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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桦尽落     嫡长女她又美又飒txt下载     嫡长女她又美又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九章:离开

    秦尚志一怔,想起曾经被卢平救回白家,初见这位白家大姑娘时说的那一番话,亦是想起白卿言屈尊叩拜请他指点。

    如今想来,他只是稍作指点,这位白家大姑娘便做的那样轰轰烈烈不留退路,又……那样的好。

    “先生在太子府屡屡受挫,不知道……是否考虑离开太子府?”白卿言侧头问秦尚志。

    秦尚志手心一紧,记起白卿言曾经扫席以待之言,闭了闭眼摇头:“太子虽然无大才,但在陛下诸皇子中……已是最佳,将来必定继承大统!秦某倒不是贪图这从龙之功,只是太子身边有方老这样的人在,我若一走……日后太子会成为什么样子谁都不好说,秦某不愿看到将来晋国有一个被方老指点带歪的君主!愿尽己所能匡正太子,算是为晋国略尽绵力吧!”

    话已至此,白卿言不再劝。

    秦尚志似乎也不想再继续谈论此事,笑着道:“太子身边的全渔回去后,绘声绘色给太子讲述了一遍朔阳之事,将郡主在朔阳如何受欺凌说的清清楚楚,想必五月初一郡主回朔阳时,殿下应当还会有所表示。”

    这个白卿言倒是没有想到,她与全渔并无什么交情。

    “秦先生是在试探我是否买通全渔?”白卿言问。

    秦尚志微微一愣,似乎错愕白卿言的防备,恭敬道:“郡主多心了!已全渔如今在太子面前受宠的程度,和他的聪慧程度,不会在此事做此自断前程之事。”

    等将来太子登基,全渔必定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这个时候就收别人的好处,被有心人知道了告知太子,全渔的前程就全完了。

    正厅内,搁在厅内四角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铜鹤香炉,细雾袅袅。

    “秦先生若是打定了主意留在太子身边,应该对我抱有怀疑,如此……太子才敢放心用秦先生。”白卿言郑重看向秦尚志,“太子为何会如此信任倚重方老,秦先生没有想过吗?太子并不喜欢他手下的人来往密切,尤其是……他手下的人一团和气,互相帮扶,反会让太子有危机感,秦先生可明白?”

    秦尚志表情错愕,白卿言这是在点他?

    白卿言盖上茶杯杯盖,随手搁在身旁桌几上:“秦先生要想辅佐太子,便要先清楚太子的为人,太子……如今的御人手法,与当今陛下如出一辙。”

    秦尚志搁在膝盖上的手指缓缓收紧,心中百感惆怅。

    明知道这样只醉心于制衡之术的君王,或许不会有那个心胸成为明君,可他别无选择。

    他无法舍弃母国,去投奔他国,成为他国谋士……

    且他已经择主,哪有轻易更换的道理?

    “多谢郡主提点。”秦尚志对白卿言道谢。

    之前南疆,秦尚志为保住白卿言的命,曾经向方老折节,可到底是本性难改,他骨子里的傲气还是看不上方老那种做派,无法一而再再而三的屈膝含辱。

    秦尚志今日登门本就是为燕沃赈灾之事而来,但他听白卿言说已然劝过不管用之后,白卿言也没有派人前去阻止的意思,他得另想办法,略坐了坐也就回去了。

    当日日落前,佟嬷嬷将清辉院此次随白卿言回朔阳,还有留下看看守清辉院的下人名单,送到了白卿言手上。

    白卿言坐于琉璃灯盏下,陡见佟嬷嬷也在回朔阳之列,颇为诧异,抬头望着佟嬷嬷:“嬷嬷?”

    佟嬷嬷笑盈盈道:“原本夫人体谅是让老奴留在大都的,可是老奴还是放心不下大姑娘,春桃虽说老成,可是到底还是个孩子。说句倚老卖老的话,大姑娘刚出生小猫那么大一点儿的时候,就是老奴照看的,老奴实在放心不下!”

    “所以今儿个,老奴向夫人求了个人情,老奴儿子已经痊愈,老奴请夫人将他从庄子上调了回来,到大姑娘身边听吩咐,夫人已经准了。”佟嬷嬷说,“明日大姑娘要是得闲,老奴让那小子过来给大姑娘请个安。”

    佟嬷嬷一家子都是白家的家生子,儿子曾善如虽然年纪轻,但因佟嬷嬷得力自己又有几分本事的缘故,年纪轻轻已经是庄子上的庄头了,去年向曾家提亲的媒人将曾家门槛都踏破了,可曾善如却一个都没有答应,一心扑在农田如何提产上。

    若是将曾善如调到白卿言的身边,这可就如同从天上掉进泥里。

    但佟嬷嬷和曾善如都不觉可惜,他们做奴才不就是主子需要作什么便作什么,只要自己有本事主,主子看在眼里还能不给前程?

    佟嬷嬷没有同白卿言说,她已叮嘱自家儿子,在大姑娘身边办事……只一条,那便是手下利落嘴巴紧,不该说的决不能说,做好一个忠仆的本分,大姑娘便绝不会亏待。

    虽然佟嬷嬷对白卿言所谋之事全然不知,却看得见白卿言辛苦,她指望儿子能在白卿言身边听从吩咐,能为白卿言分担一二。

    白卿言心中感怀,眼眶湿红,点头道:“好,那就明日见一见。回朔阳后,就辛苦嬷嬷了。”

    四月二十八一早,蒋嬷嬷便踏入了清辉院大门,见白卿言刚练功沐浴完,正坐在临窗软榻上绞头发,笑盈盈道:“老奴来的可巧,大长公主吩咐小厨房准备了大姐儿爱吃的吃食,让老奴来请大姐儿一同去用早膳,有事与大姐儿商议。”

    白卿言放下手中竹简古书,让春桃给更衣。

    蒋嬷嬷伺候着白卿言挽了发,见春桃给白卿言身上缠绕极重的铁沙袋,唇瓣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未说。

    白卿言同大长公主请了安,伺候大长公主膳食的嬷嬷便吩咐立在廊下的婢子传善。

    十多个婢子捧碟鱼贯而入,将各色佐粥小菜、精致的点心,摆放妥帖,迈着碎步退下。

    蒋嬷嬷穿过珠帘,绕过屏风进来,福身后道:“大长公主、大姑娘、卢姑娘,早膳已经准备妥当,可以用膳了。”

    卢姑娘正欲上前扶大长公主去用膳,就听院子里传来声响。

三百九十章:入宫

    看门房的婆子对守在门外的婢女道:“劳烦姑娘通报蒋嬷嬷一声,宫里来人了,说要接卢姑娘入宫。”

    蒋嬷嬷闻讯忙岀去问情况。

    大长公主侧头朝窗棂外看去,眉一紧:“莫不是皇帝身子又不舒坦了?”

    卢姑娘垂眸立在一旁:“宁嬅已经叮嘱陛下,房事上需克制,这些日子陛下都不曾碰过那药,即便是昨夜陛下又用了那药,今日也断不会身体不适的!”

    白卿言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什么,她抬眸望着卢姑娘,语气笃定:“陛下传你入宫,多半是为了纪姑娘手中那颗起死回生之药。”

    昨日纪琅华将事情闹得那么大,到现在大都城内百姓热议的还是那起死回生之药,想不传入皇帝耳中都难。

    “昨日不知姑姑和纪姑娘谈的如何了?”白卿言问卢宁嬅。

    卢宁嬅摇了摇头。

    “你们俩打什么肚皮官司?”大长公主自然是知道纪琅华昨日闹得那一出,却不知纪琅华与卢宁嬅的关系。

    “还未来得及禀报大长公主,纪琅华……是宁嬅的表妹,外祖的嫡亲孙女儿。”卢宁嬅恭恭敬敬道。

    大长公主微微错愕:“所以,这纪琅华闹出起死回生药这一出,是冲着皇帝去的?”

    卢宁嬅犹犹豫豫颔首:“还请大长公主勿要怪罪,她年纪还小……”

    怪罪大长公主倒不会怪罪,她只问:“是要替祖父报仇……杀皇帝?”

    “琅华说,白家诸位少年将军为护国护民而死,忠义之心撼动天地,她一介庶民,有幸承蒙白家少年将军相救,愿舍一命,为已死之人求公道。”

    卢宁嬅朝白卿言看了眼,又垂下眸去,她不敢同大长公主说,纪琅华的原话是……愿舍一命,为已死之人求公道,为天下百姓杀昏君。

    大长公主闭了闭眼,眼眶红得厉害,连一个小小姑娘家都知道白家忠义,觉得皇帝是个昏君吧!

    蒋嬷嬷绕过屏风行礼后道:“宫中派了人来,说要接卢姑娘入宫。”

    “你去吧!”大长公主说,“若是陛下问起那起死回生药,便说是无稽之谈……”

    卢宁嬅称是:“宁嬅知道。”

    卢宁嬅走后,大长公主已然没有了胃口,白卿言猜得出是因为……祖母看到一个与白家毫干关系的弱女子,无权无势,却凭借自己的聪慧,意图为白家报仇,而她……身为人妻、人母、祖母,却不得不护住林氏皇权。

    “祖母,早膳要凉了,先用早膳吧!”白卿言道。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指望着……等将来太子登基,能做得好一些。

    晌午,有消息传回,镇国郡主府二十六日回朔阳的马车队被劫,犹如水入热油,在大都城炸开了锅。

    “我的天呐!听说镇国公主这次押送回朔阳的全都是各位夫人的嫁妆!”

    “早就听说朔阳周围闹匪患,没想到这么猖獗!那镇国郡主府的马车队走得时候多壮观!护着马车队的看起来各个都是人高马大的!”

    “可不是!我听说……之前还劫了那个有天下第一富的大魏富商的货,到现在都没有能找回来!”

    “最近怎么这么不太平!”

    “肯定是太招摇了,所以那些土匪连命都不要下来抢了!”

    “连镇国郡主的车队都敢劫,朝廷应该会派兵平乱吧?”

    “这可不好说!”一个汉子故作高深撇嘴摇了摇头,“现在大梁在两国边界陈兵,估计朝廷腾不出手收拾匪患,不过这匪患怎么都不会到咱们大都城来,咱们不用操着份儿心。”

    “哎哟,那这闹了匪患,镇国郡主不知道还回不回朔阳了?”

    “我看是不敢了!”

    镇国郡主府。

    “我等拼死相护,那些匪徒只皆走了极小的一部分,大部分我等都护下了,卢大人命人趁夜色快马送回朔阳祖宅了大半,剩下一点点卢大人会在白日里送回去。”来报信的护卫按照卢平的吩咐同董氏禀报,“卢大人说,这是为了防止宗族之人再用什么无耻伎俩,来逼迫白家出银子,让我等对外就称……被大部分被劫走,只有白日送回的那少部分是余下的。”

    董氏听护卫这么一说,一颗心才放下:“卢平太谨慎了,世人皆知……白家的产业已经变卖给了宗族,剩下的都是我们的嫁妆,白氏宗族之人怎好意思再打我等嫁妆的主意?再说如今已经更换族长,倒不必那么小心。”

    “还是谨慎些好!”二夫人刘氏放下用帕子按在心口的手,端起茶杯,“宗族那起子人,还会嫌银子多了烧手?”

    “辛苦了!去好生歇着吧!”董氏对护卫道。

    护卫应声告退,董氏又问二夫人刘氏:“回去朔阳的人选你哪儿可都定下了?罗嬷嬷一家……你是怎么打算的?”

    “罗嬷嬷还是让留在锦绣身边我放心些。”二夫人刘氏叹了一口气,“不然,咱们都在朔阳,锦绣一个人在大都,还怀着身孕,我实在是不放心!”

    “这事我也想了。”董氏也是个当娘的,自然是明白二夫人,她道,“等锦绣顺利生产之后你再回朔阳,否则你也不能安心。”

    二夫人刘氏看向董氏,眸色一亮:“可……成吗?”

    “自是成的。”董氏对二夫人刘氏笑了笑,“秦府如今没有长辈,锦绣生产的时候哪能无人坐镇。”

    刘氏眉目间终于有了笑模样,就因为白锦绣怀孕她却要回朔阳这事儿,她好长一段时间睡不好吃不下,人也跟着瘦了一圈,毕竟女人生孩子便是一脚踏入鬼门关,她做娘怎能不担心。

    如今在董氏这里得了准信,刘氏心一下就宽了。

    “那等锦绣顺利生产,我便立刻回朔阳!”刘氏眉开眼笑。

    董氏摇头:“哪用那么着急,等孩子过满月时,咱们白家人肯定是要来大都的,届时再一起回去就是了。”

    “好,就听大嫂的!”刘氏笑容更明媚了些。

    此时,白卿言正在凉亭见佟嬷嬷的儿子……曾善如。

第三百九十一章:可以

    许是多年劳作的缘故,曾善如体魄看起来健硕,皮肤黝黑,十分稳重的模样。

    曾善如规规矩矩向白卿言行了叩拜大礼,立在一旁垂着眉眼,没有直视白卿言。

    “将你从庄子上调到我身边来,委屈你了。”白卿言声音和煦。

    “为郡主效力,是小的本分。”曾善如声音沉稳。

    白卿言点了点头:“如今白家多事之秋,的确是用人之际,我手上……也缺人。”

    曾善如抱拳:“郡主吩咐,小的必万死不辞。”

    “这段日子你便陪着佟嬷嬷,等回了朔阳……先跟在刘管事身边熟悉熟悉,刘管事是我极为相信的长辈,但年纪大了,很多事将来都要交到自己人手中,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曾善如心头一颤,交到自己人手中?这话的意思是大姑娘并未拿他外看。

    曾善如撩开衣衫下摆,跪下叩首:“郡主既不拿小的外看,小的也必不会让郡主失望,此生必忠于郡主,如有二心死无全尸,人神共诛。”

    是个通透人。

    白卿言点了点头,道:“起来吧!以后还是唤我大姑娘,听惯了。”

    “是,大姑娘!”曾善如从善如流。

    曾善如此人,白卿言曾听肖若海提过一两嘴,肖若海与肖若江两人回庄子上养伤期间,似乎与曾善如打过交道,听说不怎么爱说话,但办事还算牢靠。

    可曾善如是否能接替刘管事与萧容衍的人打交道,并且管理好矿山与炼兵器之事,还得等刘管事接触之后才能确定。

    事关白氏一族存亡,哪怕曾善如是佟嬷嬷的儿子,白卿言还是存了一份谨慎。

    守在凉亭假山下的春桃同清辉院中来报信的婢女说了几句,目送那婢女离开,这才拎着一群下摆匆匆上来,福身道:“大姑娘,卢姑娘回府了,正在清辉院等着姑娘回去说话呢。”

    “知道了!”白卿言应声,视线落在曾善如身上,“你去找刘管事,我已经派人和刘管事打过招呼了。”

    “小的明白。”

    白卿言起身扶着春桃的手,朝清辉院走去。

    卢宁嬅心神不宁坐在偏厅喝茶,一看到白卿言进门这才稳住心神,起身行礼:“大姑娘。”

    “姑姑……”白卿言还礼,“姑姑刚从宫里回来,去见过祖母了吗?”

    卢宁嬅同白卿言一起坐下,摇了摇头:“大长公主说,让宁嬅同大姑娘商议。”

    白卿言知道祖母这是让她来用卢宁嬅的意思。

    春桃挑开湘妃竹帘进来,给白卿言上了茶,行礼后规规矩矩退出门外守着。

    “姑姑今日进宫,陛下可是详细询问了姑姑关于起死回生药之事?”白卿言端起茶杯问。

    一提到这个卢宁嬅心头便发紧,她点了点头,还未开口就听白卿言又道:“可是还问了,如今还在我们府上的……纪姑娘都曾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卢宁嬅抬头望着正徐徐往茶杯中吹气的白卿言,她垂着睫毛极长的眼睑,神色从容自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大姑娘竟然猜的……几乎不差。”卢宁嬅搁在膝盖上的手收紧。

    猜的自是差不多的,白卿言对那位身处高位,手握皇权的皇帝陛下多少有些了解。

    人人都怕死,而纪琅华也是抓准了皇帝怕死之心,所以才利用如今大都城内最受人瞩目的镇国郡主府来一博,引皇帝知道此事。

    卢宁嬅垂着眸子,紧紧攥着裙摆的手略有些发抖:“大长公主早早让蒋嬷嬷教会宁嬅如何利用皇帝的脾性,所以……宁嬅能看出,皇帝这一次似乎格外固执。我不敢强硬的劝,只告诉他这是无稽之谈,可皇帝似乎还是趣浓厚,我怕琅华她……只要一走出镇国郡主府,就会被抓入皇宫。”

    说完,卢宁嬅突然含泪跪在了白卿言的面前,哽咽开口:“大姑娘,求你救救琅华,让我进宫都行!琅华这辈子够苦了,不能再让琅华牵扯到这件事里,得让她好好的活着!”

    看着眼前克制着哭腔的卢宁嬅,白卿言能够理解,她想要护住自己姐妹的心情,就如同她……

    “姑姑……”白卿言放下手中茶杯,轻轻将卢宁嬅扶起,“现在的白府,还没有办法同皇帝抗衡,稍有反抗皇帝便会将整个白家连根拔起,而姑姑你……”

    白卿言抿了抿唇,低声道:“即便是素秋姑姑站在皇帝面前,皇帝都不见得会为了素秋姑姑放弃长生不死,我们晋国这个皇帝……最在意的从来只有他自己。”

    即便是在卢宁嬅出现之前,皇帝对秋贵人宠爱到言听计从的地步,可那是在不涉及到皇帝利益的前提之上。

    卢宁嬅咬紧了牙关:“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有,但这在纪琅华……”白卿言郑重望着卢宁嬅,“若是纪琅华见到皇帝,对皇帝说有这颗药是倾家荡产从旁人那里得来的,并非自己练就,皇帝试过丹药无用,确认纪琅华只是受骗,她便无事!可若是……纪琅华心存想要留在皇帝身边,她就必然能留在皇帝身边。”

    若是纪琅华向皇帝自证这丹药是她自己炼就,皇帝必然会试试,若这丹药却无效,她便逃不了一个欺君之罪,便是一个死字……

    可若是皇帝试后有效,皇帝必会将纪琅华视为最重要之人,纪琅华若是想要再出宫,除非……在丹药没有炼成之前,皇帝便已死。

    又或者……纪琅华和皇帝一起死。

    “大姑娘,要不然就说这个丹药是我给的,我可以……”

    “姑姑!关心则乱!”白卿言目光沉着打断了卢宁嬅的话,“与其我们在这里想办法耗费精力,姑姑不如劝纪琅华打消留在皇帝身边念头。”

    卢宁嬅泪水险些夺眶而出,她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裳,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她就是因为知道劝不动,所以她才会来找大姑娘……

    白卿言深知,卢宁嬅因想护住纪琅华又无能为力,所以才会如此的难过心痛。

第三百九十二章:头颅

    “我来试试吧!”白卿言攥住卢宁嬅的手轻声开口,“我来试试劝她。”

    毕竟,纪琅华是白卿明护过的人,所以……白卿言对纪琅华也有不一样的感情在,不想她白白舍命。

    “多谢大姑娘……”卢宁嬅道谢,心底却没有抱什么希望。

    湘妃竹帘被挑起,春桃从外面进来,福身道:“大姑娘太子府派人来请,说春暮山军报到了。”

    白卿言手心一紧,太子派人来找她……是大梁要动手了吗?

    “让人备马。”白卿言道。

    太子将春暮山军报摆在案几前,眉头紧皱,摸不透父皇将军报送到自己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父皇身边的高公公说,父皇在翻看宫内藏书阁中的一些古籍,似乎是在寻找早年关于西凉民间出现过返老还童之事的记载。”太子手指摩挲着座椅扶手,“难不成父皇是已经无心国事了?”

    方老摸了摸山羊须,转身朝向太子方向一拜:“老朽倒以为,陛下这是在考教殿下的处事能力,看看殿下能不能处理好此次大梁与我晋国锐士发生的小摩擦,不让此等小事变成大战乱。”

    坐于方老对面的秦尚志忍住翻白眼的意图,拱手对太子道:“殿下,若说陛下这是在考教殿下,倒也说得过去,但是殿下需要先明白为何大梁要选在此时挑衅,且处置之时……不能只想着大事化小,更要考虑如何行事才能不损国威,任先生您说呢?”

    任世杰坐在方老一旁正好生喝茶,突然被秦尚志这么一点,手一抖茶水差点儿撒出来,忙放下茶杯道:“秦先生所言甚是。”

    方老朝着秦尚志看了眼,又朝身后的任世杰看了眼,忍着那股子不悦道:“殿下想想,南疆一战虽然最后胜了,可我国耗损严重,且兵力不足,陛下现下会希望两国打起来吗?万一西凉与大梁串通一气,我晋国有无这个兵力再一南一北与两国战?”

    太子点了点头,似乎已经很赞同方老的话。

    “殿下,镇国郡主到了……”全渔小声在太子耳边道。

    “快请镇国郡主!”太子听到白卿言到了,心情立刻松快不少。

    若是论行军打仗之事,有谁又能比白卿言更在行。

    太子见一身利落素服的白卿言进门对他行礼,忙道:“郡主不必多礼,给郡主上茶!”

    秦尚志同白卿言行礼后,将太子下首的位置让了出来,请白卿言坐。

    白卿言坐下便问:“春暮山出事了?”

    全渔亲自拿过军报,恭敬递于白卿言。

    她道谢手握军报细细浏览。

    大梁和大晋双方夜巡的骑兵在春暮山以北发生摩擦,双方动手后,大晋一骑兵被大梁兵卒刺死,大晋的夜巡骑兵便将大梁的兵卒全都给抓回军营中,张端睿将军与大梁的带兵主帅荀天章面见,张端睿将军深觉杀人偿命,荀天章却非要将人完好无损带回,称大梁的人他们大梁自会处置。

    张端睿将军觉得事关重大,便让人快马带军报回来,请陛下圣裁。

    白卿言看完军报,合了手中军报放在一侧,沉着问道:“此事不知道张端睿将军有何疑虑,竟需陛下圣裁?既在春暮山以北发生摩擦,那便是大梁兵卒擅入我大晋境内,死有余辜!荀天章要人……把头颅送过去就是了。”

    太子手指跳了跳。

    方老心难免想起白卿言瓮山峡谷焚杀西凉降俘之事,心有余悸:“镇国郡主说的未免太过轻巧,头颅送过去,那两国怕是就要开战了,南疆一战损,我国精锐悉数葬送南疆,如今晋国能打得起吗?就算举国力勉强一战,西凉那边儿见机卷土重来又该如何?一次战两国……晋国毫无胜算!镇国郡主真是杀人杀习惯了,动辄就要砍人脑袋!”

    “父皇将此事交于孤处置,多有考教孤的意思,不能鲁莽行事啊!”太子适时开口。

    “正是!”方老朝太子点头,“打或者不打,都端看陛下的意思,太子殿下万不可鲁莽,若是揣摩错了陛下的心思,轻狂开战……陛下怕是要怪罪殿下,所以处理此事,老朽的意思是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否则给了大梁开战的口实,此战便不可避免了。”

    白卿言锋芒毕露的冷厉眸色看向方老,好一个不求武功,但求无过。

    她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关乎边民存亡的战和大事,不是以局势为考量,不是以边民存亡为考量,亦不是以一国尊严为考量,而是以君上心意为先!

    “依方老之见,应当如何处置?”太子问。

    “将大梁的兵卒放回去,警告大梁,若再犯……晋国便对大梁不客气。”方老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道。

    白卿言不愿与小人发生正面冲突,只看向太子道:“若此事发生之时,张端睿将军便当机立断,将大梁兵卒头颅送去大梁军营,此战或还有可能避免!若按照方老所言……将大梁兵卒放回去,仅仅警告,此战便绝无法避免了。”

    经过南疆一战,行军打仗之事上,太子可以说十分信任白卿言,听她如此说,忙郑重问:“郡主何出此言?”

    “那队夜巡的大梁兵卒擅入我晋国领地,大约是荀天章故意派去试探我们大晋的,就是为了看看大晋在南疆一战之后,是否还有能力和底气同大梁对抗,若晋国的反应温吞甚至是退让,大梁便会无惧晋国……放心大胆的开战。”白卿言声音平和,“就拿张端睿将军来说,若是晋国兵力强盛如同我祖父、父亲他们在世之时那般,会送这道军报回来吗?恐怕当时便会给荀天章送去他们梁卒的人头了。”

    太子细细一琢磨,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点头:“是这个道理……”

    “晋国派张端睿将军领兵至春暮山,荀天章多日未动,并非是没有找到开战的缘由,而是在查晋国领兵之人的生平和底细,甚至是为人处世的习惯。毕竟……如今乱世强者为尊,攻一国灭一国,早已不需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第三百九十三章:意图

    秦尚志颔首,深为赞同。

    “张端睿将军的反应,等于已经告诉了大梁……我晋国大不如前,甚至不敢一战!陛下派张端睿将军领兵于春暮山,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吓吓他们大梁而已!”白卿言侧头看向太子,“若太子再送去这样一道放梁卒归营的命令,恐怕张端睿将人送回大梁军营之日,便是大梁攻我晋国之日。”

    “郡主之言,未免夸大其词。”方老还是那副端着架子的模样,“我们晋国都将人送回去了,他们难道不应该给我们晋国一个交代?”

    “方老若有此大能,不妨亲赴春暮山送梁卒回梁营,再寻大梁要一个交代?”秦尚志实在是听不下方老的话,忍不住呛了一句。

    方老咬紧了牙:“秦先生这是针对老朽吗?”

    “针对不敢,只是觉得方老怕不是梁国派来的细作,专来毁我晋国的!”秦尚志压在心底这么多日子的火终于发出来,言辞十分不客气。

    “你……你……”方老气得指着秦尚志的手直抖,“士可杀不可辱!殿下您就这么看着他这么欺辱老朽?!”

    太子清了清嗓子:“都是孤的谋士,出谋划策各抒己见这是职责所在,秦先生……方老年长是长者,秦先生难道礼仪都不顾了?”

    方老听太子向着他,这才牛鼻子哄哄对秦尚志一甩袖。

    秦尚志闭了闭眼强压下火,问白卿言:“若是此时殿下给张端睿将军下令,让张端睿将军将那些梁卒头颅送回梁营,可还来得及?”

    白卿言垂着眸子沉默未语,半晌才道:“殿下,即刻传令给张端睿将军的同时,派将领带兵前往春暮山,再做震慑!如以此来……恐怕需要再次大征兵,西凉边界与大梁边界都需重兵把守。”

    “传令同时派兵……征调来不及,只能调动大都城的兵力,可如此以来大都就空了!”太子眉头紧皱。

    “事有轻重缓急!若不派兵前往……不能让大梁看到我国敢战的决心,此战就无法避免,一旦开战,都城兵力还是需要派往春暮山!太子若担心都城安危,可再派兵前往春暮山同时,调回部分镇守戎狄兵力,如今戎狄内战自顾不暇,应该是无力犯晋国!”

    太子点了点头,犹犹豫豫说了两个字:“可行!”

    方老略微混浊的眸子看向白卿言,拳头微微收紧,殿下竟然又听取了白卿言的意见。

    “殿下,陛下怕是不会同意将驻守都城之军调走的。”方老脊背挺直。

    白卿言该说的已经都说了,至于太子听不听她的,便是两说了。

    秦尚志见白卿言陷入了沉默,便知道白卿言不打算再劝,他起身对太子长揖到地道:“殿下,既然殿下能够揣摩出陛下并不想开战,也深知晋国目下应该休养生息,不能开战,那便按照镇国郡主提议的安排吧!郡主曾随镇国王征战,南疆之战又充分向我等证明了郡主在行军打仗方面的天赋和才能!殿下应该信任郡主才是,且郡主一心为了殿下,这点……殿下是知道的!”

    秦尚志的话这么一点,太子恍然回神,想起白卿言背着他安排神鹿之事,即便是到现在也不曾在他面前请功,太子心中似有暖流涟漪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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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若是真的想用镇国郡主之法,不如在下令之前入宫一趟请陛下定夺吧,也费不了多少时间,免得……没有办好,被陛下责怪。”方老这样说。

    方老这么多年在太子身边,自认为要比白卿言那个小毛孩子还更了解皇帝,只要让太子殿下知道他才是最了解皇帝的那个人,能帮太子赢得皇帝的欢心。

    白卿言端起手边的茶杯,静静喝茶不再说话。

    “我这就进宫去问父皇的意思,尽快下令决断!”太子转头吩咐全渔,“备车!”

    进宫去问皇帝的意思,还能称得上是决断?

    太子起身着急要走,又似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回到白卿言面前:“孤听说,镇国郡主府送回朔阳的车队被劫了?损失严重吗?”

    白卿言行礼道:“有劳殿下挂怀,那些都是身外之物。”

    “前一阵子朔阳父母官也上奏,请求剿匪,可如今外忧频频,朝廷也实在是有心无力……”

    “言正要向太子殿下禀此事,言打算历年来族长贪污白氏宗族之银钱……用在练民为兵,带民剿匪之上,算是对白氏宗族这些年亏欠朔阳百姓的一些补偿,也算是为朝廷解决隐患。”白卿言道。

    朔阳白氏宗族族长贪污这事太子已经听全渔说过了,他点了点头:“孤回同父皇说,五月初一派兵护送白家诸人回朔阳,之后……会让当地父母官协助你练兵剿匪。”

    “多谢太子殿下。”白卿言恭恭敬敬道。

    太子走后,秦尚志将白卿言送出府,叹了一口气:“方老还是了解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畏惧陛下甚深啊!方老一提陛下责怪,殿下就立刻进宫了,希望陛下……能够理智一些。”

    沈青竹拉着马儿的缰绳,立在一旁等候白卿言。

    白卿言凝视太子府前的石阶,幽幽对秦尚志道:“陛下最后,大约会让张端睿将军将梁卒头颅送回军营,但绝不会再派人将护卫都城的军队带去暮春山。”

    “若是如此,战事能够避免吗?”秦尚志小心翼翼问。

    白卿言摇了摇头:“即便是让人带兵向荀天章施压,荀天章也未必肯罢手,更遑论……晋国并未有所表示,且大梁朝廷内……最好战的便是荀天章,此次梁庭派荀天章为主帅,意图已经很明确了。”

    “若郡主对上荀天章,有必胜的把握吗?”秦尚志问。

    “战事……一向是形势瞬息万变,没有开始之前……谁也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

    白卿言说完,走下高阶,一跃上马。

    她我这乌金马鞭对秦尚志道:“五月初一,我便回朔阳了,秦先生保重!”

    秦尚志对白卿言长揖到地,并未再言。

第三百九十四章:是非之地

    白卿言与沈青竹骑马离开太子府门前,她速度慢了下来,沈青竹会意跟上。

    她压低了声音对沈青竹道:“青竹,恐怕得辛苦你带人走一趟春暮山,或许不久之后大梁与晋国便要起战事,得提前做好准备!”

    沈青竹表情郑重:“属下简单收拾一下立刻出发!”

    “多带几个人。”白卿言侧头看着沈青竹。

    “是!”

    沈青竹话音刚落,吕元鹏的声音便从楼上传来。

    “白家姐姐!”

    白卿言抬头就看到吕元鹏趴在红木倚栏上朝她挥手:“白家姐姐你等等我!”

    “你先回去准备!”白卿言对沈青竹道。

    她下马,看着着急从酒楼里狂奔出来,险些被门槛绊倒的吕元鹏,忍俊不禁,眉目间都有了笑意。

    “白家姐姐!”吕元鹏跑到白卿言面前,“我听说白家送回朔阳的马车车队被匪徒劫了,现在这匪徒也太大胆了!我想着这不是五月初一白家姐姐就要回朔阳了,我带着我们吕家的护卫队护送白家姐姐回去,看那些小小匪徒怎么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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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了,让你送白家诸人回朔阳……等你返途反倒让人挂心。”白卿言望着吕元鹏道,“而且,过一阵子可能要征兵,你若是感兴趣倒是可以试试,不过就是不知道吕相是否会让你入伍。”

    吕元鹏背后有吕相这个后盾在,想必在军中会一帆风顺,无大危险。

    “征兵?要打仗啦?和大梁?”

    吕元鹏倒是极为敏锐。

    “也不一定,但征兵是肯定的,南疆一战损失晋国太多兵力,是该征兵了。”白卿言说。

    吕元鹏要去南疆参加白家军的话险些破口而出,又咽了回去,他这是第一次是打算谁都不靠隐姓埋名去参军的,要是告诉白家姐姐,白家姐姐还以为他想要照拂呢!

    他要在白家军中闯出个名堂,然后站在白家姐姐面前,堂堂正正赢得白家姐姐手里那把红缨枪。

    白卿言翻身上马,对吕元鹏道:“保重!”

    “五月初一我会去送白家姐姐的!到时再说保重也来得及!”吕元鹏退后一步长揖行礼。

    白卿言见吕元鹏清明干净的双眸含笑,轻轻颔首,骑马离去。

    吕元鹏目送白卿言离开,怀着激动的心情奔上楼,带给了一众随他玩乐的纨绔一个消息,大梁……或许要开战了。

    藏书阁内,皇帝歪坐于铜鹤灯下,看着下首分坐于左右的小太监们正在一个一个过竹简,眉目间全都是不耐烦。

    今日皇帝招来的全都是宫中识字的小太监,让他们在藏书阁的古籍中翻找关于那些长生不老、返老还童和起死回生的传闻记载。

    高德茂跟随皇帝多年,知道皇帝这是对那个在镇国郡主府前大闹的女子手中的起死回生药……产生了兴趣。

    高德茂其实也多多少少有些心动,他虽然不敢妄图长生不老,却也期盼着真有可以起死回生,再造人躯体的药。

    作为太监,高德茂这辈子最大的痛处,便是他这副残破的身躯。

    若能得个全尸下葬,也是好的。

    藏书阁外,一小太监低着头,跨入藏书楼,迈着小碎步沿朱漆红柱后悄悄走至高德茂身边,单手掩唇压低声音道:“高公公,太子殿下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皇帝听到动静睁开眼道:“让太子进来。”

    “是!”

    很快,太子进来,向皇帝行礼之后,说起春暮山军报之事,征求皇帝的意见。

    皇帝手指摩挲着团枕边缘,沉默未语,用探究的目光望着儿子,猜测这主意并非是他这个儿子自己的意思。

    太子沉住气道:“儿臣以为,梁卒踏入我晋国领地,或许是大梁的试探,若是不还以颜色怕大梁还以为是我们晋国怕了他们大梁。”

    半晌之后,皇帝开口道:“这次大梁的主帅荀天章,是梁庭中一向主战之人……”

    太子跪坐在皇帝身边,静静等着皇帝的后话,皇帝拿起一副竹简在面前案几上敲了敲道:“但,不杀那些梁卒,的确是有损晋国国威。”

    “那父皇的意思是……”

    “就按照你的办法,让张端睿将那些梁卒的头颅送去吧!”皇帝不急不缓开口。

    皇帝没有提派兵前往之事,太子也不敢再问,称是退出藏书楼。

    “陛下,是不打算派兵前往春暮山吗?若是大梁荀天章真的攻打晋国如何是好?”高德茂细声细气问,“陛下要用镇国郡主吗?”

    皇帝半阖着眸子,不紧不慢开口:“大梁若真的敢用兵也不会等到今日,即便是真的敢和我晋国打,那……便派高义郡主去吧。白卿言此人……不到万不得已,朕绝不会再用。”

    白卿言南疆一战,已经在朝中武将心中树立了威信,他可不愿意再给白卿言机会。

    倒是白家四姑娘白锦稚,她亦是白家女自幼学习兵法,虽然应当不能和白卿言相比,可至少是白家子嗣,必然不会差,更重要的是毫无城府比较好掌控。

    秦尚志得到消息,见皇帝的处置竟然与白卿言所说毫无相差,沉默了良久。

    纪琅华被春桃请到春晖园时,白卿言刚刚练完银枪。

    见纪琅华过来,白卿言将银枪插回架子上,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请纪琅华坐。

    纪琅华行礼后道:“小白帅不必再劝,琅华倒是很希望小白帅能够带表姐离开这是非之地,皇帝那里有琅华一人就够了。”

    白卿言见纪琅华表情倔强,她解开缠绕在小臂上的铁沙袋,搁在石桌上,坐下:“杀了皇帝,太子继位……也不见得会比当今圣上好多少。”

    春桃上前给白卿言和纪琅华倒茶。

    白卿言端起茶杯,语调平和温润:“如今西凉大患刚解,与大梁的战事一触即发,若此时皇帝驾崩……太子能顺利继位是好,若是不能晋国便如西凉一般内乱频频,西凉定然借机反扑,如今晋国国力尚不足以同两国战,受苦的只有边境百姓,而非大都皇庭。你杀了皇帝……并非为晋国尽绵力,而是惹祸端。”

第三百九十五章:变数

    纪琅华身侧拳头紧握。

    “要说恨,我比纪姑娘更有资格和恨,可现在不是时候,我需要皇帝再活至少三年……甚至五年!此事有姑姑卢宁嬅在,本十分稳妥,而你……是陡生的变数。”白卿言看向纪琅华。

    轻薄面纱之下,纪琅华死死咬住唇,眸中含泪。

    “你很聪慧,知道借镇国郡主府闹事让皇帝知晓你的存在,可你费劲心机为的……却是手起刀落一时痛快,而不思长远和大局,在我看来……你还不如我年幼的四妹稳重。”

    纪琅华喉头翻滚着:“我也能做到!让皇帝再活至少三年……甚至五年!让卢宁嬅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白卿言摇了摇头:“卢宁嬅对皇帝而言是我姑姑白素秋的替身,这就注定了卢宁嬅不能离开大都城,且卢宁嬅医治皇帝的头痛之症,却从不给皇帝经口之物,这能让卢宁嬅在皇帝身死那日全身而退。可你不一样,你若是成了,弑君是死!你若不成,皇帝发怒亦是死!白家军和白卿明救你……可不是让你来大都城送死的。”

    纪琅华拳头收紧。

    “你若是想要报仇,那便随我一同回朔阳吧!”白卿言放下手中茶杯郑重邀请纪琅华,“我会让你看到那一天。”

    纪琅华含泪的眸子对上白卿言深邃冷漠的目光,心惊肉跳。

    纪琅华深觉白卿言那看似平静的目光之中,似乎蕴藏着如海广袤的仇恨,却全都被她惊人的自制力克制压抑在了心底深处。

    “你若想明白了,便对皇帝说,你舍血协助高人炼丹,只得这一丸丹药用来救白卿明的,在皇帝眼里……你若只是一个想报恩被江湖骗子糊弄了的疯子,他便不会怪罪于你。”

    “想必在白家回朔阳之前,皇帝便会派人来请你。”白卿言没有再劝,只对纪琅华道,“去吧,好好想想我的话,也想想你应该怎么同皇帝说。”

    纪琅华站在原地迟疑不定,白卿言已起身回上房沐浴更衣。

    纪琅华在清辉院内立了片刻,看着执壶捧水的婢女们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这才转身离开清辉院,神色略显茫然。

    卢宁嬅就在清辉院门前等候纪琅华,看到纪琅华眼眶一瞬湿红,她勉强对纪琅华露出笑意:“我陪你走走……”

    四月三十日一早,皇帝派人来传卢宁嬅入宫,让卢宁嬅顺道带上那个称手中有起死回生丹药的纪琅华。

    卢宁嬅头一次因为入宫如此紧张,尽管纪琅华说她打算和大姑娘白卿言回朔阳,愿意为大姑娘驱使,能为白家尽一份力,也算是偿还白卿明的救命之恩,可事情未尘埃落定,卢宁嬅始终不放心。

    明日白家便要举家迁回朔阳,丫鬟婆子们早已经收拾妥当,与相好的友朋告别。

    白家诸位主子也都聚在长寿院,今日便留于长寿院陪伴大长公主。

    已嫁入秦家的白锦绣今日也在秦朗的陪伴下回了白家,秦朗本以为明日大都白家举家迁回朔阳,只有大长公主、白家三姑娘和白家七姑娘留在大都城,临别前定然是哭声一片,就连白锦绣在来白府的路上,都几次红了眼。

    没成想秦朗陪着白锦绣跨过长寿院的门槛,竟听到上房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天爷呀!我一去祖母的小库房……那堆的跟小山似的玉器金玩和这缠枝莲花锦锻就不说了,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三尺来高沉香木貔恘雕兽,整块儿沉香木已经难得了,更别提这雕工看着就不是凡品!祖母你这是考验我们姐妹定力呢吧?”

    四姑娘白锦稚清灵的笑声,隔着雕花隔扇传了出来……

    “祖母考验咱们定力也就罢了,考验小八什么啊!你看小八那个憨货……正在长姐怀里吐泡泡呢。”

    白云过隙,骄阳耀目,清风穿过枝繁叶茂绿萌如盖的长寿院,拂过廊庑下勾着湘妃竹帘铜钩上缀着的鎏金铜铃,一片沙沙声夹着铜铃声,让人陡然有了入夏之感。

    白锦绣脚下步子停住,似是一时间不忍心打断那屋内的欢声笑语。

    大长公主低笑了几声,倒也不恼:“小四这眼力价儿倒是厉害,即使如此……那沉香瑞兽就送你了!你们刚去库房的时候还看上了什么,尽管说来,趁着今日从祖母这里哄了去,明儿个一早赶紧搬走,省得祖母后悔!”

    明明明日便要分别,可被白锦稚这么一插科打诨,气氛反倒是欢快轻松了起来。

    一早大长公主让蒋嬷嬷开了库房,挑挑拣拣将些压箱底的好玩意儿都拿了出来,打算分给孙女儿们。

    “二姐儿、二姑爷!”蒋嬷嬷笑着迎上前对白锦绣和秦朗行礼,引两人进屋。

    “二姐你可来了!”白锦昭上前挽住白锦绣的手臂,俏生生唤了一声,“二姐夫!”

    秦朗对白锦昭笑着颔首,规规矩矩给大长公主和董氏、二夫人刘氏、三夫人李氏、四夫人王氏和刚出月子的五夫人齐氏行礼。

    白卿言只觉手心一热,怀里的白婉卿突然哇一声哭了起来,白卿言难得慌了手脚站起身,忙道:“乳娘……”

    突然被襁褓婴孩尿了一手,她这还是头一遭经历,自家妹子虽然不嫌弃,可也十分手足无措。

    白婉卿的乳娘连忙上前接过白婉卿,笑道:“奴婢先带八姑娘下去。”

    五夫人齐氏用帕子掩着唇笑了一声:“大姐儿从来都是这群孩子里最老成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大姐儿这样子!”

    白卿言耳根泛红笑着行礼,去换身衣裳,回来时秦朗正要走,两人在廊下碰了个正着。

    “郡主!”秦朗忙侧身让到一旁,对白卿言行礼。

    白卿言颔首:“以后,我们不再锦绣身边,还望二姑爷对锦绣更上心些。”

    “这是自然,郡主放心,此生秦朗对锦绣必将护之爱之,此生不负。”秦朗语声郑重。

    她点了点头,本意是点到为止,秦朗却起了誓,如此可见秦朗对锦绣的爱护之心,回朔阳她也能安心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平安

    白卿言穿过垂帷和竹帘,绕过那架楠木翠玉的屏风进来时,五夫人齐氏正在打趣白锦绣:“你祖母给你的这对石榴,可是多子多孙的好意头,你就别推辞了,收了……可记得要全你祖母想你多子的心愿啊!”

    二夫人刘氏看着那对足足有小甜瓜那么大个儿的红玉石石榴,其成色堪称举世难寻不说,雕琢的跟真的似的,放在普通勋贵人家当个传家宝都是绰绰有余的。

    白锦绣抱着黑漆描金花的盒子,脸红得不行,起身对大长公主行礼:“多谢祖母。”

    “阿宝想要什么?”大长公主望着回来的白卿言,笑着问。

    她笑着道:“阿宝只要白家诸人平安就好。”

    尤其是不再眼前的阿玦和阿雲,望他们诸事顺利,平安康健。

    大长公主望着眉目平和的孙女,手心微微收紧,眼眶陡然就红了。

    是啊,有什么比白家人都平安更好……

    五月初一,天还未亮,头顶繁星明月未落,镇国郡主府门前仆役顾规矩局立在马车旁,等候主子们出门登车。

    晨光渐盛,由东自西缓缓升起,处于天际明暗之间的明月轮廓已然淡了下去。

    镇国郡主府门前,蒋嬷嬷吩咐留于大都的仆妇,将今儿个一早让厨房做好的蒸糕点心和时令水果送上马车。

    大长公主一手握着乌油发亮虎头杖,一手攥着白卿言的手,强忍着泪水立在门前叮嘱:“回去路上小心,最近不太平!”

    白卿言望着大长公主沟壑纵横的手,抬头对大长公主颔首:“祖母放心,平安到家后,我会派人回来向祖母报平安的。”

    “母亲,放心吧!”董氏太守扣住白卿言的肩头,对大长公主笑道,“太子派了护卫军相送,不会出事的。”

    “母亲,长姐……”白锦瑟对董氏和白卿言福身行礼,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母亲和长姐一路多多保重,小七会照顾好祖母,也会用心同卢姑姑学习医术。”

    白卿言垂眸摸了摸幼妹的脑袋,视线落在不住掉眼泪的白锦绣身上。

    白锦绣略略颔首,她知道……总有一天,长姐会带着白家诸人荣耀归来!

    长姐在下一盘大棋,她必需有所准备,将来才能助长姐一臂之力。

    “走吧!走吧……”大长公主捏了捏白卿言的手,哽咽道。

    董氏、三夫人李氏、四夫人王氏、五夫人齐氏,与白卿言、白锦稚、白锦昭、白锦华,拜别大长公主和二夫人刘氏。

    二夫人刘氏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大嫂,等锦绣顺利生产出了月子,我立刻回来!”

    董氏拍了拍刘氏的手,笑着点头,在秦嬷嬷搀扶下先上了马车。

    “大姑娘……”卢宁嬅终于瞅到机会上前同白卿言说话,“琅华……就拜托大姑娘了!”

    白卿言颔首:“祖母和七妹这里,有劳姑姑多多照应。”

    “大姑娘放心!”卢宁嬅点头。

    昨日,纪琅华到底是按照白卿言交代的那般同皇帝说了,后来那颗药丸皇帝让太医院的人来看过,发现只是普通的补药,皇帝大失所望,纪琅华痛哭流涕直呼不可能。

    皇帝看着几乎疯癫的纪琅华,竟感慨说也是个可怜人,便让卢宁嬅将人带走,算是纪琅华过了一关。

    大长公主见白卿言拎着裙摆踏上马车,再也忍耐不住,拄着拐杖上前一步,嘶哑哽咽:“阿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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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一别,大长公主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自己的孙女儿,她已经年老……不知道还能活多少日子。

    白卿言听到大长公主悲怆的喊声,听到大长公主尾音的抽泣克制着的哭腔,她脚下步子一顿。

    她的祖母大长公主要强了一辈子,端庄持重了一辈子,在外人和下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何曾露出过这样脆弱的悲切。

    她转头,看着满头银发的大长公主终于绷不住老泪纵横,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裳,含泪望着她。

    过往种种,如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回放。

    祖母握着她的手教她描红时,眉目间慈祥和煦的浅笑。

    祖母在她高烧不退时,双眸通红跪于佛龛前,祈求折寿十年换她平安的哽咽之语。

    她拎着裙摆复又从马车上下来,目光沉着而坚定。

    “阿宝……”大长公主轻声唤她,湿红的眸子望着白卿言,正欲快步走下高阶,却见白卿言朝着她的方向跪下。

    她对祖母重重三叩首,这才扶着春桃的手起身,转身上了马车……

    “阿宝……”大长公主喉咙哽咽,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祖母,您别担心,长姐她们会平安到朔阳的。”白锦瑟上前扶住大长公主。

    随着一声“出发”,镇国郡主的车马队伍缓缓动了起来。

    大长公主一行人立在门口,直至天际放亮,晨光映亮了整个大都城,车马队伍消失在视线中,二夫人刘氏这才上前低声劝大长公主:“母亲,回吧!”

    大长公主擦去泪水,点了点头,转头朝镇国郡主府内走去,吩咐蒋嬷嬷道:“让人准备准备……我们回清庵吧!”

    蒋嬷嬷颔首:“是!”

    大都城城门外,吕元鹏带着司马平一群人候着,老远看到镇国郡主府的车马队,正要上前,就见身着镇国郡主府护卫服的男子快马行至吕元鹏面前,一跃下马,对吕元鹏着一群纨绔抱拳行礼后道:“吕公子,郡主派小人前来同吕公子说一声,车马众多城门外便不停留了,还请吕公子擅自珍重。”

    吕元鹏急着正要开口,司马平便一把拉住了吕元鹏,笑着对镇国郡主府护卫道:“来日与白家姐姐定有相见的机会,别忘了……白家姐姐可是许你了一杆银枪。”

    听司马平这么说,吕元鹏身侧拳头紧了紧点头,等他外祖母大寿过后,他便要出发去南疆入白家军了,等他混出名头再与白家姐姐相见,到时候那杆银枪也拿得更名正言顺一些。

    吕元鹏对白家护卫道:“劳烦转告白家姐姐,珍重!”

第三百九十七章:拨冗莅临

    “吕公子放心,一定带到!”护卫对吕元鹏拱手之后一跃上马,又快马回到白卿言的马车旁,佝偻着腰对马车内的白卿言回了话。

    虽然吕元鹏知道今天见不到白家姐姐了,却也没有着急走,就立在原地看着镇国郡主府的马车队缓缓离去,心头莫名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我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吕元鹏对司马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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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平负手而立,沉默了片刻开口:“大概是……一个鼎盛王朝的颓败之势已显吧!”

    “啊?”吕元鹏有些不明白。

    “回吧!”司马平笑着一跃上马。

    白家浩浩荡荡的车马队,静默的沿着官道缓缓而行,朝朔阳的方向不紧不慢而去。

    略有些颠簸的马车内,白锦稚单手拖着脑袋,百无聊赖看着马车案几上摆放的鎏金瑞兽三角香炉,对三夫人李氏道:“那不让我出去骑马,要不然我去长姐马车上吧?”

    “你给我好好坐着!让你长姐好生休息……整天叽里呱啦!没一点儿姑娘家的样子!你看看你……南疆回来这小脸还没养回来,来往朔阳这两趟晒得更黑了,比咱们家护卫还黑!”三夫人李氏解开香炉盖子,用银针挑了挑,添了点儿香料。

    白锦稚不耐烦看李氏捣鼓这些,挑开幔帘往外看。

    官道还算平坦,两侧绿植茂密,白锦稚每一次跟白卿言来往朔阳都是骑马,对这条官道十分熟悉。

    这会儿她是真的跃跃欲试想要骑马。

    “娘!”

    “安安静静坐下看会书,你长姐不是也在马车里坐着吗?你怎么不学学!”三夫人李氏打定了主意要磨一磨白锦稚的性子,硬是压着不放白锦稚出马车。

    白锦稚气得两颊鼓鼓,干脆直接歪在吉祥如意双花团枕上,学着长姐的模样拿起一本书看。

    三夫人李氏偷偷用帕子掩唇笑了笑,违心的出声赞赏自家孩子:“嗯,这才像个样子。”

    就连跟在李氏身边伺候的胡嬷嬷,都忍不住用帕子掩唇直笑。

    扎扎实实被李氏在马车上压了三天的白锦稚,终于在五月初三看到朔阳城城门时,被李氏从马车里放了出来。

    太守带着周县令在朔阳城门外迎接镇国郡主一行人时,白氏宗族的人也在暂代族长之位的白岐禾带领下,于城门外迎接镇国郡主。

    远远看到镇国郡主煊赫壮观的车马队,光是回来的仆役都已多到吓人。

    白岐禾的妻子方氏手心紧了紧,她原本还想着送仆妇去白家祖宅同白卿言套交情,可看来白卿言这是将大都城的仆从都带回来了,这下她得另想办法从别处着手了。

    白卿平抬眸看了眼使劲儿绞着帕子的母亲,忍不住低声道:“母亲,大都白家和我们朔阳白氏不同,大都白家才是真正的白氏嫡支传承,真正的钟鸣鼎食,连平日里的一应用具都是有来历有年头的,更遑论真正放在身边用的,那都是正儿八经的家生子,母亲若是想送人进去,怕是怕垂花门都挨不到。”

    方氏突然被儿子挑破心思,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视线四面环顾一周,才侧头看着儿子:“娘没有那个意思!”

    “母亲有没有这个意思,儿子都不建议母亲在大都白家人面前提起送人之事,避嫌最好!母亲千万不要忘记了祖父的前车之鉴,父亲能领受这个族长位置,实属侥幸,且以后能不能继续当这个族长,还得看镇国郡主的意思!”白卿平声音压得极低。

    母亲方氏的心思白卿平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才会出言提醒。

    白氏一族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大都白家男子皆亡,这煊赫了几百年的朔阳白氏一族,若是再不紧紧依附镇国郡主,团结一致,怕是他们这一代人之后,朔阳白氏就要被大都白家踢出白氏自立门户,那朔阳的老白氏便要同当初的青州老谢氏一门那般,在世族之中再排不上名号。

    镇国郡主白卿言承袭镇国王白威霆与镇国公白岐山的风骨,只要白氏一族不过分,白卿言必不会舍弃白氏宗族。

    春桃挑开幔帘看了眼,对白卿言道:“大姑娘,朔阳白氏族人好像都来了!朔阳的父母官来了,我看着好像还穿着官服。”

    白卿言放下手中竹简,想了想对佟嬷嬷道:“嬷嬷,一会儿劳烦嬷嬷下马车,对白氏族人和父母官说一声,就说我身体不适,直接回白府,多谢他们前来相迎,不日白府会备宴,届时请他们拨冗莅临。”

    “让人去同母亲和婶婶们说一声,她们不必下马车,旅途乏累回白府还有得忙,不必在这里费精神。”

    白卿言话音一落,春桃便吩咐人去给董氏和诸位夫人报信。

    白卿言视线从新落回自己手中的竹简孤本上,想起那位太守,觉得练兵之事……倒是可以试着用一用。

    她手指摩挲着竹简边缘,想了想道:“让曾善如悄悄给白卿平传信,让他两个时辰之后,来白家祖宅。”

    太守和周县令,还有白氏族人得到消息,客气了几句,忙让开了城门,让镇国郡主一行壮观的车队通行。

    朔阳百姓议论纷纷,又振奋不已,他们都没有忘记镇国郡主曾说……要将白氏宗族上一任族长贪墨的银钱用在剿匪之上。

    哪些匪徒越来越猖狂了,竟然连镇国郡主的车队都敢劫掠,百姓生怕什么时候那些匪徒就会在附近的村庄杀人放火,甚至是杀到朔阳城内来。

    毕竟官府一直没有动静,百姓惶惶不安也属正常。

    不过大多数人因为镇国郡主回朔阳而感觉到振奋,毕竟……镇国郡主是曾经可是在南疆大胜西凉南燕联军之人,有这样的人物在朔阳城内,便能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在白家一行人回到白府之前,古老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只将主子们日常用惯了的物件儿摆放进主子的院子里,若是主子不喜欢陈列装饰的帷幔颜色,明日换了就是。

第三百九十八章:阿姐

    白卿言上一次回朔阳,已在拨云院住过一晚,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春桃将白卿言用惯了的青花绘缠枝莲的茶具摆放在圆桌上,回头见自家姑娘正倚在姜黄色的双福如意团枕上看书,挑起竹帘岀去吩咐在院子里洒扫的仆妇声音再轻些。

    佟嬷嬷跨入拨云院,匆匆打帘进入上房,对白卿言行礼:“大姑娘,人来了……”

    佟嬷嬷说的是白卿平。

    她放下手中书本:“我过去见见。”

    “老奴伺候姑娘更衣。”佟嬷嬷转身准备去拿衣裳。

    “不必了,就这样……”她说。

    白卿平坐在正厅之中,颇为不安,不知白卿言单独将他唤过来有什么安排,但他知道这或许是因为他出于愧疚安顿了哑娘,让白卿言看到了他与白氏宗族之人相比尚存良善。

    可他……并非做了什么值得褒奖赞赏之事,他只是做了一个普通人应该做的。

    因为明白这些,白卿平内心才更加惶惶不安,明白白卿言对白氏宗族有多失望。

    余光看到一身利落装束的白卿言跨入门槛,白卿言稍有错愕之后,忙站起身朝白卿言行礼:“见过郡主。”

    今日的白卿言同他之前见到的不同,上一次白卿言全副郡主车驾回来,衣着光鲜隆重,与大都城那些高高在上的千金一般出入由婢女扶着,可大概是因为白卿言出入沙场的缘故,身上那股子英气和杀伐之气让人畏惧,他以为那便是白卿言。

    而此刻,白卿言穿着最利落普通的衣衫,白卿平才明白什么叫做杀伐之气,明明眉目平和,威势感却让人心头生惧。

    “不必多礼,坐……”

    见白卿言直径走至主位上坐下,白卿平这才紧紧拽着衣角,拘谨落座。

    “关于练兵剿匪之事,太子和当今圣上已经知道,亦会让当度父母官来协助白氏来完成,有关征人之事你有什么想法?”

    婢女端着黑漆描金的黑色方盘,迈着碎步轻手轻脚上了茶,匆匆退下。

    “不敢欺瞒郡主,对于练兵征人一事,白氏族人皆以为是郡主回来之后主持,故而一直在静候吩咐。”白卿平回话时略有些紧张。

    “我问得不是白氏族人,是你的想法……”

    白卿平抬头,正对上白卿言幽邃又平静的双眸:“郡主的意思,是这件事交给我来做?可是我年纪尚轻,会不会做不好……”

    “大都白家十岁儿郎都已经奔赴战场了,你还小吗?”白卿言语气不急不缓。

    尽管白卿言同他说话时并无高高在上,可大约是白氏宗族错事做的太多,白卿平只觉在白卿言面前抬不起头来:“白卿平惭愧。”

    “倒不必这么着急认错,我并没有说你错了,若是寻常人家……你这个年纪的确还小,可我们不是平常人家的子孙,我们是白氏子孙。”白卿言望着低垂眉目坐在那里的族弟,轻声说,“谁也不是天生什么都会的,但我们可以在做的同时慢慢摸索,不必一开始就认定自己做不好,这不像我们白家人的作风,白家人……从不气馁!即便是做错了做的不好,找出缘由更正就是了。”

    白卿平望着正平和耐心教导他的白卿言,眼眶湿红。

    他从记事起,不论是祖父祖母还是母亲都在告诉他……他还小,大人的事孩子不必插手,从来没有人听他说过这样的话。

    “你愿意试一试吗?”白卿言声音温和。

    白卿平咬了咬牙,起身对白卿言郑重一拜:“还请……阿姐教我,该如何做!”

    陡然听到“阿姐”二字,白卿言手指微微一动,难免想到了阿瑜。

    她望着眼前眉目清秀的少年,瞳仁颤了颤回神,再开口,声音不免更温和了些:“我们族田不少,你可先在佃户身上下功夫,比如家中出几名年轻力壮之人,可免几成租子,白氏宗族又能给多少银子,必然会有人愿意尝试,万事开头难,只要开了头……后面便会顺利许多。”

    白卿平听得认真,点了点头,琢磨着除了佃户之外,其他地方可想办法的也不少。

    “阿姐将此事交给我,我必当竭尽全力,若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阿姐指正!”白卿平道。

    “你负责征人,练兵方面有白锦稚和卢平会带着白府护卫来做,若是之前留于族内贪污的银两不够,你来告诉我,我想办法。”白卿言说。

    “我明白了!”白卿平道。

    送走白卿平,她却坐在原地迟迟没有站起身。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点灯婢女们迈着碎步鱼贯而入,沿着正厅两侧挂着幔帐的黑檀四柱后而行,动作轻缓点亮了分列两侧一人多高的几座一十六头金枝莲花铜灯。

    厅内逐渐被映亮,春桃也跨入正厅低声在白卿言耳边道:“大姑娘,秦嬷嬷来唤姑娘过去同夫人用餐。”

    白卿言这才回神,扶着春桃的手缓缓站起身来。

    跨出正厅,抄手游廊一盏盏六角如意灯已被点亮,暖澄澄的灯光映着廊下青石地板与朱漆红柱,湘妃竹帘也已被放下,将庭中隐匿在垂柳高槐喜追逐光火的飞虫隔绝在廊外。

    她沿着游廊往母亲的院落而行,耳边尽是风吹铜铃响的声音,却止不住对阿瑜的思念。

    阿瑜,还欠着她一块世界上最美的鸽血石呢。

    其实她心底总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阿瑜没有死,他和阿玦还有阿雲一样,只是被困在那里……或者被什么好心人给救了。

    她知道母亲也是想念阿瑜的,只是她们都怕对方伤心难过,对此闭口不谈。

    董氏让秦嬷嬷备了白卿言喜欢的简单吃食,与白卿言用餐时商量起起五月初六宴客之事。

    “刚才族长之妻方氏派人递话进来,说大都白家刚回朔阳,人情关系上或有不清楚的,能用得尚她的,她必当效劳。”董氏往白卿言的碟子里放了一片蒸云腿,垂眸喝了口碗里的鸡丝粥道,“这个方氏……怕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她这是想借着大都白家来给她装门面。”

第三百九十九章:警惕

    董氏语气平淡,并未将一个方氏放在眼里,见白卿言吃完了蜜蒸云腿,又给白卿言夹了筷子朔阳风味的酱腌小菜:“只要阿娘唤她过来问了人情关系,转脸她便会蹬鼻子上脸,摆出一副主子的家世代替白府接客。”

    董氏民抿了口粥,低笑一声与白卿言说:“阿娘猜……这方氏说不定还会得寸进尺,以阿娘不知朔阳人情关系多说费神为由,替咱们白府写请柬。”

    论后宅之事,董氏才是个中高手,什么牛鬼蛇神在董氏面前才是真的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方氏虽然不怎么样,可儿子倒还不错。”白卿言低垂着眸子喝粥。

    “所以,你这族长之位不是给白卿平父亲的,而是给白卿平的?”董氏望着女儿的眉目含笑。

    “既然咱们大都白家已经回来,族长有没有才能不重要,能用听话才是关键。”

    白卿言也是不想让做得太绝,至少让上一任族长看到,他被除了族长之位,可却是他的儿子领了这个位置,他便不至于鱼死网破。

    “阿娘不必在这个方氏身上费神,不用派人去给她回话,她必会明白白府的意思,如今她丈夫的族长之位只是暂代并未坐稳,她也不敢闹出太大幺蛾子。”白卿言说。

    白卿平从白卿言这里领了练兵招人之事,当天回去便去和父亲商议。

    原本只醉心于修古书孤本的白岐禾,听儿子说完今日在白府之事,倒是认认真真思考怎么替白卿言办好这招人之事。

    “白氏宗族年满十四的孩子也可以一起去,算是给朔阳的百姓做个样子,好让朔阳的百姓知道,我们白氏一族是真心赎罪,铭记着白氏祖训的。”白岐禾道。

    以前都是白岐禾的父亲说了算,如今白岐禾暂代族长之位,也想做出点儿什么来弥补朔阳百姓一二,倒不是贪恋这个位置。

    白岐禾希望,镇国郡主白卿言回来整治白氏一族之后,族人都真的知道错在何处,踏实悔改。

    “父亲说的是!”白卿平颔首。

    白岐禾的目光落在目光沉稳的儿子身上,都说长子承担家族重担,次子吃喝玩乐,可偏偏他的哥哥白岐云被父母宠坏,他的长子也被他的父母惯坏了,反倒是次子幸而没有长歪,身上隐隐有了白氏风骨。

    白岐禾眉目间带着浅浅地笑意:“你虽是次子,却比你兄长要稳重,为父很放心!难得郡主看重你,你要好好为郡主办事,如今我白氏一族能依附只有镇国郡主这颗大树。当然……为父此言并非让你逢迎讨好,你只需记得,如今白家当以镇国郡主为首,齐心协力光耀门楣,千万不要学你祖父,只在眼前这一亩三分田里折腾,只争眼前营营小利,而失长远!”

    真正钟鸣鼎食的世家,讲究的是戮力同心,白岐禾深知这一点,甚至不惜在儿子面前指出父亲错误来警惕儿子。

    白岐禾头顶上没有一个族长父亲的压制,又陡然领受了族长的位置,辗转几日难眠之后,竟然也隐隐生出几分光复白氏的壮志雄心来。

    “父亲放心,儿子懂!”白卿平郑重道。

    方氏那日派人往白府送去口信之后,一连两天都没有收到回信儿,如热锅上的蚂蚁。

    直到一早,白府给白岐禾送来请柬,方氏终于沉不住气将传话的婆子唤了过来,询问话到底传到了没有。

    那婆子十分笃定话一定是带到了,可是传没有传到董氏的耳朵里便不得而知了。

    方氏沉默了良久,让人给她更衣套车亲自前往白府。

    谁知方氏到了白府门前,通禀的人却回方氏说:“我们夫人今儿个身子不爽利,还要为明日宴客忙碌实在不得空,还请见谅。”

    “那郡主呢?郡主可得空?”方氏身边的婢女忙问。

    方氏扯了一把自己的婢女,董氏都见不到了还问郡主,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白府那通禀的下人倒也没有露出什么鄙夷的神情,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两日前,我曾托人传信给夫人,想着明日宴客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到底是自家人,可以帮忙,可一直不见回信,不知夫人收到信了没。”方氏笑道。

    那下人笑着说:“白府有白府的规矩,不该我这个做奴才打听的,打听了就是罪过,是要挨板子的,您可别为难我了。”

    方氏扯了扯唇强撑出一个笑意,侧头看向身边女婢。

    那婢女忙将一个荷包递上,白府下人脸色一变推辞道:“夫人,我们白府规矩严,收了您这荷包我怕是要被管事发卖的。”

    方氏紧紧揪着帕子,这白府当真如铁通一般?

    铩羽而归的方氏回到自家院子,砸了两套茶具心头怒火还是不消。

    这些年仗着公公是族长,方氏还没有在谁面前吃过闭门羹,如今她男人是族长了……董氏还是这般不给她面子。

    哪怕她知道如今朔阳白氏是依附大都白家的,可看惯了之前婆母和嫂子她们的行事作风,她总觉的时来运转,也该轮到她威风威风了,可却事事不顺心。

    难不成现在自家男人当了族长,她反到要夹起尾巴来做人吗?

    “夫人莫恼,要是让族长知道了,怕是要生气!”方氏的贴身婢女蒲柳进门一边收拾地上的碎瓷片一边道,“昨日族长已经同夫人说过了,对待大都白家诸人一定要谨慎,要是让族长知道夫人从白府门前回来发了脾气,必要生气了。”

    方氏扯着帕子,满腹的牢骚:“我舍了这张脸去白府,还不是为了让旁人知道白家待我们家不一样,如此就没有人敢和他争族长位置了!”

    想起已经被除族的白岐云还端着兄长的架子训斥她,说白岐禾就算是暂代族长也长远不了,得仰仗大都白家的鼻息过活,方氏这心就跟油煎了似的!

    别人越是这样看他们,她就越是想要旁人都看看,大都白家依靠她才能办好回朔阳的首次宴会。

第四百章:有心

    可董氏竟然连她见都不见,她可是族长之妻!

    “奴婢当然知道夫人是为了族长好,也知道夫人是想帮着白府筹备宴会,以此来让那起子等着看族长笑话的人看看……白家是倚重族长和夫人的!”蒲柳手中捧着碎瓷片仰头望着怒意未消的方氏,道,“可是夫人要明白,大都白家那在大都城都是能称得上是勋贵人家之首,这样的人家有这样人家的规矩,不是咱们去了相见就能见的,您说是不是?”

    蒲柳今个儿有事没有能陪同夫人前去白府,刚才听回来的婢女一说,便知道方氏是为了什么发脾气。

    “奴婢说这话夫人可能不爱听,可也只有奴婢敢同夫人说这样的话了!”蒲柳站起身行了礼之后才道,“族长之所以领了族长的位置,还不是镇国郡主一句话,夫人现在想的不应该是同以前族长那般……和大都白家平起平坐,而是应该捧着大都白家才是!”

    蒲柳这句话才算是说到了方氏心中所想。

    她就是想同以前那般,那堂堂镇国公白威霆都和她公公平起平坐了,凭什么现在她男人领了族长的位置和她不能大都白家平起平坐,那白卿言算起来还是她的晚辈。

    “说句不中听的,大都白家给面子……族长的确是可以和大都白家平起平坐,大都白家不认你你就什么都不是!您看这一次……镇国王的孙女儿镇国郡主,一回来就换了族长!”蒲柳走至方氏面前压低了声音道,“还有那太守和周县令,完全是看着镇国郡主的眼色行事!权势面前……白氏一族的族长真的不算什么。”

    方氏虽然被蒲柳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可蒲柳是她身边最贴心的婢女,是从娘家跟着她嫁入白家的,她知道蒲柳这番话全都是为了她好。

    方氏心头一委屈,眼眶子就红了起来:“别人当族长的时候都是风风光光,偏偏到了我们这儿还得伏低做小吗?”

    蒲柳在心中叹着方氏拎不清,可这是对自己恩深情重自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只能弯腰再劝:“倒不必伏低做小,只要夫人一心交好董氏,听从董氏吩咐就是了,做事不要越过董氏去,卖个好就是了,用不着非要强出头做到最好最出挑最引人注目,风头咱们让给董氏就是了。这不算委屈也不是伏底,而是为长远图谋忍辱负重。”

    方氏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忙用帕子沾了沾泪水道:“蒲柳,其实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就是不服气觉得委屈,尤其是我那嫂子……都已经被除族了,还在我面前说三道四的,笑话岐禾只是个暂代的族长,我就是想让他们都看看……”

    “我知道的夫人!我都知道!”青浦安抚方氏,“夫人现下不用着急,明日赴宴之时面对董氏姿态放低一些。”

    方氏擦了擦泪水颔首:“我知道了。”

    五月初六,白府设晚宴。

    夕阳西沉,西方霞光漫天之际,太守与周大人便都携家眷来了。

    白府门口的灯笼已经点亮,府内更是灯火辉煌。

    一踏入六扇打开的朱漆正门,绕过壁影,便看到院内每十步设一铜铸仙鹤灯,让人顿感肃庄重。

    周大人一进门便被白家这雕梁绣柱给惊到了,知道白家底蕴深厚,却不曾想白家的底蕴如此身后,他进门只是略略一扫,便知道这白家祖宅的一应用具大约都能追溯到前朝去。

    这才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应有的气度和排场。

    除了族长一家子,和已经被除族的五老爷一家子,族中几乎没有人来过白氏祖宅。

    人都来的早,天刚刚擦黑白府便已开宴。

    董氏和白卿言几位婶婶都不曾来,白卿言一人端坐在主位上,倒是让一心想要在董氏面前讨好的方氏有些失望。

    “白家本还在孝期,不应宴饮,故而今日无歌舞助兴,只是一顿家常便饭……”白卿言端起面前茶杯,“招待不周,以茶代酒,请太守与周县令海涵。”

    白卿言这话的意思并未将白氏族人外看,多多少少让白氏族人松了一口气。

    白卿言话音刚落,仆役们便鱼贯而入,端碟执壶,分工明确,流水似的将各色佳肴呈在宾客面前,动作轻盈又利落。

    周县令看着眼前六七碟精致的时令糕点,精致的让人咋舌,就是这盛放糕点的碟子,怕都是前朝的物件。

    最难得的是白家竟然有这么多套完整的,可见其底蕴深厚。

    白家还在守孝,不管内里长辈们是否已经让她们碰了荤腥,明里还是不能碰荤的,所以今日的一应饭菜,全都是素食。

    这宴会完全不是方氏想的那般热闹。

    无雅乐歌舞本就冷清,主位上的白卿言更是安静从容用着饭,摆正了态度,打定主意食不言寝不语,旁人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方氏算是明白了,这哪里是白卿言的准备的什么宴啊,这根本就是下马威。

    白卿言用晚饭,按照规矩漱口,让人撤了面前碗碟之后,茶水鲜果便端了上来,那句家常便饭可真不是客气。

    可就算是如此,白家这阵势在朔阳诸人看来,已经是相当正式的了。

    “练兵招人之事,不知道族长筹备的怎么样了?”白卿言放下茶杯郑重问道。

    白岐禾忙直起身对白卿言长揖一礼,道:“如今白氏族内子弟,和族人田地、族田的佃户都踊跃出人,还有不少百姓因为可以分得月钱,也报了名,只是练兵场地一事族内还在商讨。”

    “官府的演武场应该是够用的!”周县令率先开口,亦是朝向白卿言的方向长揖,“在郡主回来之前,太守已经吩咐下官将演武场扩建,不出三日便应该能用了。”

    太守倒是没有想到周大人竟然在白卿言面前卖了他一个好,这个命令可不是他给下的,他可不好意思夺美,他忙直起身道:“下官也只是在周大人面前提了一嘴演武场怕是不够用,倒也算不得是命令,是周大人有心了。”

第四百零一章: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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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守有心,周大人辛苦了。”白卿言适当还是需要表示一下,“若是他日太子问起,白卿言必会如实禀报。”

    “下官曾经做过许多错事,身为朔阳百姓父母官……却没有为百姓做主,惭愧之至!如今能帮着郡主为百姓出力,下官觉得心里高兴得很,并不辛苦!若郡主有需要……尽管使唤下官,下官乐意效命!”周县令忙道。

    “既然如此,便定在五月初十正式开始练兵,练成之日便是替朔阳百姓剿匪之时!”白卿言端起面前茶杯,“此事还要辛苦两位大人,同族长……”

    周县令眼睛珠子一转,立刻就将自己的儿子拎了出来:“郡主,这两个乃是下官的嫡出儿子,郡主可以指派他们当白氏族长的帮手也好,练兵也好,哪怕是当个普通的兵卒也好,下官只是希望两个儿子能好好磨练磨练,还希望郡主能给他们一个机会。”

    白卿言看着周县令两个年纪并不大的儿子,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白卿平的身上:“周大人这两个儿子与你年纪相仿,你们倒是可以多多来往。”

    周县令听到这话目光一喜。

    白卿平直起身颔首,朝着周县令两个儿子的方向拱手示意。

    周县令两个儿子也连忙还礼。

    太守看着周县令不免在心中暗笑,这周县令还真是会见缝插针的上赶着找机会,这种人在大晋这种从内腐败到外的朝廷,想必将来定能如鱼得水。

    正在周县令拜谢白卿言时,卢平突然匆匆从正厅外进来,沿着正厅两侧挂幔帐的黑檀四柱后行至白卿言身侧,单手掩唇压低了声音道:“大姑娘,沈姑娘最新送回来的消息,大梁夜袭晋国兵营,两国开战了。”

    白卿言喝茶的动作一顿,抬起眸子朝卢平方向看去。

    “青竹带回来的消息,没说张端睿将军是如何应对的?”她亦是低声询问。

    “说张将军已经后退十里,旁的没有提。”卢平道。

    白卿言点了点头,回首见众人都朝她的方向看来,她坐直了身子,不紧不慢开口道:“诸位,太子殿下送来消息,大梁与我晋国在春暮山开战。”

    此言一出,白氏族人惊慌不已,议论纷纷。

    可太守和周县令,却已暗自揣摩起白卿言在太子心中的分量,即便太子对白卿言并非男女之爱,也定然是十分倚重的,如此……他们必得好生侍奉好这位镇国郡主才是。

    “南疆战事刚平,北方战事又起,如今朝廷腾不出手脚来料理朔阳匪患,想必日后这些匪徒只会更猖獗!故而……练兵剿匪之事,还请诸位多多上心,这是为民除害,更是为国除患!吾等必倾全力!”

    “必倾全力!”周县令第一个响应。

    随后白氏族人也跟着纷纷嚷着必倾全力。

    宴会结束,郝管家代替白卿言送了太守、周大人和白氏族人。

    白卿言人在拨云院坐在临窗软榻之前,手握沈青竹送回来的信件细看,信中所书与卢平同她说的几乎不相差,只是沈青竹的信更为详细一些,且在书信之中,沈青竹说她已经开始着手疏散百姓了。

    白锦稚凑在白卿言的跟前看完了信,眉头紧皱问白卿言:“长姐,张端睿将军这一仗能赢吗?”

    白卿言没吭声,半晌之后,挪开琉璃灯罩,将手中信纸点燃,幽蓝色的火光逐渐将信纸吞没,火光消散,看着那一封信烧成灰烬之后,她才开口:“怕是赢不了。”

    张端睿将军有才,但他顾及太多,如今晋国把兵力全都打没在了南疆,与大梁之战张端睿将军顾惜兵力,不敢全力出战。

    而大梁的主帅荀天章,此人用兵手法一向狠绝,不惧死对少兵卒,只要一个胜子。

    狭路相逢,敢死者胜。

    这就注定了,心有顾及的张端睿将军在荀天章的手中赢不了。

    白锦稚听到这话,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即便是她心里知道只要张端睿将军胜不了,皇帝就该派长姐出征了,可是私心里她不愿意张端睿将军败。

    这个世上除了骨肉亲情之外,最难以切断的羁绊……便是同战同死之情!

    白锦稚曾经同张端睿将军一同在南疆浴血奋战,情分自然不一般。

    “若是长姐出战,可否胜?”白锦稚虚心求教。

    “荀天章此人,一向不在意兵卒性命,就拿此次暮春山试探来说,他早就料到了那些踏入暮春山的梁卒会死,可他根本不在意,用一队人的命……将他的猜测变成实证,如此买卖在荀天章看来划算得很!”白卿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桌面上敲着,“既然荀天章不在意兵卒性命,晋国要想胜……那便可将梁卒分儿杀之,有言说蚕食……此可谓蚕杀。”

    白锦稚急急问道:“长姐可否向张端睿将军提个醒,告诉张段瑞将军与荀天章一仗应该怎么打?”

    白卿言凝视还未盖上琉璃罩子的摇曳烛火,点了点头:“我正有此意。”

    若是张端睿与大梁一战胜了,那她便不用前往春暮山。

    如此,朔阳练兵之事就能更能稳妥一些。

    “既然长姐也有此意,不如我去一趟春暮山,亲自告诉张段瑞将军!”白锦稚跃跃欲试。

    白卿言抬眼,对白锦稚摇头:“你一出朔阳,便会有人禀报大都皇城,届时……不论是皇帝还是太子,都会以为你是我派去春暮山对白家心存疑虑,必会耽搁我们练兵之事,影响大局。”

    白锦稚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坐在那里没有吵闹。

    白卿言让卢平派稳妥之人前往暮春山,设法见到张端睿将军,务必告知张端睿将军赢荀天章之法,留在春暮山……静观战况,若是战不胜,则提前协助沈青竹疏散百姓。

    朔阳白卿言这里还算稳得住,可大都皇宫里接到大战的消息时,皇帝顿时头疼不已,他没有料到大梁竟然真的这么大胆,铁了心要和晋国开战。

    “卑鄙!卑鄙!”皇帝气得砸了手的茶盅。

第四百零二章:失望

    大殿内他见宫女跪了一地,各个抖如筛糠,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天子发怒他们谁触了霉头,一个不小心就丢了小命。。

    太子闻讯赶入皇宫,听到皇帝在寝宫里叫骂,迟疑着不敢进去。

    还是小太监悄悄同高德茂说太子到了,高德茂忙迈着小碎步迎了出来:“太子殿下,您快点儿进去吧!”

    太子脚下步子不动,望着高德茂:“父皇……很生气吗?”

    “正是呢!战报传回来之前……燕沃新任太守和左相之子李明瑞的奏报先后送到,梁王殿下未处置好赈灾之事,激起民变,如今燕沃一地正等着陛下派兵镇压乱民!陛下本来就是一肚子的火,谁知道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这大梁与我晋国开战的消息便传来了!陛下能不生气吗?”

    太子手指动了动,看来派去的人事情办成了,他心中大喜。

    此次燕沃闹民乱,春暮山起战事,两件事正好赶在一起,依照父皇的个性,梁王必定会被迁怒。

    高德茂见太子眼底神色,似乎比刚来时要沉稳许多,眉目间不经意染上了喜意,忙道:“太子若是有了好的主意可赶紧告诉陛下吧,陛下头痛发作……又怒火不消,再这么下去,怕会出事啊!”

    太子清了清嗓子,开口:“公公莫急,让孤再想一想,力求稳妥。”

    太子脑子飞快转着,如今大梁与他们大晋已起战事,燕沃又生民乱,他们晋国缺兵!

    他想到了白卿言,春暮山与大梁一战,或许需要白卿言那样将帅之才统领,才能以少胜多。

    而燕沃……如今梁王已经办砸了,他去收拾烂摊子不论解决成什么样子,父皇都怪不到他的头上,且燕沃民乱造反的都是些贱民而已,和大梁锐士相比,应当相当容易解决。

    打定了主意,太子便随高德茂一同跨入正殿,规规矩矩同皇帝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都是你举荐的好人选!”皇帝直接将奏本砸在太子面前,气得扶着额头来回在案几前走动。

    太子被吓得一哆嗦,连忙叩首:“父皇恕罪,儿子也不知道梁王会将事情办成这样,梁王是儿子举荐,如今出了事……儿子作为兄长自然要替弟弟收拾,儿臣扣请父皇,让儿臣亲自带兵前往燕沃,平息此次民乱。”

    看到太子真诚又惶恐的模样,再想想这儿子也是为了帮一把弟弟,到底是心底太纯良,皇帝闭了闭眼:“大梁起战事,燕沃民乱,都是刻不容缓之事,将驻守戎狄的兵力调回需要时日,大都城的守军带走……大都可就空了。”

    太子忙直起身道:“儿臣想同父皇举荐镇国郡主,镇国郡主乃是镇国王的嫡长孙女,最擅长以少胜多之战,父皇可命人快马前去朔阳传旨,命镇国郡主奔赴春暮山接替主帅位置,有镇国郡主在……一定程度上便能震慑大梁!”

    皇帝紧紧咬着,头又开始抽痛,他抬手覆在额头之上,绕过案几在龙椅上坐下,闭上眼细细思索。

    派白卿言前去皇帝并非没有想过,可是即便白卿言是个女儿身,皇帝也怕极了白卿言会成为另一个镇国王白威霆。

    毕竟,白卿言的行事作风,可要比镇国王更加果决狠辣,但凡出手便是惊涛骇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皇帝更怕的,是万一这白卿言要是趁着燕沃民乱,去了春暮山之后胆大妄为带兵反了呢?

    当初镇国王白威霆曾于皇帝有誓言在先,皇帝都对白威霆都颇多忌惮,更何况是比白威霆手段更为凌厉的白卿言。

    见皇帝半晌不出声,太子抬头朝着皇帝的方向看去,道:“父皇儿臣有信心镇国郡主必能替我大晋解决大梁忧患,儿子也必当尽全力,处置好燕沃民变之事。”

    皇帝看着一脸郑重的太子,手指在案几上敲了敲问道:“白卿言离开态度之前去过太子府,是否同你提起过春暮山战事?说过……若是大梁与我晋国开战,让你举荐她领兵?”

    太子见皇帝眼中尽是防备之色,连忙摇头:“镇国郡主关心春暮山战事不假,可却从未说过让儿臣举荐她领兵,儿臣以为……镇国郡主对春暮山战事的关切,完全是出于对我晋国的忠诚,这一点儿臣敢舍命为镇国郡主做保!”

    皇帝想起之前太子交代神鹿之事,觉得儿子大约是因为神鹿之事,放下了对白卿言的警惕之心,太过信任了。

    “白卿言之后……有没有在你面前再提起神鹿之事?”皇帝问。

    太子摇头:“并未,就如同从未发生过一般,所以父皇……儿臣相信镇国郡主的忠心,也请父皇相信。”

    皇帝咬了咬牙,不免又想到了白威霆曾经对他许诺的誓言。

    可是即便是有誓言在,当白威霆的声望一日高过一日,当边疆之民将大都城把家奉为救世主,完全忘记了他才是这个大晋的皇帝之时,他还是会惶惶不安。

    皇帝闭了闭眼,对太子道:“白卿言此人,你可以用,但决不能信!且要压着她……否则她的声望一日高过一日,高过了你,这绝不是什么好事!帝王之术……便是恩威并施,越是能臣便越是不能让他坐大,懂吗?”

    太子一怔,他的父皇这是在教他御人之道?

    “父皇之言儿子虽然不十分懂,但回去之后一定细细揣摩!不让父皇失望!”

    皇帝点了点头,看着一脸受教的儿子,对高德茂开口:“高德茂,传旨……命高义县主白锦稚,奔赴春暮山协助张段瑞将军。”

    太子原本想问皇帝,是否让高义县主带兵前往,又怕父皇觉得他蠢笨,硬是忍着没有问。

    “太子明日一早,带兵亲自奔赴燕沃,镇压乱民!将梁王那个蠢货给朕抓回来!”皇帝提到梁王便咬牙切齿。

    连赈灾之事都办不好,他竟然还以为梁王便是梦中预示的那只白虎,如今看来他是想多了,梁王怕是没这个本事。

第四百零三章:可观

    魏国,瓶栾山。

    萧容衍应邀前来西怀王瓶栾山行宫,同大魏一干贵胄皇亲于瓶栾山饮酒作乐。

    西怀王乃是大魏皇帝一母同胞最疼爱的幼弟,约莫是喜好玩乐做个富贵闲人又对大魏皇帝十分忠心,大魏皇帝对这个胞弟更是百般纵容。

    西怀王此生最喜欢之事,便是同风雅之士,饮酒吟诗。

    萧容衍才高八斗,又是天下第一富商,过得穷奢极欲,与西怀王乃是同道中人,两人都精通享乐,日子同样过得纸醉金迷,自是成了至交好友。

    西怀王得知萧容衍归国,便在瓶栾山行宫的天露阁设宴。

    瓶栾山行宫,是西怀王生辰之日,皇帝赐给西怀王的,可见其受宠程度……连皇子都望尘莫及。

    天露阁设在整个瓶栾山行宫山顶最高处,是后来西怀王特意让工匠修建的。

    天露阁以插入峭壁的二十六根结实的梁木为支撑,悬于悬崖峭壁之前,十二根金漆黑檀的粗重柱子撑着顶棚,凌空于峭壁之前的三面无护栏,设立在边缘一人多高的青铜仙鹤灯忽明忽暗,白纱幔帐随风摇曳,丝竹之声如同仙乐,从山下望上去……还以为那是神仙居住之处。

    西怀王穿着刚刚泡温泉出来时的那一身白色长衫,衣襟敞开着,手握用酒樽,一脸醉意穿梭在媚眼如丝的舞姬之中,因饮了五石散的缘故,双眸里尽是如梦似幻的迷离之感,活脱脱的浪荡公子。

    见同样一身白袍,慵懒散漫靠坐软垫之上独自饮酒的萧容衍今日兴致不高的模样,醉醺醺的西怀王摇摇晃晃走至萧容衍身旁歪坐下,勾着萧容衍的肩膀,笑道:“怎么……今日兴致不高啊?是嫌舞姬不够美?还是嫌冷食不够精致?”

    西怀王见萧容衍面用美酒冲化的寒五石散还在,笑容越发痴了起来:“连这么好的东西都不碰……”

    萧容衍捻起一粒花生米,单手搓开红衣丢入口中,颇为烦躁道:“不日咱们大魏便要对攻打大燕,此事我知道的晚,怕大燕的生意来不及撤出,一旦开战损失必然不小,烦啊……”

    西怀王哈哈直笑:“这事竟然也值得你烦恼?”

    “从去岁开始,便在南燕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打算将萧家商铺开满南燕,谁知……南燕竟然被大燕收复了,我只得从头再来,好不容易见了起色,咱们晋国又要攻打大燕。”萧容衍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今年时运真真儿是差的很……”

    “此事简单!”西怀王拍了拍萧容衍的肩甲,“等咱们大魏拿下了大燕城池,你的生意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的商号我会让人叮嘱下去,绝对不碰!”

    “我是魏人,咱们魏国攻了大燕……大燕还能让我去做生意?不打杀了我的人就是好的!”萧容衍叹气,“罢了,我也不是那只知自家利益,不顾家国大义之人,损失了便损失了吧!”

    “你我挚友,我焉能看着你损失?”西怀王笑着朝萧容衍靠近了一些,“放心吧,这一仗……不会这么快打起来!你动作利落一点,尽快将生意和你的人都撤出来,等到我们大魏打过去占了城池,你再重新回去!”

    “不会这么快打起来?”萧容衍颇为不解,他凑近了西怀王一些,“不是说如今大燕主力尽在戎狄,此时不是我魏国攻燕最好的时机?”

    西怀王本不应该同萧容衍议论朝政,可一想到眼前的是自己至交好友,他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对萧容衍道:“将相意见不合,之前大燕突然冒出一支新军,其将领谢荀骁勇骇人!丞相本就不主战,怕大燕看似主力尽在戎狄,实则是隐藏实力以作它途,所以我皇兄命大兵压境以作试探!”

    萧容衍颔首。

    “谁知道……”西怀王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谁知道,那大燕白日里看似平常,我们的探子夜里却听到马蹄声,那大燕境内的山坳里,每每到夜里便炊烟滚滚,怕大燕藏兵于其中,正等我们魏国前去……好瓮中捉鳖,如今丞相和将军都派了人去查,得等到结果送回来,才知能否一战。”

    萧容衍突然坐直身子看向西怀王:“说到这个,衍……突然想起一件事,王爷知道之前我被困于南燕,大燕九王爷身边之人曾向我采购过大量的铁和兵器,我在晋国境内运的那批铁和兵器的数目不算大,也不算少,原本想着晋国和南燕西凉开战,卖到平城定然能卖个好价钱,谁知道高价买走的竟然是大燕的人!”

    西怀王攥着酒杯的手一紧,酒醒了不少:“要铁和兵器,就说明有兵啊……”

    “这个衍不得而知,后面陆陆续续……衍又送往大燕了不少铁矿和兵器,与晋国太子府谋士合作,五五分……如此衍也赚了不少,利润十分可观。”萧容衍继续道。

    西怀王心头突突一跳,五五分还赚了不少,那得是多高价?

    大燕不惜重金求铁,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说不准大燕山内真的藏了兵,就如同大燕谢荀所率领的那支精锐。

    想到此处,西怀王坐直了身子道:“我得进宫一趟……”

    萧容衍劝道:“可……大燕卖铁也不一定非是用在军队上,或是……农具?王爷这么匆匆入宫找陛下说此事,又无实证不妥。”

    “你都说的这般不肯定,我还是进宫一趟告知皇兄!毕竟……若是大魏出了什么事,我可就没有这般骄奢放逸的日子过了!”

    西怀王贵在最有自知之明,他将酒樽中的酒饮尽,起身让婢女给他更衣立刻进宫。

    月拾在天露阁栈道之下静静等着萧容衍,不多时便见醉醺醺的萧容衍被西怀王的仆从用肩舆抬了下来。

    月拾连忙上前从落地肩舆之上将萧容衍扶了起来:“主子!”

    “月拾啊……”萧容衍痴痴一笑。

    “是属下!”月拾扶着萧容衍上了马车,同西怀王府上的管事拜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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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023/ 第一时间欣赏嫡长女她又美又飒最新章节! 作者:千桦尽落所写的《嫡长女她又美又飒》为转载作品,嫡长女她又美又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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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长女她又美又飒介绍:
前世,镇国公府,一朝倾塌灰飞烟灭。
此生,嫡长女白卿言重生一世,绝不让白家再步前世后尘。
白家男儿已死,大都城再无白家立锥之地?
大魏国富商萧容衍道:百年将门镇国公府白家,从不出废物,女儿家也不例外。
后来……
白家大姑娘,是一代战神,成就不败神话。
白家二姑娘,是朝堂新贵忠勇侯府手段了得的当家主母。
白家三姑娘,是天下第二富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商界翘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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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卿言感念萧容衍上辈子曾帮她数次,暗中送了几次消息。
雪夜,被堵城外。
萧容衍:白姑娘三番四次救萧某于水火,是否心悦萧某?
白卿言:萧公子误会。
萧容衍:萧某三番四次救白姑娘于水火,白姑娘可否心悦萧某?
白卿言:……嫡长女她又美又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长女她又美又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长女她又美又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