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四十二章:疯言疯语
马车外传来“恭送太后”的声音,燕太后更难过了,干脆整个人埋头在隐囊之中,哭声止不住的上扬。
送走了燕太后的车架,皇室宗亲都围着那年龄最长的宗族长辈,问道:“叔爷,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召集族人来皇宫,就在宫门前跪着!”那宗族长辈拿着手中的信件,“这信件就是慕容衍为萧容衍的铁证,也是萧容衍叛国的铁证!他已与大周皇帝成亲,且有了孩子……心早就不在我们燕国了,一定要让陛下清醒过来,杀慕容衍,将太后迎回来!”
那祖宗长辈一声令下,其余皇室宗亲纷纷让自家仆从前去传信。
宫外慕容宗室和太后说了些什么,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回慕容沥的耳朵里,当慕容沥听到他的母后疯了一样将九叔是萧容衍的身份公布,惊得站起身来。
慕容骇亲自来请命,说请慕容沥让他护送太后去行宫,让慕容沥信他,可他就是这么辜负他信任的?
“慕容骇呢?他是死人吗?胆大妄为放宗亲去同太后说话也就罢了,太后失心疯胡言乱语他就听着毫无作为,他该死!”慕容沥语声攀高,“张关呢?张关难不成也没有阻止太后疯言疯语!”
“回……回陛下,副统领去的时候,太后已经说完了!而且……而且太后不知道拿出了摄政王曾经写给先皇的信件,宗亲们现在说要跪在门口们逼迫陛下杀摄政王!”那禁军跪在慕容沥脚下,将事情说完,重重叩首不敢再抬。
慕容沥负在背后的手收紧,道:“他们要跪就让他们跪!”
那夜大雪纷飞,燕国皇宫门外,陆陆续续有皇室宗亲赶来,跪于宫门前,手捧慕容衍当初写给先帝的书信,请陛下下旨捉拿国贼慕容衍。
白卿言在柳平高所率安平大军护卫下,人已经到达安顺城。
安顺城的守城将军与当地父母官早早便在城外相迎,白卿言下马徒步同当地父母官与守城将军进城,如今百姓多数关门闭户在家中,街上少有店铺开张,跪于两侧的百姓带着面巾,都相距有一段距离,故而……街道上显得恨空旷,尽管如此白卿言等将士们还是未曾懈怠,人人都带着用药水浸泡过的面巾。
“多亏陛下派人送来了药材的同时还送来了粮食,否则安顺城的百姓肯定和隔壁栎邑城的百姓一样都出门讨吃的,这疫病人传人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安顺县令这话发自内心,说实在的虽然他是燕人,可当他们被交给大周管辖,又发生了疫病这样的事情,守城将军这才明白燕国和大周的国力不可同日而语。
至少据他所知,若是放在燕国,至少燕国是没有底气让曾经家中出现过疫病病患的百姓和邻里们留于家中,官府给发放粮食的。
但相对的,大周的法令也非常严苛,若是不符合可以出门条件的百姓出了门,就会丢了脑袋,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是啊,这都多亏了陛下!”守城将军本就是大周将士,听说燕国管辖城池的惨况,再看他们大周管辖的燕国城池,自然是有些骄傲的。
“可有闹着要出城的百姓?”白卿言仔细瞧着这长街还有哪些商户都开着门,粮食铺子开着,路边也有卖菜的小摊贩,酒楼和日用铺子也都还开着,此时不论是掌柜、小二还是百姓都跪在两侧,头也不敢抬。
这安顺城的情况,要比白卿言意料之中好一些,她记得最早发现有疫病的城池之中便由安顺城,便出言夸奖了守城将军与县令一句。
谁知听到这话守城将军和县令对视一眼,最重还是守城将军同白卿言开口:“陛下……安顺城疫病发现的早,却没有别的城池那么严重,是因……当初发现疫病燕国朝廷下令不许各处药材往咱们大周管辖城池运送,是栎邑城中的一位姓朱的大夫名唤朱成儒,曾经偷着给安顺城送过几批药材,被当地官府抓了回去,要以通敌叛国罪论处朱成儒,如今朱成儒全家都被下狱了,听说要处斩,后来我们也断了栎邑城的消息,不知道现在朱成儒全家是否安好!”
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黑白分明的幽深眸子看向那守城将军,守城将军连忙抱拳单膝跪下:“末将曾经前去要人,可栎邑不给!这一次陛下来了……末将斗胆向陛下请命,能否派遣周使向燕国皇帝将此人一族要到咱们大周管辖的地界儿来,这朱大夫救了这么多人,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其实,守城将军也只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燕国那些混账羔子还没有害了朱大夫。
白卿言抿了抿唇,开口道:“你起来吧……”
那守城将军起身,眼巴巴望着白卿言,只听白卿言说:“现在遣使前往燕都,怕是等使臣回来,那朱大夫的命就保不住了,所幸……燕国那位摄政王人应当也已经到栎邑了,朕亲自去要人!”
“多谢陛下!”县令连忙跪了下来,“下官替安顺城的百姓多谢陛下!替朱大夫多谢陛下!”
“朱大夫救民于水火,是个英雄,这都是应当的!”白卿言缓声开口,“事不宜迟,柳平高……你派一队人马先前往栎邑城,就说朕想见一见燕国摄政王,请摄政王不论如何留这位朱大夫一家性命,朕随后就到。”
“是!”柳平高领命不敢耽搁,立刻派人先赶往栎邑,企图能快一些,好保住这位朱大夫。
刚刚抵达栎邑不久的萧容衍,瞧着栎邑城池的疫病控制的不错,又听当地的县太爷说……此次被慕容衍从燕都赶出来的几个皇室宗亲在这一次抵御疫病之事上,又出粮食出了银子还出力,萧容衍便亲自见了这几个皇室宗亲。
这几位皇室宗亲一幅认识到自己错误,一心想要悔改的模样,称自己不敢领功,只想自赎一二,为百姓做些事情。
第一千五百四十三章:轻贱
坐在主位上的萧容衍,一手拿着当地县令还未来得及派人送往燕都……给这些宗亲请赏的奏折,一手伸出烤着火,垂眸看也不看跪在正厅中的皇室宗亲,一张银色面具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
当地的县令和守城将军跪在几位皇室宗亲身后,头低垂着,也是不敢去看主位上那位手段狠辣声名在外的摄政王。
“栎邑县令何在?”萧容衍问了一句。
栎邑县令闻言身体紧绷,连忙膝行从后面上前:“下官在!”
萧容衍将折子随手丢在身侧的乌木几上,双手烤火,幽邃的眸子望着那县令:“栎邑城染疫,是这几位皇室宗亲衣不解带,在救治所和城内为百姓把脉,开药方的?”
听着萧容衍平静冷清的声线,栎邑县令顿时明白,原来摄政王要见这几位皇室宗亲,不是为了赏这些宗亲,而是为了来问罪的,要问他们所有人的罪。
“不……不是……”栎邑县令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子,将头垂的更低,“自然是大夫去救治所为百姓把脉,开方的!”
萧容衍又问:“那……就是这几位皇室宗亲入了救治所,带着自家仆从,帮忙照顾病患?”
“也……也不是!”栎邑县令声音越来越小,“是……是守城将士。”
“哦?那本王倒是好奇,皇室宗亲做了什么功不可没之事,让县令一见到本王就说此次皇室宗亲出力不少,折子里也为皇室宗亲请功,却含糊其辞……说不清楚什么功不可没?”萧容衍端起茶杯。
跪在萧容衍脚下的几位宗亲听到这话,已经怕得不行,小皇帝登基之时……萧容衍是怎么收拾宗亲的他们还记得,就是他们中的两人也是几个月前犯了错,被萧容衍赶出燕都的!
原本,他们还想着趁这次城中出现疫病之事,让这县令给他们清个功,好让小皇帝知道他们的忠心,也能给他们一个重新回到燕都的机会,毕竟若是真的一辈子都呆在这里远离权利中心,那这辈子就完了。
没想到,摄政王便来了安顺城。
栎邑县令看了那几位一声不敢吭的宗亲们,缓缓开口:“宗亲们……宗亲们派人搭粥棚为百姓们施粥,这才让安顺城没有饿殍遍地,下官……下官以为,这民以食为天,这便是天大的功德。”
萧容衍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开口:“想来这栎邑城中,只有宗亲大方施粥,旁的人家都没有,所以栎邑县令这才只给皇室宗亲请功?那本王可要好好查一查。”
一听这话,有宗亲连忙叩首道:“摄政王,我等是因罪被摄政王贬返栎邑的,从来未曾想以此事居功,只想要自赎一二!”
宗亲们眼明心亮,自然知道萧容衍要因此事而发作,连忙先将自己撇清,惶恐叩首:“是啊摄政王,我等从来未曾想居功,摄政王明鉴!”
“摄政王,此事都是栎邑县令自作主张,与我等无关啊!”
其中一位宗亲看向那栎邑县令:“县令大人,我等搭粥棚施粥从未想过居功,你为何要害我们?”
“栎邑城的疫病控制住了,城中大夫们功不可没,县令这折子上怎么没有为大夫们请功,反而为我等宗亲请功,这显然不合适,县令……我等是皇室宗族,搭粥棚施粥乃是应当应分,这并不值得夸耀,可您这折子是将我们陷入不义之地,让摄政王如何想我等!让天下人如何看我等啊!”
栎邑县令简直是有口难言,当初明里暗里让他上折子替他们请功的是这些宗亲,现在推脱的也是他们这些宗亲,他一个小官如何和人家宗亲斗?还不是只能乖乖顺从!
可不管如何……这些宗亲的确是没有明说此事,他就算是变白也不知道应当如何辩白。
萧容衍看着栎邑县令有口难言,栎邑城守城将军愤愤不平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几个燕国皇室宗亲是什么德行他还不清楚吗?
这几个皇室宗亲固然可恨,可这栎邑城县令想来也是一个没有担当的,否则为何现在也说不出一个一二三来,想来是得到了这几个皇室宗亲的暗示,恐怕宗亲们连威胁都没有用上,这栎邑县令便巴巴儿的上折子给这些宗亲请功了。
“都是下官的不是,下官……下官……”
栎邑县令哆哆嗦嗦还没有说完,就见月拾进门,长揖同萧容衍行礼之后道:“陛下,安顺城那边儿来人,在城外说,大周皇帝人已经到了安顺城,请摄政王一见……想要向摄政王讨一个人,名唤朱成儒!”
月拾说着瞧了眼那全身颤抖不止的栎邑县令,接着道:“说是栎邑城中的大夫,被判了处斩,若是燕国不需要这样的人才,他们大周要了!就当是摄政王给大周皇帝卖一个面子!”
白卿言要到安顺城的城的事情萧容衍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估摸着时间来与安顺相邻的栎邑。
“朱成儒?”萧容衍念着这个名字,视线落在宗亲和县令身上,见这几个人脸色越发难看。
“摄政王,朱成儒此人乃是大周埋在我们燕国的细作!”有宗亲心一横,着急往朱成儒的头上扣帽子,“这大周皇帝亲自来要人就是铁证啊!摄政王前往不能轻轻放过此人,否则那些个骨头轻贱的贱民都有样学样,对我们燕国不利啊!”
萧容衍冷肃的眸子朝着那称呼百姓为贱民的宗亲看去,吓得那宗亲一哆嗦。
月拾瞧着自家主子心中其实也是颇有感触,从前自家主子听到旁人唤百姓贱民可从来没有动怒过。
他莫名就想到了当初在大都城长街之上,白家大姑娘教训那白家二爷的外市子时,说的……那庶子口中的贱民,正是他们白家世代甘赴战场粉身糜骨的因由所在,百姓以赋税供养,他们白家生怕不能偿还百姓一二之语。
月拾知道,他们家主子在不知不觉之中受了白家大姑娘的影响,如今将百姓看的也很重。
第一千五百四十四章:急智
偏偏这皇族宗亲说百姓是贱民,怕是要触怒他们主子了。
“陛下视百姓为骨肉,你倒是好大的威势,称呼百姓贱民,不知道你这是扯着谁的旗子给你壮的声威?”
萧容衍语声很轻,语气也不重,却让这几个宗亲吓得连忙叩首,口称不敢。
“守城将军上前说话……”萧容衍看了眼这几个宗亲,视线落在后方。
守城将军连忙上前说:“回……回摄政王,当初朝廷下令说,咱们燕国疫病肆虐药材珍贵,不能送到大周的城池去,可这朱成儒却偷偷通敌叛国,将咱们栎邑都紧缺的药材送到了安顺城,故而……”
“放他奶奶的屁!”
守城将军还没说完,跪在后方的岳全勇忍不住啐了一口再也忍不住了,当着萧容衍的面儿骂了出来。
萧容衍朝着岳全勇看去,很快就想起岳全勇来:“你是……谢荀军中的。”
岳全勇朝着萧容衍行礼之后道:“回摄政王,属下是被派来给栎邑送药材的!”
“你来说说……”萧容衍望着岳全勇说。
“回摄政王,这朱成儒是这栎邑城的大夫,在此次大疫之中救了不少百姓,后来……”岳全勇朝着那几个皇室宗亲看去,“这几位皇室宗亲故意让几个商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了染疫之人用过的茶盏,将疫病带去安顺城!导致了安顺城也发生了疫病,这朱成儒的岳家就在安顺城,所以这朱成儒便给自己岳家送了一次药,就是这一次……知道疫病是栎邑城中宗族这之人宴请过的,想到了其中关窍,便将自家药铺的草送往安顺城!而后朝廷中不允许药草送往大周城池的命令才下来,这朱成儒并非知法犯法!”
“你胡说八道!”宗族之人转身指着岳全勇的鼻子骂,“分明是朝廷命令先到,朱成儒违背命令私通敌国在后!你当时人都不在我们栎邑城,哪里来的这些言之凿凿?什么都不知道就信口开河!”
“你才是信口开河!我老岳从不打诳语!摄政王若是不信,可以问一问药铺伙计,也可以亲自审一审那个叫朱成儒的大夫!看看到底是朝廷的命令先到,还是朱成儒违背上令在先!”岳全勇没有搭理那宗族,只对萧容衍叩首,“关于故意让不知情的燕国商人染疫,进入安顺城的事情,守城的将士们都可以作证,就是末将也听那些守城将士们说过多次了,而且百姓提起那位大夫,谁不赞一句医者仁心!”
“据守城的将士说,后来那燕国染疫的商人其中一个从安顺城回来要入城,就是这几个宗亲派人去城门口阻拦的,说那几个商人用过染疫之人用过的茶盏,必定已经染疫了只是还没有发出来,不能让他们入城!还给了那个商人两条路……要么去救治所,要么去安顺城!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朱成儒才连忙给安顺城送药材的!”
“你……你血口喷人!”那皇室宗亲几人转过头狠狠盯着岳全勇,目眦欲裂,“岳将军,你这到底是收了朱家多少银钱,竟然为了一个通敌叛国之人污蔑皇室宗亲,还是……你和那朱成儒是一伙儿的!都是通敌的叛徒!巴不得我们燕国输了这次赌国,好让你成为大周之民啊!”
“摄政王!”岳全勇都不愿意同那几个皇室宗亲说话,一幅豁出去的架势,“我岳全勇赶在这里赌咒发誓,我要是有一个字的虚言,老天爷就让我……我全家染上疫病不得不好死!”
有皇室宗亲愤恨瞪了燕岳全勇,咬牙切齿:“发誓谁不会!这虚无飘渺的东西……也能当做实证?简直是笑话!那以后官府断案……发个誓就行了!要什么人证物证做什么!”
“你……”岳全勇虽然不畏惧皇室宗亲,可到底也是被说的哑口无言,他再次同萧容衍行礼,拍着胸脯说,“若是摄政王不信,大可以派人在守城将士之中查上一查!若我岳全勇有半句虚言,我便与朱成儒同罪,您砍了我的脑袋!”
岳全勇是个武夫,也有几分胆量,见那守城将军全程低着头打摆子,便没有将守城将军脱下水,若是真的出了事情他一个人顶了就是,虽然瞧不上守城将军身为武将这么没胆量,可实在是没有必要多拉一个人,故而岳全勇并没有逼着守城将军立时说出真相。
不见摄政王表态,岳全勇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得罪了这群皇族宗亲,也不在意再得罪的狠一些,便道:“再说了,说发誓谁都会,说这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也不见你们用自己全家发誓,若有虚言不得好死?”
“你这等无知莽夫,不配和我等皇族宗亲说话!什么都不懂,和你说话都嫌脏了我的嘴!”一位皇族宗亲抬头看向萧容衍,“摄政王明鉴!我们几人一心为了燕国,我们都是燕国的皇族宗亲,都姓慕容,自然不希望自家江山拱手他人,我们几个敢发誓……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燕国赌国能赢,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摄政王……我们几个人不愿意说出来,只是不想让人觉得我们邀功罢了!”
“是啊摄政王,估摸着县令上表为我们请功,并非是为了疫病之事,而是因为我等为我们燕国赢得赌国之约做出的努力!”说着那皇室宗亲瞧向县令。
县令连忙叩首称是。
因岳全勇这么一搅和,倒是让皇族宗亲中有人生出急智来,将县令为他们请功之事都给圆了过去,左右他们又不是为难自家百姓,而是为了帮助和大周比起来本就弱势的燕国赢得赌国之约罢了,而且这事儿他们干的还起了成效,即便是摄政王生气也不会重罚了他们,这几个皇室宗亲都是般想的。
萧容衍将茶杯重重搁在桌几上:“请功?怎么……你们和县令都以为你们做的很对吗?”
“下官不敢!”县令连忙叩首。
第一千五百四十五章:看重
“安顺城的百姓,都是曾经与我们燕国同甘共苦过来的,当年陛下出面恳请百姓捐赠财物,安顺城百姓纷纷慷慨解囊,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同燕国共渡难关,那个时候皇室宗亲们也是捐尽家财,这才有了谢荀训练出来的新军,怎么现在日子好了……这些曾经同甘共苦的百姓,就能成为为了赢得赌国,便能抛弃的牺牲品了?”
皇族宗亲也都跪了一地,不敢吭声。
萧容衍心中失望不已,燕国将疫病想方设法传到大周管辖城池去,大周却将洪大夫研制出来的药方子,派人送给燕国城池。
看着大周上下齐心,又尽得民心,甚至因送药方之事收揽了不少燕国的民心!
再看燕国……宗亲都轻视百姓,将百姓视为贱民,这又如何能得到民心?
这样的燕国,如何能胜大周?
萧容衍理了理自己的长衫下摆,站起身来,道:“本王现在去见大周皇帝,你们给本王好生将朱大夫请出来安顿,至于你们的罪……等此次病疫之事了结之后再论!”
月拾闻言率先出门去给萧容衍备马,他知道……他们家主子早就迫不及待见到大姑娘了。
这正厅内的皇室宗族也好还是县令和守城将军也罢,都低头叩首不敢抬头,直到感觉到有人将帘子打起,萧容衍跨出门厅后,地上的光影一暗,皇族宗亲才敢抬头……
岳全勇直接起身哼了一声离开,如今事情已经在摄政王这里过了明路,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就是这些所谓皇族宗亲的事儿,至少现在他们没有这个胆子!
等到栎邑这里疫病控制住,岳全勇就率兵离开这地界儿了,也不怕谁找他麻烦,他是个当兵的,靠着军功往上爬,还真就可以不看这些皇族宗亲的脸色。
萧容衍和岳全勇前后脚一走,县令连忙爬起来问那极为皇室宗亲:“如今可怎么办啊?听摄政王这意思,是想要保这朱成儒啊!”
“这岳全勇仗着自己是谢荀的下属也太嚣张了些!也不想想谢荀现在都已经被质于大周,还不知道又没有命回来!”有宗亲咬牙,拳头攥紧起身,同自家族兄说,“都说摄政王心狠手辣,若是能赌国大胜,死几个贱民又有什么关系,竟然如此还说我们有罪,还要容后再论罪,莫名其妙!”
“就是,我们这明明就是帮了燕国朝廷天大的忙!要不是我们让那些商人将疫病带过去,现在就是我们燕国天天死人他们大周看热闹!还赌什么国……还不如直接认输!”
皇室宗亲满腹牢骚,不明白慕容衍身为燕国的摄政王,难不成还不希望燕国赌国大胜了?他们为燕国做了这么大的好事,不想着奖赏他们,反而要罚,简直是莫名其妙!
“都别抱怨了!”年纪最长的那位宗亲开口,“如今这事摄政王已经知道,这朱成儒是杀不成了,还是把人放出来吧!不过也别太便宜了他……敢对皇室宗亲不敬,打断他一双手!他不是医术高明么?那就让他自己给自己好好医一医,若是他自己医不好,也就说明医术也没那么好!”
县令一愣,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对摄政王的命令阳奉阴违:“可……摄政王让将朱成儒好好的请出来,这要是出了岔子!”
“你糊涂!”那年长的宗亲看着县令,“他这伤,可以是因审问此人通如何敌叛国的时候……不小心打断,那个时候……摄政王还没有到栎邑呢!手断了……这舌头也不用留了,省的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留着命,请大夫来好好医治,这也算是当得起摄政王交代的好好安顿了。”
那县令恍然大悟,他眼睛一转想了想,这摄政王到底是要回燕都的,可这些宗亲可是常年在栎邑,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是这栎邑县令,也是在这些宗亲手下讨生活,还是眼明心亮一些的好!
县令立刻道:“是!”
目送那县令离开之后,其中一位宗亲才低声同年长的宗亲说:“兄长,我倒是想起咱们被摄政王狼狈赶离燕都时,那个崔凤年来送弟弟时同弟弟说的一番话,那个崔凤年说……皇帝和摄政王其实并非是对立争权,真正对立的是太后和摄政王,而显然皇帝更信任摄政王一些!”
“你想说什么?”年长的宗亲转头瞧着自己的族弟问。
“要是……摄政王放了这个朱大夫的事情,我们添油加醋一番送到陛下面前,事关燕国赌国输赢前途,我就不相信陛下还如此相信摄政王!只要陛下不信任摄政王了,这燕国朝廷自然也就不是他慕容衍的一言之堂!届时让长辈向太后那个心软又没有主见的妇人求求情,咱们也就能回燕都了!”
年长的宗亲听到这话,眸色深了深,半晌之后才低声道:“此事要办,得快!还要将今日摄政王前去见大周皇帝的事情,好好的……同皇帝描述描述!”
“兄长放心,弟弟知道应当如何写!”
萧容衍快马出城,便看到了在城门外带着白色面巾等候他的大周军将士。
见带着银色面具的萧容衍从敞开的栎邑城城门内出来,高举着大周旗帜的将士提缰上前,恭敬同萧容衍行礼后,又朝着见过几次面的月拾颔首:“王爷,我们陛下有请!在距离栎邑五里之地等着您!”
萧容衍颔首:“带路吧!”
月拾克制住自己脸上的喜悦表情,转身同身后的护卫军高呼:“出发!”
白卿言先萧容衍一步抵达了约定相见的地点,没想到这安平军速度还很快,竟然已经搭好了帐篷,供白卿言和萧容衍会面。
在柳平高看来,白卿言和燕国摄政王会面,那是大周最尊贵之人与燕国第二尊贵之人……甚至是无冕之王,所以白卿言交代下来,他自然是要郑重对待。
白卿言看了眼这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又瞧了眼柳平高:“如此郑重……”
第一千五百四十六章:兵权
柳平高握着腰间佩剑,得意又憨实一笑:“我们安平军好不容易抢了白家军的风头,能同陛下一起出来,自然要事事做好,才对得起陛下看重。”
白卿言笑着颔首。
“陛下!人来了!”柳平高看到远处尘土飞扬之中,有快马而来,在最前的便是他们大周自己的旗帜,他伸手指给白卿言看。
此地已经被柳平高带来的将士们重兵护住。
身披大氅的萧容衍快马而来,在看到白卿言立在大帐前纤细挺拔的身影时,抬手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护卫军停下,只带着月拾便要前去见白卿言。
“摄政王!”护卫队队长不放心地提缰上前,“大周重兵围着帐篷,您只带着月拾前往,怕是不安全,不如……请大周皇帝与您在空旷之地说话,我们看得见也能随时护卫。”
“不必,大周皇帝并非阴险之人!”
说完,萧容衍一夹马肚朝着帐篷的方向飞奔而去。
“王爷!”护卫队队长没有唤住萧容衍,满目愁容。
白卿言负手立在帐篷前,看着朝她而来的萧容衍,负在身后的手忍不住悄悄攥紧。
今日与萧容衍相见,是为私,也是为公。
就在刚刚,白卿言入安顺城前收到消息,燕国驻扎在东夷国的燕军,似乎是与当地百姓发生了冲突,东夷国出兵护卫自家百姓,双方交战,东夷国怒火中烧称以已是大周附属国拒绝交付给燕国接下来的赔偿,正式与燕国驻兵开战。
白卿言并不知道这是拓跋耀的计谋,还是燕国驻军真的与东夷百姓发生冲突,拓跋耀便顺势而为。
不过,白卿言从信中可以看得出,如今拓跋耀的确是已经掌握了东夷国朝堂,而早就安排进去的东夷国朝廷重臣更是以后宫不得干政,且皇帝年幼心智超群足堪当大任为由,请太后放心去陪先皇。
还是皇帝出面保住太后,说要按照先皇遗诏,等成年之后再请太后去陪先皇,朝中都赞叹皇帝仁孝,东夷太后彻底被朝臣抛弃,拓跋耀派人将其严密软禁在后宫之中,又将太后病重卧床不起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许是因东夷国如今的情景和当初燕国最困难之时一样,加上自家小皇帝虽然年幼但很有决断,东夷国朝廷难得上下齐心起来,东夷国皇帝剑锋所指……东夷国上下便前赴后继从不犹疑。
依照拓跋耀那个性子,若是东夷太后之后安分守己,他或许还会留东夷太后一命,许她将来与东夷国真正的七皇子相见,若是东夷国太后再生事……怕是他不会留东夷国太后!
白卿言见识过那孩子复仇的决心,那孩子为了复仇对自己什么样的狠心都能下,更别说东夷国太后了。
白卿言想着今日看看能不能从萧容衍这里打听到,萧容衍是否打算分兵东夷。
“吁……”
萧容衍见白卿言心切,纵马如飞而来,快到之时极速勒马,黑色骏马扬蹄而立挺住脚步,马背上英武的男子一跃下马,朝着白卿言的方向走来。
月拾紧跟萧容衍身后,脸上的笑意已经藏不住了。
“陛下……”萧容衍朝白卿言长揖行礼。
“月拾见过陛下!”月拾连忙跟着行礼。
“摄政王起来吧!”白卿言笑着冲月拾颔首,“月拾跟着摄政王,可还好?”
月拾明白在外人面前,他还是白家大姑娘夫婿萧容衍的护卫,白家大姑娘先关心他是理所应当的,便配合着白卿言演了起来:“回陛下,摄政王对月拾很好,大姑娘不必担心。”
白卿言颔首,对萧容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摄政王请……”
“陛下请!”萧容衍声音里都掩不住笑意,照例同白卿言寒暄,“陛下看起来心情很是愉悦。”
“是啊!大周管辖的城池疫病已经控制住了,朕以为……这是老天爷眷顾大周,上天也认为大周一统天下是大势所趋,所以大周朝政清明,上至太后下至臣民戮力同心,不似燕国,让摄政王如此劳累奔波劳累,实在是辛苦!”白卿言语声中带着浅淡的笑意,“摄政王要明白,天命不可违!大周……才是天命所归!”
白卿言的话,萧容衍都听得明白。
也的确如白卿言所言,大周新朝初立,实行新法,正式蓄势待发之时。
而燕国……皇族宗亲在朝堂势力盘根错节,且燕国未敢如同大周一般大动作削藩,做任何动作难免有所顾忌,被掣肘!不似白卿言尽握大周兵权,说一不二!
再加上他和阿沥二人因为心软顾念太后,狠不下心将太后驱离燕都,以致燕国从西凉之战背弃与大周盟约开始,便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的挣扎都如困兽之斗。
若是没有遇到白卿言,萧容衍不会对生命有如此敬畏之心,定早在阿沥登基之时,就动手杀宗族,趁着阿沥登基大殿杀藩王,哪怕杀到最后一个不留!
燕国内政应当是先破而后立。
可自从晋国灭亡,有大周这样的强敌在侧,萧容衍不知道燕国如此大破之后,大周会不会给他们燕国时间大立。
就是这短暂的犹豫,和对生命的敬畏之心,让他没有狠下决断……
而历史的车轮从来不会给任何一个人犹豫的时间,它总是滚滚向前,将所有人都身不由己的裹夹其中,机会抓不住,便永远住不住了。
或许,在萧容衍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他的心已经认同了大周的国政国策,是比燕国的国政国策更为利惠百姓的。
因为白卿言所推行的新政,做出的那些改变,是曾经他母亲姬后想要做而不能做……不敢做出的改变。
不仅萧容衍,就连他的侄子小阿沥都有这种感觉吧,否则……阿沥又怎么会派人前往东夷国。
两人还没有来得及走进柳平高命人搭的帐篷,就听远处有马蹄声快速逼近。
疾驰的骏马被大周将士拦住,那身着燕军将军盔甲的将军扯住缰绳勒马,急不可耐扬声高呼:“摄政王!摄政王……”
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施压
萧容衍转头,见来人是栎邑守城将军,同白卿言说:“是栎邑城的守城将军!”
“柳平高放人过来……”白卿言同柳平高说。
柳平高应声上前,高声道:“放人过来!”
那栎邑守城将军一跃翻身下马,解开腰间佩剑丢给拦住他的大周将士,快速朝萧容衍和白卿言的方向跑来,急急单膝跪地道:“摄政王出事了,恳请您速速回城!”
“出什么事了?”萧容衍并不打算逼开白卿言,开口问道。
那栎邑的守城将军朝着白卿言看了眼,一咬牙,低头道:“摄政王,您一走……县令便要打断那朱大夫的一双手,还要割了朱大夫的舌头,说……免得朱大夫在摄政王面前乱说,岳全勇将军带人去护住了朱大夫,让末将来请摄政王速速回城主持大局!”
栎邑的守城将军当着大周皇帝的面不想扯出皇室宗亲,只说了县令,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但如今事情紧急,守城将军只能是将事情说清楚,把过错暂时推到县令头上,回去路上再同摄政王细说。
萧容衍眸色一深,即便是栎邑的守城将军不明说,他也知道,县令没有那个胆子,定然是皇族宗亲下的命令,估摸着他们是觉得他现在出城来见大周皇帝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到时候,他们就说,这朱大夫是在之前他抵达栎邑城之前受审的时候……被打断了双手,没了舌头也可以说是这朱大夫不堪受刑自己咬断了舌头。
“救人要紧!朱大夫提前送药来安顺城,才避免了安顺城病疫夺走更多百姓的性命!这样的人是我大周的英雄,是百姓的英雄,他不能死!”白卿言当着燕国守城将军的面儿同萧容衍说,“摄政王,这人是朕要的人!请摄政王速回栎邑,朕……会率大军紧随其后来接我大周英雄,朕要朱大夫及其家眷毫发无损!”
既然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白卿言要解决,自然要用最好的方式来解决。
这里距离栎邑城只有五里,柳平高已经将大军带到了这里,她也不介意走五里前去接这位朱大夫。
若是将这位朱大夫留在栎邑,等到萧容衍一走……谁知道会不会被人报复,还不如将朱大夫接到大周所在城池,也好让燕民看一看,大周人是记恩的,你对大周百姓有恩,有人想要伤你大周皇帝便会带兵去救!
白卿言此举,是为了逼着燕国交出这位朱大夫,也是为了收揽民心……收揽燕国民心!
只要周大夫被她接入安顺城,安顺城的百姓必然会心悦诚服归顺大周!
届时两国合并,百姓的排斥心里就会更小一些。
栎邑守城将军差异看着眼前这位带着面巾,眸色坚毅,语气不容质疑的大周皇帝,心口不知道为何竟然陡生酸胀之感。
在大周皇帝看来,曾经为安顺城送药材的朱大夫,竟是英雄……
那安顺城里的百姓,也是他们燕国的百姓啊!在燕国最困难的时候,他们一同给自己的国捐产捐物,如今那些皇族宗亲因赌国之事,却不将安顺城的人命当命!
再想到之前,大周派人送到他们栎邑的药方,大夫们都说……大周的药方子的确更温和见效更快,不易给百姓们留下头痛等等后遗症之事,他心中百味杂陈。
栎邑守城将军一向是个胆小的人,但也是一个可以为了自己的国家舍命的将士!
可看着燕国皇室宗族的做派,再看人家大周皇帝,栎邑城守城将军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动摇,这样的皇族值得他效忠吗?
萧容衍同白卿言告辞,带着月拾转身就走……
“愣着干什么!跟上!”月拾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栎邑守城将军高声道。
守城将军回神,连忙跟上,看着萧容衍一跃上马的背影,栎邑的守城将军又觉得……好在还有摄政王,坚定了自己忠于燕国,忠于皇室之心。
白卿言目送萧容衍先行,同柳平高说:“大军开拔,前往栎邑!”
“是!”柳平高领命。
岳全勇带兵堵在大狱门前,将朱成儒一家子所在的牢房护住,县令带着衙役正和岳全勇对峙。
衣裳脏乱头上还顶着稻草,神容慌乱的朱大夫护着自己的妻女儿子,缩在大牢爬满苔藓的角落,吓得腿都在抖。
朱大夫的妻女和儿子更是忍着哭声,眼泪如同断线,将生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些挡在牢门前面的那些将士身上。
“岳将军,您是带兵来协助我们栎邑城的,并非是我们栎邑城的守城将军,本官乃当地父母官,处置和安顿本地的百姓乃是本官的本分!您这样拦着是何居心?”县令很是着急,他就怕摄政王回来,那些宗亲交代的事情他还没有办好,那等摄政王一走,他少不了要被那些宗亲收拾,“再说了,摄政王命本官好生安置这朱大夫一家,您这样阻拦,妨碍下官办事,一会儿摄政王回来了,怕是您和没法和摄政王交代吧!”
在县令看来,那些人都是皇族宗亲,即便是摄政王罚也不会要了他自家亲族的命,最多就是申饬两句,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下面当差的小官。
见岳全勇不为所动,那县令崩起脸又道:“岳将军,您挡在这里是要同摄政王做对吗?”
“你到底是听从摄政王之言,想要安顿这朱大夫一家,还是想趁着摄政王不在将朱大夫一家处置干净,咱们心知肚明!”岳全勇丝毫不怵,就是那守城将军找到了岳全勇,如今守城将军已经出城去向摄政王求救了,他就在这里等到摄政王回来。
“你也不用扯着摄政王的大旗来向本将施压!”岳全勇朝着天上的方向拱了拱手:“本将军也曾经与摄政王浴血同战过,本将军为人摄政王了解得很,若摄政王回来认为本将军有罪,本将军认罚就是!”
县令急得不行,只能干瞪着眼同岳全勇对峙。
半晌之后,县令转头,吩咐自己的下属,去请宗亲过来……
第一千五百四十八章:绵薄之力
他官位低,这岳全勇不将他放在眼里,可宗亲他总不能也不放在眼里吧!
宗亲听到县令请他们的消息,气得笑出声来,只觉得这县令是个废物这一点事也办不成,也恼恨岳全勇多管闲事。
这个时候他们这些皇室宗亲怎么能出面?就岳全勇这张狂劲儿,根本就没有将他们这些皇族宗亲放在眼里,他们现在压着岳全勇处置了这朱大夫,回头岳全勇在摄政王面前告上一状,他们就是违抗摄政王的命令,到时候更别想回燕都了。
几个宗亲合计了一番,让人去给县令说,让县令就咬死了要听从摄政王吩咐安置朱大夫一家,和岳全勇僵持到摄政王回来,朱大夫一家平安无事,谁也拿县令没办法。
可传话人还没到,萧容衍就回城了。
萧容衍一到狱中,县令便带着人跪下,倒打一耙,说岳全勇阻碍他接出朱大夫。
但,让县令没有想到的是,萧容衍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守城将军将前因后果说清楚,心中早已经是怒不可遏。
昏暗潮湿的牢房内,萧容衍面具下的眸子阴沉,二话没说撩起衣衫下摆,上去一脚就踹在那县令的心窝处,县令撞倒了一片跪在地上的衙役,又慌忙忍着心口的疼爬起来,手脚并用至萧容衍脚下,全身哆嗦的不像样子。
“摄政王恕罪!摄政王恕罪!”
“你再给本王说一遍,你来这狱中是干什么来了?”
“求摄政王恕罪,这并非是下官的本意,下官上头是皇室宗亲,他们都是皇家人,下官……下官也只有听从的份儿!下官也是被逼无奈啊!”县令见萧容衍发怒,吓得一股脑全招了。
萧容衍最烦的就是这些宗亲,杀吧……罪不至死,真的杀了背后要牵连一大堆宗亲能家将人烦死,不杀……总是这么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给燕国添麻烦,挑战人的忍耐底线。
“扒了他的官服,打够一百棍,不死就丢入大牢!”萧容衍语声冷漠,“月拾,你亲自带人……将那几位宗亲请过来,仔细的给本王数着这县令挨多少棍!若是这县令撑不住死了,剩下多少棍,那些宗亲就挨多少棍!”
“是!”月拾应声,在县令的求饶声中,带人离去。
岳全勇让人将哭啼不休的县令拖了岀去,让开牢房大门,萧容衍弯腰踏进这脏乱的牢房,就见眼神恐慌,嘴角干裂的朱成儒,急促呼吸间口中不断喷出白雾,动作僵硬将自己的家眷护在身后。
萧容衍开口道:“你为安顺城送药之事,本王已经知晓,本王替安顺城的百姓多谢你!因你及时送药,安顺城内许多百姓才得以活命,那些百姓都是同我们燕国朝廷同甘共苦过的恩人,你当受本王一拜!”
说着,萧容衍长揖同朱成儒行礼。
朱成儒受宠若惊,连忙长揖到地:“这都是草民应当做的!”
朱成儒以为他给安顺城送药材,会扰乱燕国的赌国大计,摄政王不杀他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没想到……摄政王居然还谢他。
直起身后,萧容衍又同朱成儒说:“刚才本王与大周皇帝会面之时,得了消息赶回来,大周皇帝闻讯,已经亲率大军抵达栎邑城下,要迎你去安顺城,你……是愿意留在栎邑,还是愿意随大周皇帝前往安顺城!”
听到这话,朱成儒愣住……
大周皇帝亲率大军,来……来迎他?!
朱成儒背后护着自家孩子的妻室听到这话,也是被吓了一跳,随即想到自己在安顺城的爹娘,连忙伸手去扯朱成儒的衣袖,如今公婆已经相继离世,她兄长去岁也病故,故而父母如今只剩下她一个女儿,若是能回安顺城……这也是好事!
朱成儒被妻子这么一扯,回神看向自己满目希冀的妻室,身侧的拳头微微收紧,同萧容衍长揖道:“草民乃是栎邑人,自然是更愿意留在栎邑,可就怕……栎邑的宗亲和县令会不容。”
“本王既然管了这件事,便不会再让人为难你,你若还是想留在栎邑,本王护你!”萧容衍若是真的让这朱成儒被白卿言接走了,那就是让白卿言连着这栎邑百姓的民心一同接走了,但萧容衍不能强迫朱成儒留下,只能让他自己做选择。
朱成儒在栎邑城开了医馆,有了药材铺子,自然是不愿意离开这里在安顺城从头开始!
良久之后,朱成儒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妻室,用力握了握妻室的手安抚,转头同萧容衍行礼后道:“草民信摄政王,草民愿意留在栎邑城!如今栎邑城疫病还未完全根除,草民愿意略尽绵薄之力。”
朱成儒的妻室听到这话,立时泪眼滂沱,却又没有办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这夫君一向都是有一个有主意的,不会被她或任何人轻易左右。
“好……”萧容衍上前,将朱成儒扶了起来,“既然如此,你可敢出城会一会大周皇帝,毕竟……大周皇帝此次为你而来。”
朱成儒看了眼自己身上这狼狈的模样,点了点头:“摄政王可否准许草民洗漱更衣之后再去面见大周皇帝?”
“这是自然!”萧容衍转头同岳全勇说,“派人护送朱大夫回府。”
栎邑那几位宗亲被月拾带人抓了起来,按着他们看那县令行刑,摄政王护卫队的人都是武功好手,又都是萧容衍的近卫,能不明白萧容衍的意思,棍子抡起下去……便是皮开肉绽,没打几下便是血肉模糊。
宗亲们被按着数数,有那胆子小的声音都跟着颤抖了起来,又默默在心中祈祷这县令能挨完一百棍,谁知……这县令挨到四十棍的时候人已经没了气。
这下宗亲们都慌了起来,高呼着他们都是慕容氏,都是皇亲这些人不能打他们,嚷嚷着要见摄政王。
可月拾哪里会管他们,照样把人按在那里打……
月拾恨不得将这些只会窝里斗的无能之辈打死,如此他们主子才能少一些烦恼。
第一千五百四十九章:不安
在燕国宗亲骂骂咧咧惨叫着在府衙挨板子的同时,内心惶恐的朱成儒终于在城外见倒了那位大周皇帝,战战兢兢同大周皇帝行礼,那是他从未想过这辈子还能见到的贵人。
白卿言就立在轻骑兵最前头,瞧见朱成儒提缰上前,朱成儒连头都不敢抬,人还未靠近,便腿软先行跪拜行礼:“草民朱成儒,拜见大周皇帝!”
她从马背上下来,走至朱成儒面前,将朱成儒扶起。
朱成儒身子僵硬着站起身来,动也不敢动,将自己刚刚在得知要来见大周皇帝时在心中背好的那些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多谢大周皇帝能不辞辛苦来栎邑救草民,草民铭感五内,大周皇帝对草民的恩情高如山海,草民万死也难以报其万一,然草民是栎邑人,实在是不愿意离开故土,还请大周皇帝恕罪!”
“你很好,你做了本该我们大周朝廷做的事情!朕……很感激你!此次也是听闻你有难,才带兵前来,你是安顺城百姓的英雄,朕不能看着英雄被砍头。”白卿言语声柔和,徐徐而言“你若是不愿离开栎邑,愿意留在栎邑城为栎邑百姓尽力,朕也不会强人所难,朕刚才已经同你们摄政王说好,不论何时你只要想来安顺城,安顺城的城门永远为你敞开。”
朱成儒只是一个普通大夫,没有想到会见到高高在上的大周皇帝,更没有想到这位大周皇帝能称呼他为英雄,还说……安顺城城门永远为他敞开,这让他怎么能不热泪盈眶。
“不敢欺瞒陛下,因着老丈人收留了我那被……皇族宗亲看中想要纳为侍妾的妹子,所以草民最初只是为了给自家老丈人和内人亲眷送药的,草民当不起英雄二字!”朱成儒说着就要再次跪拜,却被白卿言扶住了胳膊。
“不论起因是何,后来朱大夫再三给百姓送药之事朕都知道!朱大夫当得起英雄这样的称呼!”
除了口头上的承诺,白卿言还让柳平高给了朱成儒银子,朱成儒说什么都不收,白卿言便道:“药材也是要用银钱买的,当初多亏朱大夫将药材送入安顺城,所以这银钱……朱大夫是一定要收的。”
朱成儒见推辞不过,便收下了银钱,同白卿言告辞离开。
萧容衍这一次未曾同白卿言单独相处,便道:“不知道陛下要在安顺城停留几日?”
“停留四五日,便要启程返舍曲,而后回大都城……”白卿言未曾瞒着萧容衍。
萧容衍点了点头,盘算了一下自己的行程,后退一步同白卿言长揖道:“大周皇帝一路保重,说不准……本王还有幸能在舍曲同陛下再见一面。”
白卿言颔首,原本都要转身离开了,却回头问了一句:“不知道摄政王可接到东夷国的消息了?”
萧容衍点了点头:“昨日夜里便收到了消息,还请大周放心,我们燕国一定会妥善处理,绝不连累大周!”
萧容衍再次行礼恭送白卿言,抬头便见白卿言一跃上马,调转马头带大军离开。
月拾赶来的时候只能看到白卿言的背影,没有来得及同白卿言道别,只能抱拳同萧容衍说:“摄政王,宗亲中……两个没有扛住死了!”
“知道了。”萧容衍淡淡应了一声,好似并没有放在心上。
燕都。
载着白锦桐的车马缓缓入城,白锦桐坐在车内眉头眉头紧皱,仔细想着今儿个他同皇族宗亲家纨绔去赏雪时,那纨绔说的话。
十四日前,皇族宗亲在太后离宫前往行宫之时,手捧摄政王手书为证,告摄政王叛国之罪,齐刷刷跪在宫门前,请皇帝召回摄政王下狱斩杀,可皇帝却不为所动,宗亲在门外跪了三日陆陆续续晕倒抬走。
而后剩下的皇族宗亲眼看着皇帝是不会罚摄政王的,便也都安安静静的回去了……
那时,白锦桐心慌自家大姐夫的身份被知道了,却也觉得知道了也好,就让这群皇亲将大姐夫逼到大周去,对大周来说是好事!
从燕国小皇帝慕容沥登基至今,或者说从燕国先帝慕容彧倒下之后,撑着这个燕国的便是她的大姐夫萧容衍。
白锦桐人在燕国,能看到萧容衍作为燕国摄政王的魄力和能力,却也能看到萧容衍作为慕容皇室之人的无奈,被百般掣肘。
很早之前,白锦桐便看到了燕国朝廷乃至皇族其实并不是一心的,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小九九,各自往各自想要的方向努力,比如……这些皇室宗亲,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能够找机会推翻当姬后的新政,恢复曾经的旧治,只有那样……他们这些贵族才能得到最大利益。
若是易地而处,白锦桐自认若是处在萧容衍的位置,做不到比萧容衍更好。
她想着,长姐身边有萧容衍相助,那就是如虎添翼。
她为此高兴的一夜都没有睡着。
可后来,白锦桐越想就觉得不对劲,这些燕国的皇室宗亲自从在皇宫前跪求皇帝杀摄政王未果之后,有些太安静了。
所以今天这慕容皇族宗亲相邀,她便去了……
她假意试探,说自打二皇子人去了大周,摄政王回来……很多曾经二皇子许诺的低税政策在摄政王这里也不不做数了,她的珍宝云间月在东夷给丢了,她原本还想要去一趟东夷国,谁知在摄政王这里……还得按照曾经和二皇子的约定来,不允许出燕都,她抱怨说这都叫什么事儿。
那纨绔见白锦桐的确是苦闷,便小小的透露了一点,说用不了多久她就不必这么在意摄政王了。
白锦桐左右了瞧了瞧没人,又装作小心翼翼低声问:“怎么回事儿?你是得到什么消息了吗?”
那纨绔神秘兮兮笑了笑,端起酒杯,就只说:“这事儿你知道就行了,不能多说!”
而后,不论白锦桐再怎么问,那纨绔像是有些怕,一个字都不多说,谨慎程度让白锦桐心中不安。
第一千五百五十章:麻烦
直到白锦桐以感激他透露了这么个消息为明目,将人灌的差不多了,才说:“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估摸着就是之前外面传摄政王是大周皇夫的事情,终于还是动摇了陛下对摄政王的信任,陛下这是要将摄政王……”
白锦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颇有些自得说:“我猜得不错吧!”
那纨绔才摇头,借酒劲勾着白锦桐的颈脖,口吃不清说:“这小皇帝不知道被摄政王灌了什么迷魂汤,对摄政王的信任,那简直比亲爹还重!可是这也没有关系……咱们燕国的宗亲藩王,早就想要推翻这姬后的什么新政恢复旧治,这一次就是天大的好机会,他们能不心动吗?再说……这摄政王对皇室宗亲不念一点儿血脉亲情,昨儿刚得到的消息,这摄政王在栎邑……为了一个贱民打死了两个宗亲,一点儿活路都不给自家人留,你说这难道不让当地的藩王心寒吗?他不仁在先,就不能怪宗亲们不义!”
“而且,听太后说赌国这事儿是摄政王鼓动小皇帝搞出来的,这一次事成,不用赌国还能恢复旧治不说,到时候大周定然会乱成一锅粥,打不了就是打几场仗,地盘小一些,但我们这些皇室宗亲的日子就更好过了呀!你放心,咱们俩关系好,你平时总在我手头紧的时候给我银子使,到时候……我罩着你!”
白锦桐听了心里就是咯噔一声,便问:“这……可是要瞒着皇帝行事?要了那摄政王的命?”
听白锦桐如此说,那已经醉的一塌糊涂的纨绔摇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傻傻笑了笑,说了一句:“不能说!”
便一头栽倒在了桌上。
这也让白锦桐更加肯定了,宗族联合藩王要杀燕国摄政王……她的大姐夫。
白锦桐给反复琢磨那句,大周定然会乱成一锅粥。
若是杀摄政王,拒绝赌国之约,大周怎么会乱成一锅粥?
他们是打算让大周境内的兵趁机闹事?这燕国损失兵将不说,派往大周的燕军可都是谢荀手下的兵,也就是摄政王的兵!
别说他们杀了摄政王,就是不杀摄政王……那些兵将也不见得会听这些宗亲的。
将摄政王之死栽到大周头上?
白锦桐酒气上头只觉得自己脑袋不清明也想不明,身子歪在隐囊上,抬手揉了揉额头。
突然,白锦桐揉额头的手一顿,睁开眼来……
大周乱成一锅粥!
如今长姐人在燕国的周域城池,这些宗亲会不会是想让藩王杀了她长姐?
在燕国人看来,她长姐是战无不胜的战神,多少次……白锦桐与那些皇亲宗族混在一起的时候,听他们的口气似乎是除了自家长姐,之外并没有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白锦桐猛然坐直身子,酒顿时醒了一大半。
人……最喜欢以己度人,燕国这些皇族宗亲定然是想着,只要他们家长姐死在燕国,大周群龙无首,大周皇帝的子嗣又是他们燕国摄政王的骨血,大周皇室会不会让这奶娃娃登基还是两说,即便是让这奶娃娃登基了,他们白家的子嗣自然想要争权夺利,问鼎不了大周的至尊之位,也定然是要争一个摄政王当。
到时候大周也不过是打几仗来替他们大周皇帝报仇,然后燕国再送上城池求和,赌国之事因摄政王的死去……或许还得加上燕国皇帝被废而作废,燕国又能苟延残喘,顺便恢复利好贵族的旧治。
和燕国这些皇族宗亲交好这么久,白锦桐已经看透,这些皇族宗亲可是从来没有将百姓当人看,对于姬后的新政一直都是怨言颇多。
白锦桐在心中将此事来回来去的想,觉得应当是这样没错,心中顿时慌了起来。
她不知道长姐入燕到底带了多少兵力,最害怕的是长姐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被人伏击。
距皇族宗亲在皇宫门前跪请杀摄政王已经过去十四日了,她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忙拉开马车内的小抽屉,里面全都是点心和茶具、茶叶并没有笔墨。
白锦桐头皮发紧,醉意上头,眼前一阵阵发晕,她想了想将自己衣衫下摆翻开,用小匕首撕下里衣,将补料分成两份,铺在马车内案几上,割破手指就着血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自家长姐的,一封是送回大都城的。
白锦桐刚刚写完,马车便缓缓停下,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主子,到家了!”
白锦桐将一封信装入自己腰间的荷包内,一封信用帕子包了起来,这才大着舌头喊道:“上来扶爷……”
小厮应声上了马车,刚将歪在隐囊上的白锦桐扶住,就见白锦桐睁开眼,一把攥住他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将这两样东西送到城东崔氏成衣铺,告诉掌柜荷包送到我家长姐手中,手帕里的东西送回大周家中!让他不要看!一定要快!”白锦桐用力握了握小厮的手。
小厮看到白锦桐清明目光,用力颔首,将东西揣好,对外面喊了一声:“再来一个人搭把手!”
很快,丹芝也被婢女扶住,拎着裙摆从崔宅内跨出来。
眼瞧着白锦桐被两个小厮扶了下来,丹芝连忙上前:“夫君!”
丹芝冲过去扶住白锦桐,但力道不济,险些被白锦桐扑倒,多亏在丫鬟们的惊呼声中,门口守门的仆从上去将人扶住。
“夫君怎么喝的这样多……”丹芝眼眶都红了。
白锦桐被仆从搀扶着堪堪站好,便道:“爷没……没醉!”
说着,白锦桐转头瞧着自己的小厮道:“你……你去告诉崔氏成衣铺的掌柜,他这次给爷惹了大麻烦了!那皇族宗亲要的衣裳,就算是别人要的也得给!那可是皇……皇族宗亲,什么人能大得过皇亲!去……告诉他!下次再给爷惹麻烦,爷打断他的腿!”
这样模样像是真的醉了!
“是是是是!”那小厮连忙鞠躬哈腰应声,“爷放心,要是有下一次,小的立刻将那掌柜赶走!”
第一千五百五十一章:返回
白锦桐站在门口不往里走,醉醺醺抬手往原处一指:“现在就给爷去!”
丹芝见白锦桐似乎是不看着小厮离开不罢休,忙道:“你快去吧!别让夫君着急!”
小厮应了一声,拔腿就往成衣铺子跑!
他怀里揣着三姑娘要送回家的东西,三姑娘这么着急定然是十分重要,他就是跑断了腿,也不能耽搁!
已经抵达燕都的尾宿就在远处观察,他瞧着醉醺醺的三姑娘被扶进府中,躲在暗处四处打量,发现盯着崔府的人不少,还有人跟着那小厮而去。
尾宿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三姑娘算不算是危险,他得找个机会,见三姑娘一面才是。
入夜。
白锦桐心里不安,来回在屋内走动,她得到消息太晚了……
尽管在皇族宗亲们跪于宫门前求杀摄政王不了了之后,白锦桐就已经派出人四处打听,可到底是因为被燕国人监视着,不敢有大动作!
白锦桐在临窗软榻上坐下,拳头紧紧攥着,不知道燕国的小皇帝是否已经知道了此事,是否有对策……
希望小皇帝和自家姐夫未雨绸缪,已经在这些皇族宗亲家中安排了人,并且已探听到了此事。
她转头看向风声鹤唳的窗外,只是小皇帝即便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真正能供小皇帝调动的精锐去了大周,燕国藩王拥兵自重,为了自家利益是否会对小皇帝的命令阳奉阴违有未可知,加上摄政王是大周皇帝皇夫的事情抖出来,藩王们就更有了动手的借口。
白锦桐手指烦躁敲着桌几,片刻之后长长叹息一声,又将小几边缘攥住,起身不安踱着步子,她最操心的,就是自家长姐的安危,只希望她的消息能赶得及送到长姐那里。
“主子!”
白锦桐闻声转头,朝着窗外看去,快步走至窗前,抬手推开窗棂,望着立在廊庑黑暗之中的暗卫。
“说……”
“属下收到暗号,大姑娘身边的暗卫,在联络主子。”那暗卫道。
此暗卫是当初白锦桐离家之前,白卿言分给白锦桐的暗卫,同为皇家暗卫自然是知晓皇家暗卫的暗号,即便是不见面,凭借暗号依旧能彼此联系。
可如今如此行事还是有些冒险的,如今崔府被围的水泄不通,稍有异动便会让人起疑心。
长姐派来的暗卫都是极为厉害的人物,定然知道崔府如今的情况,但还是冒险联系了她身边的暗卫,定然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她去做。
长姐有命,即便是粉身碎骨她也定要完成。
白锦桐稳了稳心神,道:“你回信,明日一早……辰时三刻,罗老汉的油饼铺子!”
她粗算了时辰又改口:“算了……就现在吧,祥鹤楼……让人备车,爷要去用夜宵,再派人去请王记的东家,就说为了应贵人的请,推脱了王员外家的满月宴,崔某人心中过意不去,回来时又喝多了将将酒醒,便备了薄礼给小侄子,请王员外赏光。”
“是!”
这夜,白锦桐注定彻夜难眠,与其在床上辗转反侧,还不如去见长姐派来的人。
白锦桐换了一身衣裳,便匆匆出门,她得赶在王员外到达祥鹤楼前,先同长姐派来的人见一面才是。
丹芝端着燕窝粥打帘进来,隔着山水画屏就瞧见白锦桐拿过大氅,她忙迈着碎步绕过八扇乌木画屏进来,柔声询问:“夫君这是又要出去?”
“王员外弄璋之喜,早前便邀我满月之日过府把酒,不巧同贵人的相约赏雪的日子重了,便只能对不住王员外,可今日到底是王员外麟儿满月,总得亲自贺一贺王员外。”白锦桐说。
丹芝连忙将手中的燕窝粥搁在一旁,迈着碎步上前替白锦桐系大氅:“可夫君今早走时,不是派人送去了厚礼?”
“派人送礼是派人送礼,同我亲自送礼还是不同的!一会儿我怕是要回来晚,你先睡不必等我!”白锦桐绕过丹芝急急往外走。
丹芝连忙跟在白锦桐身后,立在廊庑下行礼恭送白锦桐出门,直到白锦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直起身来,叹了一口气,满目心疼。
祥鹤楼白锦桐被小二带着去了雅间,她身边小厮笑着同小二一同从雅间出来,将雅间的隔扇关上,便往小二手里塞了赏钱,笑着说:“一会儿王员外要过来,一定想想办法将你们这儿的醉仙酿匀我们一坛,今儿个我们主子没能去王员外府上道贺,心里愧疚的很!这王员外最是好酒,你帮着想想办法!”
“这崔老板的事就是小人的事,您放心!”那小二将银子塞到衣襟里,笑着将巾帕往肩膀上一搭,高高兴兴去想办法弄醉仙酿。
小厮见屋内灯影猛然摇晃,复又恢复如常,不动声色打量着周围。
雅间内,尾宿行礼之后,起身,却听白锦桐问:“星辰呢?可是在长姐身边护着?”
白锦桐还以为长姐派来的会是星辰,刚才还在担心长姐身边没有星辰护着可怎么得了,见不是星辰松了一口气。
“回三姑娘的话,队率被留在了东夷国,另有任务!”尾宿简单回答之后又说,“主子命尾宿带董家死士前来燕都,说……若是三姑娘被困,便要不惜一切代价救三姑娘离开燕都,我等观崔府暗中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不知道三姑娘可要返回大都城?”
白锦桐一听这话急了:“我这边儿暂时没有事,你尽快回去护着长姐!告诉长姐……燕国上下如今已知萧容衍身份,要杀萧容衍,或许……还会对长姐动手!让长姐一定防备!你不要在燕都逗留,即刻启程回大周!”
白锦桐说这话时语气明显急躁,虽然她已经派了长姐给她送来的人前去报信,可万一中途被拦住了呢,她明显更信任尾宿的能力,说不定尾宿能更快一些。
“主子有命,让我等护三姑娘回大都城,若是三姑娘不走,我等便在这里静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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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爱们,嫡长女已经进入尾声,大约会在1月20号正式完结,原本是打算写一写小番外的,可最近西安疫情封城之后,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和孩子呆在一起,一边写番外,一边准备新文怕是有些力不从心,所以选择放弃了番外,全身心投入到新文之中!和小可爱小祖宗们说一声……让大家也有一个准备!
第一千五百五十二章:如何答
尾宿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消息尾宿会安排人以最短的时间送到主子手中!请三姑娘放心!”
白锦桐眉头紧皱,道:“此事你尽快安排!不过我这里真的不需要你救,长姐给我的人手已经够多了,还有很多是旁人不知道的人手!去吧!”
“是!”
窗棂晃动,尾宿仓促与白锦桐见了一面,没有能多说,赶在暗中监视白锦桐的人来之前,又消失在了燕都重檐酒楼鳞次栉比的花灯夜景之中。
元和三年一月二十,大周皇帝于安顺城启程,返回大周。
元和三年二月初一,高义王率白家军押送药草、粮草抵达汴京,原地修整等候大周皇帝。
元和三年二月初三,大周皇帝抵达汴凉,百姓夹道相迎。
汴凉城风不大,天却阴沉沉的,淅淅沥沥下着雪籽,按照往年的经验,大雪怕是会紧随其后。
汴凉城内,白卿言临时下榻的府邸外,白锦稚正焦急候着自家长姐,一瞧见白卿言的车架出现在视线里,白锦稚便欢脱地跑下府邸门前的台阶,朝车架跑去……
马车旁的魏忠瞧见白锦稚,笑着同白锦稚行了礼,就见白锦稚一跃上了正在行驶的马车,钻进暖烘烘的车厢里:“长姐……”
倚着隐囊看书的白卿言搁下古籍,瞧着依旧风风火火的白锦稚,想起吕元鹏同她一起来燕国的事情,还没张口问,就见白锦稚从衣袖里拿出董氏让带给白卿言的信:“长姐,这是我临走之前,大伯母让我带给你的!”
白卿言拆开信看了,里面都是母亲写了一些康乐和喜乐的事情,又嘱咐她照顾好自己,还说了如今大都城中,都传白家三夫人李氏……苛待庶女,甚至还有人传,约莫是这位白家三姑娘做了什么事情令当今陛下不悦了,所以没有给这位白家三姑娘封王。
说什么白家女子即便是受了伤,战场上也从来没有怯弱过,何以这三姑娘不过是伤了脸,便不愿意出来见人了,连战场都不愿意去了。
白锦稚也在抱怨这件事:“原本,还有不少人登门找我母亲探口风,想要同三姐结亲,可这流言不知道从哪儿出来的,现在都说三姐是犯了错的,竟没有一个人登门求亲的!长姐,我也觉得咱们家现在就三姐还没有封王不公平,要不然这一次回大都城,给三姐封王吧!实在不行……我没有封爵不要紧,让三姐来当高义王!”
白卿言听着雪籽敲击榆木车厢的声音,抬手在白锦稚脑门儿上敲了一下:“你少在这那话将我!你以为长姐听不出来……”
白锦稚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眉头皱着:“长姐对三姐不公!”
“你放心,爵位自然是少不了你三姐的!”白卿言笑着说,“只是还不到时候!”
白锦桐为了白家,为了大周……最是辛苦,白卿言怎么会忘记,等到白锦桐给荣耀而归那一日,便是白锦桐封王之时。
封号,白卿言早就想好了,安国王……
大周因为白锦桐在各地行走,送回来的消息,几次抓住先机,墨粉也是白锦桐派人带回来的,国有此王……方能安顺!
所以,安国二字,白锦桐当得起。
“嘿嘿!有长姐这话,我就放心了!”白锦稚笑着伸手在火盆上烤了烤火,她同白锦桐自小一起长大,虽然白锦桐是庶出可教养在李氏膝下,对李氏来说犹如亲女一般,李氏是知道白锦桐不在山上,是被白卿言派出去的,但做什么不能说,李氏就算是心里记挂也不能一个劲儿的追着问,一腔子母爱只能逮着白锦稚一个人发泄,只要白锦稚在就一个劲儿的拾掇白锦稚。
白锦稚实在是太想念自家三姐,希望自家三姐回来的心愿也是十分纯粹,三姐可要比她年长,三姐回来了,要说亲也是三姐先说亲,好歹能母亲那里替她抵挡抵挡。
白锦稚扶着白卿言下了马车,便瞧见吕元鹏也在府邸门前立着,正是长个子的年纪,自上次一别之后再见,吕元鹏似又长高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定了亲的缘故,吕元鹏瞧着要比之前稳重不少,瞧见白卿言也没有和白锦稚似的凑上前亲亲热热唤白卿言白家姐姐,竟是恭恭敬敬同白卿言见了礼:“陛下……”
气度矜贵,神容清丽的白卿言浅浅对吕元鹏笑着,一如往常的亲切:“起来吧,不必这么多礼!”
吕元鹏这才抬起头,侧身让开门口,请白卿言入内,一边陪着白卿言往里走一边说:“这是咱们大周派来的守城将军住的府邸,仆从都是从咱们大都城带来的老人儿了,因着只有三年时间也未曾带家眷过来,后宅比较清净,高义王同末将到的早,高义王发现有一处院子同陛下在大都城的清晖院像似,便里里外外的拾掇了一番。”
“小四有心了!”白卿言抬手摸了摸白锦稚的脑袋。
“那是……”白锦稚一点儿都不谦虚。
踏进那院子,白卿言瞧着的确是和清晖院有五六分像似,虽然不及白卿言的清晖院是后来祖父费心那般细致,那般处处精致,格局和大小却是差不多的。
这一路,白卿言从骑马改坐马车倒是没有多疲乏,盥洗更衣之后,白卿言让白锦稚陪着她用午膳,又命魏忠将仆从都带了岀去。
她给白锦稚夹了一筷子酥皮鸭,搁在白锦稚面前描金碟里,问:“这吕元鹏已经定亲了,你觉着司马平怎么样?”
正喝汤的白锦稚险些被呛着,抬头睁大眼瞧着自家长姐:“长姐你怎么和司马平一个问法?”
白卿言听到这话,搁下筷子:“司马平向你表明心迹了?这倒是难得……”
“就是吕元鹏要和魏不恭他们家长女定亲的消息传出来时,司马平就来咱们家说吕元鹏定亲之事,又问如果定亲的是他我难不难过……”
“你是如何答的?”白卿言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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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五十三章:滞留
白锦稚当时还哪里顾得上回答,听到司马平那么问,脑子嗡嗡直响,几乎不过脑子就问了一句:“司马平不会是真的喜欢我吧!”
结果司马平只笑,她盯着司马平看了半晌跟看鬼似的扭头跑了。
她回过神来,眉头紧皱,故意板着脸说:“长姐,吕元鹏和司马平人都很好,可我拿他们当兄弟!而且……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到这天下一统,大周风调雨顺之时,绝不成亲!”
“这话……到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是你三哥……还是你五哥用来糊弄人的?”白卿言用帕子擦了擦嘴问。
“什么都瞒不过长姐!”白锦稚讨好笑着,语气之中颇有几分幸灾乐祸,“这是三哥同五婶婶说的,弄得五婶婶没法反驳,不过我听五婶婶身边的翟嬷嬷说,气得五婶婶好几天都没有理三哥!我就有样学样和娘说了这么一通,谁知道我娘不但没有气得不理我,还差点儿把我耳朵拧下来!”
想到三婶生气揪小四耳朵的模样,白卿言就忍不住低笑。
“不过你们兄弟姐妹几个也都大了,这一次回大都城之后,是该将你们的亲事都张罗起来!你也好好考虑考虑!”白卿言见白锦稚还要说什么,笑着摆手示意她不要着急,“但长姐绝不是逼着你们着急成亲,你啊……还是一个孩子心性,自己都没有长大,也不着急成家!不过若是有了心怡的男子,决不能瞒着长姐,不论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要你喜欢……只要人品端正,又能尊重你,长姐都会帮着你劝三婶!”
白卿言这话,偏向于司马平……
司马平父亲辞官陪着自家老母流放,司马平在军中位置也并不高,若说配白锦稚,家世的确是低一些,可司马平对朋友重义,有意无意总在照顾吕元鹏和白锦稚,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照顾,这些白卿言都是看在眼里的。
若是白锦稚能和司马平在一起,白卿言倒觉得两人能够互补,可三婶……就不定觉得司马平好了,尤其是司马家出了那样偷襄协郡主婚事的丑闻,这是家风问题,三婶秉性清高自然是瞧不上这样的人家。
但,只要小四喜欢,单看司马平这个人,白卿言是觉得可以的。
“哎呀!长姐……到时候再说吧!咱们先说说什么时候启程回家!康乐和喜乐成日里眼巴巴盼着娘亲回去呢!”白锦稚心道,长姐这可快别揪着她不放了,“咱们在汴凉停留多久?我走的时候春桃姐姐巴巴儿的求着我带她一起来,要不是我跑的快,春桃姐姐肯定要抱着小包袱爬上我的马背了!”
原本说是去打仗,春桃不能去也就罢了,后来春桃听说自家大姑娘来了燕国这有疫病的城池,吓得魂都要没了,成日里和佟嬷嬷跪求神佛保佑自家大姑娘平安归来。
这不,白锦稚要来送药草和粮食,春桃就求到了白锦稚的跟前,想让白锦稚带着她来找大姑娘,说只要白锦稚应允她就立刻去求夫人。
白锦稚被春桃缠的不行了,只得假意答应,诓着春桃去求董氏,她便赶紧收拾东西跑了……
听白锦稚说起春桃,她想到临行前春桃泪眼汪汪的模样,重新拿起筷子,眉目间染上一层暖意,算了算之前萧容衍说算或许还能在舍曲见一面的时间,她道:“明日就出发……”
两个孩子白卿言也已经是很想念了,虽然有阿娘带着两个小家伙她不担心,可还是会想念小不点儿白嫩嫩肉嘟嘟的小脸,想要捏一捏揉一揉,想两个孩子身上奶香奶香的味道。
“好嘞!那我这就让柳大人和吕元鹏去安排!”白锦稚笑着说。
“先用膳!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多吃点儿……”白卿言又给白锦稚夹了一筷头菜,“很快就回家了!”
长姐没回大都城,她娘亲念起来着实让白锦稚头疼,可只要自家长姐在大都城,就是回家她也可以直接往皇宫里一躲,白锦稚这么想便归心似箭,来这燕国也没有仗打,她自然是觉得哪儿都不如家里好。
白锦稚在白卿言这里用过膳,又去同柳平高和吕元鹏说了明日出发之事。
柳平高倒是颇有些担心:“刚才听这里的父母官说,往年这汴凉城若是先下雪籽再下雪,那接下来定然会是一场大雪,就怕明儿一早雪大了,动身不了。不过这也不打紧,咱们就按明日出发做准备,不过还请高义王同陛下说一声,也做好明日恐怕要滞留的准备。”
“这要是有大雪,滞留少则三天多则半月啊!那可不行……”白锦稚眉头紧皱,“这大都城里我那小外甥和小外甥女可都眼巴巴盼着长姐回去呢!”
可老天爷要是让下雪,谁也拦不住啊!
白锦稚嘟哝了一句烦人,便拿了一匣子枣和花生钻到白卿言那里。
白锦稚归心似箭,也不光是因小外甥和小外甥女的缘故,其实这一次出来,她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总想着能快些回大都城,才能安心。
上房内炉火烧的极旺,铜雕镂空岁寒三友的罩子上摆着红枣和花生,里面炭火红彤彤的偶有花生碎屑跌落,就爆细碎的火星子。
白卿言倚着姜黄色的莲花暗纹隐囊,举着本书凑在灯下看,灯影火苗似被外面忽而扑窗的狂风给吓着了,轻轻摇曳着。
白锦稚挨着自家长姐坐下,跟个仓鼠似的,剥着热乎乎的花生一个劲儿往嘴里塞,吃得嘴干时……长姐便会不动声色将茶盏递过来,白锦稚润一润口,朝窗外瞧了眼,雪似乎真的下大了,叹了一口气又接着剥花生。
这是白卿言自打入燕国一来,最闲适的一天了,主要还是各个州府的疫病都控制住了,沈天之手段凌厉,又有薛仁义帮忙,加上大周的药材和粮食供应能稳住百姓,故而燕国境内大周管辖的城池百姓,要比燕国过的更好一些。
第一千五百五十四章:籍籍无名
白卿言这一路,陆陆续续也得到了燕国那边传来的消息,萧容衍手段狠辣,还是镇住了一干皇室宗亲的,粮食也好药材也罢,谁敢在这个关口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萧容衍该杀就杀,走过了那么一两城……后面的也都招子放亮了,不敢再出什么幺蛾子。
她翻了一页书,心中想着……快了,很快他们一家人就能在一起了,阿娘给阿衍做的衣衫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估摸着春夏秋冬阿娘都给阿衍做了吧!
魏忠打起棉毡帘子进来,手里端着两盅雪蛤乳鸽汤,轻轻搁在金丝楠木的小几上,低声说:“陛下……这雪眼见着下大了。”
先下了雪籽,这才飘起了雪花,这雪便是能积存住的,若是明日出发,这冰天雪地的路怕是不好走。
白卿言闻言朝窗棂外看去,隐约瞧见院子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老奴听说,这汴凉城外有一座清河观,雪景十分难得,若是一时困在这里了,陛下觉着无趣……老奴倒是可以护着陛下和高义王明日去瞧瞧。”
白卿言抖了抖手中的书本,笑道:“我又不是个孩子了,难不成还要魏公公哄,罢了……明日若是积雪难行就等雪停了再走吧,就不去赏雪了,折腾的将士们也得冒雪跟着,还不如让他们多歇歇。”
“哎!”魏忠笑着应声,前去打点。
大雪扑簌簌往下落,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西平王府中,护卫将西平王书房四周围的水泄不通,不许任何人靠近。
燕国皇室的西平王慕容赦将舆图平铺在桌案上,与自家谋士围在一起商量着如何杀慕容衍和白卿言的事情。
“我们大军不能随意调动,但凡调动必须一击即中,否则摄政王耳目众多,我们这边儿一动……说不准消息就会传到摄政王耳朵里!”
“是啊,摄政王诡计多端,到时候消息走漏杀不了这个叛国的贼子,说不准他将驻扎在大周的军队调回来,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西平王直起身来,在舆图上指了了两条线:“昨日本王接到其他几位藩王来信,都说瞧着这大周皇帝的路线和摄政王巡城的路线,摄政王像和这大周皇帝一般也是往曲沃去的!按照现在大周皇帝的行进速度和摄政王的行进速度,等摄政王抵达我们西平的时候,大周皇帝或许正好能抵达与我们西平相邻的儋州!”
“所以西平王的意思是,在这里设伏?”西平王的谋士在舆图上用手指画了一个圈。
西平王颔首:“不过就要看摄政王和大周皇帝两人行进是否会一同到达,若不是一同到达,我们就要做一个取舍!到底是杀大周皇帝,还是杀摄政王!”
“自然是杀摄政王,摄政王不死藩王宗亲是没有好日子过的,大周已经削藩了,等到赌国结束摄政王将我们燕国拱手,这大周皇帝还能容忍藩王存在吗?”
“对,我们的目的最主要不是同大周对上,而是杀了摄政王!否则接下来摄政王还不知道杀多少宗亲!”
西平王听到谋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都是想要先取摄政王慕容衍的性命。
他随手端起一旁的茶杯,垂眸踱着步子,立在半人高的铜雕仙鹤灯旁,垂眸凝视那摇晃的灯火,抿了一口茶。
“可在在下看来,大周皇帝和摄政王两人都要杀……不能做取舍!”那穿着玄色衣衫的谋士,转而朝着西平王的方向走来,“西平王想……这大周皇帝和摄政王是夫妻,若是我们杀了摄政王,大周皇帝焉能不报复我们燕国?”
西平王转头瞧着那玄衣谋士点头:“即便是大周皇帝为了赌国大计,忍了一时,来日还是会被报复!”
“西平王就没有想过,我们燕国其实赌国根本就赢不了?”那玄衣谋士开口。
西平王听到这话倒也没有恼火,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大周国力强盛,并非他们燕国可比。
“所以……只有杀了大周皇帝同时杀了摄政王,我们燕国内无摄政王扰乱朝纲蛊惑小皇帝,外……届时大周皇帝一死群龙无首,大周报复也就是打几仗,咱们认输投降,让他们大周内部去争权夺利!”玄衣谋士立在西平王面前,“我在大周与任先生一同呆过数年,知道这大周之所以如此上下一心,如此有凝聚力,全都是因为有这位大周皇帝在!”
眼前这位玄衣谋士,便是之前同任世杰一起在晋国太子府当谋臣的燕人,只不过……这位没有如同任世杰一般入晋太子的眼,故而一直籍籍无名。
尽管如此,这为玄衣谋士也是知道白卿言这些年来做过的那些事,也是知道……白卿言如何凝聚人心,知道白卿言在大周朝臣、百姓之间有着怎么样的影响力。
他知道,外人都说白家上下齐心,可偏偏他就是不信!
那个时候他们白家子嗣的确是不争那个镇国公的爵位,白岐山那一辈……白家人都护着白岐山,听凭白岐山调遣!后来到了白卿言这一辈,这一辈都护着白家嫡支正统的白卿言、白卿瑜,听从白卿言的调遣,护着年幼的白卿瑜。
可现在只要白卿言一死,他们争得就是皇权!
皇权之下无亲情!
否则,从古至今,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争夺皇位,骨肉相残,兄弟相杀之事?
只要大周朝廷最能凝聚人心的皇帝死了,大周……就不会如同现在这般齐整而强大,必然会因党派和权利战队分割成一块一块,成为一盘散沙。
正因这玄衣谋士曾经在大周呆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西平王对其很是倚重。
“依你看,应当如何?”
“以某看,应先杀大周皇帝,再杀摄政王!”玄衣谋士行礼后直起身,语声坚定,“摄政王可用之兵在大周,调遣回来需要时间!我们先杀摄政王倒是简单!可大周皇帝带着大军必然就有了防备,大周皇帝用兵入神,想必王爷是知道的。”
第一千五百五十五章:归心似箭
“所以,我们得先杀大周皇帝……等到大周皇帝一死,摄政王是有了防备也好,还是想要来报仇也罢,调兵……总是需要时间的吧,如此我们便有余地腾出手脚来对付摄政王!”西平王缓声开口,“自然了,最好就是能将他们夫妻二人一同击杀!那会少很多后顾之忧。”
“不如就先埋伏等待大周皇帝,而后通知摄政王……若这摄政王真的是大周皇帝的夫君,必然会如同之前江孜城一般前来驰援,那……便可以一网打尽了!”有谋士提议。
“这怕是不成啊!弄不好最后没有打到猎物,反而被猎物伤了!”西平王将茶杯搁在一旁,闭着眼伸手烤火。
“王爷所虑甚是!”玄衣谋士开口,“我们这位摄政王慕容衍,用兵也是厉害得很,看之前的灭西凉之时便能知晓一二,不过之前是分身乏术……皇帝年幼,既要被朝政拉扯着,又要去打仗,难免精力分散!而今若是救妻……那便不一样了,摄政王或许会孤注一掷!毕竟……若是大周皇帝死了,他这个皇夫身份未明,自己的儿子还正是呀呀学语之时不能掌权,随时会被大周那些王爷顶替下来,说不准连活口都不会留!这与摄政王的谋划和利益怕是不相符。”
“嗯……”西平王未曾睁眼,来回翻烤着双手,“要说来此事也简单,藩王都同意杀慕容衍和大周皇帝,那么……就我们负责大周皇帝,旁人负责慕容衍!”
不然凭什么力他们西平军出,好处却要大家分,这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可若是旁的藩王负责,调兵之事怕是瞒不过摄政王啊!”有谋士担忧道。
“那又和我们有什么相干呢!”西平王唇角勾起笑了笑,他在心里已经盘算的很清楚了,“他们调兵去找摄政王,摄政王必然有所防备,我们这边儿再悄无声息行动往大周皇帝那边儿去,才能杀大周皇帝一个措手不及。最好就是大周皇帝知道慕容衍有难,分兵去救……我们就更容易对付大周皇帝了!对我们西平军来说是好事儿啊!”
西平王话音一落,就听到火盆之中红碳火星爆破的轻微声响。
“即便是这大周皇帝是个心狠之人,不会分兵去救摄政王慕容衍,可于我们来说,摄政王只要被旁人拖住手脚,我们便没了后顾之忧!”西平王接着道。
抛开什么夫妻情分,单纯的说利益,摄政王的孩子在大周,名义上的生父已经死了,大周皇帝白卿言有能耐的弟弟妹妹又太多,若是白卿言一死……摄政王想要通过孩子一统天下的打算就破灭了,说不准孩子的命都保不住。
所以,摄政王有不得不救大周皇帝的理由!
但,大周皇帝对摄政王,除了夫妻情分之外,并没有不得不救摄政王的理由。
抓住这一点同其他藩王来谈,西怀王等于是做了最危险的事情,若是他们连这一点点小事都料理不好,又凭什么来分好处,就凭他们也姓慕容?
呵……西平王可不是那讲道理,且顾念情分的小皇帝。
心思定下,西平王开口:“就这么办,派人速速给就近的藩王送信,谁去对付摄政王本王不管,但必须有人去杀了摄政王,否则……西平军这边儿和大周打起来,他们没有行动,本王这边儿腹背受敌,到时候本王必率西平军投降摄政王,而后摄政王让本王攻打他们,本王就算是有心顾念同宗情谊,为了家眷和同袍兄弟的性命怕也顾不得了。”
“信我来写!”玄衣谋士道,“请王爷放心!”
“好……派人去盯着吧!这大雪怕是有日子停不下来了,势必会拖住大周皇帝的行程,信送往其他藩王那里还有时间,只要大周皇帝一动身前往前面的儋州,我们西平军便前往设伏。”
“是!”屋内谋士将军纷纷应声。
风雪之中,从西平王府而处的快马分四个方向前往四城门,疾驰而去……
大雪一连下了三日,第五日一早,终于有了放晴的迹象。
金光穿透云层最薄的边缘,仿若为厚云镀上了一层耀目的金边。
柳平高和吕元鹏知道风雪一停白卿言必定要启程,便开始让将士们整理行装,准备出发。
雪路难行,可走的是回家的路,没有一个将士抱怨,高高兴兴收拾了东西,有的还往自己怀里揣了用炉灰煨熟的红薯,要在路上吃。
府邸内,魏忠从雪青色夹棉的门帘外跨进来,隔着画屏瞧见白卿言已经披上风毛极好的披风,行礼后道:“陛下,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了。”
“今日长姐骑马!魏公公说这雪景不错,沿途也好瞧瞧……”白锦稚先从画屏后出来,臂弯里挂着石青色的披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白卿言穿过垂帷,绕过画屏出来:“骑马回,不必护着马车,行军速度也能快一些!”
“陛下这是想念太后和小皇子、小公主,归心似箭了!”魏忠笑着说了一句,又行礼道,“老奴这就去准备!”
汴凉城的守城将军和县丞将白卿言送到城外,白卿言临走前再三叮嘱照顾好百姓,又同大周派来的守城将军说,烦劳他再辛苦照顾这里的百姓两年多。
守城将军连连应声,目送白卿言所率大军消失在那片茫茫白色之中这才掉头回城。
白卿言与白卿玦之前兵分两路前往各处城池安抚百姓,此次两人还是同回舍曲,在舍曲相见而后一同回大周。
汴凉城这边儿,白卿言所率大军刚刚出发没多久,早已经在城外等候多时的探子探明白卿言一众所率大军约莫不到一万人,立刻回去禀报西平王。
西平军早已经是枕戈待旦之状,天刚刚擦黑之时,他派出去的探子便回来,禀报了白卿言此次所率兵力。
“这也是奇了!大周皇帝这一次来燕国又不是打仗,可带的兵还真是不少……”
第一千五百五十六章:不计代价
西平王歪在铺着白虎皮座椅上,脚下的鹿皮靴子踩着老虎的脑袋。
“之前燕地的大周城池发生疫病,又引发了民乱,想来带兵前来是为了镇压民乱的,后来……听说大周那位忠国王同大周皇帝兵分两路,前往各个城池安抚百姓,再后来……这大周皇帝每走过一处城池,便留下一些将士,来协助当地守城将军维持治安!”那身着玄衣的谋士缓声开口,“燕国境内的大周城池,得益于那位沈天之沈司空举措得当,疫病算是稳住了!想来那些将士们也会回到舍曲,同这位大周皇帝一同回大周!”
“是啊,没有道理将能征善战的将士们,分散留在这属于燕国只是借给他们管辖的城池!”西平王唇角勾起,身体前倾,伸出手在火盆中烤火,“除非……这大周已经做好了打算,即便是赌国输了也不会认账,还是要用武力强夺燕国!故而……趁着这一次机会,将这些精锐将士们分散放于各个城池,只等来日……”
玄衣谋士垂眸想了想开口:“王爷所虑,也不无可能!”
“但,不论如何,不能让大周皇帝到舍曲,甚至不能离舍曲抬近!”西平王抬头朝着跪坐在下首的玄衣谋士看去,“若是大周皇帝到了舍曲或是离舍曲太近,便极容易派人去通风报信,于我们不利!”
“那么,王爷打算即刻出兵埋伏?”玄衣谋士问。
“埋伏的地方本王已经选好了!”西平王不是一个只靠谋士的孬货,他收回被炭火映得通红的双手,缓慢站起身来,“即刻出兵,务必要在明日天亮前抵达埋伏地点,杀大周皇帝一个措手不及。”
玄衣谋士也扶着面前的桌案站起身来,问:“王爷打算出兵多少?”
西平王道:“西平军全部出发!”
玄衣谋士睁大了眼:“王爷……可是要将未曾上报朝廷的三万将士一同派出去?那可就是五万将士了!”
西平王颔首:“对付大周皇帝那样的人物,怎么能掉以轻心,全部出发,此一战本王亲自率兵……只求杀大周皇帝!不计代价!”
玄衣谋士瞧出西平王要杀大周皇帝的决心,长揖朝西平王一拜:“王爷为燕国而战,先皇在天有灵必会庇护我燕国将士,王爷必能凯旋!”
西平王也是真正在刀山学海里滚过的,当年燕皇宫出乱子,还是西平王护先帝逃出宫中的,南燕还未收复之时,西平王就驻守在这燕国边界,这些年和南燕的仗都是西平王打了不少,只是越到后面……西平王瞧着其他藩王躲在后面各个养的“膘肥体胖”,心思就变了,越是舍不得自己手下的将士,不但藏兵,这仗……也就越打越不行。
可这一次不同了,杀了大周皇帝……杀了摄政王,皇帝还年幼,他又手握兵权,当个摄政王还是行的,自然是要亮出家底子。
大周皇帝的名声太大了,战无不胜!
就这四个字,就足够让燕国多少藩王胆怯的,他若是能杀了这战无不胜的白卿言,也就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和他硬碰硬了。
夜里,白锦稚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觉,干脆掀开床帐起身,拿过高几上的琉璃盏,从内室出来,倒了一杯茶水喝。
茶水是冷的,白锦稚也没有计较,行军在外住帐篷的时候,可要比这个艰难的多。
不知道为何,这几日白锦稚总是心慌,她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别不是染上疫病了吧?”
摸着自己的额头也不烫,白锦稚睡不着所幸换了衣裳,准备去演武场好好练一练长姐教她的弓箭,当初长姐前往南疆的路上,就是这么着将射日弓捡起来了。
第二日一早,大军出发……
白锦稚没睡醒,打着哈气骑马跟在白卿言的马车后,用手揉了揉眼睛,早知道走之前就喝一杯酽茶,好歹能醒醒神。
“白锦稚你昨夜是去做贼去了吗?眼睛都快张不开了……”吕元鹏从胸前掏出了个凉膏盒子递给白锦稚,“在太阳穴上抹一点,能醒神!”
这凉膏可是举子考生头悬梁锥刺股时的宝贝,是用龙脑香、牛黄、麝香、黄连等物做成,十分提神醒脑。
白锦稚松开缰绳,用手指剜出一点在太阳穴涂了一些,又还给吕元鹏,抱怨着没什么什么作用,又重新提缰上前追上的白卿言马车,干脆上了马车,打算好好窝在马车里睡上一觉。
瞧见白锦稚上了马车,正在看大周送来奏折的白卿言头也不抬:“不是说骑马威风吗?舍得进马车了!”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半夜总是心慌睡不着觉,昨夜去练功了,这会儿乏的很!”白锦稚用手背揉了揉眼睛,“长姐,我想在你这儿眯一会儿。”
白卿言瞧了眼还跟个孩子似的白锦稚,将魏忠给她送来的那盏热羊乳推到白锦稚面前,提笔用笔尖舔了舔砚台里的墨,笑道:“喝了睡吧!”
柳平高早在出发前两个使臣,就已经派人前去探路,一会儿要路过两山山坳之间,虽然不是打仗的时候,柳平高如今护卫陛下,自然也是要小心一些的。
不多时便前方探子快马而归,柳平高提缰迎上:“怎么样?”
“回柳将军末将等人上山点查,雪窝子深的很,我等沿途各自插了数刀下去,并未发现埋伏,匪徒也没有见着,倒是瞧见了一些半腿深的脚印子,隐约能瞧出鞋底印子都不相同。”
柳平高出发之前,同当地的百姓打听过,看看这山坳附近又没有什么悍匪之类出没,吕元鹏还笑柳平高太过小心,就算是再能耐的悍匪见了他们大周将近一万精锐,怕是早就吓尿了,岂有出来寻死的道理。
既然能瞧出鞋底印子不相同,那想来必不是统一的军靴,那有可能是那起子占道打劫的匪徒,匪徒瞧见他们一万精锐之师,自然是要退避三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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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更,小可爱们中午来看哦,因为快大结局了一直在理大纲,码子速度难免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