以为呢?”
赵胜眉心紧皱:“我与曹将军不曾有过过多交集,可依照我对曹仁义曹将军打仗的手法了解,曹将军并非一个爱惜百姓性命的将领,曾经戎狄之战……曹将军为了死守城池,曾经强抢百姓粮食,不许百姓离城避难,逼迫百姓拿着农耕用具抵御戎狄。”
“杨将军以为呢?”她又问杨武策。
竟赵胜这么一说,杨武策也略有些迟疑,他与曹仁义关系不错,自然是希望不要兵戎相见,所以曹仁义派人来求和,让人带话也是说不愿意和杨武策兵戎相见,杨武策喜不自胜,险些……被旧情蒙蔽了双眼。
正如赵胜所言,曹仁义并非是一个以百姓为重的将领,此次却说……求镇国公主赐药救治百姓,这……算得上是其中最大的破绽了。
杨武策不敢回答白卿言的问题,思索了片刻道:“虽然我不想与旧友兵戎相见,可赵将军所言……的确不无道理。”
说完,杨武策抱拳郑重同白卿言道:“若是镇国公主信得过末将,不如让末将带小部分兵马前去大名府一探,若是曹仁义真心归降,镇国公主在率部入城,若不是……末将定会活捉曹仁义至镇国公主面前。”
“不必杨将军带兵前往大名府了,今夜怕是这位曹将军会带兵前来一会。”她笑着收回搁在案几上的手,语速缓慢,“今夜是除夕,不论是我军也好……还是梁军也罢,都会疏于防范,而在除夕这举家团圆的日子里……曹将军送来大梁特有的吃食和梁酒,会不会引起大梁这些将士的思乡、念乡之情?会不会有……当初四面楚歌的效果?”
赵胜与杨武策对视一眼,心中警铃大作。
“我们派去盯着大名府的探子可曾回来?”她问。
赵胜顿时恍然:“未曾。”
如此,怕是派去盯着大名府的探子已经被曹仁义杀了。
如若不然,曹仁义派人送来梁酒美食之前,探子就应该回来禀报才是。
她双手撑着案几站起身走至挂在大帐之中的沙盘前,赵胜和杨武策连忙起身跟上。
大致扫过详细的地形之后,她在沙盘之上点了点他们如今扎营在永安城和大名府的位置,语速沉稳:“从我们安营之处前往大名府,来回仅需一个半时辰,请赵将军再派探子前往大名府打探,探子两人一组,每隔半柱香的时间出发,一共放出四组!告诉他们不论是途中还是大名府有异动立即折返禀报,若是无一组归来……定是出问题了。”
赵胜同杨武策颔首,若是曹仁义真的要夜袭,为稳妥计……定然会在路上设伏,阻截晋军探子。
她脑子转的飞快,一边想一边道:“同时请赵将军和杨将军集合将士,告知将士们预计曹仁义要夜袭军营之事,切记一定要给将士们好好提提气!”
她说着拿了写着赵和扬的两面小旗子,凝视赵胜,镇定自若道:“若是四组探子都未曾回来,赵将军便率五万大军于我军军营右侧,听候号令!”
话音一落白卿言将写着赵字小旗插在了营地右侧,又迅速将杨子小旗插在了左侧,望着杨武策:“杨将军率五万大军于我军军营左侧策应,我带余下将士在营中静候,待曹仁义大军一入包围圈,便将其拿下!”
白卿言短短时间,将事情有条不紊安排下去,又快又稳,竟让杨武策和赵胜心中陡生激荡之感。
“是!”
杨武策、赵胜抱拳称是。
白卿言这样布局,等于是做了一个葫芦……若是曹仁义今夜带兵前来,将士一进葫芦口,杨武策和赵胜将葫芦口收紧,就是瓮中捉鳖,必会让曹仁义有来无回。
她目光紧盯沙盘,望着从大名府来往晋军军营最快且最平坦,也是大名府和永安城来往最长走的那条路,选定了两个点,在两侧插上四面小旗子。
“这两个点是这条来往大名府和永安城最快这条路上,最容易藏兵的两个点,赵将军派出四队人马,在这条路四个点探一探是否有梁军埋伏!若是有……不要打草惊蛇,派人回来禀报便是。”
她视线又落在沙盘中晋军军营周遭起伏的山峦之中,拿了一把红色小旗,将几支旗子插在最容易观察晋军军营的几个高点上:“我军军营周围,必定有曹将军的探子!有劳杨将军一会传令下去,让将士们熄灯,佩甲带剑,静候命令。”
“我军熄灯之后,大名府梁军探子必定会回城禀报!赵将军趁熄灯之时,先派一队人摸黑在这个位置设伏。”白卿言手指指了指从晋军军营前往大名府路上的一个,垂眸睨视着那个点,幽邃的眼底尽是杀气,“放走第一批回大名府禀报的探子后……”
第八百零六章:生分
赵胜、杨武策紧握佩剑,静候白卿言吩咐。
白卿言抬眸看着两位将军:“再有前往大名府的梁军探子,格杀勿论,绝不能再放走一个回去通风报信。”
赵胜点头,又见白卿言指着红色小旗的几个观察点:“随后,再派人带军中警犬前往这几个地方搜寻大名府的探子。”
她转头看着杨武策和赵胜两位将军,手指在沙盘边缘点了点:“若是在这里搜到人,无法活捉,就射杀,还是一句话……不能让人逃走,陡生变数。”
以前,赵胜便知道镇国公主极擅征战,却不知白卿言如此厉害,从他们进帐禀报大名府曹仁义派人送来梁酒和梁国特有的吃食,白卿言就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判断出曹仁义的意图,且将诸事有条不紊的迅速安排妥当……
难怪都说镇国公主是将帅之才,这样又快又急的应变素质,赵胜自问达不到。
“是!末将这就去安排!”赵胜一拱手,迅速出了大帐去安排。
倒是杨武策颇为不放心道:“镇国公主,不如末将在营中候着吧,营中候着的军队要同曹仁义的军队正面对抗,镇国公主若留于军营之中怕有危险。”
杨武策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跟了一个有雄心壮志吞并天下的雄主,他可不希望镇国公主口中的一统大业还未开始,便出师未捷身先死。
“无妨,我有安排,杨将军尽可放心。”白卿言朝杨武策拱手,“其余的,就拜托杨将军了。”
白卿言如此说杨武策也不好再劝,只能抱拳从白卿言大帐之中岀去,调兵做安排。
萧容衍见杨武策离开大帐,这才将手中那册白卿言撰写的兵书竹简合了起来,道:“阿宝对赵将军另有安排?”
刚才白卿言下令之时,说让赵胜率五万大军于军营右侧,听候号令,而非是策应,想来白卿言是对赵胜有旁的安排。
“要看曹仁义心有多沉,若是他想要在这除夕之夜将晋军剿灭,倾巢而出,那……赵胜便可带这五万人马直奔大名府,在今夜拿下大名府!若曹仁义今夜只是想折损晋军部分兵力,那就让曹仁义所派之兵尽数埋骨此地!”
白卿言语声平稳,仿若胸有成竹。
萧容衍将竹简放在一旁:“这位曹仁义将军与魏国已死的四皇子魏启恒非比寻常,此事知道的人极少……”
闻言,立在沙盘前的白卿言转头望着跪坐于桌案前的萧容衍,想起莫名死在青西山关口的魏启恒问:“魏启恒身边有你的人?魏启恒之死……与燕国有关?”
萧容衍起身朝白卿言走来,双手撑着沙盘边缘将白卿言圈在双臂之中,看了眼白卿言在沙盘之上的布置,这才抬眼静静望着她的眸子,倒也没有瞒着:“魏启恒身边有一个谋士姓关,是早些年就埋在大梁暗线其中一人,也是最接近皇权的暗线。此次……魏国派遣魏启恒前往晋国求和,若是晋国和梁国休战,燕国危矣!故而……在青西山关口时,关先生命人将魏启恒一行人全部杀了,推至晋军头上!”
她听萧容衍这么说才恍然,一度白卿言以为是晋军误杀了魏启恒,或者是白锦稚为了不给梁军求和的机会,才将魏启恒了结在青西山关口。
“后来,关先生为了将戏做全套,连他自己的命都算计了进去,他重伤回大梁国都韩城,拼着最后一口气,将魏启恒的尸身带回韩城。关先生知道魏启恒是梁帝最疼爱的儿子,编造了一些让梁帝无法忍受之语告知梁帝,听起来是魏启恒临终前的遗言,可字字句句都在戳梁帝的心窝子,让梁帝为了魏启恒不再提与晋国和谈之事,如此晋国被牵制在大梁战场,燕国才好放心的对付魏国,不怕腹背受敌。”
两人离得很近,萧容衍英俊的五官近在咫尺,她看得出……萧容衍眼底有惋惜,说话时对这位关先生充满敬意。
“关先生,是燕国的真国士。”白卿言抬手轻轻攥住萧容衍的手臂,不想将他牵扯进晋国的战事之中,“一会儿晋军军营可能会乱,你身上有伤,先走吧!”
“大战在即,哪有未婚夫婿舍弃未婚妻而去的?”萧容衍望着她,语声在着烛火通明的大帐内,格外的温存,“阿宝既然认我是未婚夫婿,何以同我如此生分?”
四目相对,她攥着萧容衍手臂的手轻微收紧,心跳再次快了起来。
刚才同赵胜和杨武策说萧容衍是她的未婚夫婿,不过是权宜之计。
不过,萧容衍的身手,白卿言不怀疑。
她点了点头:“那你小心些……”
“我帮你佩甲。”萧容衍道。
沈青竹安排白家护卫回大都城送信之后回来,见萧容衍也在微微错愕,白卿言正解身上的铁沙袋,沈青竹上前:“大姑娘?”
萧容衍拿着白卿言的银甲替她穿戴,只听白卿言交代沈青竹:“青竹,你给萧先生取一套盔甲来,半个时辰后让白家护卫送洪大夫回永安城。”
虽说洪大夫是随行军医,大战之时正是需要军医的时候,可洪大夫到底年纪大了,不比年轻人,还是将洪大夫送回永安城白卿言更放心些。
可她又怕洪大夫不肯走,一边正理护腕,一边道:“若是洪大夫不愿意走,你便让洪大夫和一众军医都跟随赵冉行动,告诉赵冉,若是赵胜要往大名府……便派人护着洪大夫留在原地,一定要护好洪大夫安危。”
沈青竹眉目波澜不惊,淡声问:“大姑娘,今夜要夜袭大名府?”
“今夜,大名府守城将军曹仁义,怕是要来袭营!去准备吧!”白卿言吩咐。
沈青竹应声疾步出帐……
不多时,晋军军营果然渐渐熄灯,只有几个将军的大帐还还亮着。
隐在观察点的梁军探子见状,吩咐其中两人回大名府送信,其余人等在此继续监视晋军军营,以防有变能随时回大名府禀报曹将军。
第八百零七章:合力灭敌
同样身着晋军黑甲的萧容衍,就坐在白卿言一侧,未曾避嫌。
满帐的将领都已知道这位魏国富商萧容衍,乃是白卿言的未婚夫婿,今夜特地赶来陪白卿言过除夕的,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报……”
赵胜麾下一兵士疾步跑至帅帐之外,单膝跪下道:“禀报镇国公主,大名府两探子已经前往大名府方向,我军已放行!”
烛光将白卿言一双幽沉眸子映得忽明忽暗,她挺直脊背,握紧腰间佩剑,望着满帐的将领。
“今日乃是除夕,却要诸位同曾经的同袍兵戎相见,白卿言知……诸位心中对昔日同袍有愧!然……曹将军眼中我等皆为梁国敌军,要誓死灭之!并非三言两语能够劝降!”白卿言朝着众位将士拱手,“而我等今日举刀兵,为的便是尽快平定这乱世,为的是日后不会再有同胞同袍相杀之事!温吞而行太平之日不知何日才能得见,而以刀兵平定,虽是杀伐,却也是为以战止战,是为这天下立太平之功!白卿言恳请诸位……此战务必竭尽全力,一战让大名府守军无力再顽抗,如此……才能避免再次刀兵相对,避免更大伤亡!尽快平定大名府!”
白卿言一番话,让帐中将领极为提起,心中那点子对同袍的愧疚荡然无存!
他们是为这天下立太平之功,才不得已以战止战!
只有如此,才能尽快平定大名府,才能尽快拿下大梁韩城……为天下一统奠定根基!
白卿言的字字句句都说到了众将领的心坎儿上。
心中激荡的赵胜直起腰脊,抱拳高呼:“誓死跟随镇国公主!”
“誓死跟随镇国公主!”
众将士跟随赵胜挺直腰身,抱拳高呼,心中战意腾腾。
大帐之中,除却赵冉之外……其余皆是曾经梁国之军,可他们都是因同一个目标,才聚在白卿言的麾下,誓死不退。
“赵胜、赵冉听令!”白卿言朝着赵胜和赵冉看去,“命赵胜率五万将士,赵冉率五千朔阳军,隐于军营右侧,等候命令,不得妄动!”
“赵胜领命!”
“赵冉领命!”
赵胜、赵冉抱拳领命。
“杨武策、杨威听令!”白卿言又朝着杨武策和杨威看去,“命你二人率五万将士隐于军营左侧,待大名府守军一入大营,便将其围困其中,里外夹击!若有变数……一切听杨武策将军之令行事,不得有误!”
“杨武策领命!”
“杨威领命!”
白卿言站起身,手握佩剑,如炬目光扫过营中将士,语声铿锵,之地有声:“其余将士同我为饵,在军营之中静候梁军来攻,与两位赵将军和两位杨将军,里应外合,合力灭敌!”
“合力灭敌!”赵胜第一个跟着高呼。
整个大帐内,都是合力灭敌的呼喊声。
萧容衍凝视威严肃穆的白卿言,总算是明白,为何白卿言手下能带出不怕死的勇士,白卿言在鼓舞将士士气这方面,旁人不能及。
大名府,梁军同样是厉兵秣马,大军齐集大名府门内外。
众将领在曹仁义带领下齐聚城门之上眺望远处,只等晋军营中熄灯的消息传来,便立刻出发。
“将军!你看……”曹仁义身边将领隐约看到黑暗之中快马而来的两道身影,立时指给曹仁义看。
曹仁义抬手,高声呼喊:“戒备!”
弓箭手齐齐搭箭拉弓,瞄准远处,就连城墙之下列队整装待发的将士都按住了腰间佩刀。
只听“嘚嘚”马蹄声越来越近,回来的两个探子勒马,在城墙之下高呼:“将军!晋军熄灯了!”
曹仁义握紧腰间佩剑,听闻晋军熄灯心中大定,双眸发亮。
今夜除夕,他派人送去了梁酒和梁国独有的美食,说是意图求和,实际上……一是为了麻痹镇国公主……让镇国公主以为他真的要如同赵胜、杨武策一般归降,二是为了扰乱镇国公主白卿言麾下那些梁军将士的心志。
他们本就是攻打母国,心中应当多少都有愧疚,梁酒和梁国的美食,能够唤醒他们对故土的情义,真的打起来便也不会那么费力,这便是所谓的……攻心为上,他今日送去晋军军营的梁酒和梁国美食,与当初刘邦汉军对付西楚霸王项羽的四面楚歌之计,有异曲同工之妙。
“梁国的将士们!今日本应是除夕举家团员的日子,可我等必须在此处护卫梁国,护卫我们的家人平安!没有国哪有家!国若亡,家何在?!于其龟缩城内等晋军来打,不如攻其不备主动出击,以攻为守!将晋狗……赶出我们梁国去!”
“赶出梁国!”
“赶出梁国!”
“赶出梁国!”
梁军将士齐声高呼。
见将士们战心已起,曹仁义声嘶力竭喊道:“出发!”
城墙之下的梁军将领立刻上马,高呼出发,命众将士灭了手中高举的火把,大军出发。
曹仁义一边往城墙下走,一边转头对自己副将道:“确定晋国派来的探子已经都被杀尽了?”
曹仁义副将颔首:“将军放心,末将已经叮嘱过沿途设伏的队率……务必要将晋国的探子全部杀尽,决不能让晋军探子回去报信。”
曹仁义颔首:“如此便好!我带军前往晋国军营,城中空虚……你切记要守好大名府!若是我等败了,你便召集百姓一同守城,谁敢不服便杀鸡儆猴,一定要等到朝廷援军到来。”
“将军战无不胜!此战带六万将士,必不会败,定会屠尽叛梁狗贼,手刃晋国镇国公主头颅为四皇子报仇!末将在这里恭候将军凯旋!”曹仁义副将郑重抱拳望着曹仁义,对曹仁义此战必胜信心十足。
曹仁义摇了摇头:“晋军十五万,我军只有六万……你还是要有所防备才是。”
虽然话这么说,曹仁义决意带六万人偷袭,为的便是以少敌众,誓要在此战一战名震列国,也是为他曾经的故交四皇子报仇雪恨。
第八百零八章:中计
在曹仁义看来,四皇子死在青西山关口定然是晋军所为,只要能斩杀晋国的杀神白卿言,便算是他为四皇子报仇!
四皇子便也可以安息了!
众将领已经依计行事散开,白卿言反倒放松下来,坐于大帐之中,手握竹简翻阅,静候探子来回禀曹仁义到底带了多少兵马,好做下一步安排。
“报……”
很快,探子冲入帅帐之中,抱拳同白卿言道:“报,梁军来者约六万人之众。”
她手指摩挲着竹简,六万人看来曹仁义是倾巢而出了,如此……大名府可就空了。
白卿言抬眸,语声沉着镇定:“传令赵胜、赵冉……在曹仁义入晋营之后,立刻带兵前往大名府,举曹旗,今夜务必夺下大名府,不得有误!”
让晋军举曹仁义的旗帜,至少可以让赵胜和赵冉所率部众,蒙混至城下,减少晋兵兵力伤亡。
“是!”探子领命立刻奔赴赵胜和赵冉藏兵地点传令。
萧容衍望着下令果决的白卿言,心中难免感慨她天生便是为战场而生,带兵打仗的思路极为清晰,反应极快且极为细致。
当曹仁义所率六万梁军未曾点火把,趁夜色一路疾行至晋军军营前时,突然听到晋军军营门口瞭望台之上的守兵高呼:“有敌来犯!有敌来犯!”
晋军擂鼓声也响了起来。
曹仁义闻声,拔剑高呼:“大梁的将士们!此战务必要将晋狗赶出我梁国国土!杀呀!”
一时间,梁军杀声震天,晋军军营外守营的将士依计略作抵抗,便往晋营里退,金戈碰撞之声很快便被湮灭在梁军的喊杀声中。
而晋营之中,将士们绷紧全身肌肉,屏息藏于灭灯的大帐之内,臂缠显眼的白布,紧握刀柄,调整握刀姿势,只等号角声一响,便按计划杀出去。
晋营除却大营周围高高架起的火盆中,火苗还随风高低乱窜着,整个大营都熄了灯,只有正中央的帅帐亮灯着……
禽兽惧火,人逐光明,这是本性。
那灯火通明的大帐,为的便是给曹仁义和梁卒指路,让他们往这个方向来,引他们入军营中心。
有梁卒冲杀入漆黑大帐之中,刚进去……便被藏于大帐两侧早有防备的晋军一把拉住,捂住嘴,干净利落的刀抹脖子,身经百战的将士动作果断利索,无丝毫拖泥带水。
白卿言坐于唯一亮着灯的帅帐之中,抬眸看向陡然喧闹的大营正门方向,眸色沉着。
白卿言在等……
曹仁义好大喜功,按照以往他所打的仗来看,他每日都会命部下不许碰地方将军,他要亲自斩首或生擒。
所以此次,曹仁义突袭,必然想要活捉她这个晋国的不败战将,好在大梁立威,也算是威慑晋国。
就算是曹仁义未曾提前叮嘱,跟随曹仁义已久的梁军也知道规矩,必定会给曹仁义指路。
曹仁义也果然未曾让白卿言失望,一入军营,得知白卿言帅帐所在,便一路带兵驰马朝着白卿言的帅帐而来。
立在帅帐顶棚上头一身黑甲的沈青竹怀中抱剑,手握号角,看到入军营之后疾驰朝帅帐飞奔而来的曹仁义,立刻吹响号角。
晋营之中顿时号角声四起,藏于帐篷之中的晋军嘶吼着从大帐之中冲出,冲入刚刚冲入晋营的梁军之中……
金戈声,厮杀声,直冲九霄。
曹仁义立时勒马,举目望去,四周从大帐里冲出来的,竟都是整装配甲的晋军。
“不好!中计了!”
曹仁义刚刚一声惊呼,就见晋军军营周遭,火把陡然亮起,将营地外映得如同白昼一般,杀声从远处传来。
“稳住!撤!”曹仁义调转马头声嘶力竭地喊道,高呼声几乎被湮灭在梁军地惨叫和金戈声中。
刚才气势汹汹冲入晋营要大开杀戒的梁军,见军营周遭火光大盛,晋军周身佩甲杀气腾腾,又见主帅调转马头高声喊撤,顿时方寸大乱,竟成晋军手中待宰牛羊被杀的片甲不留。
“将军!晋军从后方堵住了出路!我们中计了!”有梁军将领急速飞奔至曹仁义面前,高声请命,“将军!该如何是好?!”
那将领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射出一箭,直中那将领胸膛,力道之大竟将那梁国将领掀落马背,那梁将还未来得及站起身,便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晋军一刀砍下头颅。
曹仁义咬着牙,用长枪将砍下梁将领头颅的晋军刺了一个对穿,再次高声呼喊:“撤!快撤!”
他以为他此次能打一场以少胜多……让他曹仁义的名声威震列国的仗!
可谁知道哪里出了差错,竟然中计了!
曹仁义怀疑自己军中出了叛徒,否则晋军怎么知道他今夜回来偷袭,做了如此完全的准备!
“撤!撤!撤!”曹仁义心中惶恐不已,高声喊着,可他四面全都是奋力厮杀的晋军和仓皇招架的梁军,根本没有余地让骏马扬蹄驰骋……
曹仁义座下骏马察觉危险,甩着马头,扬蹄将护在曹仁义身边的梁军踏倒,疯了似的往外冲,将一时不稳的曹仁义甩下马背。
“将军!”梁军立时护在曹仁义身边。
被摔得灰头土脸的曹仁义用长枪撑起身子,疼得脸色发白,只见自己的战马独自飞冲,可还未出晋营,便被长矛刺穿,嘶鸣一声倒地不起。
梁军将士扶起,盾牌兵将曹仁义护在其中,步履艰难往外撤。
曹仁义已冷静下来,他看向从远处不断逼近的晋军,知道自己这是被晋军里应外合给算计了,如此拼杀下去他已经没有胜算,只会损失惨重之后再惨败,恐怕现在撤也撤不出去了。
既然镇国公主有招降之心,杨武策又与他关系非比寻常。
眼下,他只有两条路,要么就是杀了镇国公主,提着镇国公主的头颅,让这些原本就是梁国的将士们重归梁国。
要么……就是称降!
能杀镇国公主让十五万之众重归梁国,比起称降……哪个功劳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