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无病呻吟
董氏抬眼望着那以前在她丈夫面前谄媚的异姓王,正欲开口为护女儿,却被白卿言轻轻按住了肩膀阻止。
白卿言淡漠冰凉的视线朝闲王看去,她无意与人口舌,可也绝不是任人踩踏的软和性子。
一向能沉得住气的白锦绣咬着牙看向闲王,冷笑:“闲王这是……”
谁知不等白锦绣说完,大梁四皇子魏启恒就先忍不住了。
“闲王这话倒是让人听不懂了,是本王弄错了人……求娶南都郡主的时候,就是佳偶天成,求娶镇国公主的时候,就是镇国公主有意勾引?闲王说晋国不以貌取人……你这是指本殿下是个色痞?还是踩着镇国郡主来抬高你南都郡主?”魏启恒一脸的不高兴,“镇国郡主貌不必说,自然再南都郡主之上!镇国郡主率军平定南疆,守护晋国万民之德行!难道还比不上那些矫揉造作弹个琴,无病呻吟做个诗的所谓才女强?什么道理?!”
“噗……”白锦稚忍不住笑了一声,悄悄给魏启恒竖了一个大拇指,只觉这大梁四皇子说话忒损了,和那吕元鹏有得一拼。
“昨日宫中,本殿下对闲王跪下求娶之事,是闲王你自己为了彰显你家女儿矜贵,专程派人大肆宣扬出去的!你以为本殿下不知道?我们大梁使臣早都发现了,只不过本殿下以为你是我心爱之人的父亲……才容忍了下来,闲王莫不是觉得本殿下是个傻子……任由你做小动作而不知?”魏启恒眉头抬得高高地质问。
闲王看着昨日在自己面前循规蹈矩,姿态放得极低的大梁四皇子竟然如此同他说话,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上不来下去不去,脸色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白卿言福身行礼,对闲王道:“闲王,我祖父、父亲在世时,闲王每每前来大都,必去国公府拜访,在外总称与我父情同手足!我父为国捐躯,闲王不曾派人吊唁,此次来大都也未曾登门,就当闲王贵人事忙。但……若闲王真与我父情同手足,会踩着自个儿侄女儿名声捧自己的女儿?人走茶凉的道理白卿言懂得,可两幅面孔……也千万别做的太明显,会让人戳脊梁骨的。”
“毕竟,不是白卿言拉着大梁四皇子去游湖的,不是白卿言对大梁四皇子自称柳若芙,也不是白卿言拉着四皇子进宫求娶用刀逼着闲王答应这件婚事,更不是白卿言逼着闲王将大梁四皇子跪下求娶南都郡主之事大肆宣扬的,闲王丢了脸怎好算在我的头上?”
慕容彧端起酒杯,浅笑抿了一口,作壁上观。
“白卿言……”闲王幽幽唤着白卿言的名字,他早就听说白卿言口舌锋利,倒也沉得住气,“你白家南疆大战失利,陛下宽容念在你白家男儿皆身死的份儿上容你去南疆替白家赎罪,可本王作为晋民却无法忘记你祖父、父亲致使我数十万晋国锐士葬身南疆之罪!固然信王持金牌令箭逼迫……你祖父就不能据理力争吗?”
白卿言眸子眯起:“闲王这是说,我祖父没有违抗金牌令箭也是错的?”
闲王抿住唇不答此话,只是冷笑:“太子求情……陛下宽厚,念在你南疆大胜才赐了郡主之位!你本更该谨言慎行?勤修女德。可你却如此同本王说话?论年纪本王年长于你?论爵位本王好歹是王爵?你当着陛下的面都敢如此牙尖嘴利?将陛下放在眼里了吗?”
“闲王勿要拿陛下之龙威,为你张目!我白家祖上数代人……糜躯碎首随高祖打下这片江山。柳家祖上……却是一边资助大燕?一边替高祖张罗银钱,欲博从龙之功?几面讨好,左右支应?浑水摸鱼得了一个王爵,竟也之值得显摆?”
白卿言不急不缓嗓音徐徐?带着几分不屑和冷笑,当即让闲王白了脸。
燕帝慕容彧端着酒杯的手抖了抖?这镇国郡主好厉害的口舌,他视线看向萧容衍,却见萧容衍唇角含笑?似乎与有荣焉。
慕容彧这下明了,他这弟弟日后若与镇国郡主成亲?口舌之上怕占不了便宜,注定要夫纲不振了。
“白卿言!”闲王咬紧了牙关,“你斩杀降俘戾气太重,毫无良善可言!当着陛下的面……牙尖嘴利毫无妇德,将来谁人敢娶?!本王年长于你……好心劝告你不要不识好歹!”
皇帝稳坐与高位置上,似乎十分乐见白卿言陷入这种境地之中:“好了好了!闲王你也是的,这把岁数了竟然和你一个孩子置气!”
帝王之术,便是驭人之术。
只有一个人陷入困顿之中,再对此人伸以援手才能让此人彻彻底底臣服,皇帝等的就是白卿言众叛亲离的一天,所以才放纵大都城中关于白卿言杀降俘残忍的流言。
“陛下,为臣正因为年长镇国郡主,才怕镇国郡主戾气如此重,将来无人敢娶耽误终身啊!”
谁知,闲王的话音刚落,魏启恒转过头望着白卿言,郑重将手中玉佩递给白卿言:“镇国郡主,魏启恒有意求娶郡主为妻!此乃我大梁皇子身份象征,从此我魏启恒只求郡主一人,绝不二心,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闲王:“……”
这大梁四皇子是和自己八字不合么?昨日那个彬彬有礼又谦卑诚恳的大梁四皇子哪儿去了?今天是被附身了还是怎么着,专和自己过不去?
“多谢四皇子抬爱……”
不等白卿言说完,皇帝便开口打断了白卿言的话。
“四皇子怕是有所不知,镇国郡主曾在镇国王灵前起誓,此生不嫁……”皇帝缓缓开口,面沉如水,“若是大梁欲求娶镇国郡主同我晋国联姻,怕是不成。”
白卿言垂着眸子在心中冷笑,皇帝这不想让她嫁于他国的心思昭然若揭,竟然连句话都不让她说完了,生怕她答应似的。
大梁使臣也没有料到自家四皇子竟然来了这么一出,头疼的不行。
第二百八十六章:缘分天定
昨晚求娶南都郡主,寿宴求娶镇国郡主,哪有这样的?
魏启恒怔住,转头望着白卿言满眼不可置信。
“白卿言早已立誓,此生不嫁!且四皇子恐怕不知,白卿言早年受伤子嗣缘浅薄,不敢耽误四皇子。”白卿言恭恭敬敬行礼,丝毫不避讳此事,看起来是打定主意不嫁的。
董氏眉头紧皱揪了揪帕子,叹气。
魏启恒一脸错愕。
柳若芙紧紧攥着的拳头松开,笑着道:“镇国郡主也不必太妄自菲薄了,大梁四皇子钟情于镇国郡主,想必不会介意子嗣之事……”
“若芙!”闲王看向柳若芙,示意柳若芙不要意气用事,先坐下。
毕竟皇帝已经开口,怕是不会允准白卿言嫁他国,若柳若芙还较劲,怕被皇帝厌恶。
“南都郡主可是我们晋国第一美人儿,虽然四皇子认错了人,也不妨碍与南都郡主成就一段良缘啊!”秋贵人笑着看向皇帝,“您看南都郡主得知大梁四皇子心悦镇国郡主,还愿意帮着说和,可见心里也是有四皇子的。”
白卿言颇为意外,视线落在秋贵人身上,秋贵人这是在替柳若芙圆场?
她又看向闲王的方向,晋国唯一的异姓王,且手握兵权……
白卿言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难不成,梁王已经与闲王勾结在一起了?
皇帝点了点头,只一心看着自己身边的美人儿:“秋贵人说的是。”
柳若芙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这秋贵人是羞辱谁呢?
闲王脸色也不好看,正要拒绝,就听大梁使臣赔着笑脸道:“秋贵人说的正是,这说明南都郡主与我大梁四皇子缘分天定。”
见皇帝点头,闲王只能将拒绝的话咽回去,以免得罪了皇帝。
大梁的使臣示意副使将已经愣在那里的四皇子拉回席位。
魏启恒此时也陷入了两难,虽然说他对大梁皇帝之位没有肖想,所以不纳侧妃妾室完全可以,可没有子嗣……却是万万不能的。
可若得镇国郡主为妻,不纳侧妃妾室的誓言是他说的,总不能反悔,那镇国郡主肯定不会嫁给他。
“此次陛下寿宴,成就了郡主与大梁四皇子的良缘,也成就了太子与西凉公主的良缘,当真是可喜可贺呢!”秋贵人如水眸子望向皇帝。
“爱妃说得极是。”
皇后清了清嗓子,皇帝还沉浸在秋贵人的似水春眸中,俞贵妃打圆场道:“陛下如此惦记太子?太子也惦记着陛下欲将神鹿献于陛下,当真是父慈子孝,我大晋之幸!”
太子借机,连忙命人请上白色神鹿。
在晋国白鹿乃是圣兽?如此巨大的白鹿在坐诸位都是第一次见到,好奇得不了。
晋国皇帝圣心大悦,又将太子夸赞了一番?他起身,举杯,声如洪钟:“天降祥瑞?佑我大晋?我大晋国祚昌盛绵长!”
“大晋昌盛绵长!”
“大晋昌盛绵长!”
“大晋昌盛绵长!”
百官叩拜?三呼昌盛。
好似如此,便能真的令大晋国祚昌盛。
白卿言跟随叩拜?面无表情。
殿外一小太监迈着小碎步从后面绕至高德茂身边?单手掩唇在高德茂耳边耳语。
高德茂听完摆了摆手示意小太监下去,这才笑眯眯走到皇帝身边:“陛下?大长公主派蒋嬷嬷来给陛下送贺礼,想面见陛。”
“姑母竟然还惦记着朕的寿辰。”皇帝心情愉悦笑了笑道?“让蒋嬷嬷进来吧!”
高德茂转头示意小太监带蒋嬷嬷进来。
很快?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姿态端庄恭敬的蒋嬷嬷从大殿外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抬着被红布遮盖的大物件儿进来,隐约能猜出是屏风。
蒋嬷嬷叩拜行礼之后道:“老奴参见陛下,大长公主在皇家清庵清修为国祈福,特命老奴为陛下送上贺礼……”
蒋嬷嬷微微侧身,命人将红布揭开,果然是一架屏风。
皇帝看到这架屏风,瞳仁一颤,猛地站起身来。
蒋嬷嬷却似看不到皇帝的失态,幽幽开口:“不知道陛下还记不记得,大长公主嫡女素秋姑娘还在世时,曾答应过将陛下的画作绣成屏风当做生辰之礼送于陛下,可这屏风只绣了一半姑娘便仙逝了,这屏风便被大长公主收在库房中。不成想此次大长公主竟遇到了一个奇人,其绣工手法与我们姑娘如出一辙,大长公主便命人寻到了这位姑娘,这家屏风今晨那位姑娘才刚刚绣完,大长公主便命老奴给陛下送来,当是替我们姑娘完成了当年欠了陛下的承诺。”
皇帝唇瓣轻颤,疾步从高台之上走下来,看着那屏风绣线一半陈旧,一半崭新,可技艺手法的确如同全部出自白素秋之手。
见皇帝眼眶泛红,蒋嬷嬷又跪在皇帝身侧叩首:“陛下,大长公主还想向陛下求一个恩典,当初陛下说过欠我们姑娘一个郡主的封号,等我们姑娘从胶州回来便请求先皇赐封号,可是……胶州疫情缓解,我们姑娘却没有能回来!大长公主想要收这位绣工与我们姑娘如出一辙的卢姑娘为义女,替代我们姑娘领受郡主头衔。”
皇帝一听眉头便皱了起来:“姑母这是老糊涂了吗?只是绣工与素秋一般而已,怎可代替素秋!”
他的素秋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蒋嬷嬷忙叩首,似乎很难为开口:“可陛下,这卢姑娘……这卢姑娘……”
“蒋嬷嬷你回去告诉姑母,若是喜欢就当养在身边的一个猫儿狗儿,平民不可与素秋相提并论!”皇帝心中有火,说话也不甚客气。
蒋嬷嬷一咬牙,重重叩首后道:“可陛下!这卢姑娘今年十八,是二月初六生的!与我家姑娘绣技如出一辙不说,且与我家姑娘长的也几乎一模一样!”
蒋嬷嬷语速极快说完,又是一叩首哽咽开口:“原本大长公主是不让老奴说的,可是……陛下那姑娘对大长公主来说并非是猫儿狗儿,老奴和大长公主都觉得那姑娘是我们家姑娘转世啊!”
第二百八十七章:城府毒辣
“大长公主求神拜佛这么多年,老爷天终于将姑娘送回大长公主身边了,大长公主又怎么舍得我们姑娘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啊……陛下!”
秋贵人手心收紧,不安的攥紧了手帕,她知道自己能够得宠全凭与白素秋相似的外貌,结果现在大长公主那里来了一个白素秋转世。
大长公主是白素秋的亲生母亲,若是大长公主都认为是女儿的转世,那……陛下呢?!
董氏一脸错愕。
白卿言垂着眸子,那日她告诉蒋嬷嬷梁王借送画之名,将与姑姑白素秋相似之人送上了皇帝的床榻,今日祖母便出手了。
作为素秋姑姑的母亲,祖母怕是最不能容忍有人利用她已逝的女儿做文章,且还是个对白家不安好心之人。
祖母的手段,可要比梁王假借送画之名送人高明多了,蒋嬷嬷完全是被逼无奈之下……才透露了祖母为何这么在意这个卢姑娘的原因。
这个卢姑娘还未露面,就已经占据了皇帝的心,不论如何……梁王送到皇帝身边的秋贵人即便是不失宠,怕也无法和之前一样宠冠六宫了。
她看着皇帝失神的模样,唇角浅浅勾起。
她一直都知道,只要在不动摇林氏江山的情况之下,祖母还是会护着白家和白家人的。
当晚,直到宫宴结束,李之节也没有再敢提起要求娶白锦稚之事。
白锦绣从宫门出来,扶着贴身女婢翠碧的手上了白卿言的马车。
“祖母这一手,是因为梁王送进宫的秋贵人?”白锦绣望着白卿言,眉目间都是喜意,“祖母还是厉害,对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那卢姑娘还未露面,就已经夺了皇帝的心!想来秋贵人离失宠不远了。”
马车四角悬挂的宫灯摇晃着,将白卿言的眸子映的忽明忽暗。
她点了点头:“梁王也的确是厉害,竟然连如此隐秘之事都能知道,提前安排找了一个同素秋姑姑相似的姑娘,且还能让那个姑娘忠心于他!秋贵人还是不可小觑,但我更担心的是闲王,怕闲王已经同梁王勾结在了一起。”
闲王手中有兵,得防着梁王同上一世一般孤注一掷谋反。
至于梁王或许已经同闲王勾结在一起之事,回头就交给太子殿下去烦恼吧!
“长姐如何看出的?”白锦绣话音一落,突然就想起秋贵人对柳若芙的为护,陷入深思之中。
白锦绣如今怀有身孕,她不愿让白锦绣多思多想,笑着转移了话题:“明日我同小四去探望祖母,随后去庄子上看纪庭瑜,你怀有身孕就不要跟着去了。”
白锦绣手覆在腹部,轻轻对白卿言点了点头:“也好,这月十五刚去探望过祖母,祖母吩咐了以后三月去一次。”
“嗯……”白卿言抬手在白锦绣的腹部摸了摸?“好好在家养胎重要。”
白锦绣又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二哥白卿琼?垂着通红的眸子道:“若是二哥还活着该多好啊!长姐……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与西凉周旋?还要与太子周旋,长姐当真是辛苦,可偏偏她在这些事情上无法替长姐分担。
“等回朔阳,一切都会好起来!”白卿言说。
第二日一大早?佟嬷嬷吩咐人套了车?春妍准备好了茶具和点心,随白卿言与白锦稚上马车?在卢平所带的一队护院的护卫下,前往皇家清庵探望大长公主。
白锦稚想去去年今日她被哥哥们带着去了古平镇庙会的事情,对白卿言道:“长姐?探望了祖母和纪庭瑜后咱们去古平镇庙会吧!去年今日……哥哥们偷偷带着我去了庙会?原本我们是要去吃宝香楼只有庙会才会做的宝香鸭,但被我爹发现提着我的耳朵把我给提溜回去了,我都没有能吃上……”
白锦稚低头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其实她不是贪嘴?就是想念哥哥们了。
“好?一会儿从皇家清庵出来先去庄子上看纪庭瑜,若时间来得及长姐便陪你去吃宝香鸭。”白卿言柔声开口。
“长姐最好了!”白锦稚抬头露出笑容。
清晨山间空气还带着凉意,鸟儿在晨光之中飞落于青瓦檐角之上?叽叽喳喳叫着,望向小院子内被蒋嬷嬷指挥……忙成一团的仆妇下人。
得知白卿言白锦稚今日要来探望大长公主,蒋嬷嬷进进出出几乎脚不沾地,又是让人备清油点心,又是让人备白卿言和白锦稚爱喝的茶,一会儿让人把花挪进来,一会儿又让人给院子观景最好的石凳上铺上软垫,怕冰着两位姑娘。
见蒋嬷嬷正在张罗两位姑娘的午膳,立在一旁的魏忠对蒋嬷嬷道:“嬷嬷,你不用忙了,我猜……大姑娘不会多留的。”
蒋嬷嬷听到这话,高兴的表情凝滞一瞬又笑开来:“不论大姐儿呆多久,咱们做奴才总得伺候妥当才是。”
魏忠摇了摇头不再阻止,立在一旁。
银发梳的一丝不苟的大长公主坐在佛龛前,拨动佛珠,诵经,三脚瑞兽香炉袅袅升起白雾,是让人沉静平和的檀香味。
昨天夜里,皇帝便装在晋军护卫之下来到清庵,说是请见大长公主,可大长公主知道是为了见那个和白素秋近乎一模一样的姑娘。
可大长公主没有让皇帝见成,只对皇帝说那孩子替她采药去了,约莫得两三天才能回来,皇帝喝了一杯茶,详细询问大长公主那位卢姑娘的情况,这才离开,说三日后再来。
大长公主太清楚她这个侄子,对皇帝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大长公主就是要让皇帝惦念着,却得不到。
如果不是梁王将一个冒牌的白素秋……秋贵人送到宫中去,这样的行径恶心到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也不想行此法。
可梁王心机城府毒辣,若不如此,还不知道梁王要借那个秋贵人怎么作贱白家。
蒋嬷嬷看了眼沙漏,见时间差不多了,打了帘子进门,就见大长公主正要起身。
第二百八十八章:悲恸
蒋嬷嬷忙疾步上前,将大长公主扶了起来。
“阿宝还没来到吗?”大长公主问,眉目慈祥。
蒋嬷嬷心细如尘,又怎么会察觉不出大长公主声音里的忐忑,她笑了笑语调轻快:“应该快了!前儿个老奴回来同大长公主说,大姐儿南疆走了一趟倒是硬朗了不少,大长公主还不信,等下大姐儿来了……大长公主就知道老奴可没有虚言。”
大长公主笑了笑,虽然多年来积威的气势极盛,却容色温和,声音极为心疼:“只是不知道阿宝又吃了多少苦,那孩子从小就是众兄弟姐妹中最能吃苦的。”
“如今南疆归来,陛下封了大姐儿郡主,往后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蒋嬷嬷扶着大长公主从屋内出来。
魏忠还没有来得及向大长公主请安,就看到敞开的院门之外,白卿言与白锦稚在婆子丫鬟的簇拥之下,缓缓而来。
“大长公主,大姑娘到了!”魏忠道。
大长公主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攥住了腕间佛珠,侧头朝门口的方向看去,眼眸一下就红了,她吩咐魏忠:“去将卢姑娘唤过来。”
魏忠称是低头迈着步子离开。
白卿言带着白锦稚一进门,就看到立在廊下望着她和白锦稚浅笑的大长公主。
数月未见,祖母比之前看起来更为削瘦,也憔悴了不少,尽管威仪未改,可身上的素色华贵的衣裳已掩不住她日渐佝偻的脊背身形。
本是已过甲子的垂垂暮年,又经历丧夫……尽失儿孙之痛,哪怕是端庄持重手段卓绝的祖母,经历巨大悲痛之后,难免显露疲惫老态。
白卿言带着白锦稚进门口对大长公主行礼:“祖母,我们平安回来了。”
“嗯,平安就好……”大长公主声音如常,似有泪光藏在她眼角沟壑之中,她慈祥道,“进屋吧,外间有些凉。”
“大姐儿,四姐儿快进屋吧!今儿个一大早,老奴便让人熬了红枣牛乳茶,大姐儿四姐儿喝一盅暖暖身子。”
白锦稚规规矩矩跟在白卿言的身后,仰头望着白卿言似乎在等白卿言的吩咐。
曾经的大长公主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同从小疼到大的孙女儿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扶着蒋嬷嬷的手率先转身进屋,坐在西番莲花纹的姜黄软垫上。
一进门,白卿言与白锦稚要跪,蒋嬷嬷忙命人拿来了蒲团。
看着两个孙女儿跪地郑重三叩首,大长公主眼眶湿红,笑着让蒋嬷嬷把两个孩子扶起来坐下:“阿宝看起来的确是硬朗了,小四出去这一趟怎么就成了一个黑炭小子了。”
白锦稚在大长公主面前一向拘谨,颇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是啊!我也觉着奇怪,明明我同长姐都是骑马的,怎么长姐还是白白嫩嫩,就我晒得这般黑。”
蒋嬷嬷用帕子掩着唇直笑?见卢姑娘端着红枣牛乳茶进来?吩咐仆妇婢子们都退下,让魏忠在外面守着。
虽然蒋嬷嬷还未引荐,白卿言已知道正低眉睡眼给她上红枣牛乳茶的女子便是卢姑娘?余光悄无声息打量着。
大长公主将腕间的佛珠取下搁在黑漆小方桌上?端起红枣牛乳茶小小抿了一口:“这位便是卢姑娘?等祖母收了义女之后,论辈分你们得唤她一声小姑。”
白卿言这才正儿八经朝着卢姑娘望去,见女子不卑不亢立在大长公主身边,她问:“像吗?”
白素秋这位姑姑离世的太早,白卿言那时还小?对姑姑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可是作为姑姑的亲生母亲就不一样了,祖母定然是最熟悉和了解姑姑的。
“长相六七分,剩下的三四分?可用穿着打扮同言行举止来弥补。”大长公主放下天青碧甜釉瓷茶盅,“这几日蒋嬷嬷正在调教,虽然时间紧迫却也需稳妥为先。”
白家昌盛不衰百余年?如今儿孙尽死,只剩一众女眷皇帝仍然不放心,梁王仍有图谋,所以大长公主更要稳妥谨慎,步步为营。
白锦稚手里端着牛乳茶,满目好奇望着卢姑娘,听不太懂长姐和祖母这打的是什么哑迷。
“会医术吗?”白卿言这话问的是卢姑娘。
卢姑娘略感意外,福身对白卿言行礼之后道:“回郡主,民女母亲祖上便是学医的,所以民女也略通一二。”
难怪祖母会选了这个卢姑娘。
如果不是不得已,怕是祖母也不会走这一步。
“孙女儿倒觉若陛下允准祖母收卢姑娘为义女,就让卢姑娘在祖母身边照顾起居,三妹……可在五月初一随我等回朔阳。”白卿言说。
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有这么一个由蒋嬷嬷和大长公主指点的“转世白素秋”在,皇帝的心就会一直牵挂在这里,宫里那位秋贵人必是要失宠的。
自然,“白锦桐”回朔阳之后,便要对外称病。
“算日子,你五婶也该发动了……”大长公主想到五夫人齐氏肚子里那个孩子,她对那个孩子寄予厚望,希望此次五夫人齐氏能够再为白家产下一子,至少给白家留个男丁,如此……阿宝也可不用那样竭力支应门楣。
“母亲已经备好接生稳婆和产房,洪大夫也在家中候着,奶娘五婶亲自挑了两个后来又同母亲商议想要亲自喂养孩子。”白卿言说。
她能够理解五婶想要亲自喂养的心情,那是五叔的遗腹子,也是五婶唯一的骨血了。
大长公主神情难掩悲恸,似乎点了点头:“随你五婶吧!”
蒋嬷嬷原本想留白卿言和白锦稚中午吃斋饭,白卿言却说:“不了,还要去庄子上看看纪庭瑜,看过纪庭瑜之后,小四想去古平镇庙会吃宝香楼吃宝香鸭……。”
提到纪庭瑜大长公主唇瓣动了动,真正让孙女儿与她离心便是因为处置纪庭瑜之事。
她拨动缠绕在手上的佛珠,瞌着眸子点头,吩咐蒋嬷嬷:“去拿五百两银票给阿宝,让阿宝给纪庭瑜带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白卿言没有拒绝,替纪庭瑜谢过大长公主之后,带白锦稚离开了皇家清庵后面的雅致小院。
蒋嬷嬷送白卿言和白锦稚上马车,红着眼几度欲言又止,相劝又不知从何劝起。
隔着青围马车垂下的幔帐,蒋嬷嬷道:“嬷嬷知道,大姐儿是个识大体明大局的孩子,否则也不会在晋国危难之际奔赴南疆,解晋国之危!可大姐儿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您的祖母大长公主啊?大长公主可是将您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疼大的人啊!丈夫、儿子、孙子都没有了,大长公主才是那个心里苦不堪言的可怜人啊!”
奔赴南疆,白卿言从来不是为了晋国皇室,而是为了白家存世的根本,为了边民可怜,可这样的话……她再也不能照实对祖母说了。
她时时想起她的祖母大长公主,无一次不是心头百味杂陈,酸涩难当的。
她知道也理解大长公主,可作为被大长公主亲自教养长大,彼此亲情深重的祖孙……她不能谅解她的祖母。
白锦稚转头看着眸子泛红,却容色平静的长姐,低声唤了一句:“长姐……”
白锦稚不知道为何长姐不将两个哥哥还活着的消息告诉祖母,若是祖母知道了……心里可能会好受一些。
可……长姐做事一向有长姐的道理,白锦稚深信长姐。
“大概是因为,我曾全心全意将所有信任和依赖都给予了祖母,将祖母当做这个世界上最能依靠之人,相信祖母绝不会舍弃这个世界上本应羁绊最深的骨肉亲情!可祖母……却先是晋国的大长公主,然后才是我们的祖母!于其还相信我与祖母之间有世上深重的骨肉亲情,让这份亲情在彼此的防备算计中消磨殆尽,让彼此变得面目可憎,不如快刀斩乱麻。”
蒋嬷嬷怔住。
“嬷嬷是忠仆,阿宝深信嬷嬷能够照顾好祖母,还请嬷嬷时时开解,让祖母能痛快些。”白卿言垂眸,低声开口,“平叔,走吧……”
春妍与佟嬷嬷对蒋嬷嬷行礼后,跟在马车一侧。
蒋嬷嬷立在皇家清庵门口,望着那辆马车越走越远,心跟钝刀割肉一般难受。
马车晃晃悠悠进了道路并不宽敞的庄子,庄子内闹玩的孩童见有漂亮的大马车前来,嘻嘻闹闹追在马车后面。
沿着田间车马通道,白家车马队伍一路向西,停在了一家还挂着白灯笼的小小院落前。
佟嬷嬷扶着白卿言下了马车,卢平前去扣门,佟嬷嬷命人将装在后面马车上,给纪庭瑜准备的一应吃食和日常用的物件儿拎了出来。
卢平见半天没有人开门,透过门缝往里瞧,分明看到屋内有人影。
他喊道:“纪庭瑜,我是卢平……大姑娘来看你了,快把门打开!”
杂草丛生的小院内传来纪庭瑜极为冷淡的声音:“寒舍脏乱,不敢委屈郡主,请回吧!”
卢平还要敲门,却被白卿言拦住,她立在门口对着门内道:“纪庭瑜,是白家对不住你,对不住纪家妇!你为白家舍命……白家却差点儿连你的命都要了,我知道即便是处置了那个庶子,也再换不回你的妻!白家欠你良多,此生白卿言将尽己所能竭力以图偿还一二,不若不想见我便收下这些吃食和日用物件儿。”
白卿言转头吩咐人将那些物件儿吃食都放在门口,走了几步将祖母给纪庭瑜的五百两银票塞进一床叠好的锦被之中。
屋内,纪庭瑜眼眶发红。
他知道此事不怪大姑娘,且在他差点儿被大长公主了结之时,是大姑娘拼了得罪人……拼着和大长公主闹翻,将他救了回来。
他还记得在昏迷中,隐约听到大姑娘让人为她把洪大夫从永定侯府抢回来,说他是白家的恩人,谁敢和他抢大夫……大姑娘便要将其全族斩尽,鸡犬不留。
听到大姑娘让将那郎中指节一节一节敲碎……
后来,他还听说,大姑娘拔刀冲向灵堂,为他与大长公主争论,起誓那庶子不死,大姑娘自己便不得好死!
甚至,断了祖孙情谊。
大姑娘如此为他讨公道,他若连大姑娘都恨,大姑娘又何辜?
其实他该明白的,他之所以誓死效忠于白家,是因为白家的风骨,白家世代薪火相传的忠义,白家舍身护民的勇气。
大长公主的所作所为,确是冷了他的心。
可白家的诸位姑娘们,难道不是将这些品质集于一身?难道不值得他纪庭瑜誓死追随?难道就因为大长公主一人所为,他就要舍弃自己从前坚定不移的信仰?
就在佟嬷嬷扶着白卿言上马车之际,那两扇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白卿言弯腰进车厢的动作一顿,回头便见失去一臂的纪庭瑜双眸通红从门内出来。
她直起腰身看向纪庭瑜的方向,喉咙翻滚,眼眶滚烫。
纪庭瑜紧紧咬着牙,撩开衣裳下摆对白卿言跪下,重重叩首。
她从马车上下来,低哑着声音对卢平说:“平叔,扶纪庭瑜起来。”
“哎!”卢平忙将纪庭瑜扶了起来。
白锦稚望着卢平,揉了揉发红的眼眶:“纪庭瑜,你不请我和长姐进去坐坐吗?”
纪庭瑜望着一趟南疆被晒黑的白锦稚,视线又落在白卿言的身上,紧紧咬着牙侧开身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纪家的院子大约是因为无人打理,荒草丛生,屋内纪庭瑜倒收拾的整洁干净。
白卿言和白锦稚在黑漆方桌前坐下,纪庭瑜一只手拎着茶壶给她们倒水。
她没有阻止,只颔首道谢,询问纪庭瑜的身体状况。
“什么都好,就是清闲的很……”纪庭瑜垂着眸子,声音落寞,“我少了一条手臂,很多事情都用不上我了,往后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作什么!”
卢平一听忙道:“庭瑜你可不能这么想,不是不给你安排事情,是想让你好好养好身子!”
白卿言抿了抿唇,转头看外面正在帮纪庭瑜整理院落的仆妇婆子。
第二百九十章:辜负
人人都应该有事做,有事做……心气儿才能不散。
她垂眸,略作思索后开口:“平叔、佟嬷嬷、春妍,你们在外面候着,我有话同纪庭瑜说。”
“是!”秦嬷嬷与卢平行礼朝外走去。
春妍最后一个出去,替白卿言将门关上。
“纪庭瑜,我有事需要拜托于你。”她没有避着白锦稚,郑重对纪庭瑜开口,“我想让你去铜古山,帮着我七弟阿玦……重建白家军!”
纪庭瑜睁大了眼看向面色沉静的白卿言。
七公子?
七公子还活着?!
纪庭瑜只觉自己腿和脸都麻了片刻:“七公子活着?”
白卿言点了点头:“此次去南疆最大的收获,便是找到了阿玦,救回了阿雲,此事……我连母亲也未曾说,只有我同小四知道。白家如今处境艰难,若让今上知道两个弟弟还活着,怕是又要陡生波澜。”
纪庭瑜张了张嘴,知道白卿言这是听出他刚才的不满,才会将此事告知于他,将南疆之事托付于他,可他这个样子……
纪庭瑜悄悄攥住了自己空空荡荡的袖管,半晌还是摇了摇头:“大姑娘不是想托付我,而是想要我振作起来不要再自怨自艾,所以才将如此重要之事告知纪庭瑜,纪庭瑜懂!可是即便是去了……我这个样子也是不成的,只会成为累赘!”
见她还要说什么,纪庭瑜突然单膝跪地道:“大姑娘若还愿意用纪庭瑜,且等纪庭瑜一段时间,大姑娘重伤武功全失之后能捡起射日弓,纪庭瑜失去一条手臂也能重新用左手执剑!”
她心中陡然松了一口气,只要纪庭瑜心里的那股子心气还在就好。
“好,我等你!”她点了点头,亲自将纪庭瑜扶了起来,“五月初一,我们举家迁回朔阳,你可愿随我一同回朔阳?”
纪庭瑜望着白卿言郑重道:“纪庭瑜已无牵挂,从今日起誓死追随大姑娘。”
她鼻头发酸,这便是祖母辜负了的白家忠仆……
“那就准备准备,四月底回白府来。”
“是!”纪庭瑜颔首。
古平镇宝香楼。
萧容衍从马车上下来,转身亲自将穿着一身常服的慕容沥接下马车。
慕容沥朝台阶上踏了两步,转头看着古平镇庙会,入目处处是繁华,人山人海,小贩在摊位变着花样儿叫卖,吆喝此起彼伏。
慕容沥在大燕时,从未见过这样的热闹吵杂,目光所及的晋国百姓虽是粗布麻衣,却不见褴褛,孩童骑在父亲颈脖之上?手举糖葫芦?遥看戏台之上唱戏的伶人,鼓掌叫好。
两侧摊位的道路上行人摩肩接踵,到处都是谈笑声?还有来庙会看热闹的百姓与摊贩讨价还价的拉扯声。
这样的喧嚣?慕容沥很艳羡。
他希望若干年之后?他们大燕的百姓也能如晋国百姓这般富庶,不受战乱之苦。
“看什么呢?”萧容衍笑着问慕容沥。
“羡慕大晋的富庶……”慕容沥照实对九叔说。
萧容衍笑了笑,缓缓开口:“用不了几年,我们大燕也会如此!不必着急……”
“我相信父皇,也相信九叔!”慕容沥一双黑白分明的璀璨眸子望着萧容衍道。
萧容衍知道有人跟着?做足了对慕容沥恭敬的架势?请慕容沥与冯耀先行入宝香楼。
慕容沥正要踏入宝香楼见另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白锦稚干脆利落地一跃而下,他脚下步子一顿:“那位是高义县主?”
萧容衍顺着慕容沥的视线看过去?见白锦稚转身对车内伸出手,白卿言低头从车厢内出来,扶着白锦稚的手走下马车。
萧容衍唇瓣微张?没想到竟如此巧,在这里遇到了。
他立在原地,凝望白卿言的方向。
抬头间,白卿言正对上萧容衍含笑幽邃的目光,她一怔,视线落在大燕四皇子慕容沥身上。
慕容沥到像个普通富庶人家知礼的小儿郎,笑盈盈对着白卿言的方向遥遥行礼一拜。
对慕容沥来说,白家军的小白帅可不仅仅只是他崇敬之人,更是他未来的九婶儿,他自然要恭敬有礼。
白卿言与白锦稚福身还礼,抬脚踏上宝香楼的台阶。
“镇国郡主、高义县主。”萧容衍行礼。
“镇国郡主与高义县主也是来吃宝香鸭的吗?”慕容沥虽然还只是个孩子,却已经有了大人沉稳的模样,有模有样邀请,“萧先生提前定了雅间,不知镇国郡主与高义县主能否赏脸?那日我父皇得罪了郡主与县主,今日沥就借花献佛……算是替父皇为两位赔罪。”
说着,慕容沥又是一礼。
白锦稚看了眼萧容衍,笑道:“长姐,咱们来的突然……也没有定雅间,这会儿雅间肯定都被人定完了,我们总不能在楼下吃吧!”
“郡主……今日既然巧遇,衍正好有事相求于郡主,不妨雅间内详说。”
萧容衍的表情郑重,她颔首:“那便打扰四皇子与萧先生了。”
萧容衍订的是宝香楼位置最好的雅间,打开窗便能看到热闹非凡的庙会。
慕容沥对白家军之事极为感兴趣,显露孩子心性与白锦稚趴在窗口一边看外面的热闹,一边说着白家军之事。
白锦稚像极了说书先生,口若悬河,讲述此次随白卿言出战南疆之事,比上一次在白府讲得更加惊心动魄,听得慕容沥双眸发亮,发出一阵阵惊呼。
萧容衍与白卿言坐在红木圆桌前,他替白卿言倒了一杯茶,这才低哑着嗓音道:“上次画舫之上,燕帝自觉得罪了郡主,还请郡主海涵。”
“也不算,只要燕帝不打我白家女儿的主意,便不算得罪。”白卿言端起茶杯。
“人人都有逆鳞,郡主是长姐……燕帝是长兄,细想便能知晓郡主为何恼火。”萧容衍端起茶杯捧在手心里,转头望着白卿言徐徐开口,“衍有一事需要白大姑娘帮忙,还望白大姑娘千万不要拒绝。”
她头一次看到萧容衍如此郑重的表情,放下手中茶杯。
第二百九十一章:白家血脉
“我兄长早年中毒身体十分虚弱,近日来接连咳血,衍……想请白府的洪大夫替我兄长看看,不知可否?”萧容衍问。
兄长……
那便是燕帝了。
她略作思索,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桌面上敲着,不过片刻,她手下动作一顿,道:“此事我倒觉得不必掩人耳目。”
白卿言视线落在正一脸艳羡望着小四的慕容沥的身上,小四正滔滔不绝,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
“可以是……四皇子听说我白府有一位神医洪大夫,请洪大夫前去为燕帝诊治,此事在晋帝眼皮子底下做的越光明正大,晋帝才越是不会怀疑,就如同……你光明正大带着燕帝游湖,今日带着四皇子来逛庙会,越坦荡越好。”
刚才见白卿言半晌没有回答,萧容衍还以为白卿言在权衡利弊,没成想是在想办法。
“就如郡主所言。”萧容衍露出笑意,幽邃的眸子深深凝视白卿言,“依郡主看,让四皇子何时登门为好?”
“我五婶近日要临产,不如……就让四皇子这几日四处打听打听名医,然后在我五婶产后登门,更为顺理成章,萧先生以为如何?”
萧容衍对白卿言心生感激,颔首:“衍在此谢过郡主。”
白锦稚心满意足在宝香楼吃了宝香鸭,走的时候还给家里带了两只,高高兴兴同萧容衍与慕容沥辞行。
也不知道刚才白锦稚同慕容沥这孩子说了什么,等白卿言与白锦稚临走时,慕容沥看着白卿言的眼神里都带着光。
一上马车,白卿言便问白锦稚:“你同大燕四皇子都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讲了长姐对瓮山与九曲峰的排兵,那孩子还挺聪明的,当时我在门外因为没有地图听长姐说的晕晕乎乎的,那孩子我一说他就明白了!”白锦稚言语里掩不住对这个新小友的喜欢。
“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她笑着道。
白卿言的马车到镇国公主府门前时,门口的两盏大灯笼和四盏小灯笼已经点亮,将镇国郡主府的六扇朱漆木门映的极亮。
府内门房下人见是白卿言的马车,忙迈着碎步从门内跑出来,对马车内说:“大姑娘、四姑娘,五夫人发动了。”
白锦稚一听就急吼吼往里马车外冲,被她一把拉住:“你别慌,五婶儿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了?有经验。”
“长姐,你说……五婶儿会生个儿子还是女儿?”白锦稚心慌得厉害。
白锦稚自己就是女儿身,对女儿家并没有什么偏见?她只是害怕……若五婶儿若生一个男娃娃,皇帝又要对白家出手了怎么办。
“不论男女?都是我们白家血脉,长姐都会护住!”白卿言知道白锦稚的忧虑?她紧紧握住白锦稚的手道。
“我也会护住这个孩子的!”白锦稚说。
她看着已经长大的妹妹点了点头,攥着白锦稚的手一起下马车,朝五婶儿的院子走去。
听说五夫人齐氏发动?就连远在秦府的白锦绣都坐不住?命人套了车回来。
二夫人刘氏担心女儿听了五夫人生产时的痛呼害怕?让罗嬷嬷将白锦绣安顿在青竹阁等消息。
白卿言和白锦稚到的时候,董氏刚让接生嬷嬷将鸡蓉粥断了进去?让趁着阵痛间隙让齐氏吃上两口,好有力气生孩子。
她握住母亲董氏的手道:“五婶儿生过两个孩子了,这一胎只会更顺。”
三夫人李氏点了点头。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青砖碧瓦下的廊灯已经全都亮起。
产房内乱哄哄的,不一会儿接生嬷嬷一声高呼要热水,捧着铜盆井然有序立在小厨房廊下的婢女们闻声立刻鱼贯而入,
小厨房内烧热水的两个婆子抬着大锅,往铜盆里倒热水?婢女们接了热水端着便端着铜盆挨个疾步进了产房。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蒋嬷嬷也回来了。
白家除了几个年幼的孩子在青竹阁陪着白锦绣之外,四夫人王氏在佛前祈求五夫人母子平安,其余人都坐在五婶儿院中等待消息。
三月末,夜风微凉。
产房内时不时传来接生嬷嬷让五夫人齐氏使劲儿的声音,听到接生嬷嬷高喊着已经可以看到孩子的头了,白卿言沉不住气站起身来。
“好了好了!看到头就快了,到底是三胎比上次快多了!”
产房内嬷嬷掀开帘子对外面喊了一声:“热水!”
很快又一轮热水送了进去。
“用力啊五夫人!快!马上就要出来了!”接生嬷嬷高呼。
坐于院中的白卿言听到五夫人声嘶力竭一声喊之后,新生儿响亮的哭声从产房内传了出来。
“生了!生了!”挽着衣袖的翟嬷嬷喜气洋洋迈着小碎步出来恭敬行礼后道,“五夫人生了,是位特别漂亮的姑娘!”
果然,五婶儿还是生了一个女儿。
董氏松了一口气,用帕子压着心口,长长呼出一口气笑了出来:“这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走一遭,还好母女平安!快,翟嬷嬷派人去给五夫人的母家报个信,就说五夫人生了母子平安!”
翟嬷嬷是五夫人齐氏的陪嫁嬷嬷,她一脸喜气福身应声道:“老奴早就让人套了车侯着了,这就让人去齐府报信,老太君知道了也能松一口气。”
董氏看到立在一旁松了一口气的蒋嬷嬷,又道:“蒋嬷嬷也尽快去给母亲报信,母女平安,别让母亲再担心了!”
蒋嬷嬷笑着应了一声,一颗心终于落地,可……要是位公子多好啊!
“是啊!多亏母女平安!”二夫人刘氏一脸高兴,可高兴之余又难免觉得可惜,若五弟妹这一胎是个男娃娃就好了。
大约白家人人都会觉得可惜,可又有什么比得上齐氏母子平安来的重要?
董氏转头吩咐白卿言和白锦稚:“行了!你和小四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我和你婶婶们去看看你们五婶!”
白卿言看得出蒋嬷嬷笑容里的失落,道:“蒋嬷嬷还是替祖母看一眼八妹再走吧。”
蒋嬷嬷点了点头:“大姐儿说的是!”
第二百九十二章:狠心
等白卿言回清辉院换了衣裳,回五夫人院子里时,五夫人齐氏已经从产房挪了出来。
蒋嬷嬷也看过孩子,坐马车回皇家清庵向大长公主复命去了。
此时,五夫人正靠在床头小口小口喝着催乳汤。
刘氏看了眼睡着的孩子,踩着红木踏脚在床边坐下,看了眼齐氏手中的催乳汤:“弟妹你还真打算你自己喂孩子啊?”
虽然刚生过孩子,齐氏的状态还不错,含笑望着睡在身边的小女儿,满目慈爱。
这算是老天爷给她的恩赐,虽然丈夫和两个儿子都不在了,可老天爷还了她一个可爱的女儿。
“嗯!左右这辈子也就这一个孩子了,我想亲力亲为。”齐氏眼眶发红,垂眸喝了两口几乎没有味道的汤,眉头微微皱着,忍着不适又喝了几口。
听外面婆子说,大姑娘、二姑娘和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七姑娘都来了,齐氏将手中汤盅递给翟嬷嬷,用帕子擦了擦嘴。
白卿言行了礼,坐在床边看了眼依偎在五婶身边熟睡的八妹,笑着让春妍将她送给八妹的实心镶嵌宝石的紧锁放在孩子的身边,满目怜爱,轻声道:“小八……我是你的长姐,谢谢你平安来到白家。”
白锦绣亦是笑着送上自己的贺礼,立在床边认真看着小八:“小八可真好看啊!”
“我觉得鼻子和五婶儿像!”五姑娘白锦昭笑着看向孪生妹妹白锦华,“你说是不是?”
七姑娘白锦瑟看了看说:“我觉得嘴巴和五叔像!”
“我怎么觉得像个小猴子!”白锦稚端详了片刻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三夫人李氏上前戳了一下女儿的脑袋,狠狠瞪了一眼:“小孩子刚出生都是这样的,小八可比你出生的时候好看太多了!你刚出生的时候皱皱巴巴的,还黑黢黢的,那才像个猴子呢!”
“母亲你胡说!”白锦稚一张脸通红。
三夫人李氏瞧见白锦稚恼火的样子,忍不住用帕子掩唇笑了一声。
白卿言抬头眼底全都是温润笑意。
五夫人齐氏望着眉目浅笑,且从容柔和的白卿言,低声道:“我想给孩子起名字叫白婉卿……希望小八宛如她的长姐一般坚韧,强大!像她的哥哥们一样出色。”
她一怔,弟弟们是真的都非常出色,可她没想到在五婶儿眼里,她竟然是个强大的人……
董氏抬手摸了摸白卿言的脑袋:“这事在你和小四回来之前,你五婶儿就和我们说了。”
白卿言点了点头,低头望着小嘴砸吧的白婉卿:“五婶儿觉得好,就好!”
白锦绣笑着弯腰逗砸吧小嘴的白婉卿:“小婉卿,我是你的二姐呀!”
“我是你三姐!”
趴在床边的七姑娘白锦瑟,忍不住用手指轻轻触碰新生儿粉嫩嫩的小脸,笑道:“我终于不是最小的了!”
一直笼罩在白家上方的阴霾,因为小八的降临仿佛被驱散,一室亮澄澄的暖色灯光中,是白家人难得的欢声笑语。
第二天一大早,白家五夫人齐氏产下一女的消息便传遍了大都。
最先登门的?便是五夫人齐氏的娘家人?齐氏的两个嫂子都来了不说,就连齐氏的兄长也亲自来了。
不过,齐氏的兄长没有进五夫人齐氏的院子?由郝管家在前院招待。
不多时?齐老太君用帕子抹着眼泪替齐氏掖了掖被角?让女儿好好休息,带着两个儿媳妇儿便随董氏一同从上房出来。
齐老太君笑着拉住董氏的手?同董氏道:“夫人?老身有几句话想同夫人说一说?不知道能不能去夫人那里讨杯喝杯茶?”
董氏一向聪慧?哪里又看不出来董老太君要说的话多半……还是与五夫人齐氏有关。
“老太君是长辈,怎么能说讨茶那么客套,齐老太君能赏脸去我那里坐坐,我高兴还来不及。”董氏声音柔和不卑不亢?带着晚辈应有的亲昵。
董氏笑盈盈带齐老太君和齐家的两个儿媳妇儿去了她那里,秦嬷嬷上茶后,齐老太君却没有喝茶?姿态放得极低肯请董氏屏退左右。
如此?董氏已经能猜到五弟妹齐氏的母亲?大约是想要从她这里求一封放妻书。
毕竟如今白家男儿皆已身死,长嫂如母……除了大长公主便只有董氏才有这个权力。
屋内只剩下董氏还有齐老太君,秦嬷嬷招待齐老太君的两个儿媳妇儿在外间用茶。
齐老太君未语泪先流:“夫人,不瞒夫人……老身腆着这张老脸来找夫人,是为了想从夫人这里讨一封放妻书!”
果然,董氏笑意未改?等着齐老太君继续说。
“不是人性凉薄,老身的亲生骨肉只有一儿一女,这女儿是幼女,自小便是老身的心头肉,早前因为她怀着白家的骨肉,老身不曾提过此事,如今既然老身这幼女已经替白家产女,不知……白家可否放她归家啊?”
之前董氏的母亲董老太君也曾想让董氏回娘家,天下做母亲的都会惦念着自己的孩子,董氏作为女儿,作为母亲都很能理解齐老太君。
她低声问:“老太君,这是五弟妹的意思吗?”
虽然知道这并非是五弟妹的意思,董氏还是问了一句。
齐老太君摇了摇头:“那傻孩子不愿意,可是……她还年轻,难不成就要这样守一辈子?这不是要我这个做娘的命么?我来之前已经和她哥哥商量好了,当年她带来白家的嫁妆我们都不要了,若你们肯将婉卿交给我们齐家扶养,我们全家跪谢!”
“若是白家不愿意将婉卿交给我们齐家,那我女儿的嫁妆全都留给我那苦命的小外孙女!若是将来我那外孙女还瞧得起我们齐家……咱们就还当亲戚来往,我把那孩子当做心肝肉疼,将欠她的都补给她!若是她不愿意认我这个外祖母,就当……就当从没有过我这么狠心的外祖母吧!”
齐老太君说到此处,越发觉得对不起刚刚降生的小外孙女,哭声断断续续,极为灼心。
第二百九十三章:指教
齐老太君忙擦着眼泪,对董氏颔首,哽咽致谢。
“可我和五弟妹除了是女儿和母亲之外,我们还是白家的妻室,我们都是与夫君拜过天地,有过生死不离约定的。且五弟妹刚刚生产,齐老太君身为人母,又怎么舍得看着五弟妹母女分离?”
“我是绝不会离白家的!”
董氏的话音从屏风后传来,齐老太君和董氏皆是一惊。
“你……”齐老太君扶着桌角惊得站起身来,“你疯魔了不成!不知道自己还在月子中么?怎么能出屋子!”
董氏疾步饶过屏风,只见穿着单薄面色苍白的齐氏裹着件披风,紧攥着拳头立在那里,身后跟着诚惶诚恐不敢抬头的丫鬟们。
董氏将齐氏扶住,转头喊道:“翟嬷嬷呢?怎么能让五夫人月子里冒风前过来?!秦嬷嬷,快……拿我的大氅来,给屋内生个火盆!”
齐氏脚下不动,紧紧握着董氏的手:“大嫂,我在月子中来你的院子已经是冒犯了,就不进去了!”
“这个时候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是一家子,又不是旁人家避讳什么!”董氏恼火齐氏不珍重自己的身子,绷着脸训斥了齐氏一句。
她拽着齐氏进来,将人安顿在了自己的床上,用锦被将齐氏裹住,又转头厉声问齐氏的贴身侍婢:“你们是怎么伺候五夫人的?不知道五夫人在月子中吗?”
“大嫂……”齐氏扯了扯董氏的衣袖,眼眶发红,“不怪她们,是我听到我娘要来找大嫂,就怕我娘是背着我来讨放妻书的,这才不放心所以跟了过来。”
说着,齐氏朝着董老太君看去。
董老太君眼泪跟断了线一样,用帕子按着心口在软榻上坐下:“我这都是为了谁?!”
“娘,我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白家,且先不论我与五郎的感情,不说我才刚刚生下的女儿!我不能让世人看到……这白家满门忠烈为护晋国百姓舍身,却落得家破不存的下场!”
齐氏双眸酸胀,言辞坚定,这是曾经她无意听到大嫂与她娘家母亲的对话,齐氏深为感佩。
齐老太君听了女儿的话,唇瓣嗫喏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手指紧紧扣着身旁的黑漆木几,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用帕子掩着口鼻哭得痛彻心扉。
因为她知道,她带不走她的女儿了……
不止今日带不走,哪怕她就是求到皇后那里,求皇后赐和离懿旨,她的女儿也不会走了,她已经在白家扎了根。
可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齐老太君的两个儿媳妇儿看到齐老太君从上房里出来,连忙迎上去一左一右将齐老太君扶住。
“母亲,我刚才看妹妹来了,母亲与妹妹还有大夫人可说好了?等妹妹出了月子就能回家吗?”齐家二夫人问。
齐老太君摇了摇头:“你们妹妹不走了……”
“啊?娘……”齐家大夫人回头朝着上房的方向看了眼,不见董氏出来送,压低了声音,“难不成是董氏不给?不如我们去皇家清庵找大长公主求放妻书吧!”
齐老太君抬头看着那抄手游廊下飘摇的灯笼?闭了闭眼,泪水顺着眼角的沟壑纵横:“是你们妹妹不肯走!罢了……她不愿意走就不愿意走吧?以后你们做嫂嫂的多照顾这点儿也就是了!”
齐老太君不傻,刚才见董氏那是真心训斥她的女儿?也是真心关怀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并非她所想的那般在白家凄凉无助,并非是因为担心回娘家被嫂子嫌弃?所以才不愿意跟她走。
想来?女儿在白家过的极好,才不愿意离开吧。
“娘……您放心,妹妹永远都是我和大郎的妹妹?不论何时只要妹妹想要回家,我们齐家的大门永远位妹妹敞开!妹妹若想留在白家,我们齐家便为妹妹撑腰,让谁都不敢欺辱妹妹!”齐家大夫人紧紧攥着齐老太君的手?红着眼眶道。
齐老太君听到这话?鼻翼煽动?心中大为感动?用力捏着儿媳妇儿的手点头:“娘知道!娘知道你和大郎都是好的!”
齐二夫人规规矩矩立在一旁,她的丈夫是庶子,就算是表了情……齐老太君怕是也不信,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晌午用过午膳,翟嬷嬷趁着大太阳用软娇将齐氏抬回了自己的院子。
原本董氏不想让齐氏再挪动,可齐氏的一应用具都在自己院子里都倒腾过来也麻烦,齐氏坚持要回去,董氏也不好阻拦,只能让齐氏再挪动回去。
刚将齐氏送上软轿,董氏就听秦嬷嬷说,刚才前面门房来报,说大燕四皇子递上名帖请见镇国郡主。
如今白府已经是镇国郡主府,女儿白卿言才是这府邸的主人,大燕四皇子请见镇国郡主是正理。
可董氏不放心,派秦嬷嬷去前面看看,那大燕四皇子见女儿作什么。
毕竟是他国的皇子,董氏怕让太子或是皇帝疑心。
慕容沥在冯耀的陪伴下坐在镇国郡主府正厅喝茶,一见白卿言前来,慕容沥起身将姿态放低先行对白卿言行礼。
白卿言侧身逼了半礼,这才还礼笑道:“不知四皇子登门有何指教?”
慕容沥按照九叔叮嘱那般,对白卿言长揖到地,郑重开口道:“沥只镇国郡主府有一位洪大夫,其医术超群,沥此次冒昧登门,是为父皇求医而来,还望镇国郡主成全。”
此事本就是两方都说好的,走一个过场,演场戏给想看的人看罢了。
“不知四皇子如何得知我府上洪大夫的?”白卿言问。
“沥听说,大晋皇宫太医院院判黄太医有一位师兄,其医术高明远超黄太医堪称神医,沥细细查找追问之后,才知这位洪大夫就在镇国郡主府上,这才冒昧来求郡主。”
白卿言叹了口气:“洪大夫医术的确超群,可却不似传言那么神乎其技!不过……既然四皇子亲自登门,言……可让洪大夫同四皇子走一趟。”
第二百九十四章:恨如头醋
慕容沥露出惊喜的笑容:“多谢镇国郡主。”
“可四皇子,言话得先同四皇子说在前面。若洪大夫也束手无策,还请四皇子勿要怪罪。”白卿言低声笑道。
慕容沥起身又是一礼:“父皇的病……沥心里有数,若此次洪大夫能够医治父皇,便是我大燕的恩人!若是不能够治愈父皇,也定然尽了心,于沥有恩!沥心中明白。”
她点了点头,吩咐身侧春桃:“春桃,去请洪大夫。”
“是!”
见春桃退下,慕容沥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兴致勃勃和白卿言讨论起行军打仗之事来。
“兵法有云,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慕容沥十分认真请教,“瓮山之战镇国郡主以少胜多,可是因对地形掌握透彻?”
“除却对地形熟悉之外,更要了解对方主行军打仗的惯用手段,脾性习性。”白卿言望着一本正经的慕容沥唇角勾起浅笑,“兵法有书,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慕容沥站起身对白卿言行礼:“沥受教了。”
不多时,背着药箱的洪大夫便随春桃前来。
“洪大夫,这位是大燕四皇子……”
洪大夫对四皇子拱了拱手,道:“来的路上春桃姑娘已经同我说过了,既然我们郡主同意了,老朽便随四皇子走一趟,若力有不逮,还请四皇子恕罪。”
慕容沥对白卿言恭敬道谢,又正儿八经对洪大夫道了谢,这才请洪大夫同他一起离去。
目送慕容沥与洪大夫离开,白卿言立在廊下望着院中的青石地板,片刻,转头吩咐春妍:“让平叔去庄子上接纪庭瑜过来,我有事托付。”
“是!”
董氏听白卿言说了四皇子的来意,倒是觉得四皇子这孩子孝顺明理。
“不过,大燕到底是他国,让洪大夫去诊脉知晓身体状况,洪大夫真的会没事?”董氏有些不安。
此事是提前约定好的?昨日五婶生产后,白卿言便同洪大夫说了此事?此次不论洪大夫能否医治燕帝?对外都称燕帝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需慢慢调理。
给燕帝写方子也是明暗两张?以此掩人耳目。
“阿娘?您放心,洪大夫是我的长辈?我不会真的看着洪大夫去冒险。”
董氏拍了拍白卿言的手:“你做事阿娘一向放心。”
白家因为小八白婉卿的降生热闹了起来?几个姐姐一整天都围着小婉卿转。
董氏坐在齐氏床边,看着五姑娘和六姑娘手里拿着玩具逗弄摇篮里的小婉卿玩耍,转头问齐氏:“有件事我还是得同你商量商量!咱们定了五月初一启程回朔阳,可我想着你生完孩子又着了风?为稳妥计你还是留在镇国郡主府,等坐满了双月子,再和小婉卿一起回朔阳。”
带着抹额的齐氏垂眸略有迟疑。
“这件事你就听我的?女人坐月子再重要不过了。”董氏说着又想到了白婉卿的满月宴,“虽然说,咱们还都在孝中?可添丁是天大的喜事,母亲刚派人传话回来,满月必需办的热热闹闹,明日小八洗三母亲就回来了,会一直住到办完满月酒?到时候我给齐老太君下帖子?届时你好好同齐老太君说说话,母女没有什么隔夜仇的。”
“我知道了大嫂。”齐氏笑着道。
摇篮里白婉卿突然哭个不停,嬷嬷抱起白婉卿饶过屏风入内,行礼后笑道:“咱们八姑娘是饿了呢!”
齐氏这是头一次亲自喂养孩子,可是遭了大罪,她从不知道会被孩子咗烂,疼的人头皮直发麻。
可一看到女儿可爱白净的小脸,齐氏又觉得能亲自喂养遭多大罪也是值得的。
当天晚上,卢平同纪庭瑜便赶回了镇国郡主府。
白卿言在院子的光华亭见了纪庭瑜,卢平和春妍就在假山下守着不让人靠近。
“朔阳东侧尽是山地,在这里藏人不易被发现,我给你挑几个人……你们挑选好地方安营扎寨,随后我会让平叔会派人过去,你们装作山匪,在此地静候!尽量在白家举家迁回朔阳之前弄出点动静,如此等白家迁回朔阳,才可名正言顺练兵剿匪。”白卿言道。
纪庭瑜的眼睛眨了眨:“郡主这是要……练私兵。”
白卿言颔首:“如今乱世,局势和各国强弱变幻莫测,眼下看着四海太平,可谁知道将来哪一天会乱,还是早做准备吧!”
白卿言坦诚相告,纪庭瑜便不再迟疑,他颔首:“郡主放心,纪庭瑜一定不负所托。”
“记住,虽然说让你们闹出点动静来,可千万别真的伤及人命,百姓无辜。”
纪庭瑜听白卿言这么说,唇角露出笑意,果然……白大姑娘还是原来那个白大姑娘,立身端正,心怀百姓。
“大姑娘放心,纪庭瑜一定将事情办妥。”
“平叔!”白卿言喊了一声。
卢平应声从假山下上来:“大姑娘吩咐。”
“给纪庭瑜派二十个可靠的忠仆跟纪庭瑜走,再给纪庭瑜拿一千两银票暂时先用,再准备五百两都换成小面额的银票,五十两小块的碎银子,在纪庭瑜明早出发致歉备齐。”
卢平看了眼独臂纪庭瑜,颔首:“是……”
“若之后纪庭瑜有什么需要,派人回来找平叔,平叔你只管应下,就说我吩咐的。”
“是……”
纪庭瑜看着白卿言暗藏锋芒的眼神,心潮翻涌,他隐隐猜到白卿言似乎是在布局。
隐瞒七公子白卿玦活下来的消息,让白卿玦在铜古山一带练兵。
如今,又让他先一步去朔阳扮作匪寇,要正大光明的练兵剿匪。
他们家大姑娘这是要兵呢!
乱世之中,军权在手……便可翻云覆雨。
纪庭瑜身侧的拳头微微收紧,他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大姑娘这是准备反了这林家江山吗?
若是……他纪庭瑜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那几卷行军记录他看过,朝中奸佞青云直上他知道,还有大长公主与白家人完全不同的皇室作风,这些都让纪庭瑜恨如头醋。
第二百九十五章:不能赌
白家的风骨,心系天下万民的厚德,胸怀天下的慈悲高义,那才是为君上着应该有的品格。
不论是大姑娘在替白家七公子白卿玦铺路也好,还是有意称女帝也罢,纪庭瑜都愿舍了这一身血肉为大姑娘铺路,死生无悔。
白卿言回清辉院时,洪大夫已经在清辉院内久候多时。
“大姑娘,洪大夫来了……”佟嬷嬷迎上前对白卿言道。
洪大夫得知白卿言回来,踏出门槛,对白卿言一礼:“郡主。”
春桃忍不住掩唇低笑了一声:“咱们府上,现在对咱们姑娘的称呼可真是乱,一会儿叫郡主一会儿叫大姑娘。”
白卿言笑着对洪大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洪大夫还是唤我姑娘吧!”
进门后,心不在焉的春杏给洪大夫上了茶,便随佟嬷嬷一起退出上房,春桃守在门口等候吩咐。
洪大夫替白卿言诊脉之后,压低声道:“大燕皇帝身上的毒很奇怪,发作时的症状像一味叫入劫的毒药,又像七星散,脉象里又似还中了勾魂草,老夫猜之所以之前的大夫都诊断不出来燕帝这病症,是因为这三种毒在燕帝的体内相互作用相互融合形成了一种新的毒,所以无人能够诊断出到底是个什么毒,且想要解毒……也是相当棘手的,稍微有一点药物的分量用错,一息之间就能要了燕帝的命。”
这就关乎大燕皇室的隐秘了……
白卿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桌面上敲着:“洪大夫可有医治的办法?”
“有……”洪大夫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脉枕收了起来,“可用在大燕皇帝身上,那就是拿一国在冒险,我是晋人……想必燕帝还有迟疑,虽然燕帝说要考虑几日,可老夫倒是觉得燕帝最后也不会同意。”
白卿言倒觉得不见得,她端起茶杯抿了口,又问:“若燕帝请洪大夫医治,洪大夫有几分把握?”
一室明晃晃的烛光之下,洪大夫伸出了两根手指:“两成。”
“洪大夫还是准备准备,万一燕帝真的请您过去医治,也不会措手不及。”她抬眸望着洪大夫,“洪大夫是不是还有其他事要说?”
洪大夫低声开口:“今日在燕帝那里,老夫看到了乔装打扮的戎狄人,老夫进门之时……那扮作菜贩子的戎狄人正千恩万谢往外走,老夫估摸着……应当是大燕要助戎狄了,只是不知道大燕是打算是助北戎,还是南戎。”
白卿言听后,面色沉静。
以萧容衍的心智,她能想到此时出兵助戎狄的好处?他自然也能想到。
如今北戎、南戎的使臣都在大都城内?晋帝态度暧昧不明,不说要出兵助北戎,也没答应坐壁上观?南戎倒是坐得稳……北戎当然沉不住气四处求援了。
晋帝的胸怀不是天下?只愿守住眼前的盛世繁华?所以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但大燕不同,萧容衍的心怀格局广大?放眼的是天下?他敢赌。
至于大燕要帮南戎还是北戎?这不难猜。
戎狄皇帝狩猎重伤于雪宫去世?按照道理说就本应该是太子继位,可戎狄皇帝的弟弟阿夫木手持让他继位的遗诏自立为王,名不正言不顺。
大燕收复南燕之时,打得是恢复正统之治的旗号?那么大燕就只能助戎狄正统北戎,如此……才能更顺理成章。
但这对大燕而言也算是一场豪赌,若此时大燕出兵戎狄?他国来犯……大燕危矣。
只可惜她的手中目下没有可用的兵啊?否则……此时倒是在戎狄手中讨便宜的好时候?趁乱将自己的兵插入戎狄之地。
白卿言手心紧了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可手中无人……实在无暇分身,若强行派人去戎狄怕是捉襟见肘。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今日洪大夫辛苦了,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洪大夫点了点头,叮嘱白卿言:“虽然大姑娘身体恢复了些?可到底还是比常人弱些,等会儿老夫拟几个药膳,让佟嬷嬷每日给大姑娘准备。”
“有劳洪大夫了。”她笑着唤了声春桃,让她送洪大夫回去,将佟嬷嬷唤了进来。
佟嬷嬷端了碟燕窝糕进来,像哄孩子似的哄着白卿言吃一点儿。
“我不在这些日子,嬷嬷觉得春杏当差可还本分?”白卿言吃了块燕窝糕,端起茶杯低声问佟嬷嬷。
“这孩子倒是个好的,当差本分是本分,可超出本分的也绝不多做。”
佟嬷嬷这就是话中有话了,超出本分的绝对不多做……那便是油瓶子倒了不该是她扶的,她也绝不伸手。
这样的奴婢在身边,只能是伺候人,旁的怕是指望不上。
她需要的是……能用的婢女,虽然春杏挑不出错,却不适合在她身边伺候。
等春杏嫁了之后,大丫鬟的位置腾出来,可以安排其他合适的人。
她抿了口茶,沉默了片刻问:“我瞧着春杏今年有十六了吧?”
“回大姑娘,十七了……”佟嬷嬷立时明白白卿言的意思,“大姑娘是想找户人家将春杏放出去?”
她点了点头,手指摩挲着茶杯,想到春杏家里的情况,浅笑:“嬷嬷看人的本事我信得过,给春杏找一个老实本分,家里人口简单,富庶一些,公婆好相处的人家,不过得让春杏自己看过满意之后才行。”
“大姑娘放心,春杏姑娘的事老奴一定上心。”
白卿言入睡前,加重了臂弯的铁沙袋,在院长扎马步,想早日将银枪捡起来。
等白卿言练完了,春桃照例让人备水伺候白卿言沐浴。
春杏今夜不当值,却难得没去歇着,主动给白卿言绞头发。
春杏在佟嬷嬷那里,听说了大姑娘让佟嬷嬷给她找户人家的事情,乍一听脸色惨白,以为自己被大姑娘厌弃了,谁知佟嬷嬷还说大姑娘叮嘱了,得让她看过点头之后才行,春杏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大姑娘立誓此生不嫁,她随姑娘陪嫁做姨娘的指望也就没有了,所以不想跟在大姑娘身边继续耽误下去。
第二百九十六章:成全
春杏长的虽然不算漂亮,可也是相当水灵的,前几日大姑娘封了郡主,她身价也沾光算是高了,毕竟她成了郡主身边的大丫头。
两日前,她娘来找她,说隔壁王大娘和户部尚书府的管事登门,说户部尚书庶子的正妻上个月难产之后不能再生育,所以尚书府欲替尚书庶子求一良妾,王大娘与户部尚书府管事的婆姨相熟,便举荐了在镇国郡主身边当差的春杏,谁知来一问才知道春杏是签了卖身契的。
户部尚书府的管事转身就要走,硬是被王大娘给劝了下来,王大娘舌灿莲花不断跟户部尚书府的管事说春杏好话,说春杏在郡主面前如何得脸如何受宠,若是开口赎身郡主肯定允准。
她娘也怕这好姻缘飞了,一个劲儿的点头打包票,户部尚书府的管事这才说,看在王大娘的面子上,只要春杏能赎身,这事就能成。
春杏娘便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忙不迭的来找春杏,说家里还指望着她当上勋贵人家的姨娘,接济家里两个弟弟读书。
春杏听了心也扑通扑通直跳,户部尚书家的庶子春杏见过,在大姑娘回来前几日,她向夫人求了恩典回家,路上被人偷了荷包买了东西没钱付,险些被人当做贼,便是户部尚书家的庶子出面解围。
所以,她笃定是那户部尚书的庶子对她生了情。
她娘见她不反对,便让她来找郡主求个恩典,赎身回家。否则跟着郡主回了朔阳,还怎么照顾家里。
这几日春杏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同郡主开口,既然今日郡主愿意赐恩典……让佟嬷嬷给她寻户好人家,不若她就趁机求郡主让她赎身。
白卿言倚在临窗软榻上,手捧着书脊,一手端着圆口青花绘缠枝莲茶杯,也没有追问今日春杏怎得如此殷勤。
等春杏替白卿言绞干了头发,见春杏出去了,这才跪在白卿言脚下幽幽唤了白卿言一声:“郡主……”
“还是唤我大姑娘吧。”白卿言放下杯子,翻了一页书,“你有事相求?”
春杏咬了咬唇:“正是,大姑娘五月初便要回朔阳,可我爹娘都在这儿,奴婢想向大姑娘求个恩典,赎身……”
她抬起视线望着跪地叩首的春杏,轻声道:“你我主仆一场,等佟嬷嬷给你找好了人家,成亲时佟嬷嬷便会将你的身契还于你,你不必着急。”
她声音顿了顿又问:“还是,你已经有心怡的人了?”
“回大姑娘,我娘她……已经给我寻了一门亲事。”春杏说这话时耳根泛红。
原本这话是不应该说的,她一个卖了身的丫鬟,爹娘没有这个资格给她寻亲事,该嫁谁全凭是主子一句话。
听春杏这么说她合了手中书本,浅笑着:“这是好事,你娘给你寻的那户人家,靠得住吗?人是做什么的?公婆怎么样?”
倒不是白卿言对这事感兴趣,只是春杏那一对爹娘是个什么心性她听佟嬷嬷提过,怕春杏的爹娘为了银子,将春杏胡乱许人,到底主仆一场,总不能看着她入火坑。
春杏耳朵更红了:“是……户部尚书府庶出的六公子?因为六公子的正妻难产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想寻一位良妾传宗接代。”
户部尚书楚忠兴的庶子?
白卿言眯了眯眼,户部尚书楚忠兴明面上是曾经信王的人……可实际上是左相李茂的人,虽然楚忠兴藏的深,可得益于上一世的经历?白卿言还是知道的。
她垂眸看着府跪在地上的春杏,眼神淡了下来。
平常人家的正头娘子不愿意做,却要上赶着去尚书府做庶子的妾室。
她没有恼,随手将书本搁在黑漆小方几上:“春杏,这是你娘的意思,还是……你也是这个意思?”
春杏摸不清楚大姑娘这话是恼了还是没恼,一时间不敢说,咬着唇低头不吭声。
“春杏,勋贵人家的妾室,哪怕是良妾也只是一个奴婢,将来的孩子不能唤你娘亲,不能同你亲近,若照你说的尚书府六公子的正妻难产伤了身子,那就更不可能把孩子放在你身边养,甚至……还有在生产时去母留子的。这些后宅阴私咱们国公府没有,不代表别的府邸没有。”白卿言循循善诱。
这话往深里说,白卿言怕春杏听不懂,只能挑拣些她听得明白的说。
毕竟,春杏从来到她身边开始,没有做过什么对不住她的事情,能说通了……主仆俩别闹的太难看,也算是全了情分。
春杏听到白卿言这话,身子一抖。
“可即便是咱们府上,姨娘身边虽然有丫头伺候,衣食无忧,你见过哪个庶子庶女同姨娘亲近了?你又见过咱们府上哪个姨娘敢不要命寻上姑娘公子的?姨娘虽然不用在主母面前晨昏定省清庵,可连自己的院子都不能出。”
她低低叹了一口气:“春杏,人的心不能太大。姨娘从古至今都不是那么好当的!勋贵人家的姨娘更不好当,一个不留神就丢了命!倒不如让佟嬷嬷给你找一家富庶人家,为人正妻来的舒坦。”
春杏想到那日给她解围的英俊公子哥,咬着下唇,可是她相信尚书府的六公子对她是有情的,有尚书府的六公子在,一定会护着她的。
春杏眼圈发红,下定了决心一般重重对白卿言叩首后,抬头道:“望大姑娘成全。”
白卿言抿着唇,搭在书本上的手轻轻抚着书本边缘,见春杏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又道:“春杏,你可知道尚书府挑你做他们府上庶子的姨娘,或许是因为你是我身边贴身大丫头的关系。”
“不是的大姑娘!肯定不是的,我那日回家的路上被人偷了荷包,买东西没钱被老板当作是小偷,抓着我要去见官,是尚书府的六公子替我解围的!”春杏急急解释。
她抚摸书脊的手一顿。
若是刚才还不确定尚书府是冲着她来的,那么此刻……她已经能够确认,是冲着她而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先是设计巧遇解围,再是上门说亲,倒是算得很好啊。
可是李茂这是想用春杏做什么?
见白卿言陷入了沉思之中,春杏再次叩首:“尚书府六公子喜欢奴婢,奴婢也喜欢尚书府六公子!这里面绝对没有什么阴谋,求大姑娘成全!若大姑娘能允准,春杏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大姑娘的!”
她回神垂眸看着跪在地上叩拜的春杏,没有想到春杏竟然能说出……这里面绝无阴谋这样的话。
是她小看春杏了,春杏可比她想得聪明多了,心里应该也是明白的。
既然春杏明白,也好……路是每个人自己选的,后果也要自己承担。
她又道:“你可知道你是签了卖身契的,所以你的爹娘可没有资格给你说亲。”
春杏身子一抖,怯生生抬头望着大姑娘:“大……大姑娘!”
“你是我的贴身大丫头,不比普通的丫头,要么……就是在白府找个妥帖的配了你,要么就是得罪了主子将你发卖出去,留你一条命都算是仁慈。”
“大姑娘?”春杏摸不准大姑娘的意思。
“既然你要去别人家做姨娘,为了避免以后我们主仆闹得难看,我只能找个借口将你发卖,届时你让你母亲将你赎回,你婚嫁便与我们白府无人何干系了。”
白卿言望着春杏的眸子平静又淡漠。
春杏震惊睁大了眼,可若是如此……她便不是郡主身边的贴身大丫头了!而且出嫁……大姑娘也肯定不会替她准备嫁妆了!
“既然你说尚书府挑选你做六公子的良妾,不是因为你身份是我大丫头的缘故,其中也没有什么阴谋,尚书府六公子只是想要你这个人。那么……即便你没有了郡主贴身大丫头的身份,尚书府还是会要你的。”
“可是大姑娘,奴婢被卖……身上可就有污点了!”春杏忙向前爬了两步,“求大姑娘开恩啊!”
白卿言看着一向本分不显露聪明的春杏,她此刻算是知道……春杏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典型的揣着明白装糊涂。
“春杏,你是卖了身的丫头,你爹娘给你寻亲事已经是不妥当!甘蔗没有两头甜的,你既要攀高枝,又要借着镇国郡主贴身大丫头的身份抬高身价,天下的好事总不能都让你一个人占尽了吧?虽说我怕对身边的丫头一向不错,可也决不能让丫头蹬鼻子上脸,你明白了吗?”
春杏一抖,喉头翻滚着,突然就想到了春妍。
算起情分,大姑娘和春妍的情分可是要比她更深,可是那样的丫头犯了错……还是被大姑娘给打了最后死在狱中,所以她一直谨小慎微,不做什么惹大姑娘不快的事情。
就这一次逾矩,也没有伤大姑娘什么,就是想留着曾经伺候过大姑娘……做过大姑娘大丫头的这份体面,这都不行吗?
见春杏不说话,白卿言唤了一声:“佟嬷嬷……”
春杏身子一抖,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佟嬷嬷应声进来:“大姑娘……”
“春杏你既然有了别的心思,我这镇国郡主府也就不强留你了!今夜你去柴房呆一晚上,我也就不用辛苦佟嬷嬷唤牙婆子进府,再让你爹娘将你买回去这么麻烦?明日一早佟嬷嬷会派人通知你爹娘?来领你回家。”
白卿言这算是一锤定音。
“大姑娘!大姑娘求您给我留下一份体面!求大姑娘留我一份体面!”春杏哭喊。
“体面是自己挣的?不是旁人给的!正头妻室的体面你都不要,这个时候要一个丫鬟的体面?”白卿言声音平静,“我不会对外说你犯了什么错,却也会放下话去,镇国郡主府日后不会再用你以及和你沾亲带故的人家,你好自为之。”
春杏还想再求,却被佟嬷嬷扯了一条手臂往外拉。
她冷眼看着春杏跪着不起来,哭着往她的方向爬:“大姑娘!求大姑娘开恩啊!求大姑娘留我一条活路啊!”
“春杏,你心气儿高?对尚书府的六公子生了情要去做姨娘,我不拦着你,可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我让你父母领你出府……你怎么又不乐意让我放你活路?可见……你心里是清楚尚书府为什么会找你当良妾的!”
春杏双腿发软?看着白卿言冷清平淡的眼神?哭声顿了一顿。
“我容不得身边的人有二心,你若不知道缘由?我可以谅解你无知,可你要想装无知,借着我替你博前程!那是不能的……”
“大姑娘!大姑娘奴婢没有!求大姑娘饶了奴婢吧!”
佟嬷嬷手劲儿大,双手拖着春杏的下腋,咬着牙把让往外拽。
“大姑娘!您饶了奴婢吧!求您念在春杏多年伺候从无僭越的份儿上……”
“你若再嚷嚷下去惊动了母亲,我就只能请牙婆子进府了。”
不等春杏说完,白卿言便绷着脸开口,半分情面都没有留。
春杏立刻噤声,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可白卿言的心却更冷了些,春杏这个丫头……果然是个聪明的,可她越聪明白卿言就越是心寒。
她自问对身边的丫鬟仆妇都十分宽和,却养出了春妍和春杏这样的丫头。
当初的春妍是真的蠢所以做了蠢事,可春妍对梁王至少那份情是真的。
如今的春杏是真的聪明却还是做了蠢事,是因为她把旁人都当成个傻子,一心想攀高枝。
春杏这样的奴婢,比春妍更可恨,也更需要防备。
今日让春杏去柴房,明日让春杏的父母将她领回去,再放话镇国郡主府以后决不能用春杏,和与春杏沾亲带故的人家,即便国公府不说春杏犯了什么错,旁人也能猜出春杏必然是犯了大错的。
如此,就算尚书府还是要春杏这个被赶出主子赶出府犯了错的丫头,除了在春杏这里打听打听她事情,也用做不了其他用途了。
所幸,白卿言还算太信得过春杏,一般做事都是将春杏避开的。
春杏被佟嬷嬷锁进柴房的事,很快国公府就人尽皆知,议论纷纷,猜测春杏到底犯了什么大错。
第二百九十八章:洗三
谁知,春杏的母亲一到镇国郡主府,就听下人说,春杏昨夜被郡主关进了柴房,她当时就觉得不好,忙给角门看门的婆子塞了一个荷包,压低了声音恭敬道:“老姐姐,可是我家那丫头不知轻重开罪了郡主啊?我怎么听说我家那丫头被关进柴房了?”
那看门婆子掂了掂荷包的分量,瞧左右无人忙塞进袖口里,道:“我听说,你们家那丫头手脚不干净,偷了大姑娘的东西,这才被处置的。”
春杏娘脸色一白:“这不可能!我自己的女儿我心里清楚,她绝不会眼皮子那么浅……她马上就要去尚书府当姨娘了,要什么样的首饰没有犯得着偷郡主的。”
那婆子见春杏娘嚷嚷,吓得左右看了眼,瞪着春杏娘道:“大姑娘念着和你们家春杏的情分没有让牙婆子来已经是给了天大的脸面,你要是不想要脸你就只管在这里嚷嚷!”
说完,那婆子一甩袖,扭头进了门房里。
春杏娘脸色难看,心里急得不行,若是让尚书府的管事知道春杏是被镇国郡主府发落了放出来的丫头,肯定不能要春杏了,那……尚书府许诺的那一大笔银子岂不是就要飞了?
人家户部尚书府要良妾,多少人家削尖了脑袋想把女儿往尚书府送,若不是因为春杏是镇国郡主身边的丫头,人家尚书府怎么会替子嗣选她的女儿?
虽说是个庶子,可那好歹也是尚书府的公子啊。
春杏娘眼睛珠子转了转,想着既然镇国郡主对她女儿还有情分不欲将事情闹大,那不如就先瞒着此事,对外就说郡主赐了恩典放她女儿出府了。
等她女儿嫁入了尚书府,到时候木已成舟生米熟饭,那尚书府的公子睡了他女儿,总不能还觍着脸来要银子吧!
打定主意,春杏娘就在门口候着。
不多时,在柴房待了一夜,一脸憔悴的春杏臂弯里挂着一个小包袱,从镇国郡主府角门出来。
春杏一看到自己的娘亲,就吧嗒吧嗒掉眼泪。
“什么都别说!”春杏娘一把抓住春杏的手腕儿,压低了声音说,“大姑娘恩德放你出府这是好事,别哭!”
听出她娘话中有话,春杏硬是忍住眼泪:“可是娘,我的卖身契还没有拿到。”
她娘一怔,朝着镇国郡主府的两扇黑漆门看了眼,紧紧攥着春杏的手道:“先回家再说!”
春杏点了点头和她娘上了租来的马车,缓缓离开镇国郡主府后角门。
院中白卿言蹲完了马步,正在练红缨银枪,听佟嬷嬷说春杏被她娘带走了,白卿言点了点头从春桃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和脖子上的汗道:“嬷嬷费心,再从家生子里挑一个,替了春杏的位置。”
“是!”佟嬷嬷福身行礼之后,又道?“大姑娘还有一事?按照大姑娘的吩咐老奴去问了那看门婆子今早春杏娘来时的情况?那婆子说……她说了春杏手脚不干净?春杏娘就在咱们府门口叫嚷?说她女儿要嫁入尚书府做姨娘了?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收了声?春杏出去哭的时候?还被她娘给阻止了,所以老奴便自作主张扣下了春杏的卖身契?打算今日晌午八姑娘的洗三宴结束后?亲自送去……”
“顺便告诉春杏的左邻右舍,以后但凡和春杏家沾亲带故的我们国公府一概不用?省得这春杏到时候做出什么丢了大姑娘的脸!若大姑娘觉得不妥当?老奴这就派个人悄悄把身契送去。”
佟嬷嬷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本是准备按照白卿言吩咐将卖身契还给春杏的。
可一想到春杏那个钻在钱眼儿里的娘,就改了主意,只有将这件事宣扬出去?春杏和春杏那一家子,才不能打着他们家大姑娘的旗号为他们自己敛财。
不然?将来若是出了事,别人可都要算在他们家大姑娘的头上。
“嬷嬷考虑的很妥帖,就按嬷嬷说的办吧。”白卿言将帕子放在春桃端着黑漆托盘里,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今日祖母要回来,就练到这里。”
春桃颔首称是,派了个丫头去传早膳。
今日祖母要将那个卢姑娘带回来,哪怕是做样子……祖母也做出了一副对这卢姑娘上心的模样,专程蒋嬷嬷传话回来,说劳烦董氏派人将之前白素秋的院子拾掇出来,给这位卢姑娘住。
董氏一惊,这些年白素秋的秋霜院府上一直留着,每天都派人打扫,大长公主什么时候想白素秋了就去坐一坐,那院子里当年白素秋种下的柿子树如今枝蔓都已经出了院墙。
满府上下,就没人不对这个卢姑娘好奇的,就连白锦绣都是一大早套车回来,为了早早见到如今在大都城中疯传的白素秋转世。
反倒是跟着白卿言一起去见过大长公主和卢姑娘的白锦稚,最后一个来了长寿院,规规矩矩对大长公主行礼后立在一旁,眼睛也不往立在大长公主身侧的卢姑娘身上瞟。
三夫人李氏看着白锦稚稳重的样子,还以为女儿边关一趟历练改了性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众人陪着大长公主见过刚出生的嫡孙女,大长公主给白婉卿了一套鸽子血的宝石头面当做见面礼,笑得合不拢嘴。
虽然说,大长公主心里还是有遗憾,觉得这孩子可惜不是个小子。
但一想到不是个小子,反到能保一家子平安,心理是又心酸又难过。
看着收生婆将盛有艾叶、槐条等中药浴汤的盆子放置好,长辈们添盆时,收生婆嘴里说着吉祥话,热热闹闹收了尾,拿了赏钱。
“这小丫头这样子,倒是让我想到了阿宝出声之时……”大长公主眸子泛红,笑着道,“也是这样少见的漂亮,白白净净的。”
那孩子被大长公主抱在怀中,小手挥舞抓住大长公主手指咯咯直笑,三夫人李氏道:“这孩子和阿宝一样,同母亲有缘!”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将孩子还给乳母,又叮嘱五夫人齐氏好好养着。
第二百九十九章:定夺
不多时,五夫人齐氏娘家的嫂子也来了。
原本五夫人的意思是孩子洗三就不大办了,正好大长公主回来,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顿饭也就是了。
齐大夫人笑盈盈同五夫人齐氏开玩笑,说昨日五夫人同齐老太君谈崩了,老太君这是抹不开脸却又惦念女儿外孙女儿,就把她支了过来,求他们家姑奶奶千万别把她赶出去……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董氏笑呵呵把人迎进来。
不多时,董氏的娘家嫂子宋氏也带着女儿来了。
幸亏董氏有准备,让下人多备了几桌席面,热热闹闹给白家的第八女白婉卿办了洗三宴。
让人想不到的,是太子妃也派人送来了贺礼。
说是送礼,白卿言心里知道太子妃这是派人来看卢姑娘到底长的是个什么样子。
大都城的勋贵人家看风向,主母都派的脸的婆子嬷嬷明着送礼,暗着来看卢姑娘。
谁知道大长公主将卢姑娘藏的极好,旁人问起大长公主身边的蒋嬷嬷,蒋嬷嬷都说卢姑娘为大长公主采药的时候伤到了胳膊,在秋霜院静养。
洗三宴上,大长公主难得喝了几杯桂花酒酿,双颊红得厉害。
白卿言和白锦绣将大长公主送回长寿院,让人婢女给大长公主上了茶,就听大长公主说:“听说你打发了身边的一个大丫头?”
“原本想给那丫头找个好人家,结果她心大,求了我让她赎身,想去户部尚书府上……给户部尚书的庶子当姨娘。”白卿言接过蒋嬷嬷奉的茶。
大长公主和白锦绣都是何等人物,一听就知道里面怕是有事儿。
否则户部尚书府即便是个庶子,在府里找个丫头抬了姨娘不成吗?非要别人家卖身的贱奴当姨娘?
“祖母不必担心此事,佟嬷嬷一会儿会派人将身契送到春杏家里,也会挑明……日后我们白家不会再用任何与春杏家里沾亲带故的人。”
“你呀!就是太心善!”大长公主抬手指了指白卿言,眸色平静,声音却极为杀伐果断,“这种贱奴就该直接打死了事,以免留后患。”
大长公主放下手中的茶杯,唤了一声:“蒋嬷嬷,你去叮嘱佟嬷嬷,去了那个贱奴家里,明着说……那贱奴手脚不干净,偷了郡主房中的首饰,那簪子是先皇后的遗物我多年前赏给郡主的,那贱女见郡主多年压箱底,以为郡主忘了这簪子,想偷了换银子,郡主心善怕我今日回府要了那贱奴的命,所以才连夜将人放出府去!”
“是!”蒋嬷嬷应了一声。
佟嬷嬷是个泼辣能干的,蒋嬷嬷这么一说,佟嬷嬷就知道应该怎么做?连连点头,上了马车前往春杏家去了。
大长公主热闹了一早上,这会儿乏了?白卿言和白锦绣伺候大长公主歇下,才相携从长寿院出来。
“我虽然未曾见过姑姑?可也觉得那个卢姑娘的确比那个秋贵人……更像画卷上的姑姑?祖母打算送这位卢姑娘进宫吗?”白锦绣皱眉问。
“素秋姑姑之所以让今上至今难忘,不就是因为今上未曾得到过。”白卿言缓缓道。
她话音刚落?就见秦嬷嬷匆匆而来,行礼后道:“大姑娘?萧先生来了?说来给八姑娘送洗三礼,这礼送的太过贵重,夫人推辞?可那位萧先生便说让大姑娘过去看后定夺收与不收。”
说着?秦嬷嬷转头看向白锦绣道:“还是二姑爷陪着一起来的。”
白锦绣颇为意外,她对这位萧先生印象极深?且不说这位萧先生是曾经出手助过白家之人?就是秦朗也经常在白锦绣耳边提起萧容衍,经常盛赞萧容衍的气度和学识?每每皆说若是萧容衍弃商从文?定会成为当世文豪。
她回头望着白卿言:“长姐?”
白卿言猜萧容衍怕是为了见她才来送礼的?她点了点头:“我过去看看。”
白卿言白锦绣二人到时,郝管家正陪着董氏在前厅招待萧容衍和秦朗。
一见白卿言姐妹俩进来?萧容衍和秦朗忙起身行礼。
秦朗对白卿言行过礼后,上前两步扶住有身孕的白锦绣。
“郡主、夫人!”萧容衍眉目带着温润儒雅的浅笑,彬彬有礼。
“萧先生……”
白卿言与白锦绣福身。
郝管家笑着道:“郡主,萧先生送的贺礼太过贵重,夫人推辞……可萧先生却说要郡主看过之后再定夺收与不收。”
白卿言刚才一进门,就看到了摆放在正厅中的一座凤凰翡翠玉雕,是整块极品翡翠雕琢而成,晶莹剔透,玉质通透水润不说,竟有半个人那么高,堪称稀世珍宝,别说白家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就是皇宫内庭都难见这样的宝贝。
当做传世之宝,亦是绰绰有余。
董氏朝若有所思的女儿看了眼:“萧先生这礼未免太过贵重,我们白家实在是担不起。”
她平静的视线朝萧容衍幽邃的眸子望去,开口:“萧先生,借一步说话。”
萧容衍颔首,转身对董氏规规矩矩行了礼,又对秦朗和白锦绣拱手后,才从容自若跟在白卿言身后踏出门槛。
“秦嬷嬷,你和春桃陪着郡主去,看郡主有什么吩咐……”董氏开口。
虽然说是在自家府内,可男未婚女未嫁的,董氏让秦嬷嬷和春桃跟着,算是避避嫌。
两人立在被阳光铺满的廊庑下,低声说话,秦嬷嬷春桃站在远处。
“燕帝,准备让洪大夫放手试试了?”白卿言开口,虽然是问句,可语气笃定。
“正是,所以衍此次上门,是为了求白大姑娘允准让洪大夫悄悄随我兄长入燕。”萧容衍语气诚恳,对白卿言长揖到地请求。
这么多年燕帝看了这么多大夫,没有一个大夫能将燕帝的毒诊断的如此清楚。
燕帝身上是有三种毒。
燕帝是被他的父皇下的毒,而剩下两种毒,都是为了救燕帝的命,姬后给亲手灌下的。
原本,燕帝不想试,但最终还是被萧容衍劝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