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七十二章:福大命大
她靠在萧容衍怀里:“锦桐,是仿着你当年的路子走的……”
萧容衍从未想过崔凤年会是白家三姑娘,是因当初在大都城之时还见过白家三姑娘,没想到白家三姑娘会在短短时间内,走过东夷国……发现天凤国,甚至去了西凉与把大家族联手谋利,搅弄风云,后来……又来了燕国。
加上,慕容平说见过这位富商崔凤年,甚至还想同这位富商合作,而且还压着这位富商在赌国结束之前不得离开燕都,故而……萧容衍派人盯着这崔凤年,却没有狠下功夫查此人。
“所以,在白家还未完全脱离困境之时,你便开始为今日谋划了。”萧容衍轻抚着白卿言的手臂,“深谋远略……这天下若能在你手中一统,也是好事!”
白卿言垂眸,与他手指交缠:“是在我们手中一统,大周推行的是姬后所留在燕国未曾推行的新法,姬后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一统之后,百姓富足安居乐业的盛世,想来也会高兴的。”
萧容衍轻轻颔首,在白卿言发顶落下一吻:“刚才听到有大周将士说,忠国王明日一早便到,我估摸着你是想等忠国王带兵一到,杀西平郡一个措手不及报仇雪恨。你腿上有伤,我替你去。”
见白卿言要劝,他说:“恐怕我的骂名已经在燕国传遍,我也不介意骂我的人再多一些,可你的腿……要是不休息,怕要雪上加霜,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岔子……我没法同阿娘交代。”
白卿言是他的妻,他若是连白卿言都护不好,怎么和董氏交代,又算什么丈夫。
“阿衍,你能站在我这一侧,我知道……固然有燕国伤你甚深的缘故,可更多的是在你的心里我已胜过燕国。”白卿言仰头,黑白明澈的眸子,被高几上琉璃灯盏晃动的烛火映得发亮,“你知道我必定会前往西平郡,你阻不了我,又怕我此次再战伤势加重,所以……想要替我去!”
萧容衍垂眸看着怀里的女子,喉头翻滚,轻轻应了一声。
“可阿衍,你心疼我,我也心疼你!燕国……是你的国,你的家。”白卿言语声清灵,“做人,不论是是做夫妻,做亲眷,还是做挚友,疼惜都是发自内心相互的。”
萧容衍对白卿言来说,不仅是爱人,也是亲人,亦是知己好友。
燕国……可以是白卿言打下来的,却不能是萧容衍为大周开这第一战。
对自己的国家挥刀,萧容衍日后如何面对阿沥,如何面对自己。
她不愿等日后,萧容衍每每想起燕国,都是自己对燕国挥刀的情景,他也是人……也会心痛。
萧容衍为她连杀西平王两子和世子妃,这西平王府的人回去之后,还不知道要如何同人说,史书上还不知会给萧容衍留下一个什么样的评论。
萧容衍明白白卿言的话,与白卿言对视的视线落在她鬓边,抬手将她鬓边碎发拢在耳后,揽着她肩膀的手似乎收的越发紧。
疼惜都是发自内心相互的……
可他拿嫂嫂当兄长离世后最尊敬之人,为何就不能换来嫂嫂一点点……将他当做弟弟的疼惜?
“况且有阿玦在,我出面不过是以大周皇帝的身份鼓舞士气!”白卿言话音一落,瞧见萧容衍在出神,语声顿了顿,“阿衍……”
萧容衍回神,颔首:“既然如此,那一会儿……我启程回燕都,阿沥心软,有些事情还得我来做。”
原本萧容衍便是打算,替白卿言出战,安顿好白卿言之后回燕都,所以才让人先行送信回去。
既然白卿言坚持出战,那他便提前动身。
“你是怕皇族宗亲对阿沥动手?”白卿言其实在看过白锦桐送来的消息之后,也有这样的担忧。
“不论如何,作为燕国臣民也好,作为阿沥的九叔也好,我都要保住阿沥。”萧容衍望着白卿言,“阿沥不容有失!”
白卿言没有阻他,若是她,她也会回燕都:“好,你一路多加小心,我让柳平高带人随你一同走,如今燕国境内你能调动的人不多……”
“带着军队行动反而拖慢速度,且目标太大,我带护卫快马昼夜不歇赶回燕都。”萧容衍垂眸望着白卿言,“我们来日方长。”
白卿言颔首:“若有需要,锦桐那里的人手随你调动,她……知道你是自家人。”
“好!”
白卿言原本想要亲自将萧容衍送到门口,可萧容衍惦记着白卿言的腿伤,替她脱了鞋履,将她安置在好,放下床帏后,才带着月拾离开。
白锦稚一会到城内,便着急去看吕元鹏。
她以为会和以前一样,看到一个生龙活虎的吕元鹏,可看着吕元鹏一张脸在摇曳灯影中瞧不见一丝血色,趴在那里动也不动,似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样子,白锦稚焦心不已。
她跪坐在柏木踏脚上,紧紧攥着吕元鹏的手,声音颤抖,睁大眼望着那大夫:“你再说一遍……”
“回高义王,这位将军失血太多,老朽无能,实在是再无良策……恐怕坚持不了几个时辰了。”年迈的大夫也是战战兢兢同白锦稚回话。
那一瞬泪水险些从白锦稚的眼眶中冲出来,她一瞬犹豫之后又坚韧了起来,肯定道:“是你医术不行!要救吕元鹏还得洪大夫!来人!准备马车!”
那大夫听到白锦稚的话忙道:“高义王,这位将军怕是经不起车马颠簸!”
“那就要让他在这里等死吗?”白锦稚看向立在门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小将,“愣着干什么,去准备马车!快!”
“是!”
见那小将慌张跑了岀去,白锦稚攥着吕元鹏的手,就坐在踏脚上,用力揉搓吕元鹏的手,看着他双眸紧闭的模样,差点儿忍不住嚎啕:“吕元鹏!吕元鹏……你想想你年迈的翁翁,你一向福大命大!你会没事的!只要你好起来……我嫁给你好不好?”
话到尾声,白锦稚已然忍不住哭了出来……
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独得军功
大夫说吕元鹏撑不了几个时辰的话,简直像是用刀不住往她心口上插,周而复始,疼得她受不住。
只有几个时辰派人去请洪大夫一来一回肯定来不及,不如带着吕元鹏走。
很快马车准备妥当,白锦稚还是不放心,派人先行一步前往舍曲去请洪大夫,她陪吕元鹏乘马车前往舍曲,如此最能节省时间。
马车的速度不能慢,也不能太快,白锦稚就跪坐在吕元鹏身边,紧紧攥着吕元鹏的手,一个劲儿同吕元鹏说这话,也不管吕元鹏能不能听到。
“司马平之前说,等到天下一统之后,我们三个人就结伴出游,去吃天下最好吃的美食,他还许了我们一人一副暖玉棋子呢!他不想给我们……就说什么时候我们下棋能赢过他了,他才给!他不是说咱们俩想要赢过他,除非长姐教我们下棋吗?你好起来……我就去求长姐!求长姐教我们下棋……”
马车颠簸之下,白锦稚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吕元鹏你一定得好起来,等回了大都城我们两个人谁都不告诉司马平你这次受伤的事情,不然……司马平肯定要说,咱们俩在战场上离不开他,离了他就受伤……”白锦稚用力攥着吕元鹏的手,“你听到了没有!”
洪大夫忙着给随白卿言回来的白家军和安平军重伤将士诊治,好不容易忙完刚歇下,魏忠便亲自来请洪大夫了。
“吕太尉的嫡孙吕元鹏为护高义王重伤,情况有些不太好,马车已经回来的路上,陛下听说情况危急不得已只能劳动洪大夫,让老奴亲自护送洪大夫去迎一迎!”魏忠神色郑重。
白卿言原以为,白锦稚说吕元鹏中了几箭是与她一般,属皮外伤,毕竟吕元鹏是身着铠甲的,不成想吕元鹏为护住白锦稚背后中箭,且一路颠簸都没有吭声硬抗回去的。
她让魏忠去请洪大夫,又命人将从伤兵身上取下来的所有箭头拿了过来,坐在烛光之下仔细对比。
白卿言举着西平军的箭头和大周的箭头,凑在灯下仔细对比着。
如今大周用的箭矢全都是添加了墨粉的,故而锐利非常!
燕国的箭矢中也有近一般半是已经添加了墨粉的,可这西平军的墨粉是从哪里来的?
她抬眸,天凤国……
或许,在慕容沥与东夷国联合的同时,燕国藩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天凤国搭上了线!
这怕是萨尔可汗做的两手准备。
白卿言丝毫不怀疑是慕容沥提前与天凤国联系,慕容沥虽然是想要给大周找一点儿麻烦,却也明白天凤国狼子野心,故而才会选了天凤国。
要想知道这天凤国和燕国藩王是怎么回事儿,明日活捉了那位西平王世子,用刑审一审不怕他不交代。
她随手将箭矢丢回面前的黑漆方盘之中,如今天凤国在白卿言的眼里已然不算什么威胁……
身为天凤国国君,萨尔可汗在西凉的地界儿上被大周和燕国联军杀的损失惨重,不思回去之后重整旗鼓,好生发展农耕,经营民生,重新建立象军,反而一直惦记着她手中的玉蝉,将希望寄托在什么时光回溯这样虚无缥缈之事上。
这样的国君,即便是有能征善战,有谋有略,又能有什么出息!
洪大夫的马车在出舍曲城不远的地方,碰到了载着吕元鹏的马车。
白锦稚一看到洪大夫眼泪就涌出来了:“洪大夫!”
洪大夫弯腰上了马车,跪在吕元鹏身旁,握住吕元鹏的手腕诊脉后表情凝重,让银霜拿出药箱里的小药丸和百年老参的参片,捏开吕元鹏的嘴,让吕元鹏含住药丸和参片,吩咐车夫快一些回城。
见洪大夫不似之前的大夫毫无作为,白锦稚如同看到了希望,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也不敢打扰洪大夫,静静坐在一旁守着吕元鹏。
“四姑娘……”洪大夫转头看着脸上泪痕未消的白锦稚,“吕家六郎……伤势太重,老夫会尽力而为,可还是要有个心里准备。”
这话是什么意思,白锦稚如何能不明白,她手心不自觉收紧……
可吕元鹏若是连洪大夫都救不了,这天下还有谁能救!
“吕元鹏,一会儿我就写信给司马平!”白锦稚又同吕元鹏说,“洪大夫会尽力,可……你若是不争气,在司马平赶来之前好不起来,你就等着司马平笑话你吧!”
马车入了舍曲城,白卿言亲自看着人将吕元鹏抬到了地龙烧起来的暖和内室,洪大夫在马车上方子已经写好了,让人去给吕元鹏煎药。
可药煎好了,怎么喂进去又成了难题。
“将人扶起来,捏着鼻子……往下灌!药必须灌下去……”白卿言语声沉沉。
若是药灌不下去就只剩下等死了。
魏忠闻言,小心着吕元鹏的伤口,将人扶了起来,白卿言忍着腿伤疼痛,从银霜手中接过药碗,用汤匙给吕元鹏喂药,给的量很少,怕呛到吕元鹏,好歹是将一碗药灌了下去。
白卿言将药碗搁下,同银霜说:“再有药,就这么灌下去!”
“好!”银霜认真点头。
“陛下,忠国王到了!”门外有将士隔着棉帘禀报。
白卿言用帕子擦了擦手,对银霜说:“银霜,好好照顾吕元鹏!”
银霜再次点头:“我寸步不离!”
“好孩子!”
白卿言看了眼面色苍白的吕元鹏,相信吕元鹏是个福大命大的孩子一定能好起来。
白锦稚瞧了眼床上的吕元鹏,见自家长姐已经被魏忠扶着已经跨出门槛,追了岀去:“长姐……”
闻声,坐在肩舆上的白卿言回头朝着白锦稚看去。
“长姐,七哥到了,长姐可是要发兵西平郡了?”白锦稚身侧拳头紧紧攥着,“若是长姐要打西平郡,我也要去!”
她要去给吕元鹏报仇,她要砍下那个西平王世子的脑袋回来告诉吕元鹏,让吕元鹏知道,他再不好起来,这灭燕之战就没有他什么事儿了,她一定一个人独得军功。
第一千五百七十四章:腹背受敌
“你先好好歇着,我们是要打,但出兵不急在一时。”白卿言说完,魏忠便带着扛着肩舆的仆从出了院子,“回去歇一会儿吧。”
昨夜经过一场大战,白卿玦带着将士们昼夜兼程而来,此时出战人困马乏不见得能打胜仗。
不如让将士们吃饱喝足好好休息半日,到时候沉夜色出兵突然向西平军发难,这个时候大周将士还是满腔的愤恨,沸腾着热血想要报仇,自然是各个战意十足。
白卿玦知道自家长姐遇袭,快马赶来,瞧见自家长姐手臂和腿受伤,再就是一些皮外伤,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亦是怒火滔天。
“我已经派人去盯着西平郡,有什么消息便会立刻送回来,让将士们吃饱了睡一觉,明日太阳落山之后,再发兵西平郡!”白卿言同白卿玦说。
白卿言不止派人在盯着西平郡,在带兵回来的路上,选了几个重要的地点,放了人手,若是西平郡那边儿派探子来探舍曲城,一旦遇到不能活捉便格杀勿论。
“是!”白卿玦应声之后又问,“长姐,是否调平阳五万守军过来?”
“已经派人去了,三日之内……平阳军必到。”白卿言同白卿言低声说着,“除此之外,广陵的守军虽然不多,我也调了过来,广陵与舍曲相距不远,估摸着最晚明日晌午便能到,稍作修整便出发。”
第二日一早,天刚麻麻亮,日头还未跃出,只能看到东方天际厚重的云层之中透出强光来,仿若给那重云镶了层发白的光。
将士们还都歇着,舍曲城内安静的连犬吠声都没有……
只有守在城墙之上的守城军换防时,铠甲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
白卿言刚刚起身,就听外面柳平高来报说,抓到了探子。
柳平高立在屋内,与白卿言隔着几重厚重的垂帷,和一道画屏,里面的半丝光亮也未曾透出来,柳平高只能听到里面白卿言盥洗的水声。
垂帷外并不明亮的灯火映着柳平高肃穆的半张脸,柳平高语声冰凉,带着刮骨的愤恨:“末将用了些手段,从这两个探子一个受尽酷刑只顾哭求饶命,说什么也不知道。另一个先前说……西平王世子知道陛下擅长速战速决,怕陛下回舍曲之后调兵立刻攻打西平郡,故而派他们来探!”
“后来,在重刑逼问之下,又吐出了一些东西,说西平王世子让西平军严守西平城,且已经派人去邀燕国其他藩王,若是大周攻打他们西平郡报仇,就与其他藩王里外夹击大周军!若是大周等待大周大军暂时不做报复,他们就打算趁着大周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与其他藩王强攻舍曲,杀陛下。”
她接过魏忠递来的热帕子擦了脸,又用细盐漱了口,这才出声问:“派去盯着西平郡的人可有送消息回来?”
“目前还没有。”柳平高说。
“派个人走一趟,去看看我们的人是被这西平王世子发现了,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故而守着!”白卿言算了算时间,“让他们三个时辰内务必回来,不论是否见到我们派去盯着西平郡的人!”
“是!”柳平高应声退出正房,飞快跑出院子去下令。
柳平高刚出了院子没有多远,便碰到了昨夜和白卿玦一同回来的肖若江。
见肖若江身上裹着一层寒气,发顶和眼睫上都是水汽,柳平高颇为意外:“你这是去哪儿了?”
“夜里去了一趟西平郡!”肖若江一张脸冻的通红,说话嘴都不利索了,听柳平高说,白卿言刚刚下令让人去西平郡,他又说,“那就不必派人去了,我刚回来,我这就去见大姑娘。”
柳平高看着一身劲装匆匆而去的肖若江,心里不免感慨,这陛下身边的肖若海肖若江两兄弟简直是个奇人,竟然能未卜先知,自行去了一趟西平郡。
白卿言这两位乳兄的本事柳平高是知道的,他又不免想起肖若海来……若是这一次灭燕之战,肖若海和陛下身边那位沈青竹都在就好了。
听到肖若江在门口请见,白卿言吩咐魏忠:“乳兄刚回来,怕是还饿着,派人去请阿玦过来,备早膳,我们一同用一些。”
肖若江从棉毡帘外进来,魏忠让人去传膳后,又命让人将炭火通红的铜炉挪到肖若江的身边,亲自接过肖若江身上带着寒气的披风。
肖若江从胸前拿出他画的西平城图,让魏忠递给她,免得自己身上寒气过给白卿言:“昨夜西平城全城戒备,故而没有能混入城中去,这舆图画的不甚详细,只能是一个大概城池大小和城墙高度。”
“西平城建成的年代比较早,故而城墙并不高。”魏忠将热茶送到肖若江面前,他颔首致谢后,接着同正在看图的白卿言说,“若是虎鹰军或者是朔阳军在,登城轻而易举,可若是单单倚靠安平军……倒也不是拿不下,不过耗费时间怕就多了,如此以来……难保其他藩王不会赶来!”
肖若江话音刚落,白卿玦便到了,肖若江连忙起身要同白卿玦行礼,白卿玦摆手示意肖若江坐,而后同白卿言行礼后,在白卿言下首落座。
“大姑娘……”肖若江重新跪坐回去,看向白卿言,“我们兵力有限,若是在西平城这里耗费太多时间,其他藩王赶来,怕是要腹背受敌。”
白卿言闻言拿着桌案上的烛灯,忍着腿部伤痛,走至挂在墙上的大舆图前,白卿玦和肖若江也连忙起身跟了过去。
白卿言在舆图上指了指舆图上九江的位置:“离西平最近,且兵力最充足的藩王便是……九江王!”
她手指从九江划向西平城:“从九江到西平城需要两日!从我们大周的广陵到西平城需一日,调平阳城守军驰援西平城也就是三日!小四昨日傍晚下令让个城池调兵驰援,半夜已经到了舍曲!晌午广陵的兵力一到,我们大周手中便有四万兵力可以调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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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兴兵
白卿言又手指距离九江不远,已划入大周的云中和宿安两座城池:“再调云中和宿安两城的将士,让两城守城将士在前往九江和西平城的必经之路上分两部分设伏!第一路设伏的伏兵,能杀多少杀多少,九江军只要杀上来,便往西平城方向装作溃逃,九江王生性谨慎,见状必定会派探子去探,只要查出前方还有埋伏,便会怀疑刚才设伏的溃逃大周军是鱼饵,不敢再前,只要能拖住九江王一日!我们攻下西平城,再等安平军一到……”
白卿言手在九江的方向画了一个圈:“顺势西进,剿灭九江!”
“如此,对付九江,设伏这里是关键!”白卿玦转而瞧向自家长姐,“长姐,这里交给我!”
“长姐……还是交给我吧!”白锦稚掀开棉帘进来,双手抱拳请命。
白卿言抬眸朝着门口的看去,见目光坚韧的白锦稚立在门口。
“我是大周的高义王,打仗方面也算是有几分名气,若是我去设伏,而后败逃……想来更会让九江王相信,前面设伏的是大军!”白锦稚说。
肖若江有些意外白锦稚请命的态度竟然如此坚决,原本在白卿玦请命之后,肖若江想请命由他带兵前去埋伏的。
白卿言同白锦稚招手,看着她乖巧上前,道:“九江到西平城最好的设伏地点……是这两点,一定记住……若是九江王一直不出兵,你绝不可带兵前往九江挑衅!就在这里候着!若是在遇到九江王埋伏这一波,不要太过恋战,你年幼又有战功之名在外且一向勇猛,越是撤的干脆迅速,九江王疑心就越重。”
“小四明白!”白锦稚应声。
白卿言在九江到西平城这之间埋伏,也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九江王出兵,若是九江王在她攻打西平城之时不动自然最好。
“乳兄,就烦劳你跟着小四……”白卿言还是放心不下白锦稚单独出战,想让肖若江跟着白锦稚,护她周全。
“是!”肖若江抱拳称是。
大致安排妥当,白卿言几人用了早膳,便嘱咐白卿玦和肖若江回去歇着养精蓄锐,单单留下了白锦稚。
“我听说,你昨日同吕元鹏说……他醒来你嫁他?”白卿言眉头微紧,“你可知吕元鹏和魏家的姑娘定亲了?”
“长姐……”白锦稚垂下头,“从大都城临行前,我……我听到吕元鹏同司马平说了一番话。”
吕元鹏同司马平说,司马平要什么他都能让,哪怕是命都会给司马平,可她不行!
白锦稚就立在墙后,吕元鹏说出割袍断义这样的话时,她看着司马平脸上消失的干干净净的血色,看着司马平的眸色逐渐冰凉,恨不得岀去将吕元鹏打的他翁翁都不认识他。
他凭什么总让司马平让着他,他凭什么要那么伤司马平!更何况……最后她嫁谁也应当是她自己决定,她又不是一个物件儿一个东西,还能抢来让去?
可,当大夫说吕元鹏濒死,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若是吕元鹏死了,别说她这个朋友心里过意不去,恐怕司马平也要一辈子过不了这个坎儿。
司马平和吕元鹏这么好的朋友,两人最后一面,竟然是争吵……竟然是要割袍断义。
司马平心里不说,白锦稚都是知道的,司马平……看着放浪形骸同吕元鹏同是纨绔,心思细腻的很,更是从未想过与吕元鹏争抢什么。
否则……也不会在听说吕元鹏定亲之后,急着来找她,询问她吕元鹏在她心中是何份量,又话赶话的隐晦表明心迹。
白卿言看着白锦稚难过的模样,心中了然……
“所以,你便病急乱投医,想着若是你主动说要嫁给他,吕元鹏或许会醒来……”白卿言抬手轻抚着白锦稚的脑袋,叹息极不可闻,“小四,你重视你们的友情,为了吕元鹏的性命拼尽全力这没有错,可你不该用此事骗他。”
白锦稚跪坐在白卿言身边,眼泪大滴大滴往外冒。
再勇猛的女将军,遇到感情之事……都会变得不知所措。
白卿言瞧出来了,白锦稚不管喜不喜欢司马平她不敢说,只是……吕元鹏却是她珍视的朋友,否则以白锦稚的性子,应当已经开口反驳她了。
“这个世上,唯有感情之事……没有道理可讲!”她抽出帕子给自家四妹擦眼泪,“罢了,我会让人不要外传,就当没发生过……”
金乌西坠,霞光穿透翻涌云层,演武场内旌旗猎猎,金戈寒光。
斜晖鎏金似的光辉浇铸在将士们的战甲兵器之上,远远看去,如同天兵临凡。
一列列兵马严阵以待,各个眉目坚韧,杀气肃穆,气势雄浑。
白卿言一身银甲,立在烈火余晖之中,傲骨铮铮,强大而自信看着她的将士们,语声沉稳又具有穿透力:“朕曾言,战争的本意并非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太平!朕……不想在这世间引战火,不愿将士牺牲,不忍百姓饱受战火,故……大周有灭燕之力,却愿止刀兵以赌国定两国输赢!”
“而今,燕国再次背信弃义,藩王在赌国期间向我大周挥刀!这让朕明白了……和平一统,是朕的一厢情愿,真正的天下一统……只能靠我们大周将士真刀真枪取得!”白卿言缓慢踱着步子,忍着腿伤疼痛走到点将台前方,“既然和平一统是痴念,今日我大周便拔刀,武统灭燕!让这天下在我们的手上再次归为一家!为百姓不受战火之苦……为我们的子孙后代不再血流成河,兴兵,创万世太平!”
“今日之战!是灭燕之始,亦是开创太平盛世之始!”白卿言拔出佩剑,直指北方,“诛藩王,灭燕!”
“灭燕!”
“灭燕!”
“灭燕!”
数万将士高举手中矛戈,三呼声惊天动地。
战鼓号角齐名,白卿玦在快马驰骋高呼出发。
一时间,演武场内兵马调动出发,四下沙尘飞扬,旌旗猎猎。
白卿言一马当先,率军出发。
第一千五百七十六章:知晓
西平王世子的父亲西平王,还有两位弟弟和他的妻室,都死在这场战争之中。
西平王府悲切切的哭声一浪接一浪,西平王妃哭死过去几次,西平王世子一直守在西平王妃身边,满身的疲惫。
西平王府气派的高门之上挂着两盏写着奠字的白灯笼,白绢与素缟装点青瓦屋脊……从雕着瑞兽的飞张檐角垂下,随风乱舞。
好不容易安顿好了三个孩子,西平王世子刚刚跪在六扇门大开的灵堂前,风便越来越汹涌了起来,光影猛地一晃,窗棂也重响一声合上,吓得守灵仆跪地俯首从不敢吭声,西平王世子拳头缓缓收紧,望着自己父王的牌位,只觉到处都是风声鹤唳。
恍惚间,西平王世子好似听到东门方向战鼓响了起来。
面露疲惫的西平王世子猛地站起身来,头皮绷紧。
昨日回来,他一直担心大周皇帝回去之后便会来报仇,毕竟看大周皇帝当初南疆一战,打的可是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战战兢兢了一天,大周皇帝都没有来,他好不容易放下戒备,想好好的为父亲还有两位弟弟与自己的妻室办好丧事,大周皇帝竟然半夜突然带兵杀到。
“报!”守东门的将士一跃下马,快步冲入西平王府,跪在灵堂外高声道,“世子,大周皇帝带兵前来攻城!”
西平王世子解开孝衣,高声道:“去取本世子的战甲来!传令将士……死守城门,派人去请九江王驰援!”
那将士正要去传令,西平王世子突然一把拽住那将士,低声在将士耳边道:“告诉九江王,他若不来……私矿之事,本世子就不瞒着,献给大周皇帝保命了。”
元和三年二月初一,燕国西平王率五万大军于云台山地设伏,欲杀大周皇帝,西平王战死,高义王与燕摄政王驰援救驾,以西平王亲眷为质逼退西平军。
元和三年二月初二,忠国王率兵抵达舍曲,大周皇帝率兵而出,激战两日,大破西平城,活捉西平世子,至此……燕、周两国战火起,赌国之约无疾而终。
沉重沧桑的城门被撞倒,大周将士们踩着城门而入……城墙上的守城兵有的弃械投降,有的绝望惨叫,也有硬骨不折者……最终死在大周兵刃之下。
百姓闭门不出,抱着自家孩子躲在屋内,将门顶死,生怕大周军杀入城后连他们一起杀。
西平王府正门被烧的焦黑,院内白绢被喷溅的鲜血染成红色,满地的狼藉,唯独那灵堂却好生生在那里,不曾被人破坏。
鲜血和救火水浇成的水洼之中,映着已经晨光大盛的苍穹。
沐浴在金色朝阳之下的西平城,仿若浴火之后即将新生。
白卿言坐在正厅之中,西平王妃跪在地上,怀里搂着自己的几个孙子,叩求白卿言放过他们一家子,倒是西平王世子认命一般,一语不发被压着跪在地上,全身浴血。
她手中端着酽茶,看着西平王世子,缓声开口:“西平王府的人能否活命,全看西平王世子是否能老实回答朕的问题。”
西平王世子抬头朝着白卿言看去,眼神中似有不解。
“不知道这西平王府是许了天凤国的国君萨尔可汗什么好处,竟然让萨尔可汗将他们天凤国独有的墨粉贡献了出来,交给西平王打造兵器……”
西平王世子瞳仁一颤,面容藏不住惊骇表情,不明白白卿言为何会知道。
“许是……你们以防万一,为若赌国输给我们大周做准备!要是赌国输了,你们这些藩王会拒不认账,再同我们大周打一场!因大周已经削藩,若是燕国并入大周……西平王也好还是九江王也罢!怕是得逃不过削藩!且……燕国赌国燕国输了后,你们反燕……不仅可以不削藩,还能恢复旧治,不过就是地盘小一些。”白卿言用杯盖压着手中甜瓷茶杯中漂浮的茶叶,抬眸望着西平王世子,“然否?”
天凤国最希望看到的,应当是燕国和大周都被卷入战火之中,临近大周与燕国陷入战争之中,他们天凤国才能夹缝求存。
但萨尔可汗也知道,燕国兵力上不是大周的对手,故而……便将墨粉这样的东西给了燕国,兵器强于大周,至少能有和大周一博的机会。
而白卿言将九江王也带到话里,不过是为了试探一二……
西平王世子先是十分意外,这大周皇帝是怎么知道他们与天凤国合作了,后来就想到了那批箭!
可大周皇帝是怎么发现的?
难不成他们大周也有墨粉,这还巧不巧的……大周皇帝还派人去查看他们西平军用的箭矢了吗?
已经同白卿言汇合,同样身着铠甲的沈天之朝着白卿言看了眼,缓声开口:“既然西平王是为了日后做准备,那必然不能让燕国皇帝和朝廷知道,想来……西平王府这是有一些,没有记录在案,皇帝和燕国朝廷不知道的矿山……和兵器坊!”
沈天之是知道的……白卿言还是镇国公主的时候,就瞒着朝廷在牛角山内有矿山。
这路子沈天之和白卿言都太熟悉了,当初萧容衍买下了牛角山附近的矿山,还与白卿言合作过,朔阳军的武器几乎多半都出自这里。
白卿言将茶杯盖子盖住,抬眸瞧着西平王世子:“这西平王府众人能不能活命,就端看西平王世子愿不愿意说出……这矿山和兵器坊在哪里?”
西平王妃虽然只是个后宅妇人,可到底是西平王的枕边人,西平王府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儿的,可她却想不明白,这样要紧的事情,就连她这个西平王妃都是云里雾里,就是西平王那些谋士也没有多少是知道实情的,这大周皇帝是如何知晓的?
西平王妃看向自己的儿子,只见儿子额头似有细汗,低声唤了儿子一声:“你两个弟弟和妻室已经死了!你难不成要让娘带着几个孩子也去死?!快说啊!”
第一千五百七十七章:召必回
西平王世子猜测是不是自己派去请九江王驰援的小将被抓了,再想到九江王到现在还没有来,便觉着自己猜的不就不离十。
他哑着嗓子开口:“我虽然是西平王府的世子,却还不是西平王,不敢说大周皇帝所言是无稽之谈,可……我的确不知道什么没有记录在案的矿山和兵器坊,只是听说我父王和九江王有一次提起过,故而……我派人向求九江王来驰援时,用此事要挟了!但九江王到现在也不见前来驰援,说不准……此事或许是假也有未可知。”
白卿言眉头一挑。
西平王世子派去九江的人,白锦稚不知道是放过去了,还是就地杀了。
约莫,这西平王世子是用这矿山和兵器坊来要挟九江王了,见九江王迟迟未到,以为大周将他派去向九江王求援的人给抓了,这才不得已用了这样的说辞。
“那世子便说说,那批加了墨粉的羽箭,出自哪里,由谁负责押运,谁负责督造?”白卿言随手将手中的茶杯搁在一旁乌木小几上,手肘担于座椅扶手,语声风淡云轻,“世子知道的,这件事查起来不过费一点儿功夫,西平郡中总有识时务者会告诉朕!或者……朕去问九江王也可行,但那个时候……这就不是西平王世子手中的筹码了。”
西平王世子视线盯着面前的青石地板,心中略作计较,闭了闭眼又抬起凝视白卿言脚上浸着鲜血的鹿皮靴,开口:“我说……”
“沈天之……”白卿言站起身来,“你留下和这西平王世子好好说说此事,随后让柳平高带人去控制住矿山和兵器坊!另外……让人好生照顾西平王一家,只要要求不过分,都满足他们!”
“是!”沈天之和柳平高齐齐应声。
跨出正房门槛,白卿言又低声同白卿玦说:“让人单独将西平王的三个孩子和乳母关在一起,以防万一。”
“长姐放心!”白卿玦道。
“小四那边儿送来消息了没有?”她问。
“暂时还没有!我已经派人去问了,估摸着快回来了……”
她颔首:“让小四带兵撤回,留几队盯着九江方向。”
白卿玦想到刚才西平王世子说派人去向九江王求援,问白卿言:“平阳军估计也快到了,长姐是等待大都城那边儿调重兵压向燕国边界,再一举灭燕,还是先行拿下九江!”
“趁着这些藩王还没有反应过来,再拿下九江!一个西平一个九江,足矣让他们胆寒了!”白卿言说完抿了抿唇又对魏忠道,“将西平王府的羽箭派人送往燕都,若是追上燕摄政王就告诉摄政王燕国皇帝藩王已与天凤国搅和在了一起,若是没有追上,便送到锦桐手里,告诉她万一有藩王掉头入燕都,一定要小心,这天凤国的箭矢是可以穿透战甲的。”
“是!陛下放心!”魏忠应声。
白锦稚是一个不怕打仗的,她带兵遇险前去埋伏,巧不巧就看到了西平王世子派去前往九江求援的一队人马,她原想着平阳军还未到,将这些前去求援的人马杀了,她就能回去助长姐杀入平阳城了。
可,到底是没有冲动,放其过去了。
之后也如白卿言预料的那般,九江王闻言也想趁着大周的助力还未与白卿言汇合,先杀大周皇帝,毕竟大周皇帝一死才能让大周陷入夺权乱流之中去。
九江王率兵至中途,突然遇袭,且带兵之人还是大周能战善战之名在外的高义王白锦稚,他心里吃劲儿,还没来得及撤兵,就见高义王带兵撤了。
九江王果真生疑,当即让人拿来舆图展开,看了眼发觉前往西平城还有一处十分适合设伏,再加上去追高义王的将士回来,说追到最后高义王所率大周军和高义王凭空消失,这就更让九江王生疑了,他担心大周皇帝攻打西平是假,埋伏他是真,便掉头回去从长计议。
但留给的时间并不多。
元和三年二月初六,大周皇帝亲率七万大军,攻打九江。
与此同时,远在大梁旧地的赵胜接到调令,命其率兵前往燕国扈邑边界。
赵胜看到调令之时,全身热血翻涌,尽管他这里没有得到燕国的消息,可他知道……掉他前往燕境这是要灭燕了。
当初赵胜降了白卿言,不就是因为跟着白卿言能创建这天下太平的不世之功!灭西凉之战,他没有能去,这一次……灭燕之战他决不能错过,当即下令点兵出征。
杨武策也接到了调令,命其前往大周境内的燕国城池,配合登州刺史董清岳,控制周境燕国城池的兵力,不许其在大周境内生乱。
杨武策是武将,敏锐的察觉到这调令背后的深意是灭燕,尽管杨武策不知道白卿言为何在赌国之时突然灭燕,却也心潮澎湃,当即下令点兵出发。
元和三年二月初十,九江城破。
远在南江的镇南王沈昆阳接到调令,命其即刻出发率白家军前往燕境与大周皇帝白卿言汇合。
镇南王沈昆阳接到调令当日,点兵出发,急行军前往燕境。
大都城内,白卿平已经将第一批连弩和用墨粉打造的羽箭、弩箭交付,又在大周境内征用了民用的打铁铺,让军器监按照白卿雲给的图纸昼夜不停,打造第二批武器。
户部尚书魏不恭也已经将第一批筹集的粮草,分三路送往燕国边界,开始筹措第二批粮草。
兵部尚书张端宁,将白卿言在燕国遇袭,大周决意灭之事公布,在大周境内征兵……
退伍将士纷纷应召而回,称……国有战,召必回!
更有年迈的百姓以为征兵是为了派兵前往燕境救白卿言,亲送自家独子从军。
征兵的小将军说:“老人家,大周征兵有法,独子不征。”
那年迈老人家却说:“陛下为护卫我大周百姓,多少次说去战场便去了战场,如今陛下被困燕国,都是大周的好儿郎怎么就不能上战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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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七十八章:全面开战
老人家一番话,不少读书人的情绪都被感染,嚷嚷着燕国对他们陛下出手,便是践踏大周尊严,要弃笔从戎,奔赴燕国护卫陛下,血战雪耻。
“燕国染疫,划给我们大周赌国的城池……说到底那城池之中的也是他们燕国的百姓,我们大周陛下将燕地周域的百姓当做自家子民,亲自涉险前往有了疫病的城池不说,送药又送粮,没成想这燕国狼子野心,竟然恩将仇报,要杀我大周皇帝!简直岂有此理!”
“在燕国将亡,大周占尽优势之际,陛下为了百姓安宁和将士性命,没有选择发兵灭燕,甘愿放弃天时地利人和的灭燕时机,与燕国赌国决胜负,燕国却三番四次背信弃义在我大周背后捅刀,是可忍,孰不可忍!打!此仗非打不可!”
各地百姓纷纷响应征兵,各地征兵处热火朝天,竟显出全国上下同仇敌忾同心协力的气势如虹之态,丝毫没有因即将到来的战事而害怕慌张,怒火中带着兴奋,好似天下一统尽在眼前。
燕国藩王对大周这位在百姓心中有着极高威望的皇帝白卿言出手,如同捅了大周的马蜂窝,让大周不论官还是民全都群情激愤,恨不能提刀与燕国血拼。
就连大都城内被看管起来的燕国大皇子、二皇子还有谢荀都听说了,如今大周举国同心要灭燕国之事。
谢荀想设法逃出去,或前往大周燕国城池,或回燕国都好。
就在大皇子、二皇子和谢荀准备实施计划的前夜,他们见到了燕国先帝慕容彧身边的贴身太监,如今伺候在萧容衍身边的冯耀。
萧容衍在舍曲与白卿言一别,知道燕都之行凶险万分,便派遣冯耀前往燕都去见大皇子、二皇子和谢荀,是为了让冯耀叮嘱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也是为了让冯耀避开燕都之行。
冯耀带着燕国摄政王的令牌,见了白卿雲,得到允准后才随符若兮来见了这三人。
“冯公公,如今母后和阿沥如何了?”大皇子满目担忧望着冯耀。
“大皇子勿忧,主子已经赶回燕都,一定会护住陛下和太后的!”冯耀恭敬回道。
谢荀看了眼冯耀身边的符若兮,试探着问:“冯公公,摄政王可还有别的交代?”
冯耀挺直腰脊,冲着谢荀颔首:“燕国藩王手握兵权,如今燕国强枝弱本,有些事情已非燕国能够控制,殊死一博之后,燕国继续混乱内战,苦的还是百姓,便……少让百姓受些苦吧!”
这话已经说的很清楚,摄政王是真的不让他们插手干涉了。
谢荀唇瓣微张,半晌之后颔首:“我明白了!”
赌国之事,从头到尾二皇子慕容平都知道,萧容衍的身份……慕容平也知道!
慕容平和慕容沥想的是一样的,若是到最后天下一统……将江山交到九叔和大周皇帝的骨肉手中,对他来说并无什么不妥。
燕国的皇位,也原本就是九叔的,旁人不清楚慕容平清楚得很!
他们燕国一统天下的目的,不就是让百姓少受些苦,燕国的藩王……早就成了燕国的附骨之疽,蔓草难除。
只有大皇子还是接受不了,脸色惨白惊恐地问冯耀:“这么说……九叔,连九叔……也救不了燕国了?”
冯耀没有吭声,垂下眸子立在一旁。
“还请冯公公给九叔带句话,我听从九叔吩咐!”慕容平道。
符若兮缓声开口:“兴国王有命,冯公公年纪大了,就不劳冯公公来回折腾了,若是两位皇子和谢将军有什么话带给燕国摄政王,我们大周有的是能人可以帮忙将话带到。”
大皇子听到这话,向后踉跄一步,跌坐在座椅上,心里不能接受大周将要灭燕之事,心里将那些藩王骂了百八十遍,念及那些藩王同他是一个祖宗,大皇子到底没有在心里问候这些藩王的祖宗。
藩王之祸很早之前,大皇子就听自己的父皇慕容彧提过,只不过燕国的现状还不到能削藩的时候,这一次……藩王只顾自己利益不顾燕国大局,才使燕国落得这样的局面,他又能怪谁。
冯耀明白白卿雲的谨慎,来之前萧容衍已经交代过了,同符若兮说:“来之前摄政王已经交代过了,若是大周目前主政之人不放心,让老奴留下,老奴留下便是。”
“多谢冯公公体量,即如此……末将带冯公公去您下榻的院落看看。”符若兮对冯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元和三年二月二十,镇国王白卿瑜、辅国王白锦绣率远平军抵达燕国边界,举兵攻打晋阳,晋阳守城将士不敌,两日被攻破,往燕都方向逼近。
元和三年二月二十四,护国王白卿琦、勇毅侯白锦昭、忠德侯白锦华、英慧君白锦瑟率安平军与赵胜所率赵家军汇合,由护国王白卿琦为帅,攻打燕国扈邑,
元和三年二月二十六,镇南王沈昆阳接到大周皇帝之命,率白家军夺下蒙城,灭燕崇安藩王,随后分两路,一路拦住企图从西凉撤回驰援的燕军,一路朝燕都方向禁军。
大周皇帝所率一部,于九江开拔,杀向燕都。
大周分四路,齐齐开战,目标一致朝燕都进军,全面开战,灭燕之志坚定,势不可挡。
燕国还从未经历过如此声势浩大的强兵灭国之战,且大周之兵全都是经历过几次大战锐士,燕国的半数精锐都在大周内,被大周军钳制住了。
燕国战报快马入城传入燕都之时,慕容沥刚知道,他重新换上的禁军统领……于夜里惨死家中。
战报之上,只写了大周皇帝亲率大军攻破西平城与燕国开战,西平王府已被攻破,西平王战死,旁的什么都没有写,就连大周皇帝开战的原因都没有。
慕容沥了解白卿言,故而知道这战报内容,只是前线之人想让他看到的内容,而并非全部。
已至早朝之时,慕容沥将奏报带上朝,正欲召大周驻燕使臣前来问话,太后就重妆华服出现在了金殿之外。
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国贼
坐在龙椅之上的慕容衍拳头收紧,眸色冷沉……
虽然九叔已经先一步送信回来,让他小心皇室宗亲,他已经有所准备,可当他看到母亲出现在这金殿之外,明白……母亲选择了和这些宗亲站在一起,心还是不可避免的疼痛,像被毒蜂在心上狠狠蛰了一下。
他在母后抵达行宫之后,曾给看守行宫的将士还有暗卫下了死命令,若无摄政王只命或是王命,燕太后强行出行宫,他们阻拦不住,便……杀之!
燕太后是他的亲生母亲,不到万不得已慕容沥不愿意走这一步。
他也让王九州将出行宫即死之事告知了自己的母亲,希望她能从此修身养性,不再生事。
可此刻,他的母亲在皇室宗亲以为掌控了禁军之时,出现在金殿之外,这就说明……他安排的禁军要么叛变了,要么被杀了!
而他暗中安排的暗卫,绝无可能叛变,那就只能是……都被杀干净了!
他的禁军统领已经被杀,若是他猜的不错,恐怕大周驻燕使臣也被杀了,或许这些皇族宗亲还会掩饰成……大周使臣提前得到大周背信弃义要攻打燕国的消息,已经逃了,来诓骗他。
皇族宗亲的慕容子孙,底蕴深厚,看来他们已经孤注一掷,将豢养了多年的死士私兵全部用上了。
皇族宗亲中份量较为重的几人,见太后立在门口,都看向宗亲中年龄最长的……那位慕容沥的叔公。
只见有人悄悄从偏僻处溜进来,对慕容沥那位叔公一番耳语退到一旁去,那叔公立时瞪大眼睛,连忙带头在门口跪迎太后,扬声高呼:“陛下年幼,被燕国叛徒慕容衍蛊惑,请太后重新听政。”
皇族宗亲原本一直都是站在皇帝这一头的。
而现在,太后都已拿出了慕容衍叛国的罪证,拿出了慕容衍曾经是萧容衍的铁证手书,可皇帝还是决意维护慕容衍到底,皇族宗亲看到皇帝对慕容衍如此信任,心中焉能不怕?
他们谁不害怕若他们站在摄政王慕容衍的对立面,生死较量之时,皇帝……还是会舍弃他们。
所以在宗亲看来,与其如此,不如重新换一个人来掌权,比如那性子软弱的大皇子就很好,但在此之前……需要太后主政!
因为太后与他们这些皇族宗亲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杀摄政王慕容衍,都是不承认赌国之事。
藩王已经起事,动手杀摄政王、杀大周皇帝,他们都想要借此机会将赌国之事推翻,可皇帝却说送来的西平战报并未说明起战事的因由,显然对赌国之事还心存幻想,这是这些皇族宗亲所不能答应的。
燕国弱于大周,赌国之事……赢的可能性及其微小。
故而,皇族宗亲们,便决意请太后回来主持大局,不论如何目前一定不能让皇帝派遣使臣前去求和询问原因,若如此……西平王就白死了,说不准小皇帝会亲自致歉,而后赌国继续。
太后面色苍白,身上却一丝不苟,可手指甲缝里全都是没有来记得洗干净已经干结的鲜血,身后是甲胄与佩剑碰撞发出的金戈声,还有惨叫声……
朝臣们各个噤若寒蝉。
听到这杀声,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怕是要宫变了。
低眉顺眼立在慕容沥身边的王九州,视线朝着皇帝所在高台之下的小太监看去,做了一个手势,那小太监颔首,在护卫燕太后而来的禁军还未掌握后殿之时,溜了岀去。
太后只觉她的儿子阿沥还是心软,觉得这些皇室宗亲到底是慕容家的血脉,萧容衍在前打杀……阿沥在后面安抚,委以重任,想着……这样便能笼络住这些皇族宗亲,却不知道人的欲壑是难填的。
也的确,当初在萧容衍打杀之后,慕容沥又挑了一些宗亲委以重任,确实是收揽了皇室宗亲的心,至少在摄政王与慕容沥之间,皇族宗亲们如今没有选择只能站在慕容沥这边。
所以,燕太后希望今日哪怕是逼迫慕容沥,都要让他醒悟过来,只要他放弃萧容衍,皇室宗亲还是会恭恭敬敬尊他为王。
燕太后手心收紧,看着自己儿子冰冷瘆人的目光,强撑着伸出手,让身旁小太监扶住她跨入金殿,强忍着每一走出一步,便撕扯到伤口的疼痛,一边往内走,一边镇定开口:“那就说说吧,到底是为何……这么着急将哀家从行宫请回来。”
皇族宗亲和朝中大臣们跪地不起,膝行挪动始终面向太后叩首,有宗亲更是膝行上前,跟在太后身后高声道:“回太后,昨日阳泉太守送来消息,国贼慕容衍经过阳泉之时,不知道如何蛊惑了阳泉守将,守将竟然擅自做主让国贼慕容平带走了阳泉守军!太守说阳泉守城将军乃是大将军谢荀曾经部下,可陛下却将此消息压了下来……昨日并未在早朝之上与众臣商议,也未曾叫朝中众臣私下相商!微臣等人担心国贼慕容衍蛊惑陛下甚深,这才派人前去请太后!”
慕容沥手扣住龙椅扶手,想到自己任命的禁军统领昨夜死在家中之事,视线朝着护卫金殿外的禁军看去,瞧见跟随太后而来的禁军几个禁军将领,将带血的长剑收入剑鞘中,且都是生面孔……
看来,不止他早有准备,这些宗亲也早有准备。
太后已经被小太监搀扶着走上了高台,看了眼坐在龙椅上的慕容沥,转过身来瞅向皇族宗亲们。
“太后,您在前往行宫养病之时,曾说这慕容衍乃是大周的皇帝的皇夫萧容衍!”有皇族宗亲朝着慕容沥看了眼,接着道,“这一次……西平那里送来战报,也是慕容衍在两军交战之际,抓了西平王府的家眷,杀了西平王的次子和三子,还有世子妃,这才使西平军败北!军报里写的清清楚楚,可早朝之前臣等入宫,可陛下却说……此次战事起因不明,摄政王如此做,必然有如此做的原因。”
第一千五百八十章:笑话
慕容沥朝着王九州看了眼,见王九州浅浅颔首,这才放下心来。
“所以,你们觉着朕这个少年皇帝不好掌控,便违抗圣命,不惜杀行宫的禁军暗卫,也要请母后回来……”慕容沥缓缓站起身来,语声不紧不慢,丝毫不见慌张,很稳得住,“是要……先软禁朕,而后让母后废了朕这个皇帝,挑一个好掌控的坐上皇位,可是如此?”
“陛下!”年迈的皇族宗亲颤巍巍朝着慕容沥叩首行礼,“陛下被国贼慕容衍蛊惑太深,听不进去逆耳忠言!战报半夜传到,我等急急忙忙入宫,以为当立刻调兵抗敌,可陛下却说……大周未送战书就与西平王开战,必有古怪!甚至还要先问过摄政王的意思!陛下……那慕容衍是国贼!他背叛了我们燕国成了大周的皇夫,且与大周皇帝有两个孩子!他自己肖想这燕国皇位,可不敢背负篡权夺位乱臣贼子的名头,故而只能为自己的亲生骨肉打算,陛下不能再被他蒙蔽了啊!”
“陛下……”年迈的宗亲好似只剩一副拳拳爱国之心,对慕容沥再叩首,声音带着哭腔,“我等并非想要冒犯陛下,只是为了这燕国祖宗基业,不得不冒险请太后回来主持大局,老臣是慕容氏的子孙,斗胆也算得上是陛下的长辈非普通臣工,所以其他臣工不敢说的,老臣来说!其他臣工不敢做的事,老臣来做!以免我们大燕的祖宗基业,被慕容衍那个国贼……从身为皇室正统的陛下手中夺走,给他和大周皇帝的儿子!”
燕太后面色难看,转而同慕容沥说:“陛下,你叔公这也是为了燕国,早年……你年幼,母亲又只是一个后宅妇人,你我二人对慕容衍深信不疑,将整个燕国都托付给了慕容衍,让他在你亲政之前做摄政王,可他却对燕国有了二心……”
她缓步上前,立在慕容衍身侧:“阿沥,母亲这一次回来,就是纠正我们之前的错误!母亲知道……赌国之事都是慕容衍在背后攒动你的!他骗着你与他合起伙来演了一出戏!慕容衍骗了你!”
燕太后说着手搭在了慕容沥的手臂上:“我们母子二人都被他骗了啊!”
慕容沥看着眼前这个双眼含泪的母亲,好似不认识此人一般,用力甩开燕太后。
燕太后脚下步子不稳,踉跄向后,若非护着燕太后的太监及时扶住燕太后,燕太后必定跌倒在地。
被推开的燕太后也不恼,她看着儿子冰凉的目光,难受的全身颤抖,艰难站直身子,缓声开口:“就像当初……他为了取得我们母子二人的信任,说什么……收拾宗亲,他出面该杀的杀该罚的罚,担恶名扮黑脸,让你出面收揽宗亲人心!就是因为此时,我们二人才全心全意信他!可阿沥……我们信错人了,你为何就是不相信母亲,不相信宗亲啊!”
王九州看着太后脚下重幅裙摆擦过地面,似有血印,颇为诧异。
“太后到现在还不忘诋毁九叔,果真是利欲熏心全无良知了!母后用几封伪造的手书……就要坐实九叔叛国,将燕国江山拱手大周的罪名,可母后似乎忘了……”慕容沥如今看着自己的母亲只剩下失望,“九叔若是想要这燕国江山,当初又何必将皇位让给我,当初父皇遗诏……”
“阿沥!”太后失控尖叫,整个人倒向太监,险些站不住,腹部的伤口好似再次裂开了一般,她捂住腹部,疼得她站不住。
慕容沥置若罔闻:“当初父皇遗诏让九叔承继大统等上皇位为燕帝,那时……二皇兄,冯公公都在场!否则为何冯公公在父皇去逝之后,选择跟随九叔!母亲……你往九叔身上泼脏水的时候,将这些……都不记得了吗?九叔为了让我坐稳皇位,当着我和二皇兄的面亲手烧了圣旨,母后需要二皇兄回来当面对质吗?”
金殿之中的燕国臣子和宗亲大惊,都不能相信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
可若这不是事实,皇帝怎么会说出来?
如今真相曝露于众人面前,众臣好似……又一点点从先帝慕容彧驾崩之前对摄政王的态度中,寻到先帝传位摄政王的蛛丝马迹来,比如燕帝入魏国国都时,让摄政王与陛下同乘一车,并肩而立。
朝臣各个惊骇。
太后受不住慕容沥公布真相的打击,身体向后倾去。
王九州看到太后绣工繁复的重幅裙摆之下,似乎隐隐沁出血迹来,他手心一紧,连忙上前轻唤:“陛下,太后似乎伤了……”
慕容沥转而朝太后看去,只见光可鉴人的地砖上,鲜血从太后重幅裙摆之下缓缓而出,扶住太厚的太监也撑不住太后,与太后一同摔倒在地,此时众人才发现,太后脚下的重幅裙摆下全都是鲜血。
“母亲……”慕容沥被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推开那太监,抱住燕太后,“母亲!快……传太医啊!”
慕容沥下了死命,若是燕太后踏出行宫,便格杀勿论,故而……那些看着燕太后的暗卫虽被人数多于他们数倍的死士围攻,可死前还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刀贯穿了燕太后的身体。
燕太后是拼着一口气回来的,她听说萧容衍为和大周皇帝……杀了西平王两儿子和儿媳的事情,她强撑着不死回来,就是为了守住她丈夫的江山,燕国是慕容彧呕心沥血一点一点重建辉煌的,她决不能让萧容衍将她丈夫的江山拱手给白卿言!
她知道,她活不久了,便让人将伤口包扎结实,用药吊着命,在马车上用茶水擦去血迹,大妆更衣,出现在金殿门口。
当初她还去劝萧容衍赞同阿沥的赌国之策,想来……萧容衍都高兴疯了吧!
她竟然还以为萧容衍不愿意,还以为……让萧容衍去大周谈赌国之事,委屈了萧容衍!
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第一千五百八十一章:手足无措
她和阿沥,被萧容衍还有那个大周皇帝白卿言,耍的团团转!
可偏偏自己的这个傻儿子,还这么信他!
阿沥……到底是个孩子,他父亲早逝,信赖叔父也是理所应当。
但,她一个大人,也被萧容衍骗了,就是蠢!
既然开始是她受骗,做错了,如今老天爷就算是要罚她死,她在死前也要更正错误,一定不能让赌国之事再继续,到最后让大周兵不血刃得到燕国。
见儿子虽然狠下心,下了她若出行宫,便将她斩杀的命令,可到底……还是她的儿子,也不忍心看着她死在他的眼前。
“太后!”
“太后!”
宗亲们两忙从侧面登上高台,去看太后的情况,生怕太后事情还没有做完人就死了,高呼:“太后,您可不能有事啊!陛下年幼……国贼慕容衍欲窃国,燕国还需太后撑着啊!”
刚才皇族宗亲急急表名让太后主政,就是因知道太后重伤不治,怕撑不住了,想要在太后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将事情办完。
“不必传太医了!哀家……不中用了。”燕太后一把攥住慕容沥的手,“阿沥……阿沥!母后知道你自幼善良,很是相信你九叔慕容衍,可是阿沥,他已经变了,你又何必为他遮掩……竟然说出你父皇传位给萧容衍这样的谎言,萧容衍不会领情,反而会让人诟病你皇位来历不正!”
朝臣和宗亲们脸色又变了变,都说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这到底,是皇帝为了维护叔父撒了谎,还是太后为了将摄政王赶尽杀撒了谎?
众臣不得而知。
“母后!”慕容沥看着虚弱的母亲,竟不知道该如何和母亲争辩,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泪水,语声带着浓重的哭腔,“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您为何……到了这个地步还要污蔑九叔!九叔一心为国!为了这个燕国付出了多少,您不知道吗?您别再冤枉九叔,别再说了!”
慕容沥转过头,哽咽的语声无力嘶喊,开口只是压抑不住的绵软哭声:“传太医……太医……”
这是慕容沥的亲生母亲啊,他是母亲从小呵护长大,即便她后来犯错,可给自己的疼爱未曾参假。
即便他下了杀令,他也……没有想过母亲会真的死在他的杀令之下。
可为何,要这么残忍,让母亲死在他的杀令之下,还要死在他的眼前?
他作为燕国皇帝,不赞同燕国太后的所作所为,但作为孩子……让他如何能亲眼看着母亲死在自己眼前而无动于衷?
“阿沥,你父皇……并非无子,又怎么会传位给弟弟!”燕太后违心说着谎言,可她认为自己是对的,自己是在维护她夫君、她儿子的江山,不等慕容沥再开口,燕太后又道,“阿沥,母亲撑不住了!燕国江山就交到你手里了!”
“母后……您为何,非要这样!”
慕容沥喉头胀痛,痛恨母亲的所为,也心疼九叔,难过、愧疚和惧怕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体内好似有罡风席卷,将他的内脏尽数绞碎。
为何母亲就不能好好的和以前一样,不要干涉朝政,不要做燕国的太后,就只做他的母亲,做九叔的嫂嫂。
好好一个燕国,九叔交到他的手里,他怎么就把燕国变成了这样……
为何燕国上下,不能像大周那样齐心协力?!
若是燕国上下齐心,与大周赌国并非没有赢面啊!
为何他们都不明白……
不,不是他们不明白,而是他们只计较自家得失,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天下一统四海太平,与他们无关!
和新朝初立的大周相比,燕国慕容皇室早已经从根部腐烂!大周却在一开始就杜绝的这种可能!
而他的母后,分明就是被这些燕国皇族宗亲当做棋子给用了,他们利用了母亲的欲望和贪心,扯着燕国太后做大旗,嘴里说着为了燕国,心里尽是自私自利。
他满腔燃烧的愤怒,逐渐凉了下来……
慕容沥陡然有了亡国之君的凄凉和无奈,也有了亡国之君的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该怪大周太强大,还是该怪燕国有太多负累。
他想……当初父皇是不是知道,要是将皇位传给他们兄弟,燕国便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所以才会传位给九叔?
“赌国之事不可再继续!慕容衍也不可再为我燕国的摄政王,我燕国……不可不战而降!”太后似已经撑到极限,声音虚浮无力。
看着母亲临死前还要这般算计九叔,慕容沥已经疲惫的一字都不想再说,他闭上了眼。
“众位皇族宗亲,皇帝年幼……需要你们匡扶,但你们不可忘记,他是你们的皇帝!”
皇族宗亲为首的老叔公像是真的伤心似的,泪流满面叩首称是:“太后放心,我等一心为了燕国,从无不敬陛下之心!我们只是不想对不起祖宗!只要陛下能放弃赌国之约,带着燕国奋起反抗暴周,不论是我等……还是各地藩王,都会鼎力支持陛下!”
见皇族宗亲纷纷叩首,称会鼎力支持陛下,燕太后终于放下心来,长长呼出一口气,意识也跟着逐渐模糊。
恍惚间,她看到那金殿门口,有人走了进来,她心中陡生不安,努力想要看清楚到底是谁来了,便听到那人开口……
“这么说,藩王生乱,与各位宗亲有脱不开的关系了!”
朝臣见戴着面具身姿挺拔的萧容衍跨入金殿之中,顿时不知所措……不知该不该向摄政王行礼。
也有本就追随萧容衍的朝臣,见萧容衍回来,心中大定,忙高声喊道:“微臣参见摄政王,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官员们,连忙跟着膝行掉头,朝着萧容衍的方向叩首。
外面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之声,摄政王带来的兵卒已经将金殿团团护住。
皇族宗亲闻声回头朝大殿门口看去,慕容沥的叔公瞳仁颤动,不可置信看着立在大殿正中央的萧容衍。
第一千五百八十二章:手无寸铁
再看金殿外面,皇室宗亲能掌控的禁军,已经被刀架了脖子,动也不敢动。
萧容衍的护卫月拾,亲率黑甲将士,整齐立在大殿门口,仿佛门神一般守在那里,将外面的浴血厮杀的惨烈之声隔绝在大殿外,让人只闻杀声,不见鲜血。
“九叔……”慕容沥轻唤了一声,他没有想到九叔还是赶回来了。
他虽然做了准备,可心里到底是没有谱,看到萧容衍回来,慕容沥就像是看到了定心丸一般,心里陡然有了底气。
“你……”已经快要断气的燕太后睁大了眼,拼了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抬手,颤抖着指向萧容衍,却只说了一个“你”字,便硬生生散了气息,倒下时……眼睛仍睁得老大看向萧容衍的方向。
“娘……”慕容沥哽咽轻唤,泪水不断涌出,他紧紧抱住燕太后,此刻慕容沥不是什么燕国皇帝,他只是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娘……”
慕容沥那位叔公倒是反应很快,他猛地站起身来,做出护驾的姿态,高声喊道:“来人捉拿国贼慕容衍,保护陛下!”
可门外的被换作皇族宗亲的禁军,已经被控制住,还哪里能有人进来。
朝中大臣立在大殿两侧,动也不敢动,
刚才小皇帝那一番言语,分明就是对摄政王深信不疑。
可太后临死前那一番话,又让人心中犹豫不定,毕竟那是小皇帝的生母,生母死前的一番话或许会影响小皇帝对摄政王的信任也说不定。
朝臣们不知道是应该同这皇族宗亲一起护在陛下面前,还是应当紧紧跟着摄政王。
就在群臣不知所措犹豫不决之时,小皇帝用手帮着燕太后合上双目,打横抱住自己的母亲,拼尽全力缓缓站起身。
王九州上前一步,护在慕容沥的身侧。
任世杰也恰准时机带着黑甲将士从大殿后方出来,冲向高台之上……
皇族宗亲们并非皇帝护卫,进入金殿之前,身上的防身武器都被卸下了,这会儿看见黑甲将士冲上高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是慕容沥那位叔公反应快,伸手去抓慕容沥,嘴里喊着:“陛下小心!”
护在慕容沥身侧的王九州撩开衣裳下摆,在慕容沥的叔公还未触碰到慕容沥的手臂,便抬脚将人踹开。
王九州护着慕容沥和慕容沥怀里的燕太后,后退几步,黑甲将士上前将皇帝护在身后。
反倒是这一群跟着这位叔公登上高台来的那些皇族宗亲们,被利剑指着,惶惶不安与那位叔公凑做一团。
没有能抓住慕容沥的那位老宗亲心里清楚,不能将小皇帝扯到他们这一边来,摄政王便没有了顾忌,他们如今被困在金殿之上,就如同手无寸铁的羔羊,只能任人宰割了。
“陛下!”慕容沥的叔公高声喊着慕容沥,“快过来啊!太后临终遗言,不可相信国贼慕容衍啊!”
“是啊陛下!快过来啊!您不能让太后死不瞑目啊!”
“陛下,太后已经去了,我们皇族宗亲决不能让您成为国贼手中的傀儡!陛下,太后是您的生母啊,总不会害您!太后将您托付给了我们,我们必定会拼尽全力护住您啊!”
皇室宗亲心里慌的不成,连声地喊着慕容沥。
可慕容沥被黑甲将士和王九州护住,稳稳当当站在龙椅前。
“堂叔父……这下该如何是好!”离那位年迈宗亲最近的男子低声问。
“我们掌控的禁军怕是已经被摄政王控制住了!”
“这摄政王知道我们和藩王联合的事情,肯定要杀了我们!”
“族叔您得想个办法啊!”
慕容沥双眸通红,咬着牙开口道:“将这群意图谋反逼宫的皇室宗亲拿下!”
“陛下!您还要被慕容衍这国贼蛊惑到什么时候?!”慕容沥的叔公高声喊道,“太后说的话您都忘了吗?这慕容衍……可是大周的皇夫萧容衍,他同大周皇帝已经有了骨肉,不可能全心全意为陛下啊!太后死前之言难不成陛下也不相信了吗?太后可是陛下的生母啊!”
皇室宗亲纷纷符合,做最后的垂死挣扎:“陛下,若是慕容衍真的并非是大周皇帝的皇夫萧容衍,为何不敢取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陛下……可千万不能被慕容衍这国贼骗了啊!他这是要窃我们燕国啊!”
可慕容沥的双眼里有恨意,望着他们的眼神沉着而凉薄:“若有反抗,格杀勿论!拿下!”
慕容沥一声令下,黑甲将士呼喝向前,皇族宗亲有人跪地束手就擒,有人被刀架着脖子,更有人转身想要逃离高台,被黑甲将士一刀斩下头颅,血溅玉台。
那滚落的头还是满目惊鄂的表情,从玉台高阶之上极速滚落下来,被萧容衍沾着血迹的霜色祥云履踩住。
他抬头……看向那些还站着的皇族宗亲。
众人看不清楚这位燕国摄政王面具之下的表情,可唯独那双眼,肃杀凛然之意,让人脊背生寒,压迫感极强。
踩着人头的萧容衍如同地狱罗刹般,周身杀气瘆人。
那些原本还站着的皇族宗亲,膝窝一软,一个接着一个跪了下来。
“陛下……老臣是陛下的叔公!老臣真的是一心为了陛下啊!”慕容沥的叔公哭喊着,“慕容家的祖宗基业,不能就这么拱手给大周!陛下被国贼蒙蔽……将来如何有颜面去见慕容一族的祖宗啊!陛下不能被慕容衍蒙蔽了,他已经不是我们燕国的摄政王了,他是大周皇夫啊!”
那老宗亲话音刚落,就被黑甲将士架起朝外面拖去。
见慕容沥怀抱燕太后遗体,面色冷沉丝毫没有被他话所动容的模样,与萧容衍擦肩的老宗亲又歇斯底里高声喊骂道:“慕容衍,你入赘大周为皇夫,抛弃祖宗,还要将慕容氏祖宗打下的江山拱手大周白姓!你死后有何颜面面对慕容家祖宗!太后死前揭发……你有本事便与陛下说真话!有本事便揭下你的面具以真面目示人!慕容衍……你背叛祖宗,你不得好死!”
第一千五百八十三章:败局
萧容衍置若罔闻,抬脚朝着玉台之上走去……
慕容沥瞧见自家九叔,鼻翼煽动,可一想到自己是燕国的皇帝又生生忍住。
他垂眸看了眼怀里已经没有了气息的母亲,忍住泪水,先抱自己母亲的遗体回寝宫,将母亲安置好,又命礼部安排丧仪,连衣裳都没有来得及换,便重回大殿,商议此次大周发兵攻打燕国之事。
慕容沥回来之时,听到此次随萧容衍一同回燕都的官员,与朝中大臣们说此次摄政王遇险之事。
“幸亏摄政王是让摄政王车驾按照最初划定的路线而行,而摄政王微服前往旁的城池巡视疫情,这才没有让九江王得逞,否则……摄政王怕就不能站在这里了!”随行官员说起这些,表情还是心有余进,一阵后怕。
那些九江军火油羽箭直直朝着摄政王的马车招呼,几乎将那马车毁了个干净。
当时摄政王要是在马车里,怕是绝无活路的。
“皇室宗亲联合藩王作乱,不仅要杀本王,主要目的还是杀大周皇帝,本王已经得到消息,大周皇帝在夺下西平之后,已将九江都夺下了,且大周已经调兵前往燕国边界……”萧容衍坐在皇帝下首的摄政王位上,转动拇指扳指,语声沉重,“或许,此刻我们说话的间隙,大周的大军已经杀入燕境了!”
朝臣们想到之前西平的战报中说,摄政王抓了西平王的家眷,还杀了西平王的两儿子和世子妃这才救下了大周皇帝,大臣们想问……又不敢问,只能就大周或许已经开始攻打燕国商讨。
“如今燕国疫病未消,战事又起,这是朕的过错!”慕容沥从大殿后方进来,拎着衣裳下摆朝着玉台之上走来,“当初燕国在万不得已之际,遣使前往大周求和,定下赌国之策,此次又是我们燕国皇室宗亲与藩王作乱,在内意图控制朕,在外悄然埋伏……险些害了大周皇帝性命!朕错在……身为皇帝不能钳制皇室宗亲和藩王,错在……身为皇帝却没有早早发现燕国隐患。”
“陛下……”燕国朝臣听到自家皇帝如此说,忙道,“若非陛下提出赌国之策,燕国怕是早就撑不到现在了,这如何能是陛下的错!”
“是啊,陛下!陛下虽然年幼,可已经显出雄主威仪和胸襟,是臣等没有能好好辅佐陛下,是臣等的过失!”
大臣们跪了一地,纷纷告罪。
慕容沥朝着自家九叔看了眼,似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拳头紧握,咬紧的口腔里充满了血腥味,才低声开口:“现在不是论罪的时候,一旦开战,受罪的是百姓,牺牲的是将士!故而……朕决意,遣使前去寻大周皇帝求和,割地求和!若……大周不愿意,那燕国就退一步,自此向大周纳贡、称臣。”
“陛下!陛下不可啊!”
“纳贡,称臣……我们泱泱大燕,就成了如同那东夷国一般的附属国了啊!”
慕容沥不顾百官的哭求,再次开口:“朕……会下罪己诏,祈求上苍宽恕,让疫病早日消除,使百姓不再受疫病之苦。”
慕容沥知道自己或许并非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可他在努力做一个好皇帝,做一个能少让百姓受苦的皇帝。
前错已经铸成,慕容沥不能因此就颓废下去,他既然是燕国皇帝,就得担当起来,不能什么都指望九叔。
萧容衍回来的匆忙,还未同慕容沥商议过此事,没想到慕容沥就已经下了决断。
原本萧容衍也是要劝说慕容沥降的。
经过藩王埋伏白卿言一事,萧容衍已经意识到燕国藩王对燕国来说是肘腋之患,且蔓草难除,几位藩王聚力,与朝中皇族宗亲相互呼应,随时都能将慕容沥推下皇位。
这样的燕国,即便是燕国赌国侥幸胜了,燕国真的做到了一统天下,不削藩……藩王的隐患只会更大。
萧容衍不得不敬佩白卿言的远见,在建立大周之初便将藩王之患解决了。
萧容衍抬眸看向自己的侄子,瞧着他的表情就知道慕容沥对他自己的能力有了怀疑,全然咩有之前他问慕容沥是否敢成为燕国皇帝时,那般满怀信心,斗志昂扬。
可慕容沥已经做的很好了,燕国本身就存在着很多这样或那样的问题。
若是燕国面对的是曾经那个晋国,而非现在的大周,萧容衍敢说……最后一统天下的定然是他们燕国!
但,对手是大周。
大周有白卿言这样目光长远,且能够凝聚大周人心使得大周上下戮力同心的皇帝,他们燕国这样……要是没有这么多隐患,朝廷上下又能凝聚在一起,或许还能与大周抗衡。
偏偏,燕国皇室宗亲和藩王都是各怀心思,怀里揣着的都是自己那点子利益。
燕国败局,并非不能预见。
萧容衍觉着慕容沥这样的年纪,能够承担起自己的使命,为了百姓和将士性命选择向大周投降称臣,已经很勇敢很有担当了。
“众卿都起来吧!”慕容沥缓声开口,“大周随时都有可能攻入燕境,事不宜迟,需要即刻草拟国书,遣使面见大周皇帝,九叔……”
慕容沥朝着萧容衍看去:“此次,就不劳动九叔前去面见大周皇帝了,以免又有人拿此事做文章,往九叔身上泼脏水,依九叔看……派谁前往最为合适?”
“鸿胪寺卿可前往!户部尚书曾经与大周官员打过交到,就让户部尚书也亲自走一趟……”萧容衍看向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是和大周的那些官员打过交道的,知道大周人才济济,名嘴柳如士就不说了,那个吕凤琅也不是好对付的!
尤其是那个范玉甘,尽是无赖嘴脸,偏偏还让人没有脾气,好歹他是和这些人打过交道的,所以有心理准备还好,若是让其他人去,户部尚书还真是不放心,怕自家同僚让周人给坑了。
户部尚书上前一步,郑重叩首:“请陛下、摄政王放心,微臣……必不辱使命!”
第一千五百八十四章:亡国之君
萧容衍视线又落在站在下面不起眼处的任世杰身上,开口:“任先生,就劳动你也走一趟,好歹……你也算得上是大周皇帝的旧相识了。”
任世杰知道,摄政王若不去,他定然是要被派去的,上前应声:“是……”
“一事不烦二主,就烦劳任先生,拟降书了。”慕容沥也同任世杰道。
“陛下有命,自当遵从!只是……”任世杰朝着萧容衍看了眼,而后又道,“任某……还有些话,要私下和陛下与摄政王说。”
慕容衍颔首。
朝臣们见皇帝心意已决,也提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闭口不言。
更何况此次慕容沥说了,先割地求和,若是不成……再纳贡称臣。
说不准,这大周皇帝心胸宽广,且埋伏大周皇帝的事情是西平王所谓,并非燕国皇帝下令,大周皇帝收了燕国的地,便消了气呢。
可……朝臣心里也明白,西平王是燕国的藩王,西平王所为即便不是陛下下的命令,也是燕国埋伏了大周皇帝。
若是易地而处,换作他们燕国皇帝被大周皇帝埋伏,他们心胸可宽广不起来。
任世杰说私下里有话同慕容沥和萧容衍说,实际上是去向慕容沥和萧容衍要权的,在王九州将任世杰请进来之前,萧容衍便同慕容沥说了。
故而,在任世杰问慕容沥,可以给他放权到什么程度的时候,慕容沥并未惊讶。
“为何如此问?”慕容沥抬手示意王九州给任世杰赐坐。
任世杰落座之后,朝着慕容沥和萧容衍一礼:“陛下曾也在大都城生活过一段时间,应当知道白家门风,若是……远在大都城主政的镇国王、护国王和辅国王知道大周皇帝在燕国遇袭,会如何?”
慕容沥手心收紧,他不是没有想过,旁人不说……就说秦朗的妻室辅国王白锦绣,她若知道白家姐姐在燕国险些丧命,一定会率兵伐燕,镇国王白卿瑜是白家姐姐的胞弟这就更不用说了。
“以任某人对白家诸人的了解,大周几位王爷必定会亲自带兵压境!”任世杰看向萧容衍,“王爷刚才在朝臣面前说,或许此时……大周的重兵已经压境,任某人深以为然!”
慕容沥认真望着任世杰,不明白任世杰的意思,却没有等到任世杰的下文,问:“所以呢?”
“任世杰的意思,是大周若是已经大兵压境了,恐怕不会接受燕国称臣如此简单。”萧容衍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
任世杰连连点头:“正是如此,所以……任某人想知道,若是大周要求燕国直接称降,要求燕国按照之前赌国时约定的,燕国认输土地百姓尽归大周,陛下能否接受?”
任世杰知道那位大周皇帝是个志向远大之人,既然要天下一统,便不会是只让燕国称臣纳贡,定然会要求燕国归入大周,就如同赌国约定的那般。
“朕能接受……”慕容沥没有任何迟疑。
慕容沥回答的太快,让任世杰都大感意外,任世杰朝着萧容衍看了眼,原本准备了一肚子劝说慕容沥的话,竟然全都没有派上用场。
“其实,燕国从一开始在两国盟约还在时大周背后捅刀,就注定失去了逐鹿天下的机会!也是朕无能,没有管好燕国,才出了那样的岔子!”慕容沥紧紧攥着自己的龙袍,“父皇和九叔……还有我、二哥,我们都希望能看到天下一统那一天,若是大周真的已经重兵压境要武统燕国,与其垂死挣扎,让将士枉死,百姓受苦,不如……降了!只要能减少百姓的苦难,朕甘愿当着亡国之君!”
慕容沥想到大梁那位代梁王降了晋国……后来又为护沿海渔民而战死的大梁皇子魏如行,大梁三皇子一个皇子都不怕千夫所指,遗臭万年,他身为燕国皇帝,名声又算什么,自当是要以庇护百姓为先。
更何况,最初燕国与大周定下赌国之约,也都是为了百姓。
听到慕容沥这话,任世杰心中颇为震撼,没有想到自家陛下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心胸,他起身郑重同慕容沥行大礼:“陛下胸襟,让任某人汗颜!任某人此去……必定不负陛下所托!也会为陛下争取一二!”
“有劳任先生,还请任先生即刻出发,不要耽搁!任先生如今还无官职,只是燕国客卿,等任先生回来之后……”慕容沥原本要许诺的话音一顿。
等任世杰回来之后,也不知道燕国还在不在,他拿什么许给任世杰官位?
“等回来之后,陛下与本王设宴谢你。”萧容衍适时开口。
送走了任世杰,萧容衍吩咐王九州去给慕容沥拿一身干净衣裳,走至慕容沥的身边,抬手揉了揉慕容沥的脑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们燕国隐患太多,你能将局面维持成如今的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九叔……”慕容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心中百感交集,委屈又无助,“当初若是我听了九叔的话,不被母亲求的心软提拔舅舅,舅舅就不会在母亲的面前挑拨钻营,母亲也不会变得开始防备九叔,不会做错事,或许……燕国不至于是这个下场!”
“若你非要这么说,还不如说……若是当初我没有以萧容衍的身份同大周皇帝成亲,你母亲也就不会疑心于我。”慕容衍轻抚着慕容沥的脑袋,语声难见的温柔,“好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多想无益,打起精神来!燕国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呢!”
任世杰刚走第三天,大周镇国王白卿瑜、辅国王白锦绣,率军两日攻破晋阳的消息,和护国王白卿琦、勇毅侯白锦昭、忠德侯白锦华、英慧君白锦瑟还有赵胜将军,率攻下扈邑的消息便传到了燕都。
燕廷沸然,看着战报上的时间,这是大周在接到大周皇帝遇袭的消息,就昼夜不歇调兵攻打燕国了吧!
他们更没有想到,大周皇帝遇袭,大周几位王爷竟然倾巢而出。
------题外话------
大结局倒计时,还有三天……
第一千五百八十五章:护短
看这大周调兵的架势,像是动了真格的,非要灭燕。
慕容沥看到消息,虽然震惊大周短短时间竟然调集如此多兵力攻打燕国,却知道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他沉默了半晌,命人将些消息送去给任世杰他们,也好让他们在与大周何谈之时,心里有准备。
在白家姐姐还没有称帝的时候,白家姐妹有多么齐心协力他是见过的,白家兄弟姐妹有多么同心,他也是听说过的。
他只希望任世杰他们能够快一些见到白家姐姐,将停战之事敲定,称臣也好,归顺也罢,能尽快让百姓们好过一些。
他虽然不想当亡国之君,可燕国积重难返,除非时光回溯,否则也回天乏术了。
元和三年,三月十三,燕国使臣于登封城,面见大周皇帝,低头求和。
身着战甲的白锦稚负手而立,在军营外等候燕国使臣,她原以为来的是自己的姐夫萧容衍,没成想来不是自家姐夫,但……倒也算得上是个熟人。
虽是三月,依旧春寒料峭。
燕使几人一下马车,便感到了扑面而来的寒意,不禁裹紧了披风,再看身着战甲的高义王,身姿笔挺负手而立,好似一点也不畏寒,又松开了攥着披风的手,挺直脊背。
见任世杰从马车上下来,白锦稚只是冷了一瞬便笑着朝任世杰拱手:“任先生,别来无恙。”
任世杰没有忘记,当初自己由高义王看押,结果这位高义王把他给忘了,可是把他给饿惨了啊!
任世杰同白锦稚行礼,长揖到地:“见过高义王,难得高义王还记得任某人这样的小人物。”
他直起身后,又笑着同白锦稚说:“高义王长高不少。”
“如今任先生是燕使,不知道在燕国任什么官职?”白锦稚负手瞧着任世杰。
燕国户部尚书连忙上前,同白锦稚行礼之后道:“高义王,任先生虽还未在燕国任职,却也是我王的客卿。”
白锦稚眉头抬了抬,心道……这燕国户部尚书还挺护短,她不过和任世杰闲聊问一句,这户部尚书莫不是以为她在这里羞辱任世杰。
白锦稚也不同这燕国户部尚书饶舌,她记得这人之前来大周和谈的时候还被范玉甘给坑过,想来也不是脑袋活泛的,便未将此人放在心上,转而一本正经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燕使请……”
燕国三位使臣跟在白锦稚身后,一同进入白卿言所在的王帐之中。
只见王帐之中,横着一幅山水画屏,画屏后隐约能瞧见大周皇帝的身影。
白卿玦跪坐在屏风下方,笑着徐徐开口:“三位燕使见谅,贵国西平王不下战书,以五倍于我大周兵的兵力设伏,欲杀我大周皇帝,我们大周锐士虽然舍命护住了陛下,可陛下还是受了伤,被一箭贯穿了手臂,腿也险些被砍断,不能正坐相迎,只能隔着屏风相见,还请三位燕使见谅!”
燕国户部尚书三人连忙长揖正要说些恭维的话,就听白卿玦又开口:“不过,想来燕国摄政王派遣三位来和谈,定然是将此事告知了三位,三位必然能理解。”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燕国户部尚书连忙开口,脑门上已经沁出汗珠子来。
大周这位忠国王年纪虽然不大,气场十足,明明语声温和徐徐,理应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可却让人莫名陡增压迫之感。
白卿言隔着屏风,瞧见几位燕使长揖未起的模样,觉着也差不多了,这才开口:“任先生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多谢陛下惦念,某过的还算不错。”任世杰搭上腔,便紧接着开口,“此次,我等三人前来面前大周皇帝,是为议和之事,西平王埋伏陛下虽并非我王旨意,可这西平王到底是我燕国藩王,我王以为……这是燕国之错无可推脱,故而……我王遣我等前来,送上国书,愿割地求和,以偿大周陛下一二,望大周皇帝看在百姓的份儿上,能够止刀兵,停战火!”
燕国户部尚书听任世杰说完,连忙上前将国书双手举过头顶。
“真有意思!”已经立在白卿言身侧的白锦稚,语气带着几分轻蔑道,“你们燕国,怎么总是喜欢拿百姓说事儿!当初在我们大周背后捅刀……被我们大周用刀架着脖子的时候,来我们大周说……这都是太后的错,不是你们陛下要在我们大周背后捅刀,让我长姐看在百姓的份儿上,求我们大周同意赌国!”
白锦稚双手一摊:“这一次……你们燕国暗中埋伏我长姐,意图杀我长姐,你们来求和,又是说……这是西平王这位藩王自作主张,你们燕国皇帝什么都不知道,让我们大周看在百姓的份儿上!你们燕国皇帝得多无能,才一而再再而三被人糊弄?怎么这事儿总出在你们燕国,我们大周就不见出什么……我长姐什么都不知道,下面人私下打你们燕国的事情?”
其实,内心里白锦稚对慕容沥并没有什么意见,反而在心里敬佩慕容沥这么小的年纪失去父亲,亦能扛起燕国的重担。
且在大都城的时候,白锦稚同慕容沥来往过,知道慕容沥是一个有胸襟有抱负,也有心智的。
她当着燕使的面儿这么说,不过是刚才同自家七哥说好了,他们两个人要唱白脸……
“高义王这话,倒是很有道理。”白卿玦眉目含笑,“百姓这面大旗可用,可燕国一而再对大周出手,再用百姓说事,也未必见得能如同第一次那般管用。大周……希望燕国能明白,与其每次犯错都指望着利用我大周皇帝的怜民之心,不如燕国在行事之前多多想想百姓,圣人也有言……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
“陛下怜惜百姓之心,有目共睹,人尽皆知,燕国这才敢斗胆请陛下为百姓着想!”任世杰反应很快,在白卿玦话音一落,便接住了。
第一千五百八十六章:据实而言
任世杰朝着画屏内看了眼,接着说:“燕国之错无可推脱,大周皇帝有怜民之心,我燕国皇帝自然也有怜民之心,故而……临行,陛下和摄政王同对某言,只要能止刀兵停战火,燕国……愿意向大周称臣、纳贡!只求百姓不再受战火之苦!”
说着,任世杰上前一步,从自己怀里拿出另一份国书,高举过头顶:“这是某在来面见大周皇帝的路上重新起草的国书,已经加盖国玺和摄政王玺,请陛下过目。”
白锦稚朝白卿言看去。。。
燕国户部尚书见任世杰捧了信的国书出来,连忙收起自己手中的国书,退后一步,心中难免生出凄凉之感。
燕国……最终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了。
白卿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几,她能猜到……慕容沥若是都能退到愿意向大周称臣纳贡这一步,大周一定是还可以更进一步的。
想来,慕容沥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吧。
半晌,她才开口:“朕与任先生也算是相识多年,一直以为任先生是沉默寡言之人,从未想过……任先生竟如此的能说会道。”
魏忠瞧着白卿言没有要看燕国国书的意思,便立在白卿言身后未动。
“某……笨嘴拙腮,怎担得起能说会道一词,不过是据实而言罢了。”任世杰将头垂的更低,姿态越发恭敬。
“国书,朕就不看了!”白卿言语声温和,丝毫没有难为任世杰的意思,只是能让人听出惋惜,“燕国皇帝曾经提出与大周赌国,朕允了!可如今看燕国这样子,他连燕国都掌控不了,何谈与朕赌国?”
任世杰看着脚下的地衣,来之前……他便猜到了,或许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才会去同慕容沥私下谈了一次。
“原本与燕国赌国,定下的并非是输者纳贡称臣!而是尽归一国,当初盟约是燕国户部尚书签订的,想来尚书还有印象!”
听到白卿言点名,燕国户部尚书连忙长揖行礼。
“如今看燕帝连燕国都掌控不了,赌国……怕是也赢不了大周!”白卿言隔着山水画屏看向任世杰,“让燕帝认输,向大周称降,归顺大周吧!”
燕国户部尚书陡然睁大眼,直起身开口:“赌国之期还未到……”
“尚书大人!”白卿玦打断了户部尚书的话,浅笑着站起身来,“燕国若是纳贡称臣成为大周的附属国……尚书大人又凭什么以为,我们泱泱大周,会愿意同一个附属国赌国?”
燕国户部尚书脸色一白,他不是没有想到,只是心存侥幸罢了。
“当初签订赌国之约的时候,我们大周重兵压境,刀已经架在了燕国的脖子上,你们来求一个机会,我们给了!这一次……没有西凉束手束脚,我们大周困住了燕国在大周的兵力,多于上一次数倍兵力攻入燕境,且都是真正的精锐!大周上下一心等着灭燕。”白卿玦负手走至燕国户部尚书身边,在他身边踱步半圈停下,睨视朝他揖礼的燕国户部尚书,“燕国,有什么余地同大周讨价还价?还是说……燕国除了能拿我们大周皇帝疼惜百姓之心做筹码之外,还有旁的筹码?”
燕国户部尚书汗流浃背,燕国本就不占理,现下更是被这位大周忠国王说的无地自容。
他原以为大周最厉害的是柳如士,不成想……这位忠国王的口才比起柳如士来,也不遑多让。
“朕,给燕国两条路选。”白卿言缓声开口,“一……便是归顺大周,朕会接纳燕国朝臣,也会妥善安置燕国皇帝,自然了……大周无藩王燕国也不能例外,此事你们燕国皇帝自行说服藩王!第二条路……便是大周强兵灭燕!”
燕国根本就没得选。
“朕给你们十三日时间,让送消息回燕都,在此期间,朕所率之军会暂时停战,也会派人去通知其他三路大军暂停向燕都行进,十三日之后没有答复……燕国再派谁来,不论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燕国户部尚书和任世杰还有一直不敢开口说话的鸿胪寺卿从王帐之内出来时,满面愁容。
若只是归顺大周,这个主……临行前得了陛下话的任世杰就可以做。
可大周皇帝还要求让燕国自己处理了削藩之事,这就难了。
“派人回去给陛下和摄政王送信!”任世杰长长呼出一口气道。
王帐内,白卿言也同白锦稚说:“小四你亲自走一趟,务必赶在你二姐和五哥,抵达吉安王封地前追上他们,告诉他们从今日算起十三日内不要再向燕都行进,这十三日内……燕国这位吉安王许有异动,让他们戒备小心,一旦这位吉安王铤而走险,让你二姐和三哥不必留情。”
如今大周四路大军,白卿玦和白锦绣这一路……距离燕都最近。
“那么三哥和小五那边儿,要不要派人前去通知?”白卿玦问。
白卿言摇头:“不必,让阿琦他们正常行进,这位吉安王若是知道,燕国要降大周便要削藩,一定会铤而走险。”
萧容衍在燕都,看到她的要求必然会明白她的意思。
这个时候燕国归降,削藩之事就要拖上一拖,或许会留下后患。
白卿言不是一个喜欢留后患之人,所以最好能在此时,就将燕国藩王之事解决干净。
“长姐放心,我明白!”白锦稚颔首,朝白卿言长揖,“我这就出发!”
她起身,伸手摸了摸白锦稚的脑袋叮嘱道:“多带些人马,路上小心!”
瞧着白锦稚出了王帐,白卿玦上前低声问自家长姐:“长姐,关于吕元鹏……真的不告诉小四了?”
白卿言手心收紧,摇了摇头:“还是别告诉她了,等战事结束,她会知道的,现下还是别让他分心了!”
说完,她又转头瞧着白卿玦,同弟弟道:“派人遣使去天凤国,递上战书,明明白白告诉天凤国……天凤国与燕国藩王的勾当我们大周已经知道,燕国已经递上国书要归顺大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