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站台的问题
余德明这边运输的问题暂时找不到解决的方法，自己专门去炼钢厂又跑了一趟。
却连安向文的面都没见着。
安向文生平最恨这种人，又怎么可能搭理对方。
余德明等了一天，秘书只说安主任在开会。
余德明的老爹也是个主任，到这里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最后也只能悻悻而归。
余德明不是没想过问别的厂借，可小厂顶多也只有一两辆货车，自己都宝贝似的不够用，哪里会借给别人。
大厂倒是有富裕的，可没有过硬的关系，余德明连人家门朝哪开都找不到。
本来实在不行余德明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想办法通过父亲的关系借公社的车。
可他前脚才用转移公家财产的帽子威胁了邱梅，自己要是这样做，难免不会被邱梅暗中举报报复回来。
余德明这边到处碰壁，另一边邱梅终于决定做点什么了。
起源是宋启山直接找上了门。
在他想象中此刻的邱梅应该颓废且沮丧。
或许正苦大仇深地窝在床上，用被子蒙着脸，根本不愿意离开家门。
宋启山简直被自己的脑补难受坏了。
然而冲到邱家，却发现邱梅正抱着小云宝举高高，脸上的笑容简直比阳光还灿烂。
宋启山：“……”
果然也是自作多情的一天呢。
“咦，你怎么来了？”邱梅看到宋启山还挺纳闷的。
宋启山撇嘴，“我看你还活着没。”
见邱梅不想搭理他，宋启山又忍不住凑过去。
“你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膳大娘那边毕竟还要在厂里工作的，邱梅不愿意让她涉事太深，但对宋启山就没什么顾忌了，把事情原汁原味地说了一通。
要放在以前宋启山恐怕捏着拳头就去揍人了，但随着这段时间跟在邱梅身边，他也比之前更成熟。
知道用暴力解决问题只会给邱梅惹麻烦。
“反正食品厂那么忙，你还一直往里面得贴钱，好好休息一阵也好。”
宋启山反过来安慰邱梅，“说起来火车站才是咱们起家的大本营，你都当甩手掌柜多久了，不去看看？”
他本来也只是和邱梅逗闷子，没想到邱梅亲了亲小云宝后把她交给弟弟，自己则朝着门外走去。
“的确挺久没去了，我跟你一起去转转。”
果然还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宋启山嘀咕两句跟在邱梅身后出门。
到了火车站，李景大概也从宋启山那边听说了邱梅的事，过来说话时都显得小心翼翼。
“梅姐，站台这边的情况我月初都统计好了，就等着你过来对账呢，咱们站台没有你真的不行，我做事都心惊胆颤的。”
邱梅忍不住笑，“行了，你也别给我戴高帽子，站台这边你们管的挺好，继续努力。”
不过李景并不完全是奉承，他也有苦恼。
“但我发现最近商户赚的钱似乎比前几个月要少了，按理说现在摊贩比之前少，大家的竞争并没有那么激烈。”
邱梅思索一会，又有意考考宋启山，便问他，“你觉得是什么问题？”
宋启山还真的思考过，“我回去也和家里人问了一下情况，现在全国各地的站台慢慢都开始有了商贩，瞄准这一块的市场太多了，不说别的，就说省城那边的火车站，站台比咱们这边大多了，卖的东西也多。”
省城火车站距离这边也就两个多小时，旅客们要是在那边买了东西，还会在县城火车站下来停留吗？
表面上看起来站台的商家少了，实际上是和其他站台的一起在竞争，算下来竞争反倒比以前大的多。
宋启山之前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却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第二百四十二章 找个好时机
邱梅陷入思索，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问题。
面对全国各地站台的竞争，怎么样才能脱颖而出？
其实以前的经历也能给邱梅一些参考，安叶食品厂不过是一个小厂，为什么却能比县城的第一食品厂更得到炼钢厂和其他厂子的青睐？
靠的不就是人无我有，能有自己的特色。
也就是后世经常会说的拳头产品。
这样的道理放到火车站也同样适用。
“小梅姐。”
邱梅的思路被一道娇俏的声音打断，转头一看，于念正面带笑容地走过来。
宋启山皱了皱眉，邱梅浑然不觉地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早啊。”
“小梅姐今天怎么有空来火车站？不用管食品厂吗？”于念说完后才反应过来般，倒吸一口冷气，“听说您已经不是厂长了？”
邱梅就算再神经大条，也意识到似乎有点不对劲了。
于念似乎生怕不够戳人家心窝似的，又小心翼翼地加了句，“这是可以说的吗？”
邱梅：“哦，可以可以。”
于念：“是不是食品厂外面供货出了什么问题啊？”
邱梅似笑非笑，“那倒不是因为这个，它是自内而外的。”
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瓦解的，之前订单蜂拥时邱梅和厂子里的人连轴转撑了过来。
可一切都步入正轨后，却又因为一个空降的副厂长出了问题。
于念还想说什么，宋启山已忍无可忍，“于念，今天做了商户抽检吗？卫生都合不合格，你能不能给自己找点事做，每个月的工资是让你过来嚼舌根的？”
“启山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于念真不知道自己比邱梅差在哪了，要说之前对方是个厂长，可现在却被人赶出厂里，连一份正式工作都没有。
既不温柔也不体贴，宋启山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宋启山觉得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一天到晚就知道围着他打转。
这份工作听说是当初于念家里花了大价钱从抽签抽中的摊贩手里买下来的，可这个女人拿了工资也不见好好工作，简直烦的够呛。
邱梅也算看出来于念的心思了，却又不明白这把火怎么烧到自己身上了，也板着脸道：“还站在这里干嘛？没听见宋启山说的吗？”
于念之前都只见着邱梅好脾气的模样，此刻对方板起脸，才想起来邱梅其实才是这一片的负责人。
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了声，转身离开。
真是男人婆！
宋启山鄙夷地看着于念背影，压低声音问邱梅，“我看这个女的上班时间总是不干正事，要不要把她开了？”
“开除要有让人信服的理由，不能随随便便想开谁开谁，不然到时候人人自危，反倒容易引起恐慌。”
宋启山把这话听进去了，若有所思地顺着于念离开的方向看去。
需要一个正大光明的由头，其实这件事倒是不难办。
最近这段时间火车站也有一些商户开始不安分了，之前投诉箱里还多了几封信，可让于念查下去，最后却不了了之。
显然她是收了人家的好处，也难怪非要眼巴巴地贴过来。
宋启山很快想明白了，或许这个女人并不是看上自己，而是想着靠他在这里捞金呢。
是该找个机会好好敲打一番。
只是欠缺一个好时机。
第二百四十三章 谁都能欺负到我们头上
邱梅开始重新接手火车站，每天又开始早出晚归。
食品厂看似按部就班，实际上却埋下许多隐患。
这天食品厂的人正送货到机械厂，程芝书等在门口，却没见邱梅，眼中浮现狐疑。
之前送货都是邱梅亲自过来，顺带着把小云宝也一起带上接受程教授的熏陶。
然而连着两次都不见人影，让程芝书颇为奇怪。
更奇怪的是之前都是用货车送货，可这次却是用板车一路推到厂子门口。
送货的两名员工累的满头大汗，身上还有一股浓重的牛粪味。
让板车上的食品都仿佛沾惹了异味般，让过来收货的采购部很是嫌弃。
程芝书叫住了一个颇为熟识的员工，低声询问道：“你们邱厂长怎么没来？”
对方压低了声音。
“您还不知道吧，邱梅不是厂长了……”
安叶食品厂的员工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消息告诉程芝书，程芝书面上浮现思索神色，而后点头。
“谢谢小同志，我大概知道了。”
回到办公室，程芝书眉头紧锁，总觉得这里面有些奇怪。
邱梅的本事她也知道，不至于这么轻易地被人排挤出去。
对方肯定拿住了邱梅的把柄，但到底是什么把柄呢？
如果换一个人，程芝书绝不会多管闲事，可想到邱梅是那个招人疼的小家伙的姐姐，程芝书却有些放不下。
到了晚上，程芝书给宋启山家中打了电话。
以前宋启山充当邱梅的助理加司机，为了沟通方便，程芝书也留了对方的号码。
宋启山很快接起来，一听是程教授的声音，立刻换了副诉苦的语气。
“程姨，您打电话来是想问邱梅的事吧。”
程芝书沉声道：“小宋，听你的口气这里面恐怕有什么情况？”
宋启山对余德明的行为厌恶极了，立刻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交代清楚。
程芝书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自己的事。
想到邱梅宁可卸任厂长也不愿意把自己置入险地，程芝书的心间泛起暖意。
“这丫头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告诉我呢。”
宋启山叹了口气，“她也是怕你担心，还再三教训我，让我千万别告诉您，可今天您刚好打电话来了，我总得让您知道情况嘛。”
“你做的对，那个人叫余德明，是死有余辜的余吗？哪个德，哪个明。”
宋启山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这状他还非告不可了。
余德明这孙子就等着吧，别看程姨身份敏感，人家当初教出来的学生不知有多少。
程芝书又有一身过硬的本事，位置稳当的不得了。
继续告了会黑状后，宋启山欲盖弥彰道：“程姨这事你可千万别透露是我说的，不然邱梅估计得揍我，你也知道她力气大，打人可疼了。”
“你放心，程姨心中有数。”
程芝书挂了电话，脸色微沉地到了客厅。
秦纵很少看到妻子疾言厉色的模样，也是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从书房回来一趟，怎么还生气了？”
程芝书冷哼一声，“老秦啊，我们老了，真是谁都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东西坏了
厂长办公室里，余德明总是很早来上班。
一开始他是享受这种感觉，后来却发现食品厂要做的决策比想象中还要多。
就说最近的运输问题，最后权衡下来，余德明只能用邱梅最早的老法子，包下牛车来运货。
牛车进不了城里，到城门口还得再换板车。
这下需要派出去的人力更多，也更为辛苦。
天气又渐渐热了起来，职工们苦不堪言，只觉比当初邱厂长在的时候要累多了。
也就是余德明最开始承诺的奖金像胡萝卜一样吊在前面，不然下面早就怨声载道了。
当然现在抱怨的声音也没少过。
就在余德明还在为这些事情烦躁不安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段珍的面上带着慌张，“余厂长，事情不好了。”
“别大呼小叫的，直接说。”
“机械厂那边退货了，说咱们这次送过去的东西有异味，说不准是坏了，要求退货。”
余德明霍然起身，“东西坏了？怎么回事？”
“第一食品厂也反映了同样的问题，抽查的样品不合格，也要求退货。”
接连两个坏消息打的余德明措手不及，他急忙跟着段珍出去。
食品厂门口堵了两拨人，正在跟本厂的职员吵吵闹闹，走到近前余德明才听清他们的声音。
“这东西是人能吃的吗？我们机械厂想着给员工发福利，直接把人吃进医院去了，你们怎么负责？”
食品厂的员工也不甘示弱，“幸亏我们老师傅抽查了一下，里面的味道都开始发酸了，这要是卖出去不是砸我们的招牌吗？你们这什么狗屁小作坊？连食品安全都没办法保证。”
随着余德明过来，六神无主的本厂员工总算舒了口气。
“这是咱们厂长，你们有什么事和厂长说。”
余德明头大如斗，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
“先不要激动，有什么情况咱们慢慢讲。”
机械厂的员工皱眉道：“你是厂长？厂长不是姓邱的姑娘吗？”
“她已经不干了，我是新任厂长。”余德明这时候终于意识到厂长这个位置可不是那么容易坐的。
出了问题他首当其冲。
“行，那你自己过来看看，这玩意能吃吗？你特么现在吃一个给我看看。”
两袋鸡翅被扔到余德明身上，他捡起来打开包装，闻到一股难以遮掩的酸臭味。
“怎么会这样……”
余德明喃喃自语，来闹事的人却不给他懵逼的时间。
“你说这事怎么处理吧？”
“别想赖账，大家都看着呢。”
余德明只得赔着笑脸，“这样，咱们先退货，段珍，你把钱算出来给他们。”
段珍看到这些人来势汹汹，早就害怕的往后闪躲，此刻被点了名后不得不站出来，怯声道：“好，我现在算一算。”
“退货赔钱是应该的，还得赔医药费！”
食品厂的人更是气势汹汹，“之前咱们有合同，要是出了食品问题得加倍赔偿，你别想逃避。”
余德明被几个人围在中间，只觉脑袋都要炸了。
他以前都是高高在上坐办公室的，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狼狈的场景。
“靠，你不会想赖账吧。”
见余德明不说话，有人直接过来拽住余德明的领子，非要逼问出个结果。
余德明想把对方推开，但他的力气哪有这些一线工人的大，反倒激怒了对方。
被工人狠狠推倒在地。
“你特娘的还想动手？”
“狗东西，赔钱！现在就赔！”
群情激奋中，不知道是谁趁乱踢了几脚，余德明洁白的衬衣上很快多了几个脚印。
第二百四十五章 老娘不干了
余德明抱着脑袋好不容易爬起来，气得大吼道：“谁，是谁动的手，我要报公安！”
抬头一看，工人们望天望地吹口哨，反正没人站出来承认。
就算警察来了又咋样，你卖坏的东西还有理了？
余德明气得够呛，却意识到他的那些手段对这些人不实用。
“段珍，你先给他们退钱。”
他还存着一丝理智，知道这两边都是大客户，轻易得罪不得，只能忍气吞声地安排退钱。
“你们打也打了，这件事我会想办法查出来缘由的，希望你们能给我点时间。”
余德明找回理智，态度也变得诚恳，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鞠了个躬。
面对他的态度，再看看对方身上的脚印，机械厂和食品厂闹事的工人暂时妥协。
“行，你先把货退了把钱赔了再说。”
余德明让人给段珍拉了张桌子出来，段珍只得战战兢兢地坐下来，强忍恐惧给他们算账。
好在这些人也没想为难一个小姑娘，暂时安分下来。
余德明拿着两包坏了的东西，气势汹汹地去找膳大娘。
被责问的时候，膳大娘也是满脸不解，“这东西从我这边的生产车间出去的时候绝对没问题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膳大娘每次都是让职工现宰现杀，所有工具夜间都是蒸馏消毒过的。
这些流程都是之前和邱梅确定过，也去县城的第一食品厂学习了解过，学习了人家的流程。
至少膳大娘自认在她的眼皮底下不会出问题。
但余德明却不相信，“上了真空包装机后保质期会长很多，不可能坏，问题一定出在你这边。”
膳大娘也恼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有证据吗？”
邱梅在的时候向来对膳大娘客客气气，余德明上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指责谁呢？
她可不是好脾气的人。
余德明咬紧牙关，“这还需要证据吗？你是生产车间的负责人，出了这种问题你怎么可能没有责任。”
膳大娘气得够呛，“听不懂人话啊？老娘不干了，懒得伺候你。”
余德明耸然一惊，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膳小兰竟然给他尥蹶子。
他何曾遇到过这种情况？
“你这个女同志怎么无组织无纪律？还能说不干就不干？”
说完那句话后，膳大娘也是心中一轻，她本就是被邱梅花了大代价请来的，现在换了个新的厂长，之前说的那些待遇还能奏效吗？
又被对方怀疑，还不如回县城。
想到这里膳大娘把头上戴着的食品帽摘下来，狠狠扔在余德明怀里。
“你以为这是国营的厂子啊？还什么组织纪律，你冤枉我让我不痛快，我自然可以走人。”
膳大娘说走就走，生产车间里的人都哗然了，仿佛主心骨被抽调。
余德明只觉脸上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似的，面色一阵青白。
“你可别后悔！”
这年头还有放着好好的工作不要的人？
等着吧，不出三天，膳小兰肯定灰溜溜地回来求他。
余德明咬着后槽牙，视线扫了一圈。
“看什么看，好好干活！”
第二百四十六章 连锁反应
膳小兰离开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远远比余德明想象中要大。
他还想着对方过几天来求自己，然而左等右等没等到，却等到了另一个厂过来退货。
县城纺织厂的采购主任亲自过来了，余德明简直心里有阴影了，都是先让段珍去接待的。
无论如何应该不至于打女人吧。
段珍心里怎么想的不得而知，片刻后尴尬地来办公室找余德明。
“余厂长，那边点名要见你。”
余德明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带了多少人过来。”
段珍简直要被气死了，当初她也跟着邱梅去外面对接过，邱厂长什么时候都大大方方的，只有别人怵她的份，什么时候会当缩头乌龟。
想到这里段珍也没什么好气地开口，“就两个人，挺斯文的。”
余德明松一口气，这才跟着段珍过去。
纺织厂的采购主任戴着副眼镜，看着的确不像个会打人的，只是面对余德明也没什么好气。
“我说你们厂子到底怎么回事？之前是品尝过你们的产品味道不错才过来采购的，你自己尝尝，现在这都什么味道？有些还酸了，吃坏肚子怎么办？”
采购主任气得够呛，他的小舅子在食品厂做销售，要不是看在对方的面子，再加上味道的确不错，他也不会冒着风险来这样的小厂采购。
现在可好，不少工人都开始闹情绪，他还怎么做人啊？
余德明急忙安抚，“您消消火，别生气，这是我们最近的新配方，可能还不尽如人意，这样，这批货免费送给您。”
采购主任这才消了点火，冷着脸道：“什么新配方，味道比之前差远了，以后这种东西就别送来了。”
看在小舅子的面子上，他也不好闹得太僵，把这批货退钱后也就算了。
这次没挨打，余德明的头疼却一点不少。
以前他总以为坐在这个位置上所有人都得恭恭敬敬的，可自从邱梅离开后，自己尽特么当孙子了，挨打挨骂还得赔着笑脸。
“怎么又有坏的！”余德明怒气冲冲又找去生产车间了。
进去后发现里面的工人都懒洋洋的，和自己刚来厂子是朝气蓬勃的模样截然不同。
顿时更火大了，“自由散漫！一个二个都干嘛呢，厂子里养着你们是来偷懒的吗？”
高小荷早就对余德明不满意了，她也是个辣椒脾气，直接呛声道：“余厂长您这是怎么说的？咱们干不干活不都得看订单数量吗？现在订单都没有，做了以后卖给谁啊，到时候坏了不还得找我们麻烦。”
余德明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员工都敢和自己顶撞，指着高小荷杀鸡儆猴，“你叫什么名字，再多说一句话，以后不用来了。”
高小荷冷笑着起身，把东西扔在桌上。
“你早说啊，现在厂里被你糟蹋成这样，谁知道后面的工资能不能发出来，不干了正好！我现在去段会计那边结工资。”
高小荷走了，她的话却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相互对视，这才意识到，按理说昨天是每个月发工资的日子，可怎么推迟了？
以前邱梅在的时候可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啊。
第二百四十七章 找出问题
当着余德明的面，大家暂时还是没说什么，收起懒散的态度开始干活。
只是等余德明一走，议论声顿时四起，人心惶惶的。
“这人会不会管啊，我咋觉得心慌呢，咱们厂不会倒闭了吧。”
“这两天经常有闹事的人过来，都怪这个余德明，咱们本来好好的，这人非要当搅屎棍。”
“工资不会真的发不下来吧，天气热了，我还打算给我家小子做身衣服呢。”
“说起来为啥东西总是出问题啊，咱们这边出去的时候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坏了？”
余德明也想知道为啥坏了。
生产车间里问不出缘由，还让两个员工都撂挑子走人后，余德明终于意识到或许问题出在其他地方。
生产没问题，运输虽然比之前麻烦了点，但有真空包装机也不至于会坏。
等等，真空包装机？
余德明依稀记得前段时间有人因为这件事来找过他？
来到放置真空包装机的区域，余德明很快发现了不对劲，脸色变得愕然。
“你、你们怎么手动包装？”
几个工人正在满头大汗地用抽气筒抽走包装袋里的空气，再进行包装。
手动和机器的效率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卫生程度也不一样。
看到余德明过来，为首的工人站直身体，面色满是紧张。
“余、余厂长。”
余德明依稀记得这人好像姓施，是专门负责真空包装机的。
找来找去，原来是机器出了问题，余德明气急败坏。
“好啊，原来这段时间是因为你们，让厂里蒙受了这么大的损失，机器坏了为什么不说，要不是被我发现，你们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施天浩急忙道：“厂长，之前我们给您打过报告啊。”
余德明脑海中嗡的一声，的确想起来前几天这人来找过自己，说真空包装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不太灵光了。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余德明回忆起来了，当时他听说施天浩之前是被邱梅发过奖金的人，觉得对方是邱梅一派的人，故意给自己下马威，便让他自己去想办法。
可对方想出来的办法竟然让厂里接连丢了订单，余德明怒不可遏。
“你是不是没有脑子？以前机器没坏过吗？那时候是怎么处理的？”
施天浩小声嘀咕道：“邱厂长的弟弟会过来指导，实在不行还能去机械厂找人。”
“那这次怎么不去？”
“去了啊，人家连门都不让进，说只认识邱厂长，不认识什么余厂长，还说这真空包装机本来就价格低，坏了也正常，让您多出点钱买贵的，说不定问题就没那么多了。”
该死，这是明晃晃的报复。
一定是那个叫程芝书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故意要打他的脸。
余德明恼怒地抓了抓头发，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处理这件事。
这种机械必须得专业的人才能修，公社下面很少有这样的人才。
即便有，人家肯定也被机械厂一类的吸纳了，哪里轮得到自己去找？
县城机械厂被他彻底得罪了，还能找到什么门路修机器。
难道真的要低头去求邱梅，把她的弟弟找来吗？
余德明原本还想让这群人赔偿损失，而后才发现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导火索，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说什么呢？
再发一通火，说不准又有员工要离职。
这样下去自己也成了个光杆司令。
看着眼前一众不服气的面孔，余德明颓然道：“你们先停手吧，这样包装出来的规格不合格，天气热了以后根本放不住，我……我再想想办法吧。”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大材小用
邱梅还不知道自己才离开几天，余德明那边已经挺不住了。
不过猜也能猜到。
一个温室里只知道勾心斗角的花朵，又要怎么面对外面的狂风暴雨。
厂长这个位置能拿到手是一回事，拿不拿的稳又是另一回事。
邱梅把自己的精力都放到火车站上了，她有了一个初步思路。
现在全国上下的火车站都是一个样式，灰扑扑的站台，扎堆响起各种吆喝声的摊贩。
邱梅专门去省城考察了一番，发现即便是省城，那边的火车站也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没他们这边有规划。
邱梅灵机一动，想了个办法。
她先找到程芝书，想问问对方认不认识那种会画画的人。
然而刚进了机械厂，就被程芝书细声细语地责怪一番。
“你那边出了事，怎么不来找程姨？”
邱梅不好意思地讪笑道：“没什么大事，我哪好意思麻烦您。”
程芝书如果不是知道这件事和自己有关，说不定真的被邱梅这种轻飘飘的说法给瞒过去了，故作不悦地蹙眉。
“你喊我一声程姨，却没有把我当长辈，竟然也不说实话。”
邱梅一听就明白了，恐怕程芝书已经知道了内情。
“是宋启山那小子说的吧。”除了家人外，邱梅没把这件事告诉第二个人。
程芝书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一下，“谁说的你就别管了，我已经找人去公社那边反映情况了，你放心，那种想着不劳而获窃取别人成果的人嚣张不了多久。”
邱梅不好罔顾程芝书的好意，谢过后才说起今天的来意。
“最近我想好好整改一下火车站，您的人脉广，想问问您认不认识会画画的人？”
邱梅不是没想过找于洪志，毕竟当初安叶食品厂的图案都是对方画的。
只是于洪志恐怕现在也忙，这件事又和两个厂子没什么关系，邱梅便不打算给他增加负担了。
程芝书笑着道：“你还真问对人了，我老伴以前正是美术老师，虽然技艺比以前生疏了些，但画点东西还是不成问题的。”
程姨的老公竟然就是自己要找的人，邱梅只觉喜从天降，立马把自己打算说了。
她想找个画家把站台面向火车的那面墙做点改动，用墙作画，色彩最好缤纷些，让来往的人一眼便能看着。
这样的要求并不难，尤其秦纵本身就是艺术家，这种创作要求对他更是小儿科。
程芝书知道丈夫的本事，一口答应邱梅。
“明天刚好是周天，我和老伴都在家休息，你直接过来就好，有什么要求当面和他说。”
程芝书不忘加上一句，“把云云也一起带来吧，好久没见她了，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
邱梅自然一口答应，两人约好明天在程芝书家里碰面。
回去以后邱梅把这件事告诉了宋启山，宋启山啧啧感慨。
“程芝书的丈夫以前可不仅仅是个美术老师，人家可是个大画家，听说一幅画卖的可贵了。”
当然后面时代变了，秦纵听说很少拿起画笔了。
秦纵是个德高望重的人物，宋启山都听家里说过对方的事迹。
邱梅惊讶道：“让这样的人来画咱们火车站的墙，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啊，真香
说虽这样说，但一时间邱梅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第二天还是带着孩子如约上门。
程芝书焦急等待着，把家里的水果全都摆出来了，还担心不够，又拿出糖票去称了糖，再买了几斤炸果子和鸡蛋糕。
“老秦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落下的？我一时也想不全。”
秦纵看着妻子把沙发套都换成新的，家里打扰的一尘不染，忍不住嘀咕。
“我记得上次萌萌来家里，你都没这么上心。”
程芝书把茶几又擦了一遍，随口道：“毕竟是客人，和自家人是不一样的。”
秦纵没反驳妻子的话，心里却摇了摇头。
这话也只能骗骗别人罢了，妻子上不上心他当然能看出来。
只是不知道那孩子给妻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比外孙女的分量似乎都更重一点。
这样可不好。
萌萌的确胆小了点，看着也不慎聪慧，但他们做长辈的怎么能因此挑剔，若是孩子长大后发现这件事，该有多伤心。
秦纵拿着遥控器端坐在沙发上，一边换台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
不管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肯定是不动如山的，表现的矜持点，免得女儿知道以后心冷。
电视里换来换去只有那几个频道，秦纵还被妻子说了两句。
“别看了，老秦你去把我放在桶里的西瓜拿出来杀了。”
还没正式入夏，大部分的西瓜都没有上市，妻子手里的西瓜还是机械厂的厂长专门送到家里的。
秦纵和妻子的胃都不算很好，不喜凉，之前说好了过两天把西瓜送到女儿家。
现在却为了招待别人拿出来。
秦纵不是个小气的人，却觉得妻子对那孩子重视太多，心中难免不舒服。
“我腰疼的老毛病犯了，不太舒服，你先放那吧，我过会再弄。”
程芝书最开始和秦纵结婚时做饭不慎把手划伤过，从那以后秦纵便不让妻子进厨房。
程芝书虽然能摆弄各种机械，却玩不转小小的一把菜刀，听丈夫这样说，便也不强求了。
但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也能猜到秦纵的情绪。
就在这时门铃声响起，程芝书面上不自觉地泛起笑意。
秦纵冷眼看着，眉头越皱越深。
邱梅笑吟吟地站在门口，手里提着饼干桶，怀里抱着两瓶酒，另一只手则牵着孩子。
小云宝觉得自己长大了，在外面轻易不让姐姐和哥哥们抱，小短腿总是哒哒哒地迈着步子。
“程奶奶好。”
被小云宝喊了一声，程芝书只觉心尖都颤了下，立刻应了声。
“嗳！奶奶一大早起来就等咱们的小云云。”
小云宝也不由得感到一阵亲切，撒开姐姐的手扑到程芝书怀里。
程芝书急忙往前靠了几步，张开双臂。
“小心点，别摔着了。”
小云宝稳稳地抱住程芝书，“想程奶奶。”
邱梅对小家伙的嘴甜已经非常习惯了，之前带去养殖场那边，小家伙的记忆力奇好，挨着把人叫了一遍。
别说袁岳，就连于洪志也被小家伙哄的眉开眼笑。
都觉得自己是小家伙最喜欢的人。
秦纵听着门外那边的腻歪声响，心中冷哼一声。
小小年龄就这么油嘴滑舌，比自家质朴的外孙女差远了。
就在这时，程芝书抱着小云宝进门了。
秦纵随意撇过去一眼，却倏尔愣住。
整个人坐在沙发里，身子却是僵硬的。
这孩子，长得和女儿小时候可真像啊！
第二百五十章 最宠孩子的那位
夫妻这么多年，程芝书不可能感知不到秦纵的情绪。
但她偏偏不说，就为了这一刻看看丈夫的表情。
要知道从小到大要说谁最宠女儿，绝对非丈夫莫属。
程芝书学理，年轻的时候经常理性大于感性。
秦纵则是艺术家，心思向来敏感，从秦苏出生开始便将这丫头护着爱着。
真正做到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都怕被风给吹皱了。
两人完全是慈父严母，秦苏每次闯祸时都被父亲护在身后，眼泪婆娑地探出一个脑袋对着母亲认错。
秦纵还经常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花瓶是他打碎的，沙发上的破洞是他用手指头扣的，就连放在柜子顶上的蜂蜜都是自个嘴馋偷吃的。
反正要把女儿摘个干净，
程芝书发着脾气经常都能被气笑了。
程芝书倒想看看满腹牢骚的丈夫，会怎么对待眼前这个和女儿如此相似的孩子。
程芝书抱着小云宝坐到沙发上，拿起桌上的芝麻糖问小家伙。
“想吃不想吃？”
小云宝乖乖地看着程芝书，“想。”
芝麻糖立刻被放在手中，小云宝看一眼姐姐，仿佛在询问。
邱梅把带来的东西放在玄关处，正要换鞋却被程芝书阻止。
“不用了，直接进来就好。”
邱梅笑着进来，接收到妹妹的眼神，过来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吃吧。”
小云宝立刻道谢，“谢谢程奶奶。”
看着这孩子剥开糖纸把花生糖含在口中，把腮帮子顶起一个小小的鼓包，仿佛一只进食的小仓鼠。
秦纵的心丝毫没有意外地被萌化了。
“这孩子……”
他伸手想要抱小云宝，却被程芝书故意挡开。
“云云，这是秦爷爷。”
小云宝懵懂地看过去，含糊不清地喊了声，“秦爷爷好。”
看着小团子的模样，秦纵仿佛看到了女儿小时候的样子。
都是一样的乖巧聪慧。
看着妻子戏谑的眼神，秦纵的老脸都有些烧。
虽然之前听妻子说过这孩子和女儿小时候长得像，但他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像。
看着又礼貌又乖巧，难怪老伴这么喜欢他，想到这里秦纵霍然起身。
程芝书愣了下，“你干嘛去？”
“切西瓜！”
程芝书被逗乐了，“这下腰不疼了？”
秦纵咳嗽一声，哪好意思再说话啊。
邱梅发现小云宝简直是行走的收割机，越是上了年龄的越喜欢自家妹妹。
程姨之前宠孩子的程度就够厉害了，秦老先生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把西瓜切好后端出来，秦纵亲手喂云云吃，甚至听说妹妹喜欢吃肉后立刻拿着粮票和肉票去家属院的食堂打菜。
属实有点离谱。
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是他们的孙女呢。
邱梅急忙拦住秦纵，“秦叔您不用忙，我们出来前在家里吃了点，不饿的。”
秦纵怜爱的看一眼小云宝，“没事，让尝尝味道也是好的，我们食堂的大师傅手艺挺不错。”
挺好也不至于您专门出门一趟啊，邱梅又是有求于人的，好说歹说才把人劝住，又说明了来意。
秦纵原本不怎么想答应，此刻却分外积极，连声说包在自己身上。
又低下头问小云宝，“想不想来秦爷爷的书房看看，里面有好多漂亮的画呢。”
第二百五十一章 云云的嘴，骗人的鬼
邱梅从宋启山那边知道了秦纵的身份，哪里敢让小云宝过去。
人家书房里收藏的画说不准值多少钱呢，虽然自家妹妹向来乖巧，但小孩子毕竟不可控。
万一弄坏了一张，家底恐怕都得赔进去。
看一眼姐姐的表情，小云宝正要拒绝，突然双脚离开地面。
小云宝：“？？？”
然后被老当益壮的秦纵直接给抱到书房去了。
程芝书急忙在后面跟着，年轻的时候丈夫一画画就画几个小时，久坐导致腰出了问题。
抱着孩子可得小心点。
别把孩子摔了。
书房里乱七八糟堆着各种字画，都是秦纵长年累月攒下来的家底，时常拿出来欣赏。
程芝书知道他的习惯，也不帮他打扫，免得破坏了丈夫的灵感。
邱梅急急忙忙跟在后面，看到这一幕简直吓得心跳都停了一瞬。
这里面堆得也太乱了吧，难道这就是艺术家的习惯？
万一这些东西被扯坏了……
小云宝终于被老先生放下来，发现一屋子的东西都泛着别人看不见的金灿灿的光泽，顿时来了兴致。
这些东西一定很贵！
龙族最喜欢值钱的东西啦。
小云宝在邱梅惊恐的眼神中，蹬蹬蹬跑到一副古香古色的画前，仔细端详着。
“这张好看。”
秦纵得意地介绍道：“小家伙有眼光，这是龙眠居士画的马。”
秦纵所说的龙眠居士正是宋代的李公麟，运笔如行云流水，神态飞动，被称为集诸家之长，得其大成自成一家，也被后代敬为百代宗师。
擅长鞍马、佛像、人物和山水，尤其画马时“每欲画，必观群马，以尽其态”。
李公麟画的马价值连城，当初秦纵和程芝书可是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张画保住，几乎是这一众书画中最贵重的一副。
邱梅虽然不懂这些玩意，也从秦纵的语气中察觉出价值，简直心肝胆都在颤。
好在小云宝只是凑近了仔细看几眼，并没有伸手的打算，又扭头去看另一幅字。
秦纵又赞道：“这是颜筋柳骨中的颜筋，看来云云也喜欢这种凝练雄浑的字体。”
邱梅捂着脸，看来又是一样不便宜的。
小云宝来回几趟，靠近的都是名家字画，绝对是书房里最贵重的几幅字画。
秦纵忍不住地夸。
“这孩子太有眼光了，这么小小的年纪却已经有了审美，要是好好培养，以后肯定也是个艺术家。”
邱梅捂着脸，妹妹能不能成艺术家她不知道，看平常贪吃的模样，变成小猪的可能性倒是更大。
又被留着吃了晚饭后，邱梅要带着妹妹回家了。
秦纵和程芝书老两口依依不舍的送到门口，两双眼睛都眼巴巴地盯着小云宝。
程芝书：“有空了带着孩子经常过来坐坐，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
秦纵：“过两天我去火车站画画的时候，把这孩子也带着吧，她有天赋，在旁边看着也是好的。”
邱梅应了几声，回去的路上捏了捏妹妹的脸颊。
“你咋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小云宝在姐姐脸上亲了下，“最喜欢姐姐。”
邱梅不禁失笑，“云云的嘴，骗人的鬼。”
遇到这样的小家伙，谁能不犯迷糊呢？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幅画能有什么用？
秦纵既然答应了邱梅，自然不会怠慢。
没两天便带着丙烯颜料过来了。
这是老先生选出来最适合用于墙面绘画的颜料，零零碎碎带了不少桶，还是借了一辆车运来的。
邱梅和宋启山急忙去迎接，给大家介绍了一番秦纵的身份。
众人没想到邱梅连这样的人物都能请来，态度越发恭敬。
于念在旁边看着闷不做声，心中却冷哼一声。
在墙上画画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能解决站台现在生意下降的问题吗？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其他人或许心中也有这样想的，但都没有表现出来，只等着看邱梅的笑话。
花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秦纵终于从梯子上下来了。
在他挥毫时，旁边的商户早就看傻了，甚至来往停靠的火车上的旅客也有下来看的。
还有人差点因为这误了时间。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秦纵妙手丹青在墙上画了一面海，深浅的蓝色沁人心脾，一艘船悠悠驶来，桅杆上的帆被风鼓起。
夕阳西下，晚霞倒悬在空中，将海面渲染得金碧辉煌。帆船锐意昂扬，不知是归家还是远航，让人无限遐思。
这画太过逼真，甚至有人真的伸手想要触碰，急忙被宋启山喝止。
“颜料还没干透呢，干嘛，要印个手印上去啊？”
那人急忙放下手，摸着头嘿嘿傻笑。
“画的太好了，还以为是真的呢。”
秦纵的技艺太高明，海面被他画的极有层次，就连帆船底部和海水撞击产生的白色泡沫都清晰可见，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船头的水手。
无论远近都自有一番妙趣，尤其这幅画气势磅礴，实在是一眼难忘。
邱梅急忙让宋启山给老先生揉腰，把早就准备好的热毛巾递过去。
“辛苦秦叔了，程姨说您的腰不好，咱们去站台里面休息会吧。”
秦纵却接过热毛巾，给旁边蹲着的小云宝擦脸。
“看秦爷爷画画看累了吧？”
宋启山都看傻了，开玩笑地望向邱梅，“云云不会是秦老先生家失散多年的亲孙女吧。”
被邱梅在肩膀上揍了下，“少胡说八道啊。”
人家有外孙女呢，这说出去像什么话，老先生听了心里说不准有看法。
秦纵却乐呵呵地笑着，小云宝正用手指着他的右颊，“这里有东西。”
“给爷爷擦擦好不好？”
小云宝拿过毛巾认认真真地给秦爷爷擦脸，不忘拍马屁，“画好看，秦爷爷棒。”
秦纵心里简直像喝了蜜似的，身上的疲惫都消散了大半。
邱梅看着这一幕心里也忍不住犯嘀咕，这看着真像祖孙俩似的。
她又想起来妹妹的确是被人丢弃在安叶大队的。
可再想到当初那个女人当初还挖了坑，想要活埋妹妹，邱梅眼神骤冷。
估计又是重男轻女的一家子，就算妹妹长大了，她也不会允许那家人找上门来。
这种人家，根本不配有孩子。
墙上的画让在场的人都颇为震撼，于念也不例外，但她很快收回视线，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道。
“一幅画能有什么用啊，又不是神笔马良，画的再好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吧。”
然而从第二天开始，于念被狠狠打脸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登上报纸
这是一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却也是一个百废待兴的年代。
经过长久的压抑，人们对于美的追求到达了一个井喷的节点。
秦纵大师手笔的画让一个平平无奇的火车站立刻平添了难以言喻的光彩，火车上疲惫的旅客们不经意地朝着窗外看去，顿时被吸引。
“好漂亮，是画吗？”
“这片海好逼真，总不会是海市蜃楼吧。”
强烈的好奇心和对美的追逐让旅客们纷纷下车，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幅画。
真好看呐。
而后鼻中钻入难以言喻的香气，那是由各色小吃与盒饭混合而成的，勾起人腹中的馋虫。
华夏人出门在外有个特点，用四个字概括便是——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随便转转吧。
来都来了，总得尝尝本地特色。
来都来了，就别空着手回去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有人买了刚刚炒好的香甜栗子，有人买了盒香喷喷的吃食，也有人买了杯甜丝丝的甘蔗汁。
虽然还没有统计，但各商家的营业额显而易见地在攀升。
谁也没想到一副墙上的画，竟然会带来这样的改变。
然而邱梅要做的不仅于此，和站长宋毅商量后，邱梅又和邮政那边达成协议，在站台这边放了一个巨大的邮筒。
来往的人可以将信件投递邮筒里，经过邮差的手，最后送到家人手中。
只要在站台任意商家处购买到一定金额，可以免费在邮筒旁兑换信封和邮票。
这一举动更是刺激了消费。
漂泊在外的旅客最惦念的自然是家人，邮筒宛若海上水手看到的灯塔，让人们想到出门前殷殷叮嘱的妻子，可爱的孩子和家中望眼欲穿的老人。
原本可买可不买的东西就成了非卖不可。
反正本来也要消费，还不如在这个站台买点东西，顺带着还能寄信给家里报平安。
抱着这样的念头，连续几天站台的商户都是喜笑颜开的。
虽说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信纸和邮票还是从他们每个月交的钱中支出，但每个人赚的钱都是之前的好几倍。
大家自然只有更开怀的份。
“梅姐，你看这上面说的是不是咱们站台！”李景激动地拿着一张报纸凑到邱梅面前。
标题是《直挂云帆济沧海——松山县别具一格的火车站》，报纸上配了张照片。
在气势磅礴的海景背景墙前，火车站的站台一副兴兴向荣的景象，井井有条的摊贩们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
旅客们手中拿着信封朝着被刷成深绿色的邮筒中投递信件，有人还用袖子擦拭眼角，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远方的那个人。
背景的图案与旅客们交相辉映，仿佛人在画中，又像画闯入现实。
他们这些人又何尝不像海上的水手，满载着希望驶向远方呢？
报纸上用简洁却充满力量的文字记下了这一幕，高度赞扬了松山县火车站的服务精神，认为她们的免费寄信政策带给游客们便利。
毕竟漂泊在外，很多人舍不得打电话或者没有打电话的条件，也很难专门找到邮寄信件的地方。
而这个小小的站台，却像是一个振翅起飞的信鸽，给家人们带去了平安的消息。
第二百五十四章 要个解释！
大家登上报纸的消息让商户们为之一振，每个人都纷涌而来，急急忙忙地在报纸的照片上找有没有自己的身影。
邱梅倒是看到了自己，她正站在邮筒前和旅客交谈，看起来一副热心肠的模样。
看着报纸上的溢美之词，邱梅不仅汗颜。
她倒是没有上面说的那么伟大，纯粹是出于商业考量。
表面上是免费寄件，实际上出门在外很少有人会专门带着信封和邮票，还不是得消费到一定金额后从站台领取？
当然信纸和邮票的确是不额外收钱。
也不知道那个记者是什么时候来的，竟然默默地拍了照片，写了这样一篇稿件。
邱梅没太多感想，其余人却激动坏了。
“没想到我竟然有机会上报纸。”
“我也在呢，还有我卖的东西也在报纸上，以后买我东西的人是不是更多了？”
“哈哈哈，我今天回去得多买一份报纸带回去，给我媳妇和闺女看看，我还挺上相的嘛。”
于念握着拳，指甲陷入掌心。
邱梅真是运气好啊，竟然还能上省报，她那天偷懒躲在站台里，竟然错过了这样一个好机会。
自己比邱梅和漂亮多了，要是同样在照片里，肯定比她出彩。
邱梅本意是为了提高营业额，却无心插柳将松山县火车站打造成了一个知名地点，又登上了省报。
如果放在后市，怎么说也算是一个网红景点。
就连刘阳夏都听说了这件事，打电话给宋毅好好表扬了邱梅一番。
“这丫头真不错，在哪里都能做出大事来。”
宋毅平白无故得了个表扬，自然高兴，把邱梅叫到办公室里好好夸赞了一番。
“你还真是不声不响给我弄了个惊喜。”
邱梅谦虚道：“哪里是不声不响，也是宋站长平时管理的好，之前在墙上作画也是您批准的，不然哪有今日的成绩。”
宋毅指着邱梅笑，“少给我戴高帽，我哪能想到你竟然能把秦纵都给请来。”
还以为只是找了刷墙匠人随随便便装点一下，没想到竟然是大师手笔。
秦纵的墨宝可是很值钱的。
邱梅又自谦两句，宋毅才想起来。
“你的食品厂怎么样了？怎么有空来管站台？”
邱梅用轻松的口吻开玩笑道：“我不是厂长了，被人从厂里赶出来了。”
宋毅一惊，“怎么回事？”
邱梅轻描淡写地提了两句，却没说透。
但宋毅是什么人，很快想通了怎么回事，表面上若无其事地安慰了邱梅两句，等把小姑娘送走后，立刻皱起眉。
宋毅是个投桃报李的人，邱梅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邱梅的心血被别人抢走。
思索片刻后，宋毅拿起话筒。
“小赵，是我，我想问你个事，你知道和光公社的……”
这样的电话并不只有宋毅一个人打过，程芝书和秦纵的人脉也不少。
和光公社那位姓余的主任一开始想把这件事压下来，然而事情很快到了他压不住的地步。
这天和光公社召开了一个整个公社干部的大会。
会议上向来和颜悦色的社长萧齐盛面色冷冽，将之前批准的两份报告狠狠地扔在桌上。
“余主任，你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报告批了下去，安叶大队那边却没了动静？”
第二百五十五章 最后一根稻草
余主任心中一惊，却又觉得剩下的一只靴子终于落地了，这些天他一直提心吊胆，就在等着这一刻。
“我听说主要是那边资金不足了，所以先放一放。”
都到这种时候了，这个余主任还在这欺上瞒下，萧齐盛深吸一口气。
“那你再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儿子现在成了安叶食品厂的厂长？”
余主任硬着头皮道：“这件事我确实不了解，好像是原本的厂长邱梅主动让贤。”
“好一个主动让贤。”萧齐盛猛地拍桌，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余主任，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心里想的不是为人民服务，而是用权利谋私利，说是学习经验，却用龌龊手段把人家排挤离开，到现在还死不悔改，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萧齐盛说了这么重的话，余主任也没办法继续心安理得地坐在位置上，脸色骤然苍白。
“社长，您听我解释。”
“你不用说了，上面已经针对这件事成立了调查组，到时候你给他们解释吧。”
调查组的建立或是为了杀鸡儆猴杜绝类似事情的发生，也有可能是多放促成的结果，但无论是什么原因，余主任都知道自己要倒大霉。
就在这时，公社门口传来吵闹声。
就连会议室里也能隐隐约约听见。
“怎么回事？”
“外面什么动静？”
会议室里的其余人都有些躁动，很快外面的秘书传来消息。
“是安叶食品厂的职工，来公社举报厂长余德明拖欠工资，还……还打人。”
萧齐盛的视线狠狠朝着余主任扫去，“看看你的好儿子，没本事还要摘桃子，把人家好好一个厂子搞得乌烟瘴气，像什么话！”
余主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冷汗顺着脑门流下。
完了，一切都完了。
无论是他还是他儿子。
如果不是当初的贪心，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食品厂那边还要从之前说起。
过了发工资的时间，却迟迟没有动静，下面的人自然不乐意。
再加上已经有离职的员工，人心惶惶中，有胆子大的直接找上了余德明。
余德明记得当初邱梅离开时，厂子里还有不少钱，自然觉得是会计那边出了问题，立刻叫来了段珍。
段珍却很委屈，把账本摊在桌面上。
“机械厂和炼钢厂的货都被退了回来，还赔了吃坏肚子进医院的员工的医药费，纺织厂这批货的款项也没有收回来，账上哪里还有钱？”
余德明捏了捏鼻梁，不过短短两周的时间，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上都开始长白头发了。
“之前账上的钱呢？”
发现余德明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段珍有些受不了。
“养殖场那边每一次进货都要结钱啊，还有去县城送货的运输费，食堂的费用，包括给销售的提成。”
听到最后一项，余德明恼了。
“这一批的货大部分都被退了回来，凭什么还给销售提成？”
段珍小声道：“退回来是因为咱们的食品问题，可人家卖出去的份额没少啊。”
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余德明哪里听得了这个，立刻找到之前的销售让他们退钱。
销售们一听就炸了。
他们辛辛苦苦把东西推销出去，你这边出了问题，凭什么还让他们把钱退回来。
那之前他们出差、托关系的各种费用，余德明会报销吗？
两边说着说着便吵了起来，也不知道从谁开始，竟然动起了手。
余德明早就濒临崩溃，一时间重重难堪和屈辱涌上心头，不管不顾地拿起桌上的保温杯狠狠砸了过去。
立刻飞到一个人的脑袋上，当即便见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