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9章 治愈(6)
“是,将军!”他身后的一个黑衣人忙应道,双手一挥,大部人马就快速轻盈地朝西北方进军,没一会儿,他们眼前就出现了点点烛火发出来的微弱光芒。
那为首的黑衣将军更是心中大定,自己的情报过来没错,那些大裕贵族就住在这边,听说大裕官员贵族就算是晚上入眠,下人也会留一盏灯,看来果然是如此。
哼!只可惜这次让大裕的皇帝给走了!
算了,这次只要能把这猎宫的大裕贵族都拿下俘虏,那自己此行已经是立下了莫大的功劳,回去必然是加官进爵。
想到这里,黑衣将军已经是热血沸腾,打了一个手势,手下的大部分黑衣人已经自发地分成了十几组小队分头朝不同的院落而去,一个个就像是敏捷嗜血的猎豹般……
黑衣将军与剩下的七八十号人在原地等候,也是随机应变,万一御林军闻声而来,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很快,一声尖锐的叫声从某个方向响起,仿佛一滴水掉入了热油中,又是几声尖叫从不同的院落传来,跟着是碰撞声,打杀声,甚至是有一个院落的烛火似乎被碰翻,一下子就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原本寂静无声的猎宫在眨眼间就像牢笼中的困兽一般哀嚎了起来!
成了!
黑衣将军得意地勾唇,这一次的任务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片刻后,厮杀声仍然不绝于耳,但是黑衣将军身后的一个黑衣人已经觉得不太对劲,迟疑地出声道:“将军……恐怕有些不对劲,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一个人回来?
黑衣将军眉头一皱,心里只觉得手下真是无用,居然这么久还没把那些大裕人给捉过来!
他正想着是不是应该派更多人过去,却听声旁的一个黑衣人微微颤颤地说道:“将军,那……那边有人……”
那黑衣将军没好气地斥道:“那还不去抓起来!”说着他顺着属下手指的方向抬眼一看,不由双目微微一瞠。
只见从猎宫入口的方向,步履整齐地跑来一队人马,大概四五十人,这些人穿着一色的红衣铜甲,一个个都手执长枪,大步朝这边逼近,正是守卫猎宫的御林军;与此同时,猎宫的北面也有一支差不多人数的御林军也朝他们跑来。
大裕的御林军来得倒是比他想得要快!
不过那也没什么!
黑衣将军根本没把这两支小小的御林军放在眼里,自己这次带来的三百号人,那可一个都是以一敌五的好手,就算这猎宫中留守的两百御林军一起出动,他也有自信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想到这里,黑衣将军一挑眉,自信地说道:“哼,凭你们还想跟我玩两路夹击?不自量力!”他忙对着手下的黑衣人下令,“给我把他们都拿……”他的话说了一半,就见十来个手下从不同的方向急速朝这边跑来,脚步凌乱,就算是他们的面孔被黑色的蒙面巾遮住了,也掩不住他们难看的脸色。
黑衣将军还没察觉到不对劲,脸色更难看,心想着:他们怎么空手而回了?难道把人都给杀了?
这时,只听那狂奔而来的一个黑衣人厉声大叫着:“将军,不好!快撤退……”
第900章 治愈(7)
那黑衣将军见他们空手而返,心中正窝着火儿,横眉冷竖道:“人呢?”
“陷阱!是陷阱!”两三个黑衣人惊声大叫起来。
黑衣将军心里咯噔了一下,终于迟钝地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紧接着,他便发现不止是这南北两路的御林军朝他这边围来,西边也出现了另一路人马,至少有几百号人,而东边的墙上更不知何时冒出两排黑鸦鸦的人头,这些人黑衣黑甲,黑色赤羽头盔,一排人站在墙头拉满了手中的弓箭,另一排人趴在墙上抬起手中的军弩,无数个银色的箭头在月光下闪动着凛凛寒光,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黑衣将军心中大骇。
黑衣黑甲,黑色赤羽头盔,还有胸铠上的赤焰标记……
这不是骁骑营的人吗?
可是据他之前的打探,骁骑营的一千兵马不是都被派到周边的村镇去
怎么会突然又出现在猎宫中?!
且不说这骁骑营的人的英勇善战,那黑衣将军光是想到若骁骑营的一千士兵都出现在了猎宫,就心里打战。
他身边这三百精兵,若是遇上两百御林军和一千骁骑营,那岂不是双拳难敌四手,送羊入狼口?
黑衣将军瞳仁急遽收缩,汗如雨下。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不知何时,四周的尖叫声、碰撞声和打杀声停止了,可是这种寂静对黑衣将军一伙人而言,更可怕。他们几乎不敢去想他们那些同伴现在到底如何了。
两支御林军和一支骁骑营还在不断地朝这群黑衣人逼近,那股急剧的压迫力逼得黑衣人只能不断地聚拢,后退,偏偏后方就是一排排弓箭与军弩。
他们已经被重重包围。
更何况再如此近的距离下,被这么多军弩和弓箭指着,他们恐怕是插翅也难飞!
“嗖!嗖!”
两支羽箭突然划破空气,两道银光闪过,那黑衣将军急忙将身体一侧,其中一支羽箭险险地在他发际擦过,削掉他一簇鬓发,而他身旁的一名黑衣人反应就没那么快了,下一瞬已经被刺中了眉心,“咔嗒”一声,直刺穿头骨。他“砰”地倒在地上,两眼瞪得大大的,在临死的那一刻,还没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衣将军目露骇然,不敢置信地朝箭枝射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紫衣少年出现在墙头,在一群黑鸦鸦的黑甲兵中显得鹤立鸡群。他一手持弓,另一只手悠闲地甩了甩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笑眯眯地却又意味深长地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朋友既然来做客,又何必藏头露尾呢!”
柔和的月光下,少年容貌昳丽,身形隽秀,完美得仿佛谪仙一般,可是不知为何他笑吟吟的样子却让人觉得危险。
这些黑衣人都是手中见过血的,此刻不禁心中警铃大作。
据说,山野之中,那最危险的东西往往包裹着最华丽的外表!
少年一直笑容满面,可是看在黑衣人眼中,他却仿佛索命的阎罗一般!
美丽而致命!
第901章 神医(1)
“禀郡主!”
清夏斋的正堂内,御林军林副指挥使匆匆来报道,“郡主神机妙算,贼人已全数拿获。”
南宫玥坐在主位上,镇定地问道:“可有伤亡。”
“有十人轻伤,两人中了迷药昏迷,无人阵亡。”林副指挥使说着,心中不由庆幸,若非摇光郡主神机妙算,推算出会有贼人夜袭,让他们提前埋伏,这一仗岂会胜得如此容易。
“受伤的人我一会儿让太医去瞧瞧。”南宫玥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问道,“来袭者是何人?”
林副指挥使犹豫了一下,自古女子不得干政,可这摇光郡主是皇上钦点全权负责猎宫疫症事宜之人,而且,也是她下令设下埋伏才能将贼人一举擒拿……
南宫玥看出了他的犹豫,微微笑了笑说道:“是长狄,没错吧?”
见她已经知道,林副指挥使自然也再无隐瞒,说道:“是长狄的契鲁将军。他带了三百精兵趁夜而来,试图一举拿下我们。”他顿了顿,问出了疑惑,“郡主如何知道是长狄。”
“我本欲回王都以后再禀告皇上,但既然林副指挥使问了,我也不隐瞒。”南宫玥刻意停顿了一下说道,“这次猎宫的疫症正是长狄所为……”
南宫玥将所知的一切简单的说了,林副指挥使一脸震惊,就如同南宫玥刚刚知晓这一切时一样。
“……显然,长狄最初的目标应该是皇上,若是皇上被传染上这症疫,我大裕必将陷入混乱,而若那时长狄率军来袭……”南宫玥没有把话说下去,话锋一转,说道,“所幸天佑我大裕,疫症被及时发现,皇上也得以安然返宫。可是,长狄既然苦心布下这个局,若是这样草草结束岂不成了笑话?”
这一席话是不久以前,官语白对她和萧奕说的。
的确,真正足智多谋的,并非是南宫玥,而是官语白!官语白算准了长狄的谋划,并让司凛前去探查了几回,再借由南宫玥的手布下了这个局,让长狄人自投罗网。
林副指挥使由衷地称赞道:“郡主真是神机妙算!”
南宫玥笑了笑,官语白不能露面,萧奕不能过于张扬,只能她厚着脸皮收下了所有的赞誉,并说道:“副指挥使即已知晓前因后果,那该如何审问也无需我多言了。此次你们和骁骑营立下大功,待回王都后,皇上必有重赏。”
林副指挥使不禁欣喜若狂,心知这摇光郡主是明晃晃的把功劳送给了他们。
林副指挥使退下后,南宫玥轻呼了一口气,在一旁伺候的百合笑嘻嘻过来,替她揉着额头。很快,萧奕就丢下一堆烂摊子回来了,眉飞色舞的向她显摆着自己有多么的英明神武,南宫玥一直眉眼含笑,静静地听着。
这样的安宁的日子让南宫玥越发觉得惬意和珍惜。
对长狄人的审问很快就有了结果,据林副指挥使的回禀,一切正如官语白所料,趁着秋猎之际,长狄借由雷掣马场,将疫症传播,如果顺利的话,大裕大厦必顷,而长狄亦可长驱直入,拿下这大好河山。
可惜,皇帝在染上疫症前,就匆匆回王都,于是长狄只能退而求其次,将目光放到了他们这些被留在猎宫的官员及勋贵子弟的身上。
第902章 神医(2)
原本长狄是打算在他们绝望等死之际出现,以医治他们作为交换条件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没想到,疫症却被控制,甚至被彻底治愈了……
长狄趁夜来袭,想把他们一举拿下,用他们来胁迫大裕。
原本契鲁将军已经用了几日让人细细地查探过了猎宫的守卫,自觉行动绝对万无一失,没想到最后居然落得自投罗网的结局。
南宫玥不由后怕,长狄的阴谋简直就是一环套一环,若非官语白及时到来,恐怕他们谁都逃不过这一劫。
南宫玥和萧奕以及官语白商量了以后,让林副指挥使暂时不要将长狄之事禀报皇上,一切待回王都之后再说。
十二月二十五,圣旨到,准了南宫玥的奏折,允许众人返回王都,猎宫上下皆是一片欢呼雀跃。
十二月二十八,猎宫众人启程。而此之前,官语白已经先行一步离开了猎宫。
为了照顾那些刚康复的病患,他们一路慢行,足足用了二十多天才抵达王都,就连新年也是在路上过的。
因他们是从疫区回来,皇帝有命,必须先在王都城外行宫的榆林宫暂住。隔离至少十日,经太医院会诊无恙方可入王都。
榆林宫在王都几里外的翠微山附近,这行宫自然是不差的,其中亭台楼阁,美轮美奂,只是现在已经是元月二十三,寒风刺骨,百花凋零,只余腊梅争相开放。
众人舟车劳顿,也都疲累不堪,姑且就当在这行宫中修生养息。
到了第二日,榆林宫就陆续有人上门,来的大多都是各府的管事仆从,主要是为自家的主子们送衣送日常用品的。这些人来了行宫,自然暂时也不能回去了。
为了避免疫症死灰复燃,病患随身所带之物,大都在出猎宫时当场焚毁了,现在所用之物基本都是重新添置的。
当南宫玥得知南宫府有人来探望自己时,也没特别在意,只以为是双亲命人给自己送东西过来了,可是当百卉把来人引进堂屋时,南宫玥的眼眶顿时模糊了。
来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出头,身形高瘦,身穿简单的灰色直裰,相貌清癯,一双黑眸炯炯有神,微笑时嘴角、眼角掩不住的皱纹,可是看在南宫玥眼里,却是如此的亲切,温暖。
“外祖父!”
她不由地脱口而出,喜极而泣地扑进了对方怀中。
一瞬间,南宫玥觉得自己仿佛又变成了前世那个丧母的小姑娘,那时,在她为母守孝一年后,外祖父亲临王都将她接去了青州的林府居住,这一住,便是几年。
外祖父一向是闲云野鹤的性子,多年来,云游在外,四处行医,可是为了她,外祖父自此便留在了青州,和她生活在一起。那几年,外祖父不仅教她医术,还教她琴棋书画厨艺,甚至还花了半年带她出门行医,云游天下……每一天都深深刻在她心中,从不曾忘记。
那些日子是她前世最快乐的时光,让她终于从母亲过世的阴霾中走出,再一次走到了阳光下,让她熠熠生辉。
对于外孙女的亲热与激动,林净尘先是有些意外,但跟着想到玥姐儿刚经历了生死劫难,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亲人,情绪激动些也是难免。
第903章 神医(3)
他温柔地拍了拍南宫玥的背,笑道:“玥姐儿,外祖父已经三年多没见你了,你长高了,也长大了!”
南宫玥埋在他怀中许久,这才退开半步,抬首贪婪地看着外祖父熟悉却又似乎有些陌生的脸庞,前世,母亲的死让外祖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外祖父一下子老了好些岁。而现在的外祖父,坦荡洒脱,随性而为,眼中永远带着些许笑意。
“外祖父,您怎么会来了?”南宫玥拉着林净尘坐下,百合忙殷勤地送上了热茶,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林净尘,心里想着:原来天下第一神医是这般模样啊!
林净尘啜了一口热茶后,笑道:“我半个多月前就到了,本来是来王都看你娘还有你们兄妹俩,谁知你竟然不在王都……”他复杂地看了南宫玥一眼,“我本打算去猎宫寻你,不过你大伯父说你们已经在回来的的路上了,所以我就特意留在王都等着你们。”顿了顿后,他问道,“玥姐儿,跟我说说这次的事,听说是你找到了疫症的对症之法?”
“那也只是机缘巧合罢了。”南宫玥跟着将皇帝走后的事细细道来,甚至就连官语白的事也没瞒着林净尘,只是叮嘱了一句此事不能外传。
林净尘随着南宫玥的叙述时而担忧时而欣慰时而紧张,最后赞赏地道:“玥姐儿,你果然是我林家的血脉!”
玥姐儿小小年纪,只凭自学就能习得如此出众的医术……若是玥姐儿姓林,他定是要把她带在身边,把他一身的医术都传给她,玥姐儿必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可惜玥姐儿姓南宫,恐怕就算是他乐意,女儿和南宫家也不会同意的!
“那是自然!”南宫玥理所当然地应道,不由勾唇笑了,就像是个被人夸奖的孩子般露出些许骄傲之色。
林净尘怔了怔,感觉南宫玥好像跟他记忆中那个有些内敛又有些害羞的小姑娘不同了,抚掌赞道:“我林家的孩子就该是这样才对!……你爹和你娘就知道教你做大家闺秀,千篇一律,那还有什么个性!”思来想去,好像还是玥姐儿这个外孙女最似自己!
南宫玥含笑不语,心里想着:她本来就是外祖父教出来的!外祖父大概是对她影响最大的一个人了!
这时,百合突然来报:“林老太爷,三姑娘,三姑爷来了。”
林净尘眉头一扬,立刻想了起来:“玥姐儿,莫不是那位镇南王世子?”
南宫玥被皇帝赐婚给镇南王世子的事,林净尘一到王都就已经听女儿说了,也曾听说过萧奕的名声,不过名声这玩意容易以讹传讹,林净尘这些年云游天下也算是见过了人生百态,当然明白传闻不可信,还是要亲自确认方知真假。
很快,百卉就引着一身月白衣袍的萧奕进来了,林净尘用审视中略带挑剔的目光打量了萧奕一番,觉得这未来外孙女婿长得还算与外孙女堪堪相配,他的视线最后定在萧奕的双眼上。
看眼可识人。
那双桃花眼看着有些漂亮过头了,但是总算目光还算清澈,周正。
林净尘心里暗暗点头,但是面上却不露出半分。
“外祖父。”萧奕自来熟地与林净尘作揖,脸上笑容灿烂。
第904章 神医(4)
一见面,萧奕就对这位未来外祖父挺有好感的,不仅是因为南宫玥最喜欢这位外祖,更是因为他一眼就觉得他的臭丫头与未来外祖看着有点相似,不仅仅是眉宇间,甚至还有些气质上的相似。
南宫玥微笑着介绍道:“外祖父,这是阿奕。”
林净尘一听南宫玥的称呼,就知道这对未婚小夫妻的关系还不错,而萧奕一得知自己来就匆匆赶来,也说明他有把玥姐儿放在心上。林净尘心中稍稍释然,看来糊涂的皇帝老儿也不算胡乱撮合了一对怨偶。
“坐吧。”林净尘不动声色地说道。
“谢谢外祖父。”萧奕涎着脸笑道。
待萧奕坐下后,林净尘淡淡地又道:“伸出手腕来。”
萧奕怔了怔,想到未来外祖号称天下第一神医,那自然是要替自己搭脉了,立刻乖乖地把右腕伸了出来。
林净尘伸出三根手指搭在萧奕的腕间,细细感受。
指尖下的搏动强健有力,从容和缓,不浮不沉,不迟不数,不细不洪,节律均匀……
而且……
林净尘微微挑眉,有些意外地看了萧奕一眼。虽说这孩子名声不太好,倒是意外地洁身自好,很好!生活上也没有太大的恶习,不错……
“今年多大了?”他突然问道。
萧奕忙答道:“很快就十六了。”
这个年龄,在那些王公贵族的府里,能这样也算难得了。林净尘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伪装在外表的东西可以蒙混人眼,这身体内部的东西却骗不了自己这个大夫!
萧奕又不是愚钝的书呆子,自然感受到自己莫名地通过了未来外祖父的考验。他忍不住扬了扬眉,还记得上次未来岳父狠狠地考校了一番他的学问,这一次亏他还做好了十二万分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还来不及发挥就这么过关了?
他狐疑地摸了摸鼻子。
南宫玥在一旁默默的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知外祖如她,当然知道外祖为萧奕搭脉的目的,不由捂嘴窃笑起来,心情飞扬,一双杏眸更是熠熠生辉。
萧奕眯眼看着南宫玥,用眼神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玥故意挑衅地扬眉:就不告诉你!
萧奕眨了眨眼,用撒娇的眼神再问:说嘛说嘛!
林净尘失笑地在一旁看着一对小儿女眉来眼去,笑意从嘴角攀爬至眉梢。
堂屋中,气氛温馨而美好,直到百合将之打破,说是几位太医听说林神医来了,特意来访。
南宫玥和几位太医这一回也算是患难之交了,自然是让百合有请。
以吴太医为首的四位太医笑容满面地疾步赶来了,几位太医先是表示了各自的仰慕之情,又跟林净尘请教了某些多年不解的疑惑,跟着又就“医”这个话题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南宫玥和萧奕则在一旁坐陪。南宫玥还能时不时搭上几句话,而萧奕就只顾着看他的臭丫头眉飞色舞的样子,眼睛都不舍得挪开。
他们聊起来是滔滔不绝,废寝忘食,最后转移阵地,去给那些得过疫症的人诊脉去了。
林净尘为他们一一诊脉,开方子,并定下了以后的调理方案,这一忙便是两个多时辰,等到了蒋逸希那里时,太阳都已经转移到了西方的天空。
第905章 神医(5)
林净尘沉吟片刻,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收了手。
看脉象,这位蒋姑娘已经被这场大病坏了身体底子,以后可能会影响到子嗣!
对姑娘家而言,这子嗣的问题尤为重要,却是不好随意说出口。
林净尘看了南宫玥一眼,见她眸中掩不住凝重之色,显然也是知道的。
两祖孙的眼神交流没能瞒过蒋逸希,蒋逸希心中一沉,她早就觉得南宫玥似乎有什么事瞒着她,看来果然如此。
“玥姐儿,把你开的方子我看看!”
林净尘一句话,青依就急急地把南宫玥之前开的方子拿了过来。
林净尘飞快地看了一眼,欣慰地颔首道:“不错不错!……只不过,这两样还可以调整一下。”他指点了南宫玥几句后,便又重新写了一张方子交由青依。
“玥妹妹,”这时,蒋逸希苦笑着道,“若是我有什么问题,你就告诉我吧,也省得我胡思乱想。”
南宫玥还是犹豫,见状,四位太医互看了一眼,干脆避嫌退了出去。
林净尘亦然。
看着蒋逸希坚定的眼神,南宫玥终于还是把她的病情告诉了她,蒋逸希顿时小脸煞白,而青依早已经是两眼通红,只觉得自家姑娘怎么如此命苦,好不容易从疫症中死里逃生,竟然又有这么一劫!
“希姐姐,我外祖父医术高明,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南宫玥试图安慰她,这也不仅仅是安慰,南宫玥是真的对外祖父的医术很有信心,只是此刻的蒋逸希似乎是有些听不进去,魂不守舍。
南宫玥也不再多言,蒋逸希现在需要的是好好冷静一下。
……
林净尘这一来,自然也不能离开榆林宫……对此,四位太医欣喜若狂,日日来找林净尘探讨医之道,南宫玥自然也作陪,以致于萧奕也跟着天天来。林净尘眼看着他对自己的外孙女如此上心,心中又满意了不止一分。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九日后才算结束,皇帝派出太医院的所有太医来行宫为众人进行会诊,确定的确没有疫症病人,终于允许他们进入王都。
那一日,各府的下人们早早的就候在了城门口,迎接自家主子归来,而南宫玥、萧奕、众太医、御林军副指挥使和骁骑营副指挥使还需要先进宫,面见皇上。
南宫玥与林净尘在城门处暂时分别,林净尘告诉南宫玥他的暂居之所后,便策马离去。
对于林净尘没有住在南宫府这一点,南宫玥并不意外。以外祖父随性不羁的性子,又怎么能在处处讲规矩的南宫府住得下去呢!
朱轮车很快就抵达了宫门口,南宫玥下了马车,和萧奕等人一起去了御书房。
御林军林副指挥使向皇帝细述这次疫症的详情,并道:“……皇上,臣等恐长狄另有图谋,故而没有先行上折,只待回王都后再亲口向皇上禀报。长狄众人此刻正被关押在行宫!”
事实上,以官语白的原话来说,朝中有长狄内应,若他们在猎宫时,就早早的命人快马加鞭回来禀报了此事,而他们又不在王都,恐会遭人构陷。……毕竟皇上此人耳根子软又生性多疑,当面禀报更为妥当。
第906章 神医(6)
“啪!”
皇帝勉强忍耐到林副指挥使说完,终于忍不住重重地一掌拍在御案上。
“长狄!”皇帝勃然大怒,“竟然是长狄!”一想到连自己都差点被这场疫症夺去性命,皇帝就气得浑身颤抖,忙吩咐刘公公,“怀仁,传朕的旨意,命锦衣卫立刻将诚王捉拿归案!”皇帝自认自那长狄的诚王到大裕后一直待他不薄,却不想这长狄果然是蛮夷之族,狼子野心,竟然想要一举覆灭他大裕江山,实在是可恶至极!
刘公公即刻领命传旨去了。
皇帝又细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对于御林军和骁骑营活捉长狄俘虏以及南宫玥解决疫症之事大加赞赏,那之后,就令众人回府歇息。
南宫玥、萧奕等这才谢恩离去。
一出宫门,南宫玥便发现外面已经是全城戒严,萧奕悄悄地告诉南宫玥,锦衣卫没有抓到诚王,诚王已经不在皇帝御赐的府邸,所以皇帝下令全城戒严,抓捕诚王。还叹道,诚王现在想要逃脱恐怕是不易。
萧奕说得不错,诚王恐怕是插翅难飞。
此刻,王都的大街上随处可见锦衣卫的人马成群结队地到处搜捕,不过南宫玥凭借她的朱轮车和萧奕这张镇南王世子的脸面倒是没有遭到不必要的骚扰。
一直目送南宫玥的朱轮车驶进了南宫府,萧奕才依依不舍地与她道别离开。
南宫玥在二门外下了朱轮车,刘嬷嬷、安娘和鹊儿她们早已在那里翘首以盼,一见南宫玥眼睛都红了。
“三姑娘,你总算回来了。”
“二夫人、二少爷他们现在都在荣安堂等姑娘。”
“……”
几人围着南宫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簇拥着她一路到了荣安堂。
南宫家的女眷以及南宫昕、南宫昊他们都在,南宫玥给苏氏、林氏她们又是请安又是告罪,之后又把南宫琤和白慕筱离开后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却蓄意跳过了其中的惊险与危机,当然也没有提官语白。
林氏哪里不知道女儿是报喜不报忧,频频用帕子擦着眼角。
“二舅母,”坐在林氏身旁的白慕筱亲热地抓着林氏说道,“玥表姐平安回来了,您应该笑才对,怎么还哭呢!筱儿说得没错吧,玥表姐吉人有天相,定会没事的。”
她的心里不由唏嘘,这位玥表姐,为了仅仅只有名份的婚约就如此情深义重,至死不渝,只可惜,这位镇南王世子纨绔声名在外,根本不值得玥表姐如此付出,待将来她的玥表姐陷入妻妾争风时,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曾经的义无反顾……
“筱姐儿说的是。”林氏连连颔首,拍了拍白慕筱的手道。
南宫玥的目光在两人交叠的双手上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
近一个时辰后,南宫玥和林氏离开荣安堂一起回了墨竹院,路上,南宫玥故作不经意地问起了白慕筱。
林氏含笑道:“你大姐姐和筱表妹也算有心了,自从回了王都后,这几个月每日都来浅云院看我,与我说话,风雨无阻……”其实起初林氏心里也有心怪她们把南宫玥独自留下,但很快也想明白了,女儿的性子一旦做了决定,又怎么听得了劝,便渐渐释怀。
第907章 神医(7)
这个白慕筱还是这么会做人……南宫玥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但笑不语。
林氏把南宫玥送回墨竹院,又叮咛了一番,这才离去。
南宫玥在丫鬟的侍候下洗漱了一番,早早地睡下了。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这一夜,南宫玥睡在熟悉的床榻上,闻着刚晒好的棉被发出的暖暖的太阳的味道,一夜无梦。
因她刚刚回来,苏氏免了今日的晨昏定省,于是,南宫玥用过早膳后,就靠坐在临窗的美人榻上慢条斯理的打络子,经历了那可怕的三个多月,她现在异常怀念这安宁的生活。
这时,画眉进来禀报道:“三姑娘,大姑娘来了。”
南宫玥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络子,起身迎南宫琤进来。
丫鬟上了茶水点心后就退了出去。
两姐妹手牵手地并肩而坐,南宫琤目光复杂地看着南宫玥,后怕不已地说道:“三妹妹,幸好你平安回来了。”
自从离开猎宫后,南宫琤曾无数次地后悔自责,自己作为长姐,却把三妹妹留在疫症爆发的猎宫中。如果这次南宫玥不能平安归来,不止她自己心里过不去,她也永远无法面对二叔、二婶和二弟!
南宫玥也不打算与南宫琤细数那之后的惊险,故作轻松地笑道:“大姐姐,我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
南宫琤知道南宫玥只是在安慰自己,却也配合地笑了。她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茶,然后道:“三妹妹,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大姐姐何须如此客气,有什么事直说便是。”南宫玥忙道。
“我想请你外祖父去瞧瞧裴世子。”南宫琤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又说了一句,“三妹妹,我已经跟我爹说了我想与建安伯府议亲之事,我爹也同意了。”
南宫琤的后一句听得南宫玥一怔,看来南宫琤是真的打算嫁给裴元辰了。不过大伯父会同意南宫玥也并不意外,毕竟裴元辰是因为救了大姐姐才会变成那样。以大伯父的性子,他虽然不会勉强大姐姐嫁于裴元辰,但大姐姐既然如此选择了,他也绝对不会阻拦。
南宫琤面色平静地继续道:“我爹的意思是等三妹妹你平安回王都后,就会找建安伯府试探口风。”
如今疫情已解,南宫玥也回来了,那就是说南宫琤和裴元辰的婚事可能很快就会提上日程。
“三姐姐,你放心,我会同外祖父说的。”南宫玥一口应下,她可以想象这门婚事若是重提,府里必定又会起轩然大波。
“大姐姐,”南宫玥紧紧地握着南宫琤的手,“我娘曾对我说,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究竟过什么样的日子取决于自己,而不是对方。我相信无论怎样,只要你意志坚定,就一定能过好!”
“谢谢你,三妹妹。”南宫琤不由笑了,脸上没有悲伤,只有豁达。
看着这个比过去成熟许多的南宫琤,南宫玥突然想了一件事,虽才过了夜,但那件事没准已经传遍了整个王都,南宫琤只是因为置身深闺所以还不知情。
就算自己现在不说,南宫琤也迟早会知道的,还不如由自己告诉她,也好让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第908章 神医(8)
“三姐姐,有一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大姐姐一声为好。”南宫玥缓缓地说道,“……诚王被皇上下旨通缉了。”
如同平地响起了一个炸雷,南宫琤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震惊地看着南宫玥道:“三妹妹,你在开玩笑的吧?这怎么可能?”诚王是长狄的王爷,怎么会被大裕给通辑了?
“是真的。”南宫玥肯定地颔首道,“这次的疫症其实乃是长狄暗中所为。”
疫症是长狄散播的?!南宫琤的脑中几乎乱成了一团浆糊,紧接着心里就起了一丝寒意。
她不认为南宫玥会同她说没有根据的事,既然南宫玥说这事同长狄有关,那必定就是了。长狄居然试图在大裕制造疫症,那可是会涉及到上千甚至上万条人命……南宫琤想想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倘若自己当初真的一时糊涂同诚王私奔了,那现在又会如何呢?
想到这里,南宫琤面色惨白如纸,后怕不已。
有些事毕竟涉及朝政,南宫玥并没有解释太多,只说道:“……皇上已经下令全城戒严,抓捕诚王。”
南宫琤紧紧握着双拳,久久没有说话。
南宫琤心中苦涩难当。
曾经,诚王是她爱慕之人,可偏偏也是他伤害了她。
从那天起,她便没有再想过那个男人,本以为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却没想到今日居然会听到这样的一个消息。
幸好当初三妹妹及时阻止了自己的冲动,不然的话,现在的南宫府说不定也深陷泥潭,而自己就成了毁家灭族的罪人!
南宫琤再也无心说话,心神不宁地又说了两句,就与南宫玥告辞,匆匆离开了墨竹院。
她一路心神恍惚,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书香忧心不已地看着她。
回了挽晴院,南宫琤把自己关在房间中呆坐了许久,许久……
一直到了深夜,仍旧是辗转难眠,过了二更还没入睡。
她曾以为诚王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竟会以如此的方式在她心中再起波澜。
她毫无睡意地睁着双眼,心中忍不住苦笑。
诚王现在到底在哪里?
他已经被抓住了?又或是已经逃离了王都?
这次的疫症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
这些问题一遍又一遍地徘徊在南宫琤心中,却没有人可以回答她,也让她的心绪起伏不定。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吧。
南宫琤正打算起身喝杯水,却是听到了一道“嘎吱”的响声。
南宫琤心头一跳,猛地从床上坐起,循声望了过去。
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棂像是洒了一地的碎银子,就着那柔美的月光,南宫琤清楚地看到了一道黑影。
南宫琤心头骇然,禁不住张嘴就想叫,可是那黑影却是比她更快一步地到了床前,伸手如电地捂住了她的嘴。
南宫琤目露惊惧,对上了那黑衣人蒙面巾外的一双黑眸,顿时身子一僵,面上没有一丝血色。
这双眼睛……
是他!
曾经午夜梦回,这双眼睛在她的梦中出现过多次,可也是这双眼睛的主人,伤她至深,让她痛彻心肺。
诚王,他这么晚到这里来,到底想干什么!?
216真心
诚王扯下了蒙面巾,放开了捂着南宫琤双唇的手,带着一丝紧张地喊道:“琤儿。”
“诚王殿下?”南宫琤难以置信,她往后缩了缩,声音微颤地说道,“您为什么会在这里?您、您想做什么……”
或许是听到了动静,在外间值夜的书香推开门,轻轻问道:“姑娘,您有什么吩咐吗?”话音刚落,就震惊看到在内室的诚王,她忙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叫喊出声,若是让人发现自家姑娘的房里有一个男人,那就全完了!
诚王认得这是南宫琤的丫鬟,没有理会,他深情款款地望着南宫琤,充满柔性地说道:“琤儿,这些日子,我想过了,我喜欢的人是你。我今日来是带你一起回长狄的。等回去以后,我就会求请父王做主册你为我的正妃。”
面对这一席曾经会让她很甜蜜的话,南宫琤的心里再没有半点波澜,她想起今日南宫玥曾与她说过的那席话,有些苦涩地说道:“诚王殿下是来带琤儿走的吗?”
诚王忙点头道:“对。”
南宫琤弯了弯唇角,眉眼中尽是自嘲地说道:“那要怎么走?”
诚王没有看出她有丝毫的不对劲,急忙说道:“你问你妹妹借朱轮车,再问她讨来郡主令牌,我们坐她的朱轮车出王都。”
南宫琤的手在微微颤抖,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地说道:“然后呢?”
诚王试图拉住南宫琤的手,被她挣脱了,但诚王没有在意,依然深情地说道:“然后,我们就一起回长狄,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琤儿,我会娶你做我的正妃,此生此世都不会负你……”
南宫琤轻笑了一声,诚王欣喜地以为她会答应,而书香更是紧张极了,生怕姑娘会一时糊涂。
南宫琤开口了,说道:“诚王殿下,待我借了三妹妹的朱轮车,随你一起出了王都,或许您真得会带我回长狄,也或许您会嫌我碍事拖了您的脚步,将我丢在路上。不管怎么样,我南宫家恐怕都逃不过协助您潜逃的罪名,轻则我父亲和二叔罢官免职,我妹妹爵位被削,重则一旦被冠以通敌卖国,那便是满门流放,抄家灭族!”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南宫琤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琤儿,你……”诚王惊诧,他以为南宫琤一个深闺女子是不可能知道自己被皇帝通缉之事,没想到她竟然知道了?!诚王急急忙忙地辩解道,“琤儿,你听我说,你们皇帝是误会了,疫症之事怎可能与我长狄有关呢,这不过是意外,是天灾!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真得喜欢你才想带你回长狄的。”
南宫琤轻轻问道:“您是真的喜欢我?”
“当然。”诚王忙不迭说道,“琤儿,我对你是真心的。”他的眼神和语气依然是那样的柔情蜜意。
“您的真心原来就是这样。”南宫琤苦笑着说道,“从前,您让我随您私奔,让我独自去背负那淫奔之名,一辈子抬不起头。而现在,您更是要让我用南宫家满门的荣辱性命为代价来助您逃回长狄。这就是您的真心?!我妹妹说的没错,您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需要付出什么,仅仅只希望我来付出,我来背负……”
南宫琤的目光清澈,声音愈发的坚定,一字一顿地说道:“诚王殿下,您这样的真心,我南宫琤不稀罕!”
“琤儿……”诚王有些着急地说道,“你听我,我……”
“诚王殿下,您不用再说什么,请您离开这里。否则……”南宫琤咬了咬牙说道,“我就要喊人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房里出现一个男人,若是被人发现,她这辈子恐怕只能青灯古佛了,可就算这样,她也不想再被这个男人利用,祸及全家!
诚王觉得自己被辜负了,他是真得很喜欢这个姑娘,无论是在长狄还是在大裕,南宫琤是他唯一一见钟情喜欢上的姑娘,他是真的想娶她,想让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但是,有些事并不是他能够决定得了的,她为什么就不能为他想想?
先前她弃他们的感情不顾,他已经不计较了。但现在,摇光郡主荣宠之极,以她的朱轮车和令牌出王都根本不会被搜查,他们两个都能够平平安安的离开。
南宫琤是长姐,只要开口,摇光郡主必然不会拒绝。她只需要简单的说句话,就能成就他们的未来,可就连这么一点小小的事情,她竟然都不愿意去做!
诚王只觉一片真心错付,南宫琤既然如此绝情,那他也不用再为她考虑了。
南宫琤就见他的眸中露出了凶恶的神色,她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想要逃,而就在下一刻,诚王向她扑了过来,右手狠狠地卡在了她的脖子上。
“唔……”
南宫琤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书香大急,赶紧冲上来试图拉开诚王,却被他猛地一脚踹中了腹部。
砰!
门被撞开了!
伴随着一道银光一闪而过,锋利的袖箭准确地射中了诚王的右手,诚王吃痛地松开了手,一扭头就看到一个手持袖箭,穿着暗青色劲装的男子站在门口,而在那人身后的,分明就是摇光郡主南宫玥。
南宫琤一边吃力的咳着,一边跌跌撞撞从床上逃了下来。
“郡主。多谢。”
暗卫萧影把袖箭还给了南宫玥,拔出长剑,向着诚王攻了过去,另一个暗卫萧暗紧护在南宫玥的身侧。而百合百卉则在南宫玥的命令下,跑去搀扶南宫琤。
萧影的攻势凌厉惊人,诚王被逼得步步倒退,难以支撑。
南宫琤被扶了过来,南宫玥一脸后怕的搂住了她的胳膊。
南宫琤心有余悸,好一会儿都没有说出话来,任由南宫玥不住地抚着自己的后背。
那一边的战斗很快也结束了,萧影在制服诚王后,反手用剑柄敲在了他的脖子后面,把他敲晕了过去。
萧影踹了他一脚,收剑回到南宫玥面前,行礼道:“郡主,此人要如何处置?”
南宫玥犹豫了一下,诚王潜入南宫府内宅,南宫琤的闺房,这件事若是宣扬出去,对南宫琤的闺誉极其不利,但诚王此人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南宫玥斟酌着开口道:“你将他带去镇南王府,由世子来处置吧。”
“是!”萧影领命,扛起了昏迷不醒的诚王便出去了,而萧暗也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书香捂着小腹爬起来,扑到南宫琤身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大姑娘,您没事吧?”
“书香……”南宫琤想起诚王那一脚,担心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南宫玥先把南宫琤扶回到床上,探了脉发现她只是受到了惊吓,又去给书香探脉,这才说道:“大姐姐,你放心,一会儿我让百卉去拿我特制的伤药给书香,她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南宫琤放下心来,说道:“好。书香,你不用伺候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南宫玥使了个眼色,百合和百卉忙把书香拉了下去,又替她们关上了门。
南宫玥倒了一杯水给她,喝过水后,南宫琤此时终于缓过神来,问道,“三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南宫玥也不隐瞒说道:“诚王逃逸,但王都已被严防死守,他根本无处可逃。所以,我怕他会来寻你,怕他会继续利用你,便让百合盯着了。”她顿了顿,又后怕地说道,“所幸我多此一举。”
百合发现诚王后,就赶紧去向南宫玥禀报,这才让她能够及时赶到。
南宫琤默默地点了点头,自嘲着笑道:“我真的很傻,居然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南宫玥正色道:“大姐姐,每个人都会犯下错,关键其实在于能不能认识到自己错误,能不能及时悬崖勒马,你已经做到了。所以,你不需要为以前错误而自责一生。你可以有新的人生,以后一切都能够重新开始,诚王他不会再影响到你了……”
南宫琤轻轻点了点头,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她先是轻轻抽泣,很快就放声大哭起来。
南宫玥始终陪在她身边,直到天色渐亮,这才回了自己的墨竹院。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又喂了那只刚刚褪去绒毛的雏鹰吃了生肉,便到了晨昏定省的时间。
南宫玥来到荣安堂的东次间,此时,南宫琤已经在了。南宫琤向她笑了笑,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只是她的面色依然有些憔悴,虽然勉强用脂粉掩盖,也盖不住她眼下的阴影和皮肤的黯淡。
南宫玥向苏氏请过了安后,坐在南宫琤身旁的白慕筱含笑着与她点头致意,“玥表姐,到我这边坐吧。”她刚刚就注意到了两个表姐之间眼神交流,敏锐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在一夜间发生了。
“筱表妹。”南宫玥坦然地对着白慕筱审视的目光,落落大方地坐到了她身旁。
白慕筱眸光微闪,心想着待会要让丫鬟到挽晴院与墨竹院打探一番才是。
之后,陆续又有女眷前来向苏氏请安,将东次间坐得满满的,一时间,屋内热闹非常。
待说了一阵子话后,苏氏毕竟年纪大了,就觉得有些乏了,正准备挥手让众人退下,就见一个青衣丫鬟急匆匆地进来禀报道:“老夫人,三姑爷来了!”说着她飞快地偷瞄了南宫玥一眼,“三姑爷说找三姑娘有要事,现在二少爷正在外院的正厅招待着。”
一句话让屋内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集中到了南宫玥身上,目光各异。
南宫琳又羡又妒地看着南宫玥,心道:这才回来两天,镇南王世子居然找上门了,说是有什么要事,她可不信!镇南王世子纨绔在外,不学无术,能有什么要事啊?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来找南宫玥,还不就是为了点儿女私情的小事呗。
白慕筱却是若有所思,看来玥表姐这次在猎宫的生死相随,还是感动了萧奕的!只不过,这“感动”得来的爱情又能维持多久呢?
短暂的意外后,苏氏心中大喜,对此,她是乐见其成的。镇南王世子越是重视南宫玥,那就代表着将来南宫府同镇南王府的关系才能亲密无间!
想到这里,苏氏笑容满面的对南宫玥道:“玥姐儿,既然三姑爷来找你有要事,你就去见见吧。”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切不可怠慢了。”
“是,祖母。”南宫玥应声后退出了荣安堂,带着百卉百合去了正厅。
萧奕正坐在太师椅上,随意地和南宫昕聊天,一见到南宫玥来了,一双桃花眼顿时亮了起来,波光潋滟。“阿玥!”
南宫昕亦笑着招了招手,“妹妹!”
萧奕在南宫昕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南宫昕就起身道:“妹妹,阿奕有话跟你说,那我就先回竹清阁了。”
很快,正厅只剩下萧奕、南宫玥,还有百卉和百合,表姐妹俩识趣地往角落里躲去。
“阿奕,你来找我可是为了昨晚的事?”南宫玥略显焦急地问道。
萧奕怔了怔,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来南宫府,本没有什么“要事”,不过南宫玥这么一问,好像也还真是有一件“要事”。
这么想着,萧奕倒觉得理直气壮了起来,道:“我是特意来给你说一个好消息的。”他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现在整个王都都传遍了,诚王意图偷溜出王都时,正好被巡逻的五城兵马司抓获。”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诚王被抓之事没有扯到南宫府上。
想起昨晚的事,南宫玥还有些后怕,问道:“那他现在在哪里?可有见过皇上?”
“他现在暂时被圈禁在自己的府里,由御林军重兵把守。皇上一大早就审了他……”说着萧奕不屑地撇了撇嘴,“此人实在算不上什么男人,事到如今,居然还想着攀扯上你大姐姐……不过臭丫头你放心,皇上没信他,当场就命人杖责了三十大板。”
“你跟皇上说了什么?”南宫玥含笑着问道。这结果并没有让她意外,她把诚王交由萧奕,便是相信他能够处置妥当。
“臭丫头,我够能干吧?你是不是该好好答谢我一番?”萧奕笑嘻嘻的讨赏,并说出此行真正的目的,“只要你陪我出去逛逛就好。我听说城外寒山寺的红梅开了。”
南宫玥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此时也想明白了恐怕这才是萧奕来找她的真正目的。
虽然她也很乐意陪他四处走走,只可惜……
南宫玥无奈地说道:“阿奕,我今日已经答应了希姐姐,去恩国公府看她。只能改日了。”
闻言,萧奕的脑袋整个耷拉了下来,就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南宫玥好笑地扬起嘴角,提议道:“阿奕,今日哥哥要陪外祖父和大表兄在王都四处逛逛,我不能去,不如你替我陪陪他们,如何?”
他代替臭丫头?萧奕眼中闪现一抹亮光,这个说法他喜欢,这岂不是代表自己和臭丫头是一家人?也是,臭丫头的外祖父便是自己的外祖父,自己确实应该带着外祖父四处逛逛才是。
萧奕一口答应:“臭丫头,你放心,我一定让外祖父宾至如归!”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后,萧奕就去了竹清阁找南宫昕,而南宫玥则去二门坐了朱轮马车去了恩国公府。
下了车,就见恩国公夫人身旁服侍的厉嬷嬷在二门候着,殷勤地上前行礼,并亲自领着南宫玥引路去了花厅。
几个月未见,恩国公夫人还是那般慈眉善目的样子,只见她身穿一件青缎团云文褙子坐在罗汉床上。世子夫人则穿了件真红色的通袖袄,坐在恩国公夫人的下首。
南宫玥上前向她们行了礼。
“好孩子,不用多礼了,快来坐。”恩国公夫人亲切地朝南宫玥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南宫玥从善如流。
恩国公夫人就着疫症问了些事,又感慨了几句后,突然挥退了屋内的仆从,拉着南宫玥的手,面上露出一丝愁绪,道:“玥姐儿,你希姐姐的状况我听青依说了……她,她真的……”
蒋逸希一回府,恩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就招来青依仔细问了蒋逸希的病情,却不想一个晴天霹雳砸来,蒋逸希的身体竟败坏到了那个地步!
可是恩国公夫人一直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又不敢随便找别的大夫看,万一蒋逸希的病情传出去的话,那她这辈子可真是毁了。
如今南宫玥好不容易来趟恩国公府,恩国公夫人忍不住就想再确认一下,也许是青依搞错了?
南宫玥看出恩国公夫人眼中的一丝希冀,有些于心不忍,却也只能直言道:“夫人,希姐姐感染疫症时日过久,被伤了元气……恐怕以后在子嗣上会有所艰难。”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恩国公夫人还是再一次受到了打击,或者说,是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她只觉得心中一紧,一口气没喘上来,翻了白眼就晕了过去。
世子夫人一阵心痛,但眼看着恩公夫人倒下,她顿时什么也顾不上来,喊道:“母亲!”只见恩国公夫人面色惨白,双眸紧闭,呼吸已经浅到几乎察觉不到。
南宫玥也是面色大变,连忙为恩国公夫人搭脉,并从随身带的银针包里取出几枚银针,对着恩国公夫人的大穴连施数针,又在几个穴道上揉按了几下……
不一会儿,恩国公夫人的呼吸渐渐平顺了起来,面上也有了几丝血色,悠悠地醒了过来。
“母亲,您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适?”世子夫人神情焦急地问,希姐儿的事已经让她心痛难耐,若是恩国公夫人再有个万一……
恩国公夫人仿若未闻地看向了南宫玥,目露哀求,“玥姐儿,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帮帮你希姐姐啊!”她的希姐儿自小聪慧明理,怎么偏偏就遭此大难!?
“夫人放心,玥儿一定会尽力帮希姐姐的。”南宫玥连忙道。
“玥姐儿,那就拜托你了。”恩国公夫人紧紧地握着南宫玥的手,然后又道,“玥姐儿,我听说你外祖父林神医也来王都了?”她既然问起林净尘,自然是希望林净尘能帮蒋逸希再看看。
世子夫人亦一脸期盼地看着南宫玥,她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若是日后子嗣艰难可怎么办啊!
南宫玥明白恩国公夫人的言下之意,道:“夫人、世子夫人请放心,我会请我外祖父再来替希姐姐看看的。”
“玥姐儿,真是麻烦你了。”恩国公夫人泪光闪烁,拿着帕子试了试眼角。
之后,一个丫鬟引着南宫玥去了蒋逸希的院子。
“玥妹妹,你可总算来了!”蒋逸希围着厚实保暖的狐皮斗篷,早已经候在了院中。
南宫玥却是眉头微皱,疾步上前,一边拉着蒋逸希进屋,一边沉声道:“希姐姐,你怎么可以出来吹冷风呢!万一风邪入体,那可怎么办?”现在蒋逸希的身子毕竟不比过去。
蒋逸希当然知道南宫玥是关心自己,柔声道:“玥妹妹,你放心吧,我才刚出屋。”她话锋一转,“快进来,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一进屋,南宫玥就看到红木圆桌上放了一桌的点心,有核桃酪、桂花红豆糕、芸豆卷儿、荷花酥等等,看来色彩斑斓,琳琅满目。
南宫玥怔了怔,就听蒋逸希又道:“你不是说想吃我亲手做的核桃酪和桂花红豆糕吗?”她笑吟吟地看着南宫玥,彷若过去,似乎最近发生的事没在她心底留下一点阴霾。
蒋逸希拉着南宫玥坐下,有些惋惜地说道:“不过这核桃酪凉了,我去让青依拿下去温一温。”本来,蒋逸希一听到南宫玥入府,就让人去温核桃酪了……可谁知南宫玥在祖母和母亲那里呆了那么久,原本温好的核桃酪就又凉了。
青依急急地捧着核桃酪下去,蒋逸希挥退了屋内其他的丫鬟,只留下她和南宫玥。
其实南宫玥为什么会耽搁了那么久,蒋逸希心知肚明,眼中微微黯然,但立刻又恢复如常,朝南宫玥看去,问道:“玥妹妹,我祖母和我母亲……刚刚是不是问起了我的身子?”
南宫玥犹豫了一下,缓缓地点头。
“若是我祖母和母亲说了什么让你为难的话,你可别硬着头皮应下。”蒋逸希一脸歉意地看着南宫玥,“她们也是关心我。”
南宫玥与她四目相对,毫不在意地笑道:“希姐姐,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以己度人,如果是我病了,我的母亲为了我,什么都可以做!”
见南宫玥真的心无芥蒂,蒋逸希松口气,微微笑了,她一双温润的眼眸澈如碧蓝的天空,广阔无垠。
“其实我能从这场疫症中活下来,上天已是待我不薄。”蒋逸希亲身经历了这场可怕的疫症从爆发,到急速扩散,再到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猎宫附近的那些村子的遭遇也通过丫鬟的口一一传入她耳中。
比起那些在疫症中丧命的人,比起那些因疫症而破碎的家庭,她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这还是多亏了她的玥妹妹!
蒋逸希看着南宫玥的眼神越发温柔,脸上露出了豁达的笑容,继续道:“就算我将来子嗣上会有些艰难,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希望,子嗣之事随缘便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她一定可以找到自己的一条路,这世上又不是只她一个生不了孩子。
南宫玥怔怔地看着蒋逸希,诚心实意地叹道:“希姐姐生性豁达,玥儿佩服。”
蒋逸希聪慧通透,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明白人了。前世今生,无论她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她都能摆正心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这样的姑娘实在是可敬可佩!
自己今生能有这样的好友,实在是自己的一大幸事!
南宫玥在心中默默地发誓,哪怕子嗣之事不可勉强,她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帮蒋逸希调理好身子,让她长命百岁,待两人白发苍苍还能像现在这样悠闲地坐在这里……
想象着她俩变成老婆婆的样子,南宫玥不由嘴角微勾,而蒋逸希虽然不知道南宫玥在笑什么,也被感染着笑了。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之后,南宫玥又与蒋逸希聊了一会儿,还替她把脉,并开了方子。
这方子上的墨迹还未干,却听屋外传来丫鬟的禀报声:“大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来了。”
“让她们进来吧。”蒋逸希含笑道。
很快,丫鬟便引着两位十三、四岁的姑娘进来了,一个着粉裙,另一个穿黄群,正是蒋逸希的两位庶妹蒋逸云和蒋逸悠。
“见过郡主,大姐姐。”两姊妹一进屋,便福身向蒋逸希和南宫玥见礼。
“两位姐姐免礼。”南宫玥笑吟吟地说道,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们。
这王都的闺秀圈子,一般都是嫡女与嫡女交往,庶女与庶女交往,若是嫡女自降身份与庶女往来,往往都是门户低的嫡女为了攀附门户高的庶女,如此,只会为人所轻视。
因而虽然南宫玥和蒋逸希交好,但与她这两位庶妹却不相熟,只是有过数面之缘而已。
二姑娘蒋逸云见过礼后,笑盈盈地道:“这些点心是大姐姐做的吧?那倒是巧了。”说着她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食盒,笑容明媚地放到了桌上,“郡主,大姐姐,这是我亲手做的山药枣泥糕,手艺比不得大姐姐,还请多多包涵。”
三姑娘蒋逸悠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道:“我听说山药枣泥糕最是补气养血了,大姐姐多吃点,相信很快就能养好身子了。”说完她的目光却是若有似无地从蒋逸希的腹部飞快地划过,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兴奋。
这内宅之中哪有什么秘密,虽然恩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尽量避着人,但府中的姨娘、姑娘们其实都已经知道了蒋逸希的身体状况。就算蒋逸希身份高贵,如今有了身体的这一层原因,恐怕以后也难找门当户对的人家,只能下嫁了,恐怕到时候还不如自己。曾经高高在上的嫡女,最后也只能如此下场而已!想到这里,蒋逸悠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蒋逸希还没怎样,蒋逸云已经是脸色一僵,一口气梗在了胸口。
她送点心过来本是一片好意,可是被蒋逸悠这么一说,大姐姐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在讽刺她?
自己这个三妹妹还真是厉害,一句话就是一箭双雕!
蒋逸云愤愤地瞪了蒋逸悠一眼,却又不能当场爆发,只能把这笔账记下。
蒋逸云与蒋逸悠之间的波涛汹涌,南宫玥都看在了眼里,心里叹息:以前她以为恩国公府的几个姐妹关系不错,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表象而已。也是,主母和姨娘天生对立,这女儿们又如何真的能亲如姐妹呢?
蒋逸希苦笑着与南宫玥对视了一眼,用眼神表示:不好意思,让玥妹妹看笑话了。
南宫玥淡淡一笑,意思是:哪个府里不是这样!
“二妹妹太过谦虚了,依我看,二妹妹的手艺就好的很。”蒋逸希抿唇一笑,淡然地应对道,“也多谢三妹妹关心我的身体,听说,桂姨娘最近身体不太好,正好皇后娘娘送了我不少补身药材,不如我派人给桂姨娘送些过去。”桂姨娘装病不立规矩的事,世子夫人再清楚不过,只是懒得与一个姨娘计较而已!
蒋逸悠心中一凛,虽然还在笑着,却笑得十分僵硬:“那我就替姨娘谢过大姐姐了。”
蒋逸云暗暗松了口气,幸好大姐姐明察秋毫,没有上当。
见这两姐妹没有要走的意思,南宫玥干脆就起身告辞道:“希姐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过两日得空再来看你。”
“好。”蒋逸希心知肚明地起身,“我送……”她本想说送送南宫玥,见南宫玥微微皱眉,只好笑着改口道,“我让青依送送你。”
南宫玥这才满意地笑了。
从恩公国府出来,才不过是巳时一刻,比她预计的提早了近一个时辰。
百合随口问了一句:“三姑娘,那我们现在回府?”
按照南宫玥的本来的计划,应该是回南宫府用午膳。可是这刻她又改主意,说道:“百合,去城东吧。我我记得外祖父上次说起今日想去那里的几家药行瞧瞧的,你吩咐车夫沿途找找,看看能不能遇上他们。”
“是,三姑娘。”百合干脆就坐到了车夫旁边。
马车悠闲地往城东而去,连找了三家药行都没找到林净尘,终于在第四家的时候,百合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喜不自胜地对南宫玥道:“三姑娘,我看到林老太爷、二少爷和三姑爷了。”
南宫玥吩咐马夫找个空旷的地方停车,然后戴上面纱,下了马车,打算和百卉百合一起步行过去。
前方,写着“黄家药行”四个大字的金字招牌映入眼帘,这家药行南宫玥也是知道的,可谓是王都三大药行之一了。
六七丈外,林净尘背对着南宫玥正在看摆放在药行门口货架上的草药,然后客气地对药行的伙计说道:“这位小兄弟,不知可否引荐一下炮制这药材的师傅?”
跟着就听那伙计倨傲地说道:“什么?!你想见我们于师傅?于师傅可不是什么人都见的!”
“于师傅?”林净尘狐疑地问道。
“你连我们于师傅都不知道?”伙计嗤笑了一声,一副“你真是孤陋寡闻”的表情,“于师傅是我们药行最厉害的炮制师傅,就算在王都,那也是数一数二的炮制大师!只要是他炮制的药,那都是上等品!你们要是不买药,就走吧。于师傅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呼之皆来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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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纨绔
这伙计显然不过是一个狗眼看人低之辈,根本无法在林净尘心中掀起一点波澜。他拱手作揖又道:“这位小兄弟,想必于师傅日理万机,在下不会耽误于师傅太多时间,可否请他拨冗前来。”
那伙计横眉竖起,正欲发火,却听一个懒洋洋的嗓音道:“外祖父,对于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小人,说太多只是浪费口水而已。”
伙计差点就要出口骂回去,可是抬眼一看,见是一个十五六岁身着紫色锦袍的少年。少年满身贵气,风华傲然,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淡淡道:“我外祖父与你客气,你倒是拿起乔来了!”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凌厉起来,气势逼人。
那伙计差点以为自己幻觉了,揉了揉眼睛,吓得差点没一屁股倒下,结结巴巴道:“世……世子爷?”
萧奕身上挂着五城兵马司东城指挥使的职务,虽然并不怎么敬业,但常年混东城一带的人就没有人不认识他的。
自己怎么就惹了这个煞星了!伙计吓得两股战战,脸色发白,狠狠地打了自己两个耳刮子,忙又道:“世子爷,原来是您老人家的外祖父啊!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伙计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穿着简单的灰色直裰的林净尘,觉得这位老太爷打扮也太朴素了点,害自己平白得罪了贵人。
他心里虽然这么想,面上却不敢露出半点,诚惶诚恐道:“世子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小的这就去叫于师傅!”话还没说完,他已经一溜烟地跑到后头去叫人了。
这一番对话已经吸引了不少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却是不敢靠得太近。
“这个伙计虽然有些狗眼看人低,但也不过是言语上怠慢了几句。”林净尘身旁一个青色直裰的少年眉头一皱,不敢苟同地摇头道,“世子,你一句话就把人吓得自打嘴巴子,怕是平日里没少干仗势欺人之事吧!”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材高挑,眼眸清澈如水,相貌斯文俊雅,与林净尘有五分相似,看来丰神俊朗。正是林净尘的长孙,林子然。
萧奕眉眼一挑,心道:林表兄如此正义凛然,自己若是不认下,未免让表兄失望。
林子然与萧奕之间那种火花四溅的交锋,南宫昕自然也感受到了,一会儿看看左边的萧奕,一会儿又看看右边的林子然,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萧奕启唇之即,一个熟悉的女音突然自他们身后传来:“外祖父、哥哥、阿奕、然表哥。”
“妹妹!”“阿玥!”
南宫昕和萧奕立即循声看去,笑得同样灿烂。
萧奕更是眨眼间就把林子然忘得一干二净,眉飞色舞的朝南宫玥快步走了过去,压低声音笑吟吟地在她耳边表功道:“臭丫头,我没让人欺负外祖父哦。”
“我知道。”南宫玥也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林子然眼看着两人咬耳朵,不由微微皱眉。
“妹妹,”南宫昕也迫不及待地走到南宫玥身旁,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南宫玥笑道:“我正好提前从希姐姐那里出来了,记得外祖父上次提到会来这一带逛逛,就一家家找过来了,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
妹妹能来,南宫昕也松了口气,夹在萧奕和林子然之间委实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悄悄的在南宫玥耳边说道:“妹妹,然表哥不喜欢阿奕……”
这一点南宫玥刚刚也看出来了,不过萧奕又不是银子,怎么会人见人爱,况且萧奕爱憎分明,有时候又喜欢剑走偏锋,然表哥性子有些耿直,从小便是典范般的人物,看不惯萧奕这嬉笑怒骂的纨绔作风也是理所当然。看来她还是要注意别把他们凑在一起才好。
这时,刚刚的那个伙计低头哈腰地领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从药行里走出来了,只见那中年男子白面短须,目露精光,嘴角带着一丝倨傲。
那伙计对着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萧奕身上,抱拳道:“见过世子爷,不知世子爷有何指教?”他显然也是见过场面的人,没有因为面对的是萧奕,就卑躬屈膝。
萧奕只顾着和他的臭丫头说话,头也不抬地说道:“是我外祖父有话与你说。”
“这位于师傅,这袋海马可是你炮制的?”林净尘指着旁边的一袋药材问。
那于师傅自信地颔首道:“不错。这位老爷若是想要订药,还请联系伙计便是。”心里有些不耐烦地想着:这点小事还要把自己叫出来,这些高门大户果然是麻烦!
“我不是要订药。”林净尘摇头道,一瞬间,于师傅整张脸都黑了,觉得对方不会是来找茬的吧,可是顾忌镇南王世子在这里,也不敢发作,只能勉强按捺。
林净尘随手拿起一个海马干,肯定地说道:“你炮制的这药有问题!”
闻言,于师傅双目一瞠,心里咯噔一声,心道:怎么可能!?以他的手法,就算是太医,他也有自信对方看不出马脚。
眼看着四周围观的百姓交头接耳,目光中更是流露出怀疑之色,于师傅又慌又恼,板着一张脸道:“这位老爷,就算是您是萧世子的外祖,也不能胡说八道,坏了我们药行的名声!这整个王都谁不知道我们黄家药行已经有百年历史,童叟无欺,而我于浩然炮制药材的功夫,又有哪个大夫不知?”
“你炮制药材的功夫确实不错。”林净尘随意地捻动指间的海马干看了看,摇头叹道,“只可惜你没把那身功夫用在正道。”说着他朝南宫玥看去,并把手中的海马干递了过去,“玥姐儿,今日外祖父考考你,你觉得这海马干如何?”
南宫玥一接到手中,立刻便觉得不对劲,掂了掂后,又将那海马干细细地看了一遍。
那于师傅一时有些紧张,但同时又在心里对自己说,不可能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看出问题。
南宫玥面纱下的嘴角勾了勾,一双杏眸灿若星辰,缓缓道:“这确实是东海打捞上来的上好的海马,可谓明珠……”
听到这里,于师傅心中已经是长舒一口气,得意的目光朝林净尘看了过去,心道:他就知道这么个小姑娘怎么可能看得出来,不过她倒也是有几分眼光,竟然知道这是东海打捞上来的海马……
林净尘既没露出失望,也没有露出窘迫。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南宫玥眼中的促狭,心想:他这外孙女还真是和小时候大大的不同了。
南宫玥似笑非笑地瞥了于师傅一眼,叹息道:“只可惜有人令明珠蒙尘。明明是上等的海马,偏偏要让它变成下品……”
她这话可听得周围的人一头雾水,这既然是上等的海马,怎么又会变成下品了呢?
一旁的伙计忍不住道:“这位姑娘,以我们于师傅的功夫,是决不可能失手的。”把好好的上等药材炮制成下等这恐怕是刚入门的学徒才会犯的错误,于师傅可是有四十年经验的老师傅!
旁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于师傅却是心知肚明的,南宫玥那一番话已经听得他背后一身冷汗,但还是死鸭子嘴硬地不肯承认:“别故弄玄虚了!你们再坏我名声,就算是到官府我也争上一争!”
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
南宫玥本来还想给他一个机会主动认错,并不想把他逼到绝路上。见他执迷不悟,便不客气地吐出两个:“加料!”
有商的地方,必然就会有奸商,药商亦不例外!
为了牟取暴利,那些无良药商经常会用熏、蒸、泡、上色等等的各种手段以次充好,此外,还有人会用加料的手段以增加药材的重量,借此牟利。这位于师傅正是给海马身体内加上了某些东西。
一听到“加料”二字,于师傅再也无法故作镇定,额头上冷汗涔涔,他这副异状又如何瞒得住围观的人。
南宫玥继续道:“你在海马刚打捞上来还没有变干的时候,把鱼胶之类的东西通过海马肚子中间的小孔打进去,等待海马变干以后,鱼胶也就和海马本身融为一体了,一般人,甚至是普通的大夫根本看不出来。”不过如此雕虫小技,根本不可能瞒过外祖父!
林净尘抚掌赞道:“玥姐儿,你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来,实在是不错。我估计连你表兄都还看不出究竟来。”说着他又忍不住有些惋惜,
南宫玥目露敬佩地朝林净尘,她与外公比还是差远了,外公恐怕随便看一眼,就已经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而于师傅已经僵化成一尊石雕,脑海中只充斥着一个念头:完了!这下全完了!
林净尘淡淡的目光朝于师傅看了过去,道:“于师傅,我也不跟你多说了,此事我会报请行会处置的。”
“不不不!”于师傅惊慌不已地说道,“这位老爷,是我错了!你千万不可以告知行会!”一旦行会知道了,那他在这行真的就混不下去了。
于师傅这一句话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时间,原本就已经骚动的人群瞬间炸了开来,那些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这药竟然还真的有问题?”
“你没听到那位于师傅都承认了码?”
“我半个月前还到这药行买过些枸杞,不会也有问题吧?”
“……”
百姓们越来越激动,已经有人向上前来找药行理论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褐色锦袍、身材臃肿的中年人闻声而来,嘴里嚷嚷着:“怎么回事?吵吵闹……”他的话说到这里,就梗在喉咙中,原本嚣张的表情瞬间变了,低声下气地搓着手赔笑道,“这不是世子爷吗?难得世子爷大驾光临,赶紧里面坐!”
那伙计忙小步地移到东家身旁,附耳把刚才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东家的脸色时青时白,这药材生意中适度地动点手脚,本来就是各家秘而不宣却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反正也吃不死人。他黄家药行背后有龙骑大将军府撑腰,这若是普通人上门踢馆,凭借将军府的实力,他可以轻易把人给打发了,可问题是现在上门找茬的人是镇南王世子,如今是自己的药行理亏,若是镇南王世子非要把事情闹大的话,那么恐怕是将军府也帮不上他。
东家的心思转得极快,弹指间,便已经决定把于师傅当做一个弃子了,愤然斥道:“于师傅,枉我这么信任你,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于师傅不敢置信地瞠大眼睛,知道自己要成代罪羔羊了,可是这黄家药行家大业大,自己根本得罪不起,只能咬牙不语。
东家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讨好地朝萧奕看去,“世子爷,我也没想到这于师傅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做出如此有辱我药行名声的丑事!世子爷您放心,这批药我立刻让人焚了,以后一定会加倍小心的!”
这东家想要弃兵保帅的心思是昭然若揭,萧奕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不说话就看得他满头大汗。
“外祖父,”萧奕转头看向林净尘,“您的意思呢?”
林净尘淡淡地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位东家,贵行卖的药材坑了百姓,难道不该有所补偿吗?”
那东家也不是笨人,稍稍一想,便明白了,笑容可掬地附和道:“这位老太爷说得是!那本店就安排为百姓义诊十天,包括药材,分文不取,老太爷意下如何?”
林净尘还没说话,却听萧奕懒洋洋地说道:“十天?”
他只是这么眉头一挑,已经吓得东家差点没跳起来,忙改口道:“半个月?”
萧奕看着他,没说话,但是东家已如惊弓之鸟,满头大汗地忙不迭又改口:“一个月!我们义诊一个月!”
萧奕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嘴角:“你若是阳奉阴违……”
“小的不敢,小的绝对不敢!”东家连声摆手道。
一旁的林子然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只是眉头紧蹙地看着萧奕。这个镇南王世子果然如传言般,是个只会惹是生非、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
表妹许配给他,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从黄家药行离开后,萧奕见着快午时了,便提议去归元阁用午膳。
其他人也没有异议,不过这顿午膳吃得绝不算愉快,短短的半个时辰,南宫玥已经确信表兄林子然对萧奕有各种意见,那似乎不像是简单的偏见。
南宫玥若有所思,却没有说什么。
午膳后,南宫玥和萧奕带着林净尘和林子然继续在王都城里转悠,兴致勃勃地逛了一下午,这才把两人送回了暂住之地。
之后,萧奕又亲自送南宫玥、南宫昕兄妹回南宫府,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来的路上,他们特意去一家老字号买了林氏最喜欢的玫瑰糕,南宫昕兴致勃勃的要亲自给林氏送去。
去往浅云院的路上,南宫玥见四下无人,就悄声向南宫昕问道:“哥哥,你和外公他们到黄家药行前,你们去了哪些地方,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然表哥和阿奕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南宫昕搔了搔头,有些苦恼地说道:“大概是因为那位李姑娘吧……”
“李姑娘?哪位李姑娘?”南宫玥眉头微扬,怎么和一个姑娘扯上关系了?
“妹妹你不认识,是我们在七弯巷遇上的。”顿了顿后,南宫昕干脆从头说起,“今日早上我和阿奕去接外祖父和然表哥的时候,外祖父已经一人先去药行街了,就留了表兄在那里等我们。于是我们三人就一起骑马去药行街,谁知道我们路过七弯巷的时候,阿奕的越影不小心撞上了一位李姑娘,然表哥可能是因为这事在生阿奕的气吧。”
南宫玥眉梢微挑,问道:“阿奕的马撞伤了人?”
“妹妹别担心,李姑娘没有受伤。”南宫昕连忙解释,并佩服地赞道,“阿奕的骑术果然是高明,在距离不到几寸的时候,硬是把越影给停了下来。本来这事也不能怪阿奕。我们好好地在骑马,那位李姑娘突然从拐角冲了出来,幸亏阿奕的反应够快,但是李姑娘还是受了惊,吓得晕过去了。”
“既然那姑娘没事,那不就好了。那位李姑娘后来又如何了?”南宫玥奇怪地挑眉。这既没有伤人,也没出人命,然表哥怎么就把萧奕给厌上了呢?
南宫昕说道:“那李姑娘很快就醒了,直说她没事,不关阿奕的事,是她急着去给她爹去抓药,走得急了,没看路才不小心冲到了马前,还说她晕倒也是因为最近几天没吃饭……她还一个劲地向阿奕道歉来着。”说着南宫昕叹了口气,同情地说道,“李姑娘看着也挺可怜的,衣服上好多补丁,看着也很憔悴。她爹都病了快一个月了,家里的银两都拿来看病了。”
南宫玥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她怎么觉着这故事听着有些耳熟……倒有些像戏本子的桥段。如果是戏本里,接下来该如何发展?
南宫玥不由好笑起来,语带深意地说道:“那李姑娘倒是通情达理。”
“后来阿奕丢给了她一锭银子作为补偿,谁知道那李姑娘不肯收,说是无功不受禄,她怎么能平白接受阿奕的好处。阿奕说她若是不要,可以给乞丐,然后就骑马走了。……然后然表哥就生气了。”南宫玥苦恼地皱了皱眉,其实他都不太明白然表哥为什么要生气,“然表哥说阿奕太嚣张,说他做错了事不但不知悔改,还要折辱李姑娘。阿奕就说,如果然表哥这么有善心的话,可以去帮助李姑娘医治她的父亲,跟着就不理会然表哥,自己走了。”
说着,南宫昕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妹妹,我们还遇上了筱表妹。”
白慕筱?!南宫玥倒生出了几分兴致来,“怎么回事?”
“阿奕走了以后,然表哥本来想去帮帮那位李姑娘。正好筱表妹赶在了我们前头,让丫鬟扶起了李姑娘,之后,我们就一起把李姑娘送到最近的一家医馆去了,然后才去找外祖父、阿奕他们会合。”
南宫玥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筱表妹还是那么善心。”
南宫昕敏锐地说道:“妹妹,我觉得筱表妹好像跟小时候不太一样了。”
南宫玥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这突然冒出来的李姑娘却让她有些兴趣。这一出,这到底是碰巧,还是……
话语间,两人到了浅云院,而此时,他们口中的白慕筱却正在太白楼二楼的雅座之中饮茶,与她隔桌而坐的是一个优雅贵气的俊朗男子,正是三皇子韩凌赋。
自猎宫回来以后,两人时时会见面,白慕筱能够体会到他对自己的情意,可是她不想为了这一份喜欢而委屈了自己。
若注定嫁不了他为妻,那她会辅佐他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成为他心中永远的朱砂痣。
韩凌赋目光灼热的望着她,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并说道:“……筱儿,今日父皇在早朝后特意把我叫去了御书房,说是过些日子打算让我去兵部待一阵子。……皇子之中,我还是第一个被派去六部见习的,真是亏了你为我出的主意。”
“能对殿下有所帮助,我就心满意足了。”白慕筱荣辱不惊地说道,“皇上这次用您,依筱儿所见,也有着试探之意,想看看殿下是不是会借此机会拢络朝臣,培植党羽。所以,殿下届时只要好生办差便是,其他无须理会。朝臣们都是一些见风使舵的,只要看到殿下受皇上恩宠,自然而然的就会靠向您。”
韩凌赋沉思着点点头,“筱儿说的没错,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定不能因小失大。”
白慕筱含笑着继续说道:“筱儿还有几句话想要送给殿下。”
“筱儿请说。”
“殿下,皇上虽是天子,可也是您的君父。殿下,在您把皇上当作君主对待的时候,也不要忘记了他同时也是您的父亲。”白慕筱缓缓地说道,面色沉稳,黑亮的眼眸中透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您应该在适当的时候表现出一个儿子对父亲的儒慕之情,崇拜之情。”
韩凌赋若有所思,“比如说……”
“平时殿下可以送些贴心的小礼物给皇上。”白慕筱自信地侃侃而谈,“皇上富有四海,要什么有什么,可不是也有一句话叫礼轻情义重?殿下送的东西也许不值几个钱,可只要是让皇上感受到了殿下的孝心,那可比送那些个珍奇之物有用得多了!殿下还可以送些自己亲手做的小礼物,送些吃的用的,适当地表现一个儿子对父亲的关心。皇上轻易出不得宫,殿下若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小玩意,也可以弄来给皇上欣赏把玩。”说到这里,她抿唇笑了,“说不定,还能让皇上体味一把与民同乐的乐趣。”
韩凌赋听得双目闪闪发亮,灼灼地看着白慕筱,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殿下过奖了,小女愧不敢当。”白慕筱谦虚地道,“是殿下心胸宽广,这普通的男子又岂会听我这小女子之言。殿下能广纳谏言,乃是君王之道。”
白慕筱几句话说得韩凌赋心头火热,恋慕地说道:“筱儿你的见识丝毫不输于那些堂堂七尺男儿,让本宫叹服!”
白慕筱微微垂目,脸上起了一片淡淡的红晕。
“筱儿,”韩凌赋深情地望着她说道,“今日约你出来,其实是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已经想到法子可以明媒正娶你为正妃了。”
白慕筱微微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与她不过咫尺之距的韩凌赋。
她自知身份地位与他不配,所以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正妃,可是,韩凌赋竟然真的想到法子了?!
若是真的有机会能让她名正言顺地嫁给她为正妃,她愿意吗?
答案立刻浮现在了她心中……
他是如此优秀、如此高贵的一个男子,却对她赤诚相待,掏心掏肺,他们之间没有地位和身份这些肤浅的东西,只有真心!
她咬了咬下唇,不答反问:“你说有办法,是什么办法?”她眼中露出一丝紧张,一丝期待。
韩凌赋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面上露出了浓浓的喜色,忙道:“筱儿,你既已随母大归,也不算是白家的人了,只要你过继到南宫侍郎的名下,成为南宫家族长之嫡女,那你的身份自然足以嫁我为正妃了。”
白慕筱微微一怔,喃喃道:“成为我大舅父的女儿?”她的心口砰砰地跳了两下,这似乎并不是不可能。
“是啊。”韩凌赋温柔地看着白慕筱,“我同我母妃说过了,母妃也同意了,若是你能成为南宫家的女儿,她就会亲自帮我找父皇说情。父皇也许不愿意我娶南宫家的女儿,可是他应该不会反对我娶你。”白慕筱若是过继到南宫秦名下,虽然名义上成了南宫家的女儿,可是她毕竟只是过继女,隔了一层,相信皇帝也会因此少了顾忌。但白慕筱本就有着南宫家一半的血脉,成了南宫家的女儿之后,他同样可以获得南宫家的支持。
既能娶到自己的心上人,又能得到南宫家和士林的助力,那可真可以说是一举二得了。韩凌赋不由喜上眉梢。
好一会儿后,白慕筱终于颔首道:“这件事……我会仔细考虑的。”
“筱儿!”韩凌赋不由握住了她的手,深情款款的眼神胶着在白慕筱的脸上,“很快,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白慕筱始终没有肯定的答应下来,直到离开了太白楼,坐上马车,她都在思考着韩凌赋的建议,想着过继给大舅父南宫秦的可行性。
大舅父会答应吗?
应该会的吧!?
自己过继给大舅父后,便冠上了南宫家的姓,也等于是南宫家的女儿成为三皇子妃。一旦将来韩凌赋登基为帝,那南宫家便是外戚,这份从龙之功是怎么也跑不了的!
如此好事,大舅父只要分析利害就可以想明白,应该不会傻得拒绝吧?
这件事的关键之处,还是在于她要如何过继给大舅父,成为南宫家的女儿呢?
白慕筱微蹙柳眉,陷入了沉思,这事绝对不能由她开口求着南宫家,若是这样,就落了下乘。最好是由南宫府求着自己,让自己过继成为南宫秦的女儿!
可是应该要如何让南宫府主动开口求自己呢?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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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封赏
回府后,白慕筱先回了月桂院换了身衣裳,便去了荣安堂。
此时,大片的晚霞烧红了西边的天空,白慕筱沿着石子小径缓步而行。
待走到一个岔道时,正遇上了同样准备去向苏氏晨昏定省的南宫玥。
白慕筱笑着福了福身,说道:“玥表姐也是去给外祖母请安吗?我们一道走吧。”
南宫玥当然没有反对,两人并肩朝荣安堂走去,红色的晚霞洒在两人的身上,像是披上了红色的纱衣。
南宫玥自觉与白慕筱无话可说,因此便是一路沉默,只可惜白慕筱不肯如她所愿。
“玥表姐,我有件事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白慕筱有些犹豫地看着南宫玥,虽然那不关她的事,但是南宫玥毕竟是她的表姐,她又寄居在南宫府,怎么也该知恩图报地给南宫玥提个醒才是。
一瞬间,南宫玥仿佛感受到了对方那种怜悯的眼神,几乎想劝她还是别说了。
白慕筱继续道:“玥表姐,今日我在七弯巷遇上了萧世子……”接着她就把萧奕如何对待那可怜的李姑娘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苦口婆心地劝道,“玥表姐,萧世子如此嚣张傲慢,很容易得罪人的。表姐你还是劝劝世子吧。”
果然!南宫玥眉头微蹙,就知道白慕筱不会有什么好话!
南宫玥心里不悦,但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不打算与白慕筱多说什么,因此只是漫不经心地应道:“多谢表妹提醒,我知道了。”态度很是生硬。
白慕筱眉宇紧锁,分明感觉南宫玥是在敷衍自己。这若是旁人,白慕筱也不想再费舌理会了,可是南宫玥毕竟是她的表姐,于是她耐着性子又道:“玥表姐,有些话若是对着外人,我也不会交浅言深。世子虽然有诸多缺点,却挺重视玥表姐的,你的话他也许能听进去。”
白慕筱继续规劝道:“萧世子乃是藩王之子,本来就被皇上忌惮,适度的纨绔也许能使皇上对他放心,可是一旦过度便是挑战皇上的容忍度。世子再这么恣意妄为下去,得罪的人多了,皇上若是听多了世子的不好,也许有一天就会触及龙之逆鳞。镇南王府并非只有世子一个男丁,现在的镇南王妃乃是世子的继母,就算亦是姨母,可是这隔着肚皮又怎么会是一条心,镇南王妃恐怕是巴不得把世子拉下马,让她自己的儿子上位。玥表姐,为了你和世子的将来着想,你应该好好劝世子韬光养晦,免得将来悔之晚矣。”
白慕筱怜惜地看着南宫玥,她这个表姐虽然医术不凡,但毕竟只是普通的闺阁女子,恐怕根本没有把目光放远到朝野之上,只以为皇帝的圣旨下了,她便是铁板钉钉的未来镇南王妃,却不知历史上哪一位藩王会有好下场,她和萧世子其实危机四伏,一个弄不好,便有可能万劫不复!
南宫玥面沉如水,心道:莫不是白慕筱前世就是以如此指点江山的口吻赢得了某人的欢心?
白慕筱以为南宫玥心里还有几分怀疑,严肃地继续道:“玥表姐,你不要以为世子之位就不可能废,你别忘了吕表姑父的前车之鉴啊!就因为表姑父行事荒唐,德行有亏,结果不仅是害得他自己丢了世子位,还让宣平侯降为了宣平伯,玥表姐,你要让世子引以为鉴,我的话你可能不爱听,却是真心为你和世子好……”
南宫玥原本实在懒得与白慕筱做无聊的口舌之争,可是没想到白慕筱居然拿吕衍那个败类同萧奕作比较,一团心火刹那间在她心头点燃。
“筱表妹,”南宫玥冷声打断了白慕筱那自以为是的咄咄不休,意味深长的说道,“有些事不可以光看表面。有些人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有些则相反!”这“金玉其外”说的自然是白慕筱的那一位了!
白慕筱怔了怔,不敢置信地看着南宫玥。
南宫玥莫不是认为萧奕是金玉其中吧?
南宫玥这是在颠倒黑白,还是她已经为爱情盲目到变成了睁眼瞎?
白慕筱深吸一口气,不赞同地说道:“玥表姐,萧世子虽与你有婚约,可是他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不能因为他是你的未婚夫就盲目地信任他。那位李姑娘虽然贫寒,却是一名孝女,而且通情达理,她如此善良孝顺可怜,可是世子却……”
“筱表妹,有时候看着可怜的人不一定就是弱者。”南宫玥神色冷淡地说道。
“玥表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怎么就变得这么的麻木不仁了。”白慕筱一脸失望地看着她,摇着头道,“你这样让我很失望,你不该是这样的人。”
她一直以为南宫玥医术高明,仁心仁术,乃是女中丈夫,直到今日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没错,不是南宫玥变了,也许南宫玥本身就是这样的人。
白慕筱眉头一皱,一瞬间,心如明镜。是啊,南宫玥虽然医术了得,可是经她出手诊治的人,不是皇帝,就是达官显贵,根本就没有医治过平民百姓。
恐怕对出身世家的南宫玥来说,那些普通百姓的命就是贱命,根本不值一提!
眼看着荣安堂就出现在前方,南宫玥不想再与白慕筱纠缠,强硬而讽刺地说道:“筱表妹,请不要把你的想法与为人处事之道强加于别人,人与人不同,我与世子不会为了不让你失望而去迎合附和你。”
南宫玥实在是厌烦了白慕筱的自以为是,真不明白白慕筱是哪来的自信,认为人人都得听她的,认为她说的就一定很有道理。
说完后,南宫玥也不再看白慕筱,快步走进了荣安堂,只感觉白慕筱失望的眼神如芒在背……
南宫玥眨眼就把白慕筱抛诸脑后。
向苏氏请了安,南宫玥便陪着林氏一起回浅云院用过晚膳,这才回房。
洗漱后,南宫玥披散着秀发,坐在贵妃椅上,小白“喵——”的一声,跳了上来,打滚求抚摸。
南宫玥轻笑着摸摸它的下巴,似乎看到了那个撒起娇来与它有几分相似的少年,不由的轻笑出声。
刚刚重生的时候,她的心里充满了恨,也想过绝对不会让韩凌赋和白慕筱这两人好过。可是现在,哥哥没有夭折,母亲也没有早逝,他们一家和睦美满。而她也已经有阿奕了……想到萧奕,南宫玥的眸中掠过一抹柔情。
这一生,她已经得到了幸福,若为了前世的种种而影响到这份难得的幸福,实在不值得!
所以,她容忍了白慕筱。
只要白慕筱别再招惹她,她也不会去阻碍白慕筱与韩凌赋的“真爱”,更不想与他们再扯上任何关系,她只要韩凌赋今生登不上那九五至尊的位置,护住南宫家满门就足够了!
然而白慕筱那怜悯同情的目光和高高在上的姿态还是越来越让她不耐烦了,尤其是,她竟然如此贬低阿奕!
南宫玥的手指在小白的毛间轻轻抚过,双眸微微眯了起来……
月亮升起又落下,第二日一早,南宫玥刚起身洗漱完毕,鹊儿便匆匆来报道:“三姑娘,有圣旨到。”这两年来,南宫玥没少接到圣旨,她身边的这些大丫鬟们早已处变不惊了。
圣旨?
莫非是为了疫症之事?
南宫玥微微颌首,换上了全套郡主朝服,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去了前院的正厅。
正厅里,香案已经摆齐,阖府上下皆已经到了,前来宣旨的刘公公见到南宫玥,眉开眼笑地说道:“郡主,请接旨。”
南宫玥仪态端方的走到众人的最前面,恭敬地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摇光郡主治疗疫症有功,利于社稷……”
随着刘公公慢悠悠的语速,跪在地上的众人全都震惊不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对南宫玥赏赐些金银财宝、绫罗绸缎,他们早已经是见怪不怪,可是这一次皇帝竟然还把云中郡赏赐给南宫玥作为封地食邑!?
那可是食邑啊!
就连南宫玥心中也是不敢置信,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前朝历史上是有过数位得宠的公主、郡主获得皇帝封地食邑,可是自大裕建朝以来,却无此前例,南宫玥还是第一个!
而且,这云中郡可不是什么小地方,而是青州第二大郡,正好靠近九宫山一带,皇帝选了这个地方显然也是极具深意的。
当刘公公拖着长长的尾音念完了最后一个字,众人都愣在当场,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南宫玥定了定神,忙恭敬地磕头谢恩:“摇光领旨,谢皇上恩典,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众人才如梦初醒地一起磕头谢恩。
南宫玥恭敬地接过圣旨后,刘公公又从一旁的小内侍手中拿来一个黑漆托盘,只见托盘上的红色绒布上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金印。
“郡主,这是您的金印,请务必好好保管。”刘公公含笑道。
这郡主的金印也是独一份的,大裕朝中只有拥有封地的藩王、亲王才享有!
大裕朝的公主、郡主、县主都是名头上的虚衔,只有朝廷给的俸银,可是一旦有了封地食邑那就不同了,虽然郡主的食邑不同于藩王,郡主对封地并没有任何管辖权,但是这封地中上缴的租税都是属于郡主的。
南宫玥连忙把手中的圣旨交给一旁的百卉,双手接过了托盘。
刘公公一行人传完旨意后,领了厚厚的分红后,也没多留,很快就离开了。
正厅内只剩下南宫家众人,他们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林氏早已经是激动得泪水盈满眼眶,女儿能获此殊荣,做母亲的又如何能不为她感到高兴。
“三妹妹,真是恭喜你了。”南宫琤和柳青清笑着上前恭贺道。
“大嫂,你有身子,还是赶紧坐下吧。”南宫玥忙示意百卉扶柳青清坐下。柳青清的肚子已经八个多月了,而她的身形却还是纤瘦依旧,以致衬托着肚子大得让人看着心惊。苏氏早就免了柳青清的晨昏定省,若非今日为了恭迎圣旨,柳青清平日里除了散步,已经很少出清芷院。
苏氏让南宫玥把圣旨呈给她看。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才确信这是真的,不住地道:“好!好!”苏氏看向南宫玥的目光透出发自心底的慈爱,喜笑颜开地说道,“赏!阖府大赏,一起沾沾三姑娘的喜气!”
下人们纷纷凑趣的跪下磕头,喊道:“谢老夫人,谢郡主!”
黄氏羡慕嫉妒得眼睛都红了,那可是云中郡一个郡的租税!这一年那该是多少银两?就算这食邑不是世袭的,这几十年下来,就是一笔她想也不敢去想的巨款!这玥姐儿也太有福气了吧?
“三姐姐,”南宫琳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突然笑眯眯地上前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金印呢,可以借我看看把玩一下吗?”她歪着脑袋看着南宫玥,看来就像一个可爱的小妹妹。
这郡主的金印是可以随便把玩的吗?苏氏眉头一皱,不悦地看了南宫琳一眼,觉得这三房果然是不知轻重。
不过这一次,苏氏还没说话,黄氏就已经抢在她前面训道:“琳姐儿,你三姐姐的金印又岂是用来把玩的!”说着她赔笑着看着南宫玥,“玥姐儿,你妹妹年纪小,你别跟她计较。”
“三婶婶太客气了。”南宫玥淡淡地一笑,却是没有把金印给南宫琳。
南宫琳不敢置信地看着黄氏,心里委屈极了。母亲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自己!?还是为了南宫玥!?
黄氏给了南宫琳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她安分点。知女儿莫若母,黄氏一看女儿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南宫琳一定是想借着把玩金印,玩点花样气气南宫玥。可是这种无聊的举动根本就是损人不利已!
黄氏算是想明白了,这玥姐儿就是个有福气的。照理说,这大臣的女儿能封个县主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吧?可是玥姐儿就硬是又升了郡主。以为一品的郡主已经是顶天了吧?她又成了未来的镇南王妃!现在更好,居然连藩王和亲王才有的食邑也有了!
既然玥姐儿是个有福的,自己何不干脆就借借光!自己的女儿怎么说也是堂堂一品郡主、未来镇南王妃的堂妹,谁想和镇南王世子做连襟,那还不是要来求娶自己的女儿?将来女儿出嫁,玥姐儿作为堂姐难道好意思不给添妆?
黄氏越想越美,可是南宫琳却无法理解母亲的想法,只觉得母亲简直是着了魔了,她委屈地跺了跺脚,红着眼跑出了正厅。
黄氏尴尬地看着南宫玥,连声道歉,心想着等回去了一定要跟女儿好好说说这利害关系!
这时,正厅门口突然传来了南宫雲的声音:“母亲,琳姐儿这是怎么了?刚刚叫她也不理我。”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南宫雲和白慕筱并肩走进了正厅,因南宫雲乃孀居之人,而白慕筱也非南宫家之人,因而宣旨时,她们只能避开,直到刘公公离开,这才特意前来道贺。
苏氏似笑非笑地看了黄氏一眼,黄氏忙道:“大姐,琳姐儿就是闹小孩子脾气,您别与她计较。”
南宫雲心中嘲讽地一笑,故意道:“三弟妹,琳姐儿的年纪也快要许人家了,你该好好教教她才是!”
黄氏脸色一黑,差点没翻脸,却顾忌苏氏,只能暂时忍下。
南宫雲根本没把黄氏放在眼里,笑吟吟地朝林氏和南宫玥看去,道:“二弟妹,玥姐儿,皇上给玥姐儿封地食邑,那可是天大的喜事,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才是。”
“雲儿说的是。”苏氏忙不迭点头。
白慕筱上次和南宫玥闹得有些不欢而散,本来并不想过来,可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不来,说不定南宫玥还以为自己心眼小,爱记仇。能劝的她已经劝了,至于南宫玥能否听进去,本来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反正自己问心无愧就好。因此白慕筱还是随南宫雲一起过来了。
她上前一步,含笑道:“玥表姐,真是恭喜你了!”
与众人不同,白慕筱并不羡慕南宫玥,反而为她感到忧虑。所谓“盛极必衰”,君不见历史上那些被帝王荣宠一时的臣子、妃嫔什么的,往往都没什么好下场!人若是得了超越自己本分的东西,那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只可惜,她这个玥表姐被此刻一时的尊贵荣华所迷惑,已经忘乎所以,听不进别人好言相劝。哎,她以前还是太高看这位玥表姐了!
南宫玥不打算因为白慕筱影响自己的好心情,客套地应对了一句后,便不再理会她。
之后,由苏氏发话,当晚在花厅摆两桌席面,自家人一起小小地庆祝一下。
次日一早,南宫玥穿上了全套郡主朝服,进宫谢恩。
先后与太后、皇后请了安,待到早朝散了,她便去了御书房,三跪九叩,如此才算礼成,从此她便是大裕朝第一位拥有封地食邑的郡主了。
谢了恩刚要离开,便有内侍来禀报说镇南王世子到,于是,在皇帝的默许下,南宫玥退到了一边。
萧奕也是来谢恩的,看到南宫玥也在,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皇帝乐呵呵的看着这对小儿女,待萧奕谢过恩后,便早早的就让他们退下了。
这次得到封赏的并不只有南宫玥一人,几位留守猎宫的太医都得到了相应的赏赐,大多是金银田地,唯有太医正吴太医得了一个可世袭的萌恩,虽然只是一个五品虚衔,但对于一位太医而言,也是前所未有过的。御林军副指挥使和骁骑营副指挥使则被皇帝派去了西山军营,可想而知,接下来是会受到重用的。
而至于萧奕,只是象征性的得了两个庄子。
一出御书房,萧奕就眉飞色舞地说道:“臭丫头,皇上赏的两个庄子就在城郊的日汤山那里,改日我们一起去瞧瞧吧。”
“好啊。”南宫玥笑着应了下来,说道,“再加上哥哥他们,咱们一块儿去踏青。我那小灰最近绒毛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咏阳祖母说再过些日子就可以带出去试猎了。我院子太小,它飞得不痛快……正好带它出去飞飞。”小灰正是南宫玥那只雏鹰。
虽然多几个人有点碍眼,但相比能和臭丫头一块儿出去根本算不上什么,萧奕立刻说道:“好。咱们过几日就去。”
南宫玥眉眼间皆是笑意,两人一同并肩向宫门走去。
……
这一旨圣旨让南宫府中热闹了好些天,以至于踏青也延后了。
接下来一连十几日,每日都有各路人马上门,有相熟的,也有不相熟的,都来道贺、送礼、套近乎……光是送来的礼物,就让林氏足足记了一个厚厚的本子,请示过苏氏后,全都归进了南宫玥的小私库。
就连林净尘都为此特意来了一趟南宫府,林氏、南宫玥和南宫昕亲自在二门相迎,把林净尘和林子然迎到了花厅。
丫鬟们上了茶点后,就被林氏遣退了。
林净尘一坐下就对南宫昕道:“昕哥儿,伸出手腕来,外祖父替你把个脉。”
南宫昕乖乖地伸出左腕。
林净尘每次见南宫昕,都会先替他把脉,其他人都已经习惯了。
“不错。”林净尘很快收回了手,林氏闻言松了口气。
林氏曾问过林净尘为什么儿子这几年渐渐好转,林净尘给出的解释是南宫昕脑部中的淤血渐渐散去的缘故,却没说为何淤血会散去。
林净尘意味深长地朝南宫玥看了一眼。想当初他玩笑地教了南宫玥认穴,却不曾想过这个小丫头为了自己的哥哥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把自己这个外祖父都比了下去……
有志者事竟成,老话还是没说错的。
林净尘嘴角一勾,啜了口茶后,戏谑地说道:“玥姐儿,听说这两天你收了不少礼,我这做外祖父的好像也不能太小气,今天也凑个热闹,特意来给你送礼了。”
南宫玥也不跟林净尘客气,调皮地笑道:“外祖父您要送我什么,这太差的礼物,我可不收哦!”
“玥姐儿!”林氏忙嗔道,“你怎么跟外祖父说话的!”
林净尘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道:“颜儿,都是自家人,何须客气!你们这几个就是太正经无趣了!”说着他还故意看了林子然一眼,显然这“无趣”的人也包括了林子然。
林子然仍是嘴角含笑,不动如山,好像对林净尘的嫌弃,已经见怪不怪了。
林净尘从袖中拿出一个紫檀木的长盒,他还没说话,林氏已经脱口惊呼道:“爹爹,这可不成!这可是您最心爱之物……”这盒子林氏最熟悉不过,这里面装的是林净尘最喜欢的一套金针,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好奇地想拿来把玩,却被父亲宝贝地夺了回去。
南宫玥却是完全没听到母亲的话,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檀木长盒,这个盒子她再熟悉不过,前世当她离开外祖父家的时候,外祖父也把它送给了自己。没想到今生,外祖父竟然也会再次把他最心爱的金针送给了她!
这是外祖父对她的肯定!
南宫玥力图镇定地接过盒子,手指微颤地打开了它,在看到里面那熟悉的数十根金针时,她的眼睛红了,眼前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而林氏却没注意到南宫玥的异状,继续劝道:“爹爹,你以前曾说这套金针要传给你的传人……”
“这金针很珍贵吗?”南宫昕好奇地凑到南宫玥身边去看那盒中的金针。
“那当然。那是你外祖父最喜爱的一套金针。”林氏急急地说道,“爹爹,怎么说这也不该给玥姐儿啊!”说着,林氏看了一旁的林子然一眼,觉得就算林净尘不打算传给兄长,也可以传给外甥林子然。
林子然也明白姑母的意思,却是毫不介意地笑道:“姑母,就送给玥姐儿吧。我觉得玥姐儿比我有资格拥有这套金针!”他对着南宫玥慎重地抱拳道,“玥表妹,你不惜以身犯险深入疫区,不止是救了那些身染疫症的病患,更是救了万千有可能感染疫症的百姓,实在是医者的典范,让为兄我佩服不已!”
南宫玥闭了闭眼,努力平静下来,“大表兄过奖了。”
林净尘含笑道:“玥姐儿,你表兄虽然性子无趣了点,也愚钝了点,不过好在心胸还算宽广,你就安心收下吧。”跟着又对林氏道,“颜儿,你刚刚说错了一句……难道玥姐儿不是我的传人吗?”
南宫玥的医术当然是习自她林家。林氏一时哑然,就听南宫玥迫不及待地说道:“我当然是外公的传人。”
好像怕林氏会抢似的,南宫玥赶忙把盒子抱在了怀里,一副谁也不给的样子。
林氏不由失笑,有时候觉得女儿过于成熟懂事,可偶尔也会露出这样孩子气的表情。见女儿真心喜欢,林氏也不再多言。
林净尘想到了什么,心情十分愉悦的说道:“说来这套金针也合该是玥姐儿的。”他故意卖关子地停顿了一下,“昨日阿奕送了我一套极品的寒铁针,这寒铁针我已经寻了几十年了,没想到阿奕这么有办法,连着装针的寒玉盒也被他找到了。”林净尘自然明白萧奕如此有心是为了南宫玥,识趣地替萧奕在林氏和南宫玥面前表表功。
“阿奕一向有本事。”南宫昕深以为然地抚掌道,“上次还送了我一个木牛流马,好玩极了。”
一听到萧奕的名字,林子然不由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萧奕这件事,萧奕当然也心知肚明,偏偏萧奕不识趣,老是到自己面前晃,而自己顾忌祖父林净尘和表妹南宫玥,只能勉强忍耐。
林氏不知外甥的心思,含笑地看了一眼南宫玥,道:“爹,你和阿奕好像挺熟的?”
“阿奕这孩子也算有心了,这些日子几乎是每天来看我,还带着我四处逛。”林净尘笑道。
林氏嘴角扬得更高,倒是对萧奕这个未来女婿满意了几分。他愿意爱屋及乌地对父亲如此敬重关爱,那便是把玥姐儿放在了心上。林氏不求女婿富贵,只求他能对女儿好,那一切便好。如今看来萧奕虽然名声不好,却有一个最重要的优点……
再者,父亲看人一向准,既然连父亲都肯定了萧奕,那萧奕必然是真的不错的!
想到这里,林氏总算是心中大定,想着以后一定要对萧奕好一点。
南宫玥微笑着看着林氏,心中满是柔情。
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
真好!
一家人和和乐乐用了晚膳,送走了外祖父和然表哥,南宫玥与父母兄长道别后,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刚洗漱完,正要再翻一会儿医书,门被急匆匆的叩响了,鹊儿有门外禀报道:“三姑娘,大少奶奶早产了,据说现在情形很是不妙……”
南宫玥一惊,猛地站了起来,大嫂的产期明明还有一个月才到,前几日为她诊脉时,脉象还十分稳定,怎么突然就早产了呢,而且竟还如此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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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麟儿
“娘,大嫂怎么样了?”
南宫玥急急地冲进了清芷院,此刻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而柳青清也已经进了产房。
林氏眼中掩不住惊慌,但还是力图镇定,说道:“你大嫂突然早产了,现在正在里面。”俗话说,七活八不活,柳青清的肚子已经八个多月了,一想到这点,林氏就焦躁不安,想了想,干脆也进了产房。
“啊!啊——”柳青清痛苦地呻吟不断地从产房里传来,听得人心中发怵。
南宫晟根本坐不下来,焦躁地来回走动着,双拳捏得死紧,时不时往产房的方向看去。
屋中突然安静了下来,再也听不到柳青清的声音……
这个时候听到叫声让人心惊,这忽然听不到叫声更是让人胡思乱想。
南宫晟差点没跳起来,大步走上前去,却被守门的婆子一把拦住了:“大少爷,产房乃是污秽之地,您万万不可以进去!”这若是真让大少爷进去了,以后老夫人责怪起来,是谁也担待不起!
林氏忙上前安慰道:“晟哥儿,你别着急,一定没事的。”
南宫晟沉着脸,身体微微发抖,眼睛死死地盯着婆子身后紧闭的门。
南宫玥有些紧张地看看房门,又看看南宫晟,心里为两人祈祷。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好不容易走到今日,没想到柳青清又早产了!只希望这一劫柳青清能平安度过,否则她真不敢想南宫晟会怎么办?
幸好不一会儿,门就从里面打开,紫英探出半边身体道:“大少爷,大少奶奶没事,不过稳婆说这一胎恐怕要吃点苦头,让她省着点力气,否则到了关键时刻就使不上力了。”
南宫玥在一旁宽慰道:“大哥,这稳婆说的不错,先别着急……”尤其这富贵人家的夫人大多身子娇弱,多少人都是因为后继无力以致一尸两命。
紫英报完信后,又匆匆地去了,之后,紫英来来回回地为众人报信。
时间一点点地回去,柳青清忽高忽低的叫声时不时地响起,也让众人的心都高悬起来,这自古这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何况柳青清又是早产……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已经快三个时辰了,孩子还没生下来。苏氏本来是在荣安堂等消息的,一个时辰前也忍不住来了清芷院。
刘嬷嬷只能安慰南宫晟:“大少爷,大少奶奶是头一胎,恐怕是要费点时。您不如坐下等吧?”
这一等就是几个时辰,丫鬟、婆子们搬来了椅子,南宫玥和南宫琤她们早就坐了下来,唯有南宫晟一直站在那里,心神不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刘嬷嬷的话,虚应了一声,却没有什么动静。
外面的人等得心灼,而屋子里的人更是难熬,尤其是柳青清,她已经是叫得声嘶力竭,冷汗滚滚落下,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她疼得已经不知道了时间,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仿佛被撕裂一般,可是为了孩子,她只能咬牙坚持着……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只听稳婆惊喜地喊道:“大少奶奶,再使把劲儿,已经看到头了!”
柳青清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好像有什么东西“哗”地一下如流水般冲了出来,跟着便听到稳婆欢喜的声音:“生了!生了!是位小少爷!”
柳青清大声喘着气,头发湿嗒嗒的粘在额头上,一旁的林氏也是长舒一口气,可是紧跟着就听稳婆惊慌地叫道:“哥儿!哥儿没气了!”
柳青清脸色惨白,吃力地坐起身来,颤声道:“孩子,孩子怎么了……”
稳婆胆战心惊地把婴儿朝柳青清抱近了些,脸色也是难看极了。
只见婴儿身上的秽物和血渍还没清洗干净,让他看来有脏兮兮的,他圆圆的小脸一片青紫,双眼紧闭,毫无生机。
紫英颤抖地把手指放到婴儿的鼻下,身子摇晃了几下,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语不成句地道:“没……没气了!”紫英已经是两眼通红,只觉得自家姑娘实在是太命苦了,刚有身孕时差点小产,好不容易保住了胎儿,却是早产,现在还产下一个死胎!
“不,不会的!”柳青清不敢置信地惊呼道,泪水情不自禁地淌了下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虚弱地拉住林氏的袖子道,“三妹妹在哪儿?三妹妹……二婶,求求您了……”
南宫玥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本来不该进产房,可是这人命关天,林氏怎么说也是杏林世家出身,又如何不懂这个道理,于是,她忙向紫英吩咐道:“快去叫三姑娘进来。”
“对!三姑娘!”紫英一下子精神一振,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冲了出去。
紫英踉跄地撞开了门,一眼就看到院中的南宫玥,急急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祈求道:“三姑娘,小少爷没气了,求您救救小少爷!”
她的一句话仿佛平地惊雷,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南宫晟自然也听到了,他再也忍不住,狠狠地扒开守门口的婆子。
苏氏忙拔高嗓门道:“快拦住大少爷!”这男人进产房,那可是大不吉利的!
又有两个丫鬟冲上前去,试图拉住南宫晟,可是此时南宫晟已经下定了决心,谁也无法拦住他。现在正是他的妻儿最需要他的时候!
“紫英,我这就随你去。”
南宫玥毫不犹豫地紧跟在南宫晟身后小跑着进入屋中,柳青清一看到二人,眼泪又落了下来:“相公,三妹妹,孩子,孩子他……”她已经哽咽着说不下去。
看着稳婆怀中那面孔青紫的婴孩,南宫晟僵立原地,两眼通红,心痛得不敢上前。他和柳青清是那么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临,小心翼翼地期盼了八个多月,竟然是如此的结局!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告诉自己此刻最伤心的人,不是他,而是柳青清。
南宫玥只一眼,她就确信这孩子确实没有了呼吸。她飞快地看了看孩子的鼻孔,又打开孩子的嘴看了看,急忙道:“孩子是因为吸入羊水,哽住了喉咙,导致不能啼哭,呼吸困难,现在还来得及,必须快点把他喉咙中的脏东西给吸出来!”
南宫玥的意思是……孩子还有救?!
南宫晟和柳青清原本死灰般的眼眸透出了一丝希望。
“芦苇管!”那稳婆忽然惊呼一声,想起了什么,“我好像听人说过有大夫用芦苇管把哽在婴儿喉中的羊水给吸出来了!”
可是这一时去哪里找芦苇管?
却不想,南宫玥摇了摇头,“不行,他喉咙中的羊水混合了胎粪,非常粘稠,芦苇管怕是吸不出来,一不小心还会伤及孩子的咽喉,必须用嘴吸!”跟着吩咐稳婆,“快,把孩子放在桌上。”
百卉、百合赶紧在桌上铺好了薄薄的褥子,稳婆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了上面,大红褥子上,孩子小得不可思议,仿佛一个手掌就能覆盖。
南宫玥正要俯身从孩子的口中把秽物吸出来,这时,南宫晟却拦住了她,说道:“三妹妹,让我来吧。”他祈求的看着南宫玥,这是他的孩子,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孩子还没有睁开眼睛,就早早的夭折了。
这个时候,孩子需要他,他也需要这个孩子!
时间容不得耽搁,南宫玥思忖后退开了一步,南宫晟连忙上前,先是轻柔地用手掰开婴儿的嘴,然后俯首凑上去吮吸着。
南宫玥在一旁细细地指点着他的动作,又不断地注意着孩子的状况。
产房里,所有人的心在这一刻都高高提了起来,这个孩子对他们来说是何等的重要,他们全都想要留住他。
快醒过来吧!
醒过来吧!
屋内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南宫晟和婴孩的身上,每一个人都是屏息以待。
突然,南宫晟抬起了头来,把嘴里的秽物吐在了旁边的一个盆中,顾不上漱口,两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神情紧张地盯着小婴孩看。
南宫玥拈起一根金针,在婴孩细嫩的手指上扎了一下,几乎是下一瞬,就听“哇”的一声,响亮、清脆的哭声如同天籁一般响彻在产房里。
他的孩子,活了!南宫晟看着那陶陶大哭的孩子,眼中的泪意再也止住,蜂涌而出。
“活了!孩子活了!”稳婆不敢置信地惊呼起来,总算是松了口气。这要是喜事变丧事,连带她这个稳婆都要被主家嫌弃,这下,红包总算是跑不掉了。
南宫玥赶忙又替孩子仔细检查了一遍,高悬的心也落了下来。她将婴孩交给稳婆抱去清洗一番,然后才对南宫晟和柳青清道:“大哥,大嫂,孩子因为早产有些体弱,但是只要仔细调养,应是无碍的。一会儿我让人去太医院请一位擅儿科的孙太医过来,再给他好生瞧瞧。”
孩子能活下来对于南宫晟夫妇而言,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就算体弱些,又有何妨!
柳青清喜极而泣地说道:“三妹妹真是多谢你了!”南宫玥救了孩子,也等于是救了她半条命。
“大嫂,你不要再哭了。这坐月子的人可不能流泪。”
南宫玥柔声劝着,这时,稳婆已经把孩子清洗干净抱了过来。
柳青清的目光立刻灼灼地落在孩子的身上,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吃力地说道:“快抱过来我看。”
“大少奶奶,小少爷真是可爱极了。老婆子接生了那么多孩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稳婆眉开眼笑地说着好听的话。
可是柳青清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痴痴地看着襁褓中的孩子。
小小的婴儿裹在大红的锦缎被褥里,只露出一张皱巴巴的小脸,小小的眼晴闭得紧紧的,小小的嘴巴瘪着,那张脸嫩得不可思议,仿佛碰一下就会化掉似的。
南宫晟有些颤抖地伸手摸了摸他小小的脸庞,笑道:“清儿,这是我们的孩子……”看着这小小的婴儿,初为人父的南宫晟心里发软发烫,连眼神都变得温柔无比。
这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孩子……
南宫玥和百卉互看一眼,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她必须向大家汇报这个好消息才行!
待院子里的苏氏和南宫琤等人知道孩子没事后,都是松了一口气,苏氏更是合掌对着天空念道:“真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很快稳婆把襁褓中的婴儿抱了出来,苏氏看着嫡曾长孙,笑得合不拢嘴,心情大好地赏了稳婆大大的红包,之后,疲倦的苏氏就由王嬷嬷搀扶着走了,而黄氏和南宫琳也借故离开了。
清芷院中喜气洋洋,可是南宫玥却还惦记着一件事,她不想破坏南宫晟和柳青清此刻的好心情,便给了紫英一个眼色,悄悄把她叫到了院子里。
“紫英,”南宫玥正色地问道,“大嫂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早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柳青清的脉象而言根本不可能会早产。
一说到这事,紫英脸上就露出愤然之色,不平地说道:“是因为程姨娘!”
南宫玥怔了怔,程姨娘是四叔的姨娘,亦是四叔口口声声的“真爱”,为四叔诞下了一女,只是柳青清怀着身孕足不出院,这四房的程姨娘没事怎么会闹到清芷院来!?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四夫人顾氏,顾氏局促不安地动了动。这程姨娘一贯嚣张没规矩,只是南宫程护着她,以致自己这个夫人也拿她没辙。
“程姨娘?”林氏眉头一皱,想起一件事来,“今儿早上,程姨娘来浅云院找过我……”她飞快地看了顾氏一眼,程姨娘来找林氏是为了抱怨顾氏亏待了她,要林氏做主,可是林氏怎么可能会自降身份去给一个姨娘做主,而且还是隔房的姨娘,压根儿就没见她,只是让丫鬟婆子随意给打发了。
林氏含蓄地说道:“只是我正忙着,就没见她……难不成后来程姨娘就来了这里?”林氏眉宇紧锁,这程姨娘也实在是太没规矩了!
紫英愤愤地点头道:“程姨娘来的时候,奴婢正陪着大少奶奶在院子里散步。大少奶奶本来也不想理会她,可是她硬闯进了院子,还大放阙词地说什么大少奶奶才是长房长媳,府里应该由大少奶奶来主持中馈,二夫人巴着权力不放手,根本就是居心叵测,想要中饱私囊!”
紫英看了林氏一眼,着急地解释道,“当然我们大少奶奶可没有理睬她,当下就命奴婢们将程姨娘赶走,可是程姨娘就是不肯走,非要去与大少奶奶说话……混乱中,程姨娘一不小心就把大少奶奶给撞倒了!”
“荒唐!这简直是荒唐!”林氏气得浑身发抖,一个区区的姨娘竟然害得长房的嫡长孙差点就没了。“快,还不去把程姨娘给我绑过来!”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领命而去,没一会儿,就把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给押了过来。
程姨娘果然是美貌,肤白细腰,看来楚楚可怜,倒是与苏卿萍有几分相似,也难怪南宫程如此宠爱。
可是这两个粗实的婆子也没什么怜香惜玉之心,这一路又是拽又是拖,弄得程姨娘头发都有些乱了,身上更是香汗淋漓,看来狼狈不堪。
“冤枉啊!二夫人,奴家冤枉啊!”程姨娘被婆子粗鲁地压倒在冷硬的石板地面上,艰难地喊冤道。
林氏是又气又好笑,这清芷院中这么多人亲眼看到程姨娘撞倒了柳青清,她竟然还好意思喊冤?林氏也不想跟她废话,捏了捏衣袖道:“程姨娘,你冲撞了大少奶奶,差点害了小少爷,按规矩就算是直接杖毙了,也不为过,不过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小少爷刚出生不能见血……”她挥了挥手道,“拖下去,明日找个牙婆子过来,发卖吧。”
“你要卖了我?”程姨娘不敢置信地看着林氏,若非婆子压着,她差点就没跳起来,“你敢……”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一个熟悉的男音自院门口响起:“心儿!”
那一声情真意切,听得南宫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眼看去,便见四叔南宫程焦急地大步走了进来,一双眼眸痴痴地粘在了程姨娘身上。
一见南宫程,程姨娘瞬间变了一张脸,凄凄切切、娇娇弱弱地泣道:“四郎,你要救救心儿啊!二夫人……二夫人她要卖了心儿!”
南宫程深情地允诺道:“心儿,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说着他目光凌厉地看向顾氏,摇头道,“顾氏,我对你太失望了!我知道你一向嫉妒我和心儿的真爱,可是你身为正妻主母,居然没有一点容人之量,心儿被发卖是不是就如你所愿了!”
“相公,我……我没有!”顾氏不敢置信地看着南宫程,脸色发白,身子摇摇欲坠,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想她的!
可是顾氏的姿态看在南宫程眼里只觉得她是心虚,跟着转头对林氏道:“二嫂,我知道这次心儿有错,但是她也是无心的,只是意外罢了。晟哥儿若是生气,我这做四叔的亲自向他赔罪便是。二嫂,请你看在我和珊姐儿的面子上,就饶了心儿一次吧。”珊姐儿是程姨娘的女儿,在南宫府的姑娘中行六。
“二舅母,”一旁的白慕筱这时也上前一步,插嘴道,“您就饶程姨娘一次吧。”
白慕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苟同,她以前觉得这位二舅母性子绵软,是个柔善的主母,可没想到竟然动不动不是喊打喊杀,就是发卖什么的,在二舅母和玥表姐的心中,恐怕这奴婢姨娘的命就不是命!
白慕筱不禁起了怜悯,继续说道:“总算大表嫂和小侄子也平安无事,程姨娘怎么说也是珊表妹的生母,让她们母女从此生别离,那也太可怜了!”
林氏一时语结,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但是白慕筱一个小姑娘,也只是心软,自己若太过疾言厉色,下了小姑娘的面子也有些不妥。
见林氏似乎面露犹豫,程姨娘对白慕筱投以感激的眼神,忙道:“多谢表姑娘仗义执言!”
南宫玥眉心一蹙,看也不看白慕筱,直接对着两个婆子下令道:“还等什么,没听到二夫人的吩咐吗?把程姨娘拖下去!”与白慕筱较真,只会是浪费时间,反正这位白姑娘总是有一套套的大道理!说不准她还觉得四婶婶应该为四叔和程姨娘的爱情所感动,自动退位让贤呢!
“玥表姐!”白慕筱忍不住上前几步,挡在了程姨娘前方,义正言辞地与南宫玥对峙道,“你怎么能如此不讲道理呢!”
她看起来正气凛然,仿佛茫茫雪域高原上的一朵雪莲,清冷而不畏强权。
南宫玥根本懒得跟她争吵,似笑非笑道:“筱表妹,我就是不讲道理又如何?”说着她冰冷的目光射向程姨娘,“以我堂堂的一品郡主,难道还处置不了区区一个姨娘?”
她指着程姨娘再次下令道:“给我直接拖走,找牙婆子过来,明日我不想看到此人还在南宫府中!”
程姨娘不敢置信地几乎瘫倒在地,她忙泪眼朦胧地看向了南宫程:“四郎,四郎你一定要救我啊!”
“玥姐……”
南宫程还想说话,却见南宫玥冷冷道:“四叔,你若是还有什么话,就直接去找祖母吧。”跟着,她搀扶着林氏道,“娘,今日您也累了,我扶您回浅云院吧。”
一听到苏氏,南宫程整个人都萎靡了,他心里最清楚若是苏氏知道柳青清早产和程姨娘有关,怕是宁可要了程姨娘的命!
程姨娘眼中最后的一丝希望被浇灭,好像丢了魂似的被婆子拖走了。
只留下白慕筱还留在原地,一霎不霎地看着南宫玥离去的背影,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南宫玥没有打她,可是她却觉得脸颊生生地发疼,就像当初二公主那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一样,不,更疼!
她报了二公主的一巴掌之仇,却不能把南宫玥怎么样,只因她和母亲现在寄人篱下!
她咬了咬牙,心道:南宫玥不过是仗着自己是郡主才能如此嚣张!果然,在这个等级分明的时代,有权势才是重要的!
本来,她还有一分犹豫,皇家虽然高贵,却也是一个巨大的牢笼让人失去自由,所以她一直无法决定到底要不要嫁入皇家,但是现在——
她决定了,她一定要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既然下定了决心,白慕筱也不再犹豫,一回到月桂院,就遣退了屋里的丫鬟。
南宫雲猜到白慕筱大概是有什么体己话与自己说,含笑道:“筱姐儿,你可是有什么话与娘说?”
白慕筱沉吟一下,用试探的语气问道:“娘,如果我想过继到南宫府,您觉得有可能吗?”
南宫雲完全没想到白慕筱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吓了一跳。南宫雲受的是南宫府最正统的闺秀教育,对她而言,大归已经是极为出格的一件事,若非白府欺人太甚,她也不至于这么做。可是让女儿不姓白,改姓南宫,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筱姐儿,就算白府薄待了你,你父亲毕竟还是姓白啊。”南宫雲蹙眉担忧地道,心里实在担忧女儿要是连亲生父亲都不认,会为人诟病。
白慕筱并不意外南宫雲会这么说,毕竟南宫雲骨子里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大裕女子,思想受礼教所束缚。
“娘,您听我说。”白慕筱慎重地看着南宫雲,缓缓地说道,“三皇子对我说,愿意聘我为正妃。”
白慕筱的话就像是丢下了一道雷,炸得南宫雲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低呼道:“筱姐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曾经,南宫雲是想过让女儿嫁给三皇子,但最多也就是侧妃而已,可是白慕筱坚决表示不做妾,所以南宫雲也就断了这个念头。
可是现在,白慕筱竟然说要嫁给三皇子为正妃?!
南宫雲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白慕筱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娘,三皇子亲口对我说了,愿娶我为正妃。”
自己的女儿竟然要成为皇子妃!南宫雲形喜于色,“筱姐儿,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无上的荣耀啊!”就算是南宫玥也不过是嫁给藩王世子,自己的女儿却要嫁皇子了!
白慕筱又道:“娘,您说若是白府的人知道了女儿将会成为三皇子妃,会如何?”
南宫雲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咬牙切齿地道:“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定会死死巴结上来。”如跗骨之蛆!
“甚至还以三皇子妃娘家的名义招摇撞骗,败坏女儿和三皇子的名声。”白慕筱故意引导道。
南宫雲不由眉头一皱,回想当初白家那帮子人为了谋夺她的嫁妆,简直是面子里子都不要了,以他们的品性,也许还真的做的出来。弄不好,可能还会影响女儿的前途。若是三皇子为了白家那帮人厌了女儿,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南宫雲面色一沉。她本来觉得女儿改姓不妥,说到底也是怕影响女儿的前途,可若是女儿真的能成为三皇子妃那可就不同了,这世人都是拿软柿子捏,又谁敢说三皇子妃的不是呢?
“娘,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白家是扶不起的阿斗。”白慕筱斩钉截铁地道,“如今我们寄居南宫府,承的是南宫府的恩,难道不该知恩图报?”她一脸郑重地看着南宫雲道,“这份荣耀应该属于娘和南宫府。所以,娘,若是我过继到南宫府,成为南宫府的女儿,那南宫府岂不是就成为三皇子的妻族?”
“好,好,这主意好!”南宫雲越想越觉得女儿的主意妙极了,一来可以摆脱血蛭般的白家,二来这对南宫府也可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南宫雲霍地站起身来,“我这就找你外祖母去。”
“不,娘,不能找外祖母说去。”白慕筱连忙阻止道,“我们的目的是要还恩南宫府,若是让别人以为南宫府挟恩要挟那岂不是不美了?”
南宫雲想想也觉得有道理,“筱姐儿,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白慕筱就对南宫雲悄声说了几句话,听得南宫雲连连点头。
……
白慕筱正在暗暗谋划着什么暂且不提,此时的南宫府正在为这个新出生的孩子忙碌着。
孩子出生的第三日,按照大裕习俗,要办洗三礼,南宫晟和柳青清虽然不想大办,但拗不过苏氏。
南宫玥见林氏忙得团团转,便去帮着打下手。
洗三礼那一日,很是热闹,柳青云自然是来了,还给外甥送了金镶玉的长命锁。其他与南宫家有些关联的人也大都来府中贺喜,就算是人不到,贺礼也是一早就送来了。
南宫秦给长孙取了单名一个“恒”,孙太医来瞧过几回,说这孩子除了因早产而有些体弱外,并无大碍,专门开了个方子让奶娘吃,借着**为孩子调理身子。
恒哥儿是个乖巧的孩子,每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很少哭闹,甚至整个洗三礼折腾下来,居然都没把他给弄哭……
洗三礼过后,南宫玥又空闲了下来。每天就是看看医书,逗逗猫小白,逗逗鹰小灰,不过小白与小灰不对付,两个动不动就能打起来。
小灰已经五个多月大了,虽然还没成年,但它现在已经是头鹰了,双眼如电,利爪如钩,浑身的灰羽顺泽发光。
这鹰当然不能困在笼中,南宫玥一般是不拘着它的,由着它在院子里自由的飞,飞到饿了自然会回来,向南宫玥讨生肉吃。
南宫玥笑盈盈站在窗口看着在空中展翅盘旋的小灰,这时,鹊儿走了进来,福了福身后,笑着说道:“三姑娘,奴婢刚刚在厨房那边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是有关白表姑娘的。”
白慕筱?南宫玥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事?说来我听听。”
鹊儿忙回道:“最近几日,府里的下人们都在传,说是苏表姑娘蒙三皇子殿下青睐,马上要飞上枝头做凤凰,成为三皇子妃了!还传得有板有眼的,说正是因为三皇子,白表姑娘才能去参加宫里的赏花会,才能去神龙山参加秋猎。”
听到这里,南宫玥也来了兴致,虽然说这传言有部分确实属实,但是无风不起浪,无缘无故地,府中怎么传起了这样的流言?难道说……是有人在刻意而为?
南宫玥微微眯眼,所有所思。
鹊儿兴致勃勃地继续说着:“三姑娘,奴婢还听说,表姑娘不想让白家承了这份皇恩,想要过继到南宫府……现在府里的下人们都称赞表姑娘知恩图报,重情重义!”
“过继到南宫府?”南宫玥失笑出声。
搞了半天,原来这才是白慕筱的目的啊!看来韩凌赋为了娶到他的心上人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只可惜,恐怕不能如她所愿了。
以大伯父南宫秦的为人,白慕筱只会是竹篮打水罢了。
不过……
南宫玥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蹙眉。
难道说前世白慕筱也想着要过继到南宫府,却是没有如愿,这才会因此恨上了南宫家,最后甚至除之而后快?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是这一点应该还不至于让白慕筱记恨至此,甚至起了杀心……
不管其中的内情到底什么,既然白慕筱和韩凌赋对彼此如此情深意切,相知相许相爱了两世,自己不如帮上一把,成全他们这对有情人吧!
只是,世人皆知长幼尊卑,而这位筱表妹似乎于“尊卑”二字理解的不够通彻。
南宫玥脸上勾起一抹浅笑,挥退了鹊儿后,飞快地写了一封信。跟着,就唤来了百合,让她把信带去交给意梅。
好戏还在后头呢!
220流言
王都城南的花颜居,上门买胭脂水粉的客人络绎不绝。
这铺子分前后两个铺面,前面的这个对所有顾客开放,无论是平头百姓,还是达官贵人,男女老少都一视同仁;至于这后面的一间,只招待那些注重隐私的女客,二来,也是怕其他的客人冲撞了那些有身份来历的女客。
“王夫人,刘夫人,这边请!”意梅亲自把两位打扮雍容华贵的夫人引到了后头。
后间装饰得清幽雅致,还会跟着季节稍稍改变其中的装饰。
比如现在,两位夫人一进门就闻到了淡淡的桃花香味。
王夫人不由狐疑地问道:“掌柜的,这才刚三月,哪里来的桃花香啊?”
意梅笑着解释道道:“王夫人,这是小店用去年的桃花做的桃花精油散发出的香味。”
“这香味倒是清雅。”刘夫人亦是颔首道,
“刘夫人,我这桃花精油分量可不多,您若是有兴趣,可要赶早。”意梅笑容满面地说道,眼中飞快地闪过一道精光,“最近成侍郎府要嫁女儿,足足买走了我这小铺中一半的桃花精油。”
“成侍郎要嫁女儿?”刘夫人不由若有所思地朝意梅看过来。
意梅点了点头道:“听说是成侍郎府的三姑娘。”
刘夫人眉头一皱,那位成三姑娘她记得,和她的女儿一般大,当时也一起参加了宫中的赏花会,只不过赏花会后,成三姑娘被刷下去了,而自己的女儿却“有幸”随御驾去了秋猎。
想到这事,刘夫人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想当初,她千挑万选想给女儿挑一门好亲事,便是想着女儿还小,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挑,谁知这慢慢挑着挑着……竟然就遇上了皇子选妃。
刘夫人可没打算让女儿嫁皇子,毕竟以女儿的身份,就算被挑上了,也勉强不过是一个皇子侧妃。女儿从小被她如珠似宝地养大,又如何懂得后宅之中的算计!
本想着熬过秋猎也就好了,可谁知又突然爆发疫症,以致选皇子妃一事一波三折,拖到了现在还没个结果。
如今,刘姑娘只能这么耗着,在皇家没有发话前,她若是擅自订亲,就是对皇家不敬,但这么拖下去,刘姑娘的年纪就越来越大了!
想到这里,刘夫人真是愁也愁死了。
意梅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吟吟地对着刘夫人说道:“刘夫人,我记得刘姑娘今年十五了吧?不知道许配了人家没?”
刘夫人面色有些难看,王夫人看了刘夫人一眼,叹了口气道:“掌柜的,你这可就说到我刘姐姐的伤心事了……”跟着王夫人就把刘姑娘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目露同情。
说实话,王夫人也曾经嫉妒过刘夫人,想着没准刘家姑娘就好命地成了皇子妃,王夫人甚至还后悔把自己女儿的亲事给订早了……可时至今日,王夫人对刘夫人已经只有同情了。
意梅脸上也露出一丝同情,她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若非我们还算熟,有些话我也不敢说……”
王夫人顿时眼睛一亮,好奇心被挑了起来,急忙问道:“掌柜的,你莫不是知道些什么内情?”
意梅故作神秘地说道:“我也就是听说,三位皇子的婚事应该是快要定下来了,三皇子好像……”她欲言又止地停顿了一下。
刘夫人一听皇子选妃之事就快有了定论,便是面上一松。王夫人则急切地问道:“三皇子好像如何?”
意梅又迟疑了一下道:“王夫人,刘夫人,我也就是与你们说说,你们随便听听就罢了。”
王夫人心领神会地一笑:“掌柜的放心,我明白。”
意梅这才附耳对二人道:“我听说三皇子好像会娶一个身份很低的姑娘……”
身份很低的姑娘!?
王夫人与刘夫人互相看了看,这身份很低的姑娘又如何能入皇帝、皇后和张妃娘娘的眼?上次随驾秋猎的也就这么几个姑娘,只要回去查查估计也就一目了然了……
意梅在一旁含笑不语,据她的了解,这位王夫人可是王都有名的长舌妇,任何一点流言蜚语进了她耳朵,非要弄到大半个王都的官宦和世家都知道不可!
意梅所料不差,短短的三天,三皇子要娶一个身份很低的姑娘为皇子妃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王都,这身份很低却又有机会进宫甚至还随驾秋猎的那又有几个?更有好事的人将上次参与秋猎的姑娘一个个分析了过去,很快就锁定了南宫府的表姑娘白慕筱。
这满足条件的姑娘没几个,这位白姑娘几乎是唯一的一个了吧?
去年的芳筵会上,白姑娘以一曲英姿飒爽的剑舞震慑了西戎使臣,为大裕长脸,当时就是三皇子亲自为她伴奏!
这么一想,越来越多的人都觉得这位白姑娘怕是要马上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只是,这姑娘的身份也太低了些……几位有意让女儿成为皇子妃的夫人们全都不由地皱起了眉来,要是连这样的姑娘都能嫁入皇家,而自己的女儿却落选,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于是,在这些夫人的有意而为下,流言越传越广,甚至还添上了几分异样的味道——
白家姑娘行事不检,时时出入酒楼里,私会三皇子;
白家姑娘与三皇子情深意重,口口声声非君不嫁;
白家姑娘自称三皇子对她极其爱慕,苦苦求娶她为皇子正妃;
白家姑娘……
……
流言像长了翅膀似的,飞进了宫中,甚至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有些不太痛快,还把这则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告诉了皇后,并似笑非笑地说道:“看来这是有人惦记上朕的三皇儿了。”
“还有这样的事?”皇后微微皱眉,回应道,“臣妾倒是从不曾听闻。”
皇后微垂眼帘,掩住眸中的异芒。这段时间,韩凌赋突然一改以往的作风,收敛锋芒,韬光养晦,倒因此得了皇帝的另眼相看。
皇后正不知道该如何对付韩凌赋,现在倒是一个机会送上门……
“皇上,您说要不要把三皇儿叫过来问问?”皇后忧心地说道,“虽是市井流言,可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说不定三皇儿还真的有了哪个放在心上的姑娘,可是碍于脸皮薄,却是不敢对皇上说。只是,依臣妾所见,这白家姑娘的身份也太低了些,着实与三皇儿不相配。”
“皇后说的是。”皇帝若有所思,沉声道:“因着疫症,这选皇子妃一事拖得也是有点久了。这才给了那些个没规没矩的姑娘攀附皇子的机会。”皇帝本来对白慕筱印象还不错,可是这一次流言倒是让他心中起了芥蒂,正如皇后说的“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指不定就是这白姑娘为了攀附他的皇儿而故意为之!
皇帝眉头微皱,果断地说道:“朕看还是早日把三个皇儿的婚事定下来为好!”
“皇上说的是,是应该定下来了。”皇后连忙点头附和。
“说起来,除了三个皇儿以外,柏哥儿、君哥儿,还有鹤哥儿他们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皇上不再去想让人不快的流言,兴致勃勃地道,“朕也得帮他们一起挑挑,包管他们个个都过得和和美美的,就像玥丫头和奕哥儿似的。”提起南宫玥和萧奕婚事,皇帝的心情甚好,这可是他亲自做的媒,指的婚,真可称得上是佳偶天成!
皇后含笑着恭维道:“皇上赐婚,自然是天赐良缘。我看玥丫头和奕哥儿真是处得好极了。”
皇帝得意地捋了捋胡子,“朕的眼光自然是差不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感慨地说道,“本来朕觉得齐王家的君哥儿和咱们家的希姐儿年岁相当,看着倒是挺般配的,只可惜君哥儿是庶子,不然的话,朕定要亲自作主给他们赐婚了。”可惜嫡庶有别,就算是皇帝有心,那也要顾着皇后和恩国公府的脸面。
君哥儿和希姐儿……皇后怔了怔,眼神有些黯然。原来确实是君哥儿配不上希姐儿,可是如今却是今时不同往日。蒋逸希因着一场疫病坏了身子骨,就连林神医也说她以后子嗣艰难,无论是豪门贵族还是平民小户,这对女子而言,子嗣可是最重要的事……
皇后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说道:“皇上,既然要为皇子和柏哥儿他们选媳妇,那不如臣妾再办一场小宴,把姑娘们请进宫来,还有那白家姑娘……臣妾这就拟一张名单让皇上过目一下如何?”
“白家姑娘?”皇帝皱了一下眉,想了想说道,“皇后,这事你来定就好。”他顿了顿,又说道,“南宫府的大姑娘就不必考虑了。”
皇后怔了怔,不懂皇帝怎么会突然提起南宫琤。
皇帝像是看出皇后脸上的疑惑,解释道:“今日早朝后,南宫秦来御书房求见朕,说是他的长女已经许配给了建安伯世子。”一说到建安伯世子,皇帝唏嘘不已。
那些勋贵子弟中,建安伯世子本来是极其出色的一个,皇帝本打算好好培养重用,却不想秋猎中的一场意外就生生地把一个少年英杰给毁了!
皇帝不由叹道:“南宫侍郎果然是有南宫世家的傲骨,虽说两家之前就在议亲,可是建安伯世子如今这个状况,南宫侍郎还能信守诺言将爱女许配,确实不易!”毕竟这南宫琤可是南宫家的嫡长女,品貌皆是不凡。
皇后默不作声,只觉得这南宫琤和蒋逸希都是命苦的孩子,今后的日子怕是莲子心多苦自知!
帝后唏嘘间,王都另一头的南宫府中,此刻正为了南宫琤的这门婚事,起了喧嚣……
荣安堂的东次间中,林氏正半低着头,跪在冷硬的地面上。
“啪”的一声,一只茶盏被扔在林氏的脚边,摔得四分五裂,茶水四溅,溅在林氏的裙摆上。
“有你这么当婶娘的吗?”苏氏冷着脸怒斥道,“琤姐儿可是家里的嫡长女,你居然给琤姐儿定的这样一门亲事!”
林氏的头垂得更低了,她一直对南宫琤心存愧疚,所以对于苏氏的指责,一句都不敢反驳。
林氏的沉默只让苏氏越发气恼,疾言厉色地道:“林氏,你如此不慈,怎可为我南宫府的当家主母,我要收回你的中馈之权,另选贤能。”
林氏的身子颤抖了两下,对于主持中馈她并不留恋,可是苏氏的斥责却让她感到分外难堪和羞辱。她可是有儿有女的人,若是被这样按上一个不慈的名声,她的昕哥儿和玥姐儿将来如何立足于世。
“见过三姑娘!”
屋外突然传来丫鬟行礼的声音,南宫玥挑开门帘匆匆走了进来。
“还请祖母息怒!”
她对着苏氏屈膝行礼后,就俯身去扶林氏,“娘亲,您的衣衫湿了,地上又凉,快起来,莫受了寒气。这若是得了病,让外面不明究理的人知道了还以为祖母苛责您,那就是大大的不孝了。”
如果是别人说这种绵里藏针的话,苏氏肯定要翻脸,却不得不给南宫玥几分脸面。
苏氏脸色微缓,冷淡地抬手道:“老二媳妇,起来吧。”
“谢母亲。”林氏由南宫玥扶着,僵硬地起了身。
三月的天气还冷着,虽然屋子里放了火盆,可是林氏在地上跪着,又被茶水弄湿了裙子,两腿的膝盖又冷又硬。
南宫玥扶着林氏坐下后,压下心中的怒意,还算冷静地对苏氏道:“玥儿刚刚在屋外听到了几句,祖母可是为了大姐姐之事忧心?”
说起这事,苏氏心里就窝了一肚子的火气,道:“玥姐儿,那裴世子已瘫,哪里还配得上你大姐姐,你娘居然擅作主张,定下这么一门婚事,简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苏氏的脸像是结了一层冰霜,锐利如箭的目光朝林氏射了过去。
南宫玥面色沉静,不急不缓地回道:“还请祖母明鉴,大姐姐的婚事,我娘必定不敢擅作主张的。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据玥儿所知,大姐姐的婚事是由大伯父亲自做主定下的,我娘最多也只不过是依言行事而已。祖母若是觉得大姐姐这门婚事有失妥当,不如把大伯父寻来再作商量,您觉得如何?”
苏氏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眼角抽搐了几下,脸色青白交错,却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她当然明白南宫琤的婚事若是没有经过南宫秦的同意,林氏哪里敢擅作主张,之所以先找林氏发难,那也只不过是柿子捡软的捏,同时也想趁机收了林氏的管家权,如今二房的声势太旺,隐隐有压了长房一头的趋势,对南宫家这样的家族来说,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南宫琤的婚事,苏氏自然会另想法子搅黄了。
南宫玥哪里不明白苏氏的心思,见她语结,便淡淡地又道:“祖母,孙女先带娘亲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衫,就先告退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阗声。
“让我进去!谁敢拦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穿着石青色裙袄的赵氏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几个丫鬟花容失色地跟在后面。
南宫玥已经半年多没见过赵氏,她看来清瘦了不少,体型变得跟以前相差无几,只是看了老了好几岁,面色惨淡无光,右脸上那道当初被金钗划伤的伤痕早已经好得只剩下一条淡淡的白痕。
赵氏一进屋,一双空洞幽黑的眼眸就直直地朝林氏看了过来,看得林氏心口一跳。
赵氏快步上前,“扑通”一声在苏氏跟前跪下,哀求道:“母亲,您可一定要为琤姐儿做主啊!”
“老大媳妇,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苏氏忙道。
“母亲,您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赵氏啜泣着膝行了几步,“母亲,您可决不能让琤姐儿嫁那个裴世子啊,这不是毁了她一生吗?!”赵氏一听说爱女居然被许配给了瘫痪在床的建安伯世子裴元辰,整个人几乎都要疯了。
赵氏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光,又道:“母亲,我以前是做错了事,我也认罚了。自一年前回府后,我万事不管,万事不争,在小佛堂里深入简出,就是想赎我的罪过。我已经什么都不要了,可是琤姐儿的婚事,我实在是不能不管啊!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呢!”
赵氏从头到尾没说林氏一个不是,却又每一句都意有所指,句句诛心。
一旁的南宫玥气得浑身微微颤抖着,不客气地说道:“大伯母,您别指桑骂槐的,有什么话,您尽可以找大伯父去说!”
苏氏无奈道:“老大媳妇你先起来吧。”
“我不起来!母亲,您若是不肯答应,我就不起来!”赵氏犟在了原地,只觉得体内似有一股邪火在不停地燃烧升腾,她的女儿如珠似宝般养大,却要被逼着嫁给一个瘫子,简直是欺人太甚!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丫鬟行礼的声音:“见过大姑娘!”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蓝色的身影疾步走进东次间,正是南宫琤!
她是听闻了林氏正为了她的婚事被责骂而匆匆赶来的。
她歉然地看了林氏一眼,然后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哀求地看着赵氏,“娘,此事与二婶无关,这门婚事是女儿亲口答应的,二婶只是按着爹和女儿的意思行事罢了。”
说着她歉然地看向林氏,道:“二婶,对不起,是琤儿连累了你,我替我娘向您赔罪。”
林氏慌忙道:“琤姐儿,你别这样,快快起来!”
南宫琤却没有起来,而是就地转向了赵氏,道:“娘,还请娘别再怪罪二婶了,此事真与二婶无关,娘若是有怨有气,就冲着女儿来吧。”
“琤姐儿,你别犯糊涂啊!这可是关系你一生的幸福!”赵氏急切地拉着南宫琤的手,试图说服她。
“娘,女儿已经想清楚了。”南宫琤毫不犹豫地再次道。
赵氏面色发白,捂着胸口,身形摇晃了两下,一旁丫鬟忙扶住了她。
“琤姐儿,你这是在挖为娘的心肝,要为娘的命啊!”赵氏红着眼道,“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如今已经没什么指望了,只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可为何老天爷连这么一丝微小的愿望也不愿意成全她?
“娘,对不起。”南宫琤愧疚地叹道,她知道她的决定让赵氏伤心了,可是……她却必须这么做!
苏氏也是深受打击,她深吸一口气,每个字都像是从牙齿间挤出来的:“琤姐儿,祖母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想清楚了?”苏氏面对南宫琤还从未这样疾言厉色过。
“祖母。”南宫琤对着苏氏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这是孙女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孙女无悔!”
苏氏面沉如水地看着南宫琤,一言不发。
“祖母,南宫府与建安伯府先前就有议亲,孙女不能因为裴世子现在出了事,就反悔中断议亲。”南宫琤目光坚定地看着苏氏,再次磕头道,“还请祖母成全。”
要自己成全?!苏氏心中又气又苦,只觉得自己一片慈爱之心都被南宫琤当成了驴肝肺。
“你是这是铁了心了?”苏氏手指颤抖地指着南宫琤。
从小到大,南宫琤都没有违背过苏氏的意思,苏氏怎么也没有想到,南宫琤居然会在这婚姻大事上,与自己有了二心。
南宫琤还没说话,赵氏已经拉着她的袖子急急地道:“琤姐儿,我知道你善良,觉得裴世子救了你,所以想报恩,可是你不能拿你自己的终身去报恩啊!我们可以用别的办法的……”赵氏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一亮,欣喜地说道,“对了,可以让琰姐儿代替你嫁过去,琰姐儿虽是庶出,但也是南宫府的姑娘,不算辱没了裴世子……”
苏氏一听,亦是面上一喜,觉得赵氏这个主意不错。
南宫琤失望地看着赵氏,缓缓地却坚定地把自己的手从她那里抽了回来,一字一顿地说道:“祖母,孙女心意已决。”
苏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气得嘴唇直哆嗦,指着南宫琤怒道:“荒唐!真是荒唐!琤姐儿,你给我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想通了,再给我什么时候出来!”
“是,祖母。”南宫琤没有争辩什么,恭敬地又向苏氏磕了个头,起身又向了赵氏、林氏行了礼,离开了荣安堂。
赵氏自然不舍得南宫琤受罚,可是更不忍心女儿嫁给一个瘫子,硬是狠下了心肠没有帮女儿求情。
虽然赵氏也感激裴元辰救了南宫琤的命,可是要她就此赔上南宫琤的一生幸福,赵氏却是万万不愿的。现在赵氏只能心里暗暗祈祷,希望南宫琤能自己想通,断了这个念头。不行,她还得去找老爷也说说,可不能由着他们父女犯糊涂啊!
林氏本想要求情,却被南宫玥阻止了。苏氏正在气头上,现在谁求情也没用,还不如找人去给南宫秦送个消息。
之后,南宫玥和林氏就向苏氏告辞,出了荣安堂。
南宫玥陪着林氏回了浅云院,刘嬷嬷一看林氏湿掉的裙摆就知道她在荣安堂又受了委屈,连忙吩咐丫鬟服侍林氏换了身衣裳,又亲自端了碗姜汤看着林氏喝完,这才退出了屋子。
林氏坐在美人榻上,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玥姐儿,你也别怨你祖母和大伯母,这事也难怪她们会如此生气,裴世子现在这个情形,琤姐儿嫁他确是委屈了……而且这同情总不能过一辈子。”林氏也是有女儿的,将心比心,这若是她,自然也是舍不得玥姐儿嫁一个双腿不良于行的相公,甚至连子嗣都有可能成为一个难题。
而南宫玥却知道南宫琤早在去年十月在猎宫时已经下定了决心,现在都过去快半年了,既然南宫琤还是没改变心意,就说明她心意已决,不会再为任何人轻易改变。
南宫玥不想林氏为此伤神,柔声道:“娘亲,您不必想那么多,您只是婶娘,大姐姐的婚事自有大伯父做主,您只管听大伯父的吩咐就是了。若是祖母再找您,您也一概推给大伯父便是。”
林氏沉吟了片刻,想想也是,这门亲也不是她说不结就能不结的,说到底还是要看南宫秦和南宫琤的意思。林氏点头道:“玥姐儿你说的是。”
接下来,母女俩一边聊天一边打络子打发时间,等到了傍晚,两人就相携去荣安堂向苏氏请安,却是被挡在了院外。
守门的婆子恭敬地说道:“二夫人、三姑娘,大老爷有事正在同老夫人说话,说是今晚的请安就免了。”
南宫玥和林氏相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又原路折回浅云院。
这一天,一直在浅云院里用过晚膳后,南宫玥才就着月色回了墨竹院。
洗漱更衣后,出去打探消息的鹊儿进来禀告道:“三姑娘,大姑娘已经回了挽晴院。傍晚的时候,大老爷在荣安堂里足足呆了一个时辰,出来后就亲自把大姑娘从祠堂里接了出来。之后,大老爷还去了一趟小佛堂,和大夫人大吵了一架,说是让大夫人没事别出来!听说大夫人哭得可惨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全上了……”
鹊儿说得绘声绘色,好像是亲眼看到似的。
南宫玥并不意外。大伯父想要坚持的事,也没几个人能拗得过他。她只希望大伯母别再去骚扰母亲……只盼大嫂坐完月子后也能接手一些中馈之事,等过几年大嫂上了手,这主持中馈还是应该交给长房长媳才是正理。
……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过了三天,到了南宫府同建安伯府正式交换庚帖的日子。
这一次,建安伯夫人没有让林氏等多久,一大早就亲自上了门。
虽然林氏之前一直瞒着没声张,可是这建安伯夫人都上门了,事情自然是再也瞒不住了。锦华院的小佛堂里,赵氏终于得知了建安伯夫人来交换庚帖的事。
“你说什么?”赵氏原本跪在蒲团上念佛,一听应嬷嬷的禀报,神色骤变地站了起来,“你说那建安伯夫人上门来取琤姐儿的庚帖了?!”
“是啊,大夫人,”应嬷嬷焦急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这若是交换了庚帖,那这婚事可算是板上钉钉了。”
赵氏又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眉头紧锁,急切地问:“那建安伯夫人现人在何处?”
“二夫人正领着去花厅呢!”
赵氏心下微松,只要还没交换庚帖,不,只要建安伯夫人还没出南宫府,那自己就还有机会破坏这门亲事!
“应嬷嬷,快随我去花厅!”赵氏心急如焚地冲出了小佛堂,却在锦华院的院门口被两个守门的婆子拦住了去路。
“大夫人,大老爷说了,夫人身子不好,就不要随意出院子走动了。”其中一个婆子看似神色恭敬,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明显的轻蔑。像大夫人这样,能把这么好的日子过成这样的,也算罕见了!
赵氏心中一寒,南宫秦分明是在防着她。可是若是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她,那也就太小看她了!
赵氏也不多与这两个低贱的婆子废话,眸光一闪,果断地拔出头上的一个金钗就抵在了自己的咽喉处,威胁地道:“若是我有个意外,看老爷、少爷和姑娘可饶得了你们!”
两个婆子骇然一跳,赵氏脸上那条淡淡的白痕分明在提醒她们赵氏自残可不是第一次了,如果赵氏真的有个好歹,那就即便是她们是奉了大老爷之命也一样落不得个好。弄不好全家都得跟着倒霉!
两个婆子有些犹豫,而赵氏却是抓住了她们犹豫的一瞬间,闪电似的冲出了院门,应嬷嬷狠狠地一把推开其中一个婆子,也追了上去。这一主一仆身手敏捷,拐过一个弯,就不见人影了。
“大夫人!”两个婆子回过神来,急急地去追。糟糕,要是真的让大夫人破坏了这门婚事,那倒霉的还是她们!
两个婆子心里吓得不轻,可是没想到的是,她们一转过弯,就发现赵氏和应嬷嬷倒在地上,两眼紧闭,不省人事。
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婆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大着胆子上前一步,试探了一下赵氏的鼻息,松了口气。
“大夫人晕倒了……”
虽然想不通赵氏怎么会和应嬷嬷一起“晕倒”了,但两个婆子可不打算跟自己的好运作对,两人赶忙先把赵氏抬回了锦华院。
她们一走,百合就笑吟吟地从一棵大树上轻盈地跳了下来,卷着耳鬓的一簇黑发,得意地看着晕倒在地的应嬷嬷,心道:幸好三姑娘早有提防,怕大老爷的人不顶用,让自己守在这里,否则今日府里怕是又要不太平了!
嗯,自己这事办得如此漂亮,得向三姑娘讨赏去!
百合轻快地往墨竹院去了,而发生在这里的事林氏却是一点不知,这时,她已经亲自迎着建安伯夫人到了后院的花厅。丫鬟们礼数周到地奉上茶点后,就退到了一边。
建安伯夫人看着林氏,心里可以说是五味俱杂,当初自己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呢,没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就让郑嬷嬷羞辱了林氏。
建安伯夫人定了定神,心道:既然两家要定亲,那该做的事自己就必须去做!
“南宫二夫人。”建安伯夫人一脸愧色地对林氏施了礼,“上次的事,是我的不是,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伯夫人不必如此。”林氏连忙扶起了建安伯夫人,“那事也怪不得夫人,夫人也只是受了小人的蒙蔽。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夫人不必耿耿于怀。我们两家毕竟也是姻亲,哪有隔夜仇的。”
林氏如此通情达理,倒让建安伯夫人心中越发惭愧。
两人落座后,客套了几句,便很快办起了正事,正式交换了南宫琤和裴元辰的庚帖。
直到拿到南宫琤的庚帖,建安伯夫人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这庚帖一交换,亲事算是正式定下了!
两人都是心头一块巨石落下,说起闲话来……就在这时,玲珑突然走进了花厅,来到林氏身边小声地附耳说道:“二夫人,白家老夫人和白二夫人来了。”
林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像白老夫人和白二夫人这样贸然上门实在是不合礼数,再怎么说也该事先递个拜帖才是。不过,白家倒底是南宫家的姻亲,哪怕大姑奶奶大归了,也是白表姑娘的嫡亲祖母和嫡亲婶婶,倒是不好就这样把她们拒之门外。
沉吟了片刻,林氏就对玲珑道:“先安排她们去正厅坐会儿,再派人通知老夫人一声。”
玲珑应了一声,悄声无息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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