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三十七章 服了么？
张棒棒循着声音望去，恰巧看见怪兽阿蒙被何九琳摁着脊背，狠狠一巴掌拍倒在地，狂暴的焰光四下弥漫，须臾间将它大半个身躯笼罩其中，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天地之间，久久不绝。
“噗！”
见它被何九琳压制，银狸眼神一凝，身形“倏”地出现在阿蒙身后，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寒光，毫不留情地捅进了怪兽的后门之中，鲜血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溅洒一地。
千年杀！
若是被钟文看见，定要瞪大了眼睛惊呼一声，感叹这个看上去清秀动人的银发妹子，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施展出了这门耸人听闻的神技。
对于银狸的这番操作，何九琳却丝毫不觉意外，反而向她投以赞许的目光，感觉很是解气。
“忒！忒！忒！”
本就痛苦的阿蒙遭此重创，更是面色剧变，无数条黑须胡乱扭动，疯狂抽打，愈发惨烈的哀嚎声裂石穿云，直冲天际。
然而，它的厄运却只是刚刚开始。
“畜生，给老子死！”
伴随着一声厉吼，鬼魈的身形疾驰而至，手中巨刃爆发出黑红两色冲天怒焰，以无可匹敌的威势朝着它的脑袋狠狠斩落。
“忒忒！忒忒！”
感受到这种恐怖火焰的霸道气息，阿蒙登时惊得魂飞天外，就连叫声都变了样，四肢疯狂扭动，无数条黑须四下乱窜，试图摆脱何九琳的束缚。
奈何不老仙姑体内能量浑厚，掌中的火焰亦是暴涨一截，竟然将它的反抗又给生生镇压了下去。
“噗！”
一声脆响之下，鬼魈手中的火焰巨刃不偏不斜地斩在阿蒙脖颈处，竟然毫不费力地让它身首分离，硕大的脑袋拖着无数长须骨碌碌地滚了一路，最终“砰”地一声撞在了不远处的半截石壁之上。
即便身首异处，它的双瞳依旧瞪得犹如铜铃一般，神情于痛苦中带着几分狰狞，只是口鼻之间已然没有了呼吸，竟是死不瞑目。
失去了脑袋的身躯又继续扭动了片刻，终于渐渐僵硬，不再挣扎。
来自巨刃表面的黑红两色火焰却并不甘休，继续疯狂扩散，肆意蔓延，很快就将阿蒙的脑袋和身躯完全覆盖，一时间青烟阵阵，难以想象的灼热气息弥漫天地。
不过数息之间，强度堪比混沌境的怪兽身躯竟然彻底灰飞烟灭，除了散落在地的黑屑之外，便再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好可怕的火焰！
这小家伙潜力无穷，未来成就不可估量！
何九琳吃惊地瞥了他一眼，心情甚是复杂，随后转头看向还在激战中的元一和刘铁蛋二人。
这一瞅之下，再次让她目瞪口呆，舌挢不下。
只见身心疲惫的元一已经坐倒在地，不再出手，而是自顾自休息了起来。
原本的二打一，居然变成了刘铁蛋和黑麒麟之间的单挑。
让一个魂相境去独自面对一个混沌境，显然是一种很不合理的安排。
可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占据上风的，居然是才刚进阶魂相境没多久的刘铁蛋。
少年依旧骑在黑麒麟背上，双手死死抓着它脑袋上的狮毛，暗金色的神秘火焰自体内喷涌而出，与凶兽身上的黑色火焰狠狠纠缠在一起。
按说混沌境的火焰，绝非魂相境所能比拟，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黑麒麟身上的狂暴黑火却被狠狠压制，非但无法与暗金色火焰抗衡，反倒被对方疯狂吸收，不断削弱。
随着时间推移，暗金色火焰竟是越战越强，反倒是黑麒麟身上的气息迅速衰落，很快跌至谷底。
待到何九琳和鬼魈等人摆平了怪兽阿蒙，打算出手援助刘铁蛋之时，黑麒麟已经气喘吁吁地匍匐在地，神情痛苦，虚弱不堪，甚至连火焰都释放不出来了。
而少年刘铁蛋则牢牢坐在它背上，周身焰光缠绕，气势汹涌，远远望去，就如同传说中的火神祝融，可谓是霸气侧漏，逼格无双。
在魂相境与混沌境的单挑中，魂相境竟然获得了压倒性的优势，即便已经见识了鬼魈先前的惊艳表现，却多少还是让何九琳心头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呼噜噜~呼噜噜~”
似乎意识到大势已去，黑麒麟突然脑袋贴地，口中发出虚弱的轻响，巨大的右眼看向背后刘铁蛋，瞳孔之中居然流露出乞怜之意。
“干什么？”
刘铁蛋警惕地喝骂了一句，暗金色火焰自双掌喷涌而出，狠狠落在黑麒麟的脑袋上，痛得它浑身剧场，哀嚎不已，“你还想耍什么花样？”
“呼噜噜~呼噜噜~”
被暗金色火焰触碰到的瞬间，黑麒麟就仿佛遇见了天敌一般，居然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勉强扭动着身躯，口中不断发出悲鸣，仿佛在乞求刘铁蛋的饶恕一般。
“服了么？”
眼见黑麒麟无力抵抗自己释放出的火焰，刘铁蛋脑筋急转，突然福至心灵，双目一瞪，冲着这头上古凶兽厉声喝道。
“呼噜噜~呼噜噜~”
黑麒麟眼睛一亮，居然如同哈巴狗一般连连点头，嗓音顿时变得更为焦急，更加谄媚。
“你可愿臣服于俺？”
刘铁蛋眼中灵光闪动，再次厉喝问道。
“呼噜噜~呼噜噜~”
黑麒麟拼命点头，似乎生怕答应得晚了，会惹怒背上的少年，再次遭受到暗金色火焰的折磨。
刘铁蛋身上神秘火焰于它而言，竟好似是紧箍咒之于孙猴子，仿佛拥有天克属性，令它丝毫生不出反抗的念头。
“这还差不多……”
刘铁蛋刚要松手，忽然心中一凛，摇了摇头道，“不对，你的实力太强，万一等到恢复之后又反悔，未免太过危险，还是宰了的好。”
“呼噜噜~呼噜噜~”
黑麒麟闻言大惊，一边拼命晃动着脑袋，一边用少年听不懂的怪叫声不停地讨饶。
刘铁蛋却只是不理，右手再次爆发出恐怖的暗金色火焰，烧得它嗷嗷乱叫，痛苦不已。
“噗！”
似乎意识到无法蒙混过关，黑麒麟迟疑片刻，眸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突然张开血口，喷出一团普通人手指粗细的黑色火苗。
这团火苗是如此明亮，如此艳丽，灵动跳跃，伸缩自如，就如同一只活泼调皮的火焰精灵一般，非但没有灼热的感觉，反倒散发出阵阵温柔气息。
刘铁蛋只是看了一眼，目光便被火苗牢牢吸引，深深沉醉，再也不愿挪开分毫。
直觉告诉他，这团火苗之中，蕴藏着难以想象的无穷能量。
而这种能量，正是自己所需要的。
“呼噜噜~呼噜噜~”
吐出火苗的瞬间，黑麒麟的气息顿时衰弱了一大截，脸上满是疲惫与颓丧，口中轻呼两声，硕大的身躯软软地伏倒在地，仿佛耗尽了力气一般，摆出一副任你处置的认命姿态，懒洋洋的再也不愿动弹。
“这个……”
好半晌，刘铁蛋终于回过神来，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给俺了？”
黑麒麟似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刘铁蛋再不迟疑，果断伸出右手，一把抓住火苗，直接拍入自己的丹田之中。
一股温柔而纯净的火焰气息登时自丹田喷涌而出，须臾间流遍全身，他感觉整个人仿佛浸泡在温泉之中，暖洋洋的无比舒适，若非置身战场，怕是早就忍不住惬意得叫出声来。
这股气息很快便与他体内原来的暗金色火焰融为一体，少年身上的气势瞬间暴涨了一大截，竟是直逼魂相大圆满而去，且还在不断攀升，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他忽然惊喜地发现，自己和黑麒麟之间，居然隐隐产生了某种心灵感应，算不得强烈，却绝对真实存在。
原来这是它的本命火种！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黑麒麟献出的火苗，竟是它体内的本源火种，一旦熄灭，也将意味着这头上古凶兽生命的终结。
换言之，黑麒麟已经完全臣服于他，刘铁蛋想让它生则生，想让它死则死，这头混沌境凶兽的生死，算是彻底掌控在了少年手中。
它算是……俺的灵宠了？
陡然获得了一头混沌境的灵宠，刘铁蛋感觉脑袋嗡嗡的，幸福来得太突然，一时间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呼噜噜~呼噜噜~”
就在火苗被他吸收的瞬间，黑麒麟突然精神一振，身上的颓势戛然而止，猛地跳将起来，一溜小跑来到刘铁蛋身旁，俯下硕大的身躯，伸出舌头亲昵地舔了舔他的手背，模样说不出的温顺恭谨，就如同一只大型家养犬一般。
第一千八百三十八章 神女山算什么东西？
任谁看见了此刻的黑麒麟，怕是都没法将之与混沌境联系到一起。
这哪里还是上古凶兽麒麟，分明就是一头宠物狗！
那摇头晃脑的谄媚模样很有些萌萌哒，若非周身燃烧着黑色火焰，甚至会让人生出想要伸手摸一摸的冲动。
然而，感受到它身上的气息，何九琳却是面色微变，美眸中骤然透射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就在旁人为黑麒麟的变化而惊叹不已之际，何九琳却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不久前还虚弱无比的上古凶兽在刘铁蛋吸收了黑色火苗之后，突然气势暴增，不但重回巅峰，状态甚至比没受伤之前还要出色几分。
换言之，在主动献出本源之火后，它的修为非但没有损伤，实力反倒更胜从前，竟似从刘铁蛋这个主人身上得到了难以估量的好处。
这小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何九琳的目光在刘铁蛋与黑麒麟之间来回游走，只觉这一切都是如此有违常理，如此不可思议，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难道是天意么？
这样亿万中无一的天才，竟然同时出现了两个！
要是再得到一缕混沌之气，怕是连小姐都未必能制得住他们！
不若以进入混沌之门的资格为饵，换取这两个妖孽为我神女山效力？
如此一来，区区率土之滨又何足为惧？
长老会还如何能够与小姐抗衡？
呆了片刻，她又瞥了眼不远处的焰光缠身、杀意冲天的鬼魈，只觉这两个年轻人俱是数万年难得一见的旷世奇才，情不自禁地生出几分招揽之心。
“大黑狗。”
刘铁蛋亦是颇为兴奋，拍了拍黑麒麟的脑袋大声说道，“从今往后，你就老老实实跟着俺混罢！”
“呼噜噜~”
黑麒麟晃了晃脑袋，口中轻呼两声，对于“大黑狗”这个称呼似乎有些不满。
“只要乖乖听话，俺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刘铁蛋却完全没抓住它不满意的点，兀自滔滔不绝道，“俺虽然不富裕，可但凡有一口肉吃，也少不了给你汤喝……”
“呼噜噜~呼噜噜~”
黑麒麟见他没有领会精神，不禁大感焦急，生怕“大黑狗”这个称呼会跟随自己一辈子，口中低呼不止，硕大的脑袋晃动个不停。
“你是想要个名字？”
刘铁蛋毕竟与它有些心灵感应，这时终于回过神来，恍然大悟道。
黑麒麟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
“看你这满身的毛。”
刘铁蛋抚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忽然灵光一闪道，“要不就叫你黑毛如何？”
黑麒麟原本期待的神情瞬间耷拉了下来，脑袋晃个不停，显然黑毛这个名字很不满意。
“不喜欢么？”
刘铁蛋挠了挠头，“你会喷火，要不就叫黑火？黑炎？黑烧烧？”
耳听自家主人起的名字越来越矬，越来越没品位，黑麒麟的表情渐渐难看，到后来干脆躺倒在地，开始翻来翻去，撒泼打滚，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头黑麒麟还没死么？”
不等刘铁蛋思考新的名字，众人头顶忽然响起一道轻柔悦耳，婉转动听的女子嗓音。
众人闻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名气度高雅，风华绝代的白衣女子。
“小姐！”
看清女子容貌，何九琳先是一喜，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脸上登时流露出痛苦之色。
不消说，这名白衣美女自然就是不久前还在与率土之滨对峙的神女山圣女
“呼噜噜~呼噜噜~！”
反观黑麒麟却是一脸警惕，双眸狠狠瞪视着姜霓，口中连声低吼，周身释放出狂暴的黑色火焰，四肢微微弯曲，作势欲扑。
“姑姑，你还好么？”
对于黑麒麟的敌意，姜霓却是视若无睹，反而关切地看向何九琳，口中柔声问道，“可有受伤？”
“老、老身一切都好。”
脑中回想起牧常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何九琳眸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强笑着道，“多谢小姐挂念。”
“那就好，这些天你受苦了。”
姜霓神情微微一松，冲着她点了点头，随即瞥了一眼对自己虎视眈眈的黑麒麟，淡淡地问道，“这头畜生是怎么回事？”
“小姐。”
何九琳指了指刘铁蛋，如实答道，“黑麒麟被这个少年降服，已经成了他的灵宠。”
“他是……？”
姜霓对着刘铁蛋凝视片刻，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不清楚。”
何九琳摇了摇头道，“不过适才他先是救了老身，又与我等并肩作战，共同对抗阴鸦，想来不是牧常逍的人。”
“少年人，你姓甚名谁？”
姜霓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忽然开口问道，“来自哪一个势力？”
“俺、俺叫刘铁蛋。”
面对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白衣姐姐，刘铁蛋本能地脸一红，支支吾吾地答道，“来自、来自……罗河村！”
他本来不属于任何势力，却又不想在这个仙女般的白衣姐姐面前丢人，搜肠刮肚之下，居然将自己出身的村庄都给搬了出来。
此言一出，姜霓与何九琳脸上齐齐流露出迷茫之色，绞尽脑汁都没能想起世间何来这样一个势力，竟然能够培育出如此年轻的魂相境，一个连麒麟都能够降服的神奇少年。
“多谢你救了姑姑，我神女山必有厚报。”
总算姜霓乃是果断之人，想不明白，便不再多想，转而对着少年柔声说道，“不过这头黑麒麟乃是邪恶之物，若是任由它在外走动，不知会伤害多少无辜之人，还是交给我罢！”
“呼噜噜~呼噜噜~”
黑麒麟闻言勃然大怒，忍不住仰起脖子，张开血盆大口，不断朝她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这位姐姐。”
刘铁蛋亦是面色一变，连忙解释道，“黑毛是俺的灵宠，有俺管着，它绝对不敢出去为非作歹，您尽管放心便是！”
被这么一搅和，“黑毛”似乎还真被他默认为黑麒麟的名字。
“抱歉，这头凶兽太过危险。”
姜霓摇了摇头，丝毫不为所动，“若不能置于神女山的看管之下，我不放心。”
就在两人交谈之间，一道又一道身影不断浮现在高空之中，在她背后站成一排。
每一道身影无不散发出震天撼地的霸道气息，竟是丝毫不输黑麒麟。
不消说，自然是棠溪芦苇等一众神女山长老。
感受到这些人身上的可怕气势，刘铁蛋的脸色登时难看了不少，拒绝的话语到了嘴边，却愣是没敢说出口来。
“就这么点骨气么？”
正在此时，背后突然响起了鬼魈的声音，“你师父的脸都被你丢到家了！”
刘铁蛋闻声回头，却见鬼魈眼中满是鄙夷之色，正冷笑着看向自己。
“你说谁没骨气？”
他仿佛被触动了某根神经，忽然暴怒起来，“有种再说一次？”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这个蠢货！”
鬼魈丝毫不怵，兀自冷言讥讽道，“老子问你，你想不想把这头灵宠交出去？”
“俺……”
刘铁蛋表情一僵，瞬间气势全无，好半晌才小声嗫嚅道，“不想。”
“既然不想，你为何不拒绝这个女人？”鬼魈咄咄逼人地追问道。
“可是他们这么多人……”
刘铁蛋神情愈发尴尬，“俺、俺又打不过……”
“打不过就怂了么？”
鬼魈面孔一般，厉声喝道，“今天是这头灵宠，明天若是换作你师父，或者是那个名叫七月的小妞，你是不是也要抛弃她们？”
“胡、胡说！”
刘铁蛋面孔煞变，声嘶力竭地否认道。
鬼魈不再言语，只是冷笑不止，毫不掩饰眸中的轻蔑之色。
“这是俺的灵宠。”
刘铁蛋却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猛地转头瞪视着姜霓等人，扯开嗓门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俺自会管好它，就不劳你们神女山费心了！”
“臭小子，你胆子不小啊！”
不等姜霓开口，一旁的武金刚已经捏紧拳头，双臂肌肉块块凸起，周身释放出霸道绝伦的混沌威势，狞笑着道，“竟然敢违抗圣女大人的旨意。”
“俺又不是神女山的人！”
刘铁蛋毕竟是少年心性，血气方刚，遭他威胁，抗争的意念反而越来越强，居然毫不客气地回怼道，“你们家圣女凭什么来管俺？”
“说得好！”
话音刚落，头顶上方忽然响起阵阵掌声，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嗓音，“神女山算什么东西？整天管这管那的，手伸得那么长，以为自己是世界警察么？”
第一千八百四十章 你不能动他们
“小、小姐，老、老身……”
陡遭偷袭，何九琳霎时间面色惨白，一条血线自嘴角缓缓流出，直至下颚，娇艳的红唇微微张开，就连说话都变得十分吃力。
位于她身后的鬼魈双目赤红，神情无比狰狞，嘴角挂着一丝古怪的笑容，身上的气息诡异莫测，就仿佛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居然令在场的一众混沌境大佬都觉得难以捉摸。
更不可思议的是，在他头顶，不知何时悬浮着一头两眼赤红的灰色乌鸦，双翅上下挥舞，身形若隐若现，眸中透射出无法形容的诡异光芒。
赫然是那头始终跟随在牧常逍身边，实力堪比混沌境的神秘灰鸦！
似乎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灰鸦双翅一振，身形渐渐隐没，很快便没了踪影，就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一般。
四周寂静一片，无人出声，时间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就连微风吹过的声音都是那样的清晰可闻。
这家伙，瞎搞什么？
挑事么？
就连钟文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对于他在这关键时刻跑出来惹是生非很是不满。
等等，刚才那只乌鸦是……
难道！
然而，脑中闪过先前那只灰鸦的影子，他忽然心中一动，若有所悟，整个人登时陷入到沉思之中。
“噗！”
鬼魈对于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却是视若无睹，果断拔出了插在何九琳背上的左手，咧嘴一笑，眼睁睁地看着她无力地向前倒去，神情说不出的冷酷和狰狞。
“混账！”
眼见何九琳遭受重创，姜霓不禁花容失色，再也不复淡定，罕见地怒喝一声道，“你怎么敢？”
她莲足虚空一点，整个人瞬间出现在何九琳身旁，将她一把扶起，正要利用禁绝体为其治疗，鬼魈却突然出手了。
一道耀眼的火光自他右掌中的巨刃喷涌而出，黑红相间，气焰熏天，挟着无可匹敌的威势朝着姜霓狠狠卷来。
火光未近，热息先至，霸道的气息令姜霓面色微变，本能地向后一跃，险而又险地躲了过去。
面对一个魂相境的攻势，她居然不敢硬接，而是选择了避其锋芒！
“嗷！”
眼见圣女遭到攻击，无面巨人肥猫登时捶胸顿足，仰天咆哮，可怕的声浪直教天地变色，仿佛连空间都要被震碎。
随后，他忽然迈开大步，硕大的身躯犹如导弹般弹射出去，瞬间出现在鬼魈跟前，抬手便是一记重拳，石破天惊，霸气无双，朝着他的面门狠狠打去。
“小心！”
眼见鬼魈遭到攻击，刘铁蛋心头一急，果断纵身一跃，跳到黑麒麟背上，在它后脑勺上重重一拍，“黑毛！”
“吽！”
黑麒麟心知情况紧急，倒也顾不得纠结称呼的问题，后腿弯曲，四肢齐齐发力，硕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黑色疾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鬼魈身前，仰天一声长啸，周身焰光缠绕，前爪奋力挥舞，与肥猫的拳头狠狠撞在了一起。
“轰！”
一个是无面巨人，一个是上古凶兽，两股巨力的冲突可谓是火星撞地球，惊人的声响几乎令人鼓膜破裂。
正面硬拼之下，肥猫身姿挺拔，屹立不动，而黑毛却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飞出去，连带着刘铁蛋一起，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随后又纷纷跌落在地，摔得鼻青脸肿，十分狼狈。
黑麒麟毕竟算是半个法师，与肥猫这种能跟牧常逍短暂硬刚的力量型选手拼拳头，显然多少有些勉强。
“嗷！”
一击得手，肥猫左手拍着胸膛怒吼一声，毫不犹豫地再次挥拳而起，直奔鬼魈而去。
“大个子，许久不见！”
就在此时，一道玲珑的白影忽然在他面前一闪而过，随之响起的，是一娇柔动听的女子嗓音，“还是这样暴躁呢！”
正是白星出手了。
只见她右臂向前一探，食指与中指并作一处，狠狠插向肥猫小腹左侧的某个部位，速度快若闪电，出手角度亦是十分刁钻。
威猛无敌，勇力无双的肥猫居然并不接招，反而果断后撤数步，对她这一指竟似十分忌惮。
“嗷！！！”
他站定脚跟，对着白星的气息感知片刻，顿时捶胸顿足，勃然大怒，显然是认出了对方身份。
“抱歉，这是主上的朋友。”
白星却是嫣然一笑，娇躯微颤，说不出的娇媚动人，“你不能动他们。”
“叛，叛徒！”
素来只知道怒吼的肥猫，居然磕磕巴巴地喊出两个字来，随后挥舞着拳头朝她猛冲过去，竟似把鬼魈忘了个干净。
面对无面巨人的猛攻，白星似乎并不慌张，反而展开身法，闪转腾挪，银铃般的娇笑声飘荡在天地之间，说不出的悦耳迷人。
莫看肥猫体型巨大，速度却并不输给白星，力量更是远远胜过对方，可当真打起来，白衣妹子却总是能在合适的时机做出恰当的闪避，犹如泥鳅般滑不溜手，同时予以凌厉的反击，似乎对无面巨人的战斗风格了如指掌。
看似强弱悬殊的这一对无面人之战，居然打得你来我往，一时难分高下。
“嗖！”
眼见肥猫被缠住，姜霓并不迟疑，两条白绫突然自袖管疾射而出，挟着无可匹敌的霸道气势，朝着鬼魈所在的方位狠狠打去。
“哎，真是麻烦！”
眼见姜霓痛下杀手，明知如今的鬼魈可能有问题，钟文却还是不得不挺身而出，口中无奈地叹息一声，天缺剑的七彩华光一闪而过，锐利无匹的剑气划破天空，轻而易举地将白绫斩为两截。
“看来率土之滨是铁了心要向我神女山宣战了。”
棠溪芦苇凝视着钟文挥洒宝剑的飒爽英姿，忍不住轻叹一声，眸中闪过一丝惋惜之色，随即举起手中半截断剑，朗声念诵了一句，“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浮现出亿万万晶莹水滴，纷纷朝着同一个方向飞速凝聚，眨眼间便化作一名白马银鞍，手持利剑的水晶侠客。
白马四蹄飞扬，身形如电，无穷无尽的锐意自侠客手中的宝剑疯涌而出，朝着鬼魈疾射而去。
“厨师入门刀工第一法！”
见他出手，伊莉雅身旁的顾天菜眼睛一亮，就如同一个发现了猎物的猎手一般，掌中忽然现出一柄菜刀，隔空向前一挥，口中轻喝一声，“切丁！”
凌厉的刀光一闪而过，划破天空，速度之快，已然超越了肉眼的追踪能力。
紧接着，身骑白马的水晶侠客居然莫名一滞，随后片片碎裂，化作无数水球，如同雨点般纷纷向下坠落，溅撒一地。
“好厉害的刀法！”
棠溪芦苇面色惊变，猛地回过头来，紧紧凝视着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缓缓开口道，“不过其中似乎蕴含着一丝剑意。”
“你觉得是。”
顾天菜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那就是呗。”
“魂相境，却拥有堪比混沌境的实力，分明是个剑修，却喜欢用刀。”
棠溪芦苇心思急转，忽然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莫非你就是拓跋小子口中的那个小师叔？”
“我是谁。”
顾天菜神色不变，眸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之色，“有那么重要么？”
“不错，你是谁并不重要。”
棠溪芦苇哈哈一笑，再次举起手中断剑，“对于剑修而言，有个好对手比什么都重要！”
两人相视一笑，身形疾闪，齐齐消失在原地。
绵密如雨的剑气和霸气绝伦的刀光同时在天空闪耀，来回交错，激情碰撞，仿佛连苍穹都要划破。
两边这一开战，双方的其余高手亦是纷纷出手，十数名混沌境大能的灵技齐齐炸裂，绚丽的光影闪耀天空，恐怖的声势震撼大地，一时间飞沙走石，天塌地陷，可怕的威势仿佛要轰塌整个世界。
“滚开！”
然而，引发了这场大战的始作俑者鬼魈却突然扭过头去，狠狠一刀斩飞了一名前来拦截的白衣天女，随即迈开大步，直奔北方而去。
素来杀伐果断，勇猛无畏的好战分子鬼魈，居然选择了脚底抹油，临阵脱逃！
第一千八百三十九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钟神仙！”
刘铁蛋循声望去，看清来人样貌，不禁心头狂喜，仿佛瞬间吃了颗定心丸，忍不住开心地挥手招呼道，“您怎么来了？”
这说话之人，自然就是钟文。
打完招呼，他才注意到钟文身后同样悬立着数道身影，居然也无不是实力强悍之辈，哪一个身上散发出的气势都在自己之上。
尽管大都不认识，可从站位来看，这些人毫无疑问都是他的同伴。
不愧是神仙！
连同伴都那么厉害！
刘铁蛋本就视“钟神仙”为偶像，对他既觉崇拜，又是感激，如今见他带来了这么一支足以与神女山抗衡的强大修炼者队伍，更是五体投地，心中的敬佩之情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
“才多久没见，你小子居然就魂相境了，还收服了一头麒麟。”
钟文嘻嘻一笑道，“了不得，当真了不得，冉姐姐若是知道了，想来会骄傲得紧！”
得了“神仙”夸赞，刘铁蛋脸上登时笑开了花，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头发，神情于兴奋中隐隐透着几分得意。
有了钟文撑腰，他顿觉底气十足，回头狠狠瞪视着神女山诸人，脸上写满了挑衅，再无半点怯懦之色。
“怎么？”
眼见两人寒暄，姜霓俏丽的脸蛋上不禁流露出意外之色，“这事你也要插手么？”
“只许你们神女山抢人灵宠。”
钟文耸了耸肩，嘿嘿笑道，“就不许我路见不平，伸张正义么？”
“这头黑麒麟乃是阴鸦余孽。”
姜霓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我等此来乃是为了剿灭阴鸦，自然不可能放过它。”
“你没见它已经献出了本源之火么？”
钟文大摇其头，对她的言论嗤之以鼻道，“如今它的生死完全掌控在铁蛋手中，根本就不可能随意出去为非作歹，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那又如何？”
姜霓不依不饶道，“我并不认得这个少年，更不清楚他品性如何，又怎能肯定他不会放纵凶兽出去作恶？”
“人家还啥事没干，你就开始怀疑他将来要作恶？”
钟文仿佛听见了世间最荒唐的话语，忍不住冷笑连连道，“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神女山也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除恶不尽，后患无穷。”
姜霓樱唇轻启，淡淡地反驳道，“况且此事与你何干？”
“我也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钟文哈哈一笑，突然伸出右手，先后指了指七月、张棒棒、刘铁蛋和鬼魈，“这是我同门，这是我徒弟，这两个是我朋友，除了他们，这里剩下的人你爱咋咋的，咱们大道通天各走一边，谁也别干涉谁，如何？”
听他将自己称作“朋友”，刘铁蛋登时一喜，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胸膛，脸上流露出自豪之色。
反观鬼魈的表情却颇为别扭，似乎很不习惯这种称呼，张了张嘴待要反驳，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终究连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这两个妖孽，都是他那边的人？
眼见钟文称呼两人为朋友，姜霓还没说什么，何九琳的脸色却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鬼魈和刘铁蛋的天资和潜力究竟何等可怕，而先前耳听八方的她也早就知道钟文的身份，赫然是如今神女山的心头大患，率土之滨的盟主。
一想到本就难缠的率土之滨又得到了两名绝世天才和一头黑麒麟之助，她情不自禁地开始担心起姜霓和神女山未来的处境来。
既然没法招揽，要不……
何九琳沉思片刻，眸中忽然闪过一丝凌厉杀意，悄无声息地抬起右手，掌心隐隐浮现出一团微弱火光。
然而就在此时，钟文忽然侧过脑袋，有意无意地瞥了她一眼。
被他的目光扫过，何九琳顿觉脊背发凉，额头冒汗，心跳骤然一滞。
杀意！
从对方眼中，她竟然感受到了无比强烈的杀意，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的狂暴杀意！
而她则化身一叶小舟，在怒涛中上下起伏，摇摆不定，仿佛随时就要被彻底吞没。
有那么短短一瞬，她只觉胸闷窒息，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巨石，竟然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这是什么实力？
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能让我产生幻觉？
何九琳心头剧震，看向钟文的目光之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他、他竟然也是魂相境！
这么一细看之下，更是令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人生。
只因这位气势惊人的率土之滨盟主，身上竟然没有半点混沌之气。
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真正能够被称为怪胎的，正是眼前的这个白衣青年。
一个，两个，三个……
本以为徐右卿已经是当世无双的天才，可这三个小家伙居然一个赛一个的妖孽，比起他来毫不逊色，难道当真是连天意都站在了咱们神女山的对立面么？
“这是你徒弟？”
就在她思绪万千之际，姜霓突然伸出纤纤玉手，指了指张棒棒所在的方位，“为何他身上的气息与牧常逍如此相似？”
钟文闻言一愣，神识在徒弟身上一扫而过，脸上也不禁流露出诧异之色。
诚如姜霓所言，张棒棒体内的功法气息与“潮流发型大全”已是截然不同，反倒和牧常逍修炼的功法极为相似。
不，应该说是一模一样！
“棒棒，你……”
他迟疑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问道，“改修了别的功法？”
“师父，不是俺要重修啊！”
张棒棒心头一惊，还道是自己功法的变化引起钟文不快，连忙快步跑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他的大腿干嚎道，“都怪那个老家伙，是他骗俺吃了一张纸，结果就变成这样了，求您不要将俺逐出师门啊！”
“啥？”
钟文莫名其妙道，“吃了张纸？”
“是啊！”
张棒棒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连连比划道，“他说是只要吃下一张纸，就同意和俺断绝师徒关系，俺脑袋一热，真的吃了下去，结果原来的功法突然不见了，就变成这般模样了，俺真不是故意的啊！”
难道他……
得了牧常逍的传承？
钟文一眼扫过肆伍陆的尸体，心中若有所悟，不禁暗暗感慨阴鸦教主的手段通天，竟然能够凭一张纸强行改变修炼者体内原有的功法。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这时候，姜霓突然开口道，“此人已经修炼了阴鸦教主的八荒魔尊功，算得上的是他的传人，难保牧常逍不会在他身上动手脚，若是放任不管，将来未必不会变成第二个阴鸦教主，决不能留！”
“你这女人，是听不懂人话还是咋的？”
钟文脸一沉，脚下跨出一步，瞬间来到张棒棒跟前，周身突然释放出霸皇体的恐怖威压，镇得神女山诸人面色齐变，心头剧震，“说了棒棒是我徒弟，谁敢动他，尽管来试试，看看老子的宝剑锋不锋利！”
“嗡！”
天缺剑亦是华光大作，长啸不止，锋锐无匹的剑意四下流窜，纵横天地，仿佛在对他的霸气作出回应。
感受到这股可怕的剑意，姜霓等人的脸色登时难看了不少。
“师父……”
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这道伟岸身影，张棒棒鼻子一酸，眼眶微微泛红，心中忍不住涌起一股暖流。
他从未如此刻这般感受到，自己那一次耍无赖似的拜师，究竟是何等英明的决定。
“钟文，你这是铁了心要和我为敌么？”
姜霓沉默良久，忽然缓缓开口道，“莫要以为有几个混沌境，就可以和神女山抗衡，天空之城的底蕴，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这些废话，就不必多说了。”
钟文眸中闪烁着炯炯神光，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对她的威胁丝毫不以为意，“大家都不是三岁小孩，就算我不去招惹神女山，你们也不可能放过我，要打就打，不打我可就带他们走了。”
“你……”
见他如此嚣张，如此霸气，神女山诸人大都面现怒容，摩拳擦掌，仿佛随时就要冲将上来。
可这些混沌大佬们看似蠢蠢欲动，实则雷声大雨点小，好半天都没人敢率先动手。
开玩笑，这是连阴鸦教主都能正面硬刚的人物，就算要用人海战术耗死他，第一个送上去的也绝对要先领便当。
都是有头有脸有身价的人物，谁肯来当这个出头鸟？
好小子！
是条汉子！
唯有棠溪芦苇凝视着钟文霸气而坚定的身影，眸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赞许之色。
“噗！”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的一声脆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姑姑！”
姜霓转头看去，不禁俏脸煞变，惊呼出声道。
只见一条手臂从何九琳胸前狠狠穿了出来，竟然将她整个人完全扎透，鲜血自伤口汩汩而流，根本停不下来。
这条手臂的主人，居然是鬼魈！
第一千八百四十一章 还真是蠢得可以
这一来，正在交战的一众大佬还没反应过来，银发少女七月却不干了。
“你要去哪里？”
她果断展开身法，一闪身挡在了鬼魈逃跑的路线上，瞪着秀气的双眸厉声喝问道。
“滚开，小丫头片子！”
鬼魈怒目圆睁，面容狰狞，与先前竟是判若两人，扬了扬手中巨刃威胁道，“信不信我连你也一起斩了？”
“惹出了事情，就想一走了之？”
七月夷然不惧地瞪视着他，冷言嘲讽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既然你自己找死。”
见她不肯让路，鬼魈狞笑一声，毫不犹豫地举起巨刃，朝着少女狠狠斩落，“那可就怨不得我了！”
恐怖的黑红两色火焰自刃面喷涌而出，挟着毁天灭地的灼热气息，毫不留情地卷向七月，速度之快，令她完全来不及作出闪避。
少女俏丽的脸蛋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显然也不曾料到刘铁蛋的旧友会真的朝自己痛下杀手。
“鬼魈，你做什么？”
刘铁蛋却已经提前一步闯入两人之间，猛地一掌拍出，手上缠绕着暗金色焰光，与他的黑红两色火焰狠狠撞在了一起，“为什么要打自己人？”
看似狂暴无匹的黑红两色火焰与暗金色火焰甫一接触，便突然衰弱了一大截，竟然被他毫不费力地吸入掌中。
“你这火焰……”
鬼魈神色一变，紧紧凝视着刘铁蛋掌中的暗金之焰，良久之后突然咧嘴笑道，“居然能够克制其他火焰？有趣，当真有趣！”
“你……”
与他视线接触的瞬间，刘铁蛋心脏猛地一跳，只觉对方的目光之中没有一丝温度，唯有无尽的冷酷和凶意，与从前的鬼魈简直判若两人，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不是鬼魈！”
“哦？我不是么？”
鬼魈眯起眼睛，怪笑一声道，“为何这样说？”
“我和鬼魈在同一座山上隐居了三年。”
刘铁蛋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不是他，我还看不出来么？”
说起他和鬼魈之间的关系，真可谓是一波三折。
陪冉素娟隐居之初，鬼魈于他而言，就是一个“情敌”。
因而三年间每当他感觉自己学有所成，便会跑到半山腰主动挑衅对方，结果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每一次他都会被揍得鼻青脸肿，让鬼魈倒提着扔回到冉素娟居住的小木屋门前。
时光荏苒，三年也不过是眨眼之间。
随着少年人心智的不断成长，他慢慢明白了鬼魈与冉素娟之间那虽未明言，却铭心刻骨的感情，也终于认清了自己对于冉素娟的喜欢，更多的像是对待母亲，对待姐姐，而非所谓的爱情。
在无数次的拳脚切磋之中，两个男人渐渐打出了交情，鬼魈也从原来的“情敌”，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个亦师亦友的存在。
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他甚至比冉素娟更了解鬼魈。
毕竟，那无数次的战斗可谓是刻骨铭心，历历在目，也见证了少年的一路成长。
因而只是对视了一眼，他便敢肯定，眼前这个男人绝非“鬼魈”本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鬼魈咧嘴一笑，再次挥动巨刃，对着少年当头斩落，“既然挡道，那你也去死罢！”
“吽！”
见他对刘铁蛋出手，黑毛登时按捺不住，口中怒喝一声，猛地弹地而起，硕大的身躯朝着鬼魈猛扑而去。
“怎么，小黑。”
感受到黑麒麟的可怕攻势，鬼魈忽然回过头来，眸中闪过一丝暴虐之色，口中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要跟我动手么？”
这一句的嗓音与先前竟然大不相同。
应该说，从他口中吐出的，根本就不是鬼魈的声音。
听见这个声音，黑麒麟神色陡变，在空中一个急停，骤然降落，匍匐在地，紧紧凝视着鬼魈的身影，硕大的身躯颤抖个不停，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物一般。
莫说是它，就连正在激战的神女山与率土之滨两方高手也无不面色剧变，纷纷停手分开，齐齐看向鬼魈所在的位置。
只因从鬼魈嘴里，竟然发出了阴鸦教主牧常逍的声音！
夺舍？
再联想到先前那只灰鸦，所有人脑中几乎同时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鬼魈，被牧常逍夺舍了！
淦！
牧常逍这混蛋！
咋就不肯乖乖去死呢？
特奶奶的，这可咋整？
万一再打起来，一不小心把鬼魈给弄死了，日后该怎么跟冉姐姐交代？
感受到鬼魈身上陡然变化的气息，钟文的脸色登时难看到了极点，心里早已将阴鸦教主的十八代祖宗统统问候了个遍。
“牧常逍？”
就在众人震惊不已之际，姜霓已然率先开口发问。
“有没有觉得很意外？”
“鬼魈”咧嘴一笑，神情突然变得无比诡异，“辛辛苦苦打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杀死的敌人突然又活了过来，这种感觉，不好受吧？”
此言一出，算是承认了夺舍之事。
“听闻这个少年修炼了你的功法。”
姜霓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脸上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反而伸出纤纤玉手，指了指不远处一脸懵逼的张棒棒，仿佛闲聊家常似地问道，“按说就算要夺舍，目标也应该是他才对，为何会选择此人？”
“此子修为太弱，就算修炼了八荒魔尊功，想要恢复到巅峰状态，少说也得花个千八百年的。”
占据了鬼魈身体的牧常逍哈哈一笑道，“牧某等不了那么久。”
“既然侥幸逃得性命，便该悄悄苟活下来，慢慢恢复，伺机而动。”
姜霓冷冷地说道，“似你这般张扬跋扈，自己露出马脚，还真是蠢得可以。”
“你说得没错，毕竟只是一具魂相境的身体，夺舍之后，牧某本该隐忍低调，借机逃遁，甚至干脆继续伪装下去，潜伏在钟文身边伺机而动才对。”
牧常逍老神在在地点头应道，“牧某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你猜怎么着？这小子的肉身竟是出乎意料的优秀，实在是容不得我低调啊。”
“他？”姜霓不解道。
“如果没猜错的话。”
牧常逍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右手，只见掌纹之中竟然流淌着一道道耀眼红光，体内的能量更是犹如洪流滚滚，排山倒海，竟是源源不绝，无穷无尽，“洞中血池之所以会能量耗尽，便是因为这小子吧？”
此言一出，刘铁蛋的表情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亲眼目睹鬼魈落入血池的他如何不知道，牧常逍的猜测可以说是一语中的。
正是鬼魈那难以想象的意志力，才让他战胜了血池的改造，非但没有变成怪物，反而吸干了池水中的能量，从而一跃成为了勉强可以和混沌境掰掰手腕的顶级魂相境强者。
这本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不料却乐极生悲，成了牧常逍夺舍鬼魈的理由。
都是为了俺！
否则鬼魈根本就不会落入血池之中，也不会被这个魔头夺舍！
是俺害了他！
一念及此，刘铁蛋顿觉悲从中来，浓浓的歉意萦绕在心间，久久挥之不去。
他双拳死死攥住，身躯颤抖个不停，脑筋运转到了极致，不断思索着该如何在不伤害到鬼魈的情况下，将这个魔头从他身体里赶出去。
然而，以他有限的见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哪能想到什么靠谱的主意？
“丫头你可知道，这个血池并非由牧某建成，而是古已有之。”
牧常逍面带微笑，甩了甩手中巨刃，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当初也只不过是吸收了其中的部分能量，便拥有了纵横天下的实力，这小子居然把整个池子都给吸收干净了，此刻这具身体里究竟拥有着怎样的力量，你可能想象得到？”
他每说一个字，四周诸人的表情便要难看几分，待到整句话讲完，氛围已经降到了冰点。
我这招出生入死，能不能在保住鬼魈的情况下，斩灭这魔头的神魂？
钟文紧了紧手中的天缺剑，浑身每一根神经都紧紧绷住，整个人蓄势待发，随时随地准备施展出致命一击。
“本打算暂且离开，先熟悉一下这具身体。”
牧常逍将巨刃高举过头，一字一句道，“既然被识破，那就没办法了，今天你们统统都会死在……”
话到中途，戛然而止。
他那原本狰狞的脸庞突然无比扭曲，眼神中透射出痛苦的光芒，双手猛地抱住脑袋，弯下腰来，口中不断发出“嗬嗬”怪叫之声。
见此异状，众人本能地齐齐向后退出一步，脸上无不流露出警惕之色。
“给老子滚出去！”
数息之后，牧常逍突然抬起头来，咬着牙厉喝一声道。
竟然是鬼魈的声音！
第一千八百四十二章 自己的地盘
这是哪里？
鬼魈一脸茫然，望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脑中瞬间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老子刚才不是还在跟那头畜生打架么？
怎么跑到这鬼地方来了？
原本朦胧的意识渐渐清醒，他试图扭头观察四周，却忽然发现脖子根本就无法动弹。
准确地说，应该是身上没有一个部件能够移动，整个人就仿佛彻底瘫痪了一般。
“咦？居然还有意识？”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耳旁响起，“先前倒是小瞧了你。”
是他！
认出这是阴鸦教主的声音，鬼魈心头一惊，连忙抬眼望去，很快便在空无一物的白光中，发现了一道魁伟身影。
出乎意料的是，此人的形貌与牧常逍截然不同，竟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彪形大汉。
即便素不相识，他却还是从大汉的脸上读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一种和自己十分相近的气息。
一种名为“桀骜”的气质。
“很意外么？”
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壮汉哈哈一笑，眸中闪过一丝戏谑之色，“你该不会真以为堂堂阴鸦教主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人吧？”
“果然是你！”
鬼魈恍然大悟，意识到那个少年人并非本体，眼前这个壮汉才是牧常逍真正的形象，不禁眼神一凛，“这是什么地方？”
“怎么。”
牧常逍淡淡一笑，“连自己的神识空间都不认得了？”
“我的神识空间？”
鬼魈面色一变，试图用意念探察四周，却是一无所获，除了空荡荡、白茫茫的一片，便再也无法感受到任何事物的存在，不禁勃然大怒，“一派胡言，老子的神识怎么会是这般模样？”
“什么都感受不到是么？”
牧常逍笑得愈发灿烂，“因为这具身体已经归牧某所有，现在的你不过是一缕负隅顽抗的弱小残念罢了，我只要动动手指头，就可以让你魂飞魄散，彻底消失。”
“夺舍？”
鬼魈面色一变，猛一咬牙，对着他怒目而视，口中厉喝一声，“敢对老子夺舍？你特么活得不耐烦了！”
面对天下无双的阴鸦教主，他竟是争锋相对，破口大骂，脸上没有半点畏惧之色。
“有胆气，实力也不错，还有这具身体……”
牧常逍并不生气，反而啧啧赞叹道，“如果没猜错的话，血池的能量，应该已经被你吸干了吧？”
“那又怎样？”
鬼魈冷笑着反问道，“怎么，心疼了？”
“心志不够坚强之人一旦进入血池，就会被改造成失去理智，只知杀戮的怪物。”
即便已经有了猜测，可当真听他承认，牧常逍眸中还是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惊诧之色，“唯有真正的强者才能从血池中得到好处，就连我也只能借助池水之力锻炼肉身，强化神魂，你小子居然吸干了整座池子，这等潜力简直闻所未闻，较之钟文怕也是不遑多让。”
“说完了么？”
鬼魈恶狠狠地瞪视着他，冷冷地说道，“说完了赶紧给老子滚出去！”
“换作从前，牧某说不定会将你收入门下，大力栽培，以你的资质，未来成就很可能还在小十一之上。”
牧常逍毫不理会他的逐客令，依旧不紧不慢道，“奈何如今形势所迫，我已经别无选择，只好委屈你把这具身体让出来了。”
“想抢老子的身体？”
就在他滔滔不绝之际，鬼魈突然站了起来，咧嘴一笑，缓缓抬起右臂，五指攥紧成拳，神情无比狰狞，狂暴而霸道的火焰气息自他体内疯涌而出，瞬间将整个白茫茫的神识空间笼罩其中，“不妨问问我这拳头答不答应！”
也不知是不是情绪太过激动，他竟然莫名恢复了行动能力。
“还能动？”
牧常逍脸色微变，口中惊呼一声，“怎么可能？”
“你不是说了么，这是老子的神识空间。”
鬼魈嘿嘿笑着跨上前一步，“自己的地盘，老子凭啥不能动？”
“你这小家伙，果然很不简单，假以时日，成就说不定还在我之上，只可惜……”
牧常逍毕竟不是常人，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脚下一动，瞬间出现在鬼魈身前，朝着他挥拳打去，“你不会有继续成长的机会了。”
“砰！”
这一拳的速度快若闪电，简直无法用肉眼捕捉，须臾间轰击在鬼魈右脸颊上，将他轻而易举地击倒在地。
以鬼魈如今顶级魂相境的实力，竟然完全来不及作出反应。
他只觉一股难以想象的剧痛疯涌而来，忍不住浑身一颤，本能地冷哼一声，嘴角已然有血迹浮现。
这种疼痛已经远远超出了寻常伤痛的感觉，就仿佛是有人拿凿子死命敲击他的灵魂本源。
用痛这个形容词，根本就无法描绘出这种灵魂撕裂感的万分之一。
换作旁人，怕是早就尖叫连连，满地打滚。
可鬼魈在哼了一声之后，非但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反而咬着牙挥舞拳头，气势汹汹地展开反击。
好个坚强的小子！
牧常逍眸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肩膀一侧，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对方并不如何迅捷的拳头，随后飞起一脚，狠狠踹在鬼魈的小腹之上，将他毫无悬念地踢飞了出去。
“说了么，如今的你只是一缕残魂。”
一击得手，牧常逍并不停留，身形一闪，瞬间来到鬼魈落地的位置，右腿高高抬起，重重落下，狠狠踩住了他的脑袋，“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让你灰飞烟灭。”
“你可以试试。”
被揍得如此狼狈，鬼魈却依旧不露怯色，反而露齿一笑，无所畏惧地硬刚道。
言语间，他猛地抬起右手，抓住牧常逍的脚踝奋力拉扯，试图摆脱对方的控制。
“有脾气没关系，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点脾气了？”
牧常逍身形岿然不动，稳如泰山，再次抬起右臂，狠狠一拳捶在鬼魈的左脸颊上，嗓音依旧平静，语气却是冷若寒霜，“可若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你的脾气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砰！”“砰！”“砰！”
言语间，他轮流挥舞双臂，拳头犹如疾风骤雨般不断落在鬼魈的脸颊与七窍之上，每一招皆是势大力沉，毫不留手。
伴随着阵阵脆响，鬼魈的脑袋左右摇摆，双腿不住抖动，鲜血如同喷泉般四下溅射，模样惨不忍睹，很快便气息奄奄，不知是生是死。
“再见了，小家伙。”
眼见他双目半闭，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牧常逍知道差不多了，终于缓缓抬起右手，轻描淡写地吐出了告别宣言，“放心，你这具身体，牧某会善加利用的。”
话音未落，他的右拳已然挟着无边威势狠狠落下。
“啪！”
不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鬼魈突然睁开眼睛，右手如同闪电般向前一探，牢牢抓住了牧常逍的手腕。
还能动？
怎么可能？
牧常逍心头一惊，连忙发力下压，不料鬼魈也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力气，手掌竟是硬如钢铁、坚如磐石，无论他如何施压，都不曾挪动半分。
“砰！”
不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鬼魈的左拳已经如同闪电般捶在他脸上，把阴鸦教主狠狠轰飞了出去。
在这神魂空间之中，面对天下无敌的阴鸦教主，他竟然还有能力发动反攻！
“既然不肯滚出去。”
鬼魈缓缓站起身来，眸中燃烧着熊熊战意，瞳孔外侧不知何时现出了两圈白色瞳环，整个人气势暴涨，身形如同离弦之箭，瞬间蹿至牧常逍跟前，狠狠对着他挥拳打去，“那就干脆死在这里罢！”
“砰！”“砰！”“砰！”
牧常逍本能地出手反击，两人拳来脚往，暴力互殴，一时间打得激情四射，难分胜负。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意志力怎会如此强大？
随着时间的推移，牧常逍越打越是心惊，只觉鬼魈的这缕残魂竟是越挫越勇，越战越强，从初时的三分进攻七分防守，逐渐演变为五五开平分秋色，如今更是有些攻大于守的趋势，居然隐隐将他压制在了下风。
等等！
坚不可摧的精神和意志力！
越挫越强的战斗天赋！
难道他是……
凝视着鬼魈眸中的白色瞳环，已经完全落入下风的牧常逍心中一动，忽然联想到一种在修炼界极其罕见的天赋。
不屈意志！
第一千八百四十三章 没必要讲诚信
天赋，顾名思义，是一种禀受于天，与生俱来的能力。
就譬如柳柒柒的天生剑心和先天剑魂，无不是亿万万中无一的顶级天赋，所拥有的无上威能甚至超越了世间九成九的特殊体质。
换言之，天赋是一种比特殊体质更稀有，更强大的金手指。
第一个发现鬼魈拥有天赋的，还是钟文。
当初他将鬼魈当作“小白鼠”，以人为手段引发了圣人天劫，整个过程凶险异常，险些害他丢了性命。
好在鬼魈似乎颇有些主角光环在身，关键时刻瞳孔中陡然现出白色圆环，整个人气势暴涨，竟然生生扛过八道雷劫，强行步入了圣人之境。
换作旁人，还真认不出鬼魈的这种变化。
唯有钟文这个怪胎的脑子里装了海量杂书，恰巧在一本名为《盗匪传》的传记类书籍中找到了一位同样拥有这种天赋的上古强者，一个名为魑九杀的盗贼。
此人虽然名声不显，却是修为精深，实力强悍，在不屈意志的加持下更是性格不屈，意志不灭，与人交手之际，无论被打得有多惨，只要一息尚存，便会越战越强，不死不休，如同疯狗一般。
这样的对手或许不是最强的，却无疑是最难缠，因而令当时三圣界的圣人大佬们头疼不已，纷纷绕道，几乎没有人愿意放下身段去跟一个很可能打不赢的强盗死磕。
“砰！”
就在牧常逍思绪万千之际，鬼魈的拳头又一次狠狠捶在他脸上。
这一拳的威势较之先前竟然又强了一大截，直接轰碎了阴鸦教主的脸颊，一时间骨骼崩碎，血肉飞溅，噗噗的响声回荡四周，久久不绝。
恐怖的力量将牧常逍瞬间震退数步，那浸染着鲜血的半张脸在白光照耀下显得狰狞可怖，令人一眼望去，便会不自觉地心神颤栗。
这股子倔强劲！
和七万年前那个家伙简直一模一样！
绝对是不屈意志！
他伸手一摸脸颊，才发觉自己的半边脑袋已是空空如也，不复存在，终于确信鬼魈这股愈挫愈勇，遇强则强的狠劲，正是百万年难得一见的顶级天赋不屈意志。
真是造化弄人！
居然夺舍到了不屈意志的拥有者身上！
晦气！当真晦气！
贼老天，这一次，是你赢了！
望着鬼魈再度袭来的狂暴拳势，牧常逍苦笑一声，忽然将双臂左右舒展，彻底放松身心，仿佛认命了一般，竟是不再抵抗。
“噗！”
如此一来，鬼魈的拳头毫无阻碍的穿透了他的胸膛，恐怖的威势喷薄而出，纵横肆虐，瞬间将阴鸦教主轰得片片断裂，化作无数碎块溅射四方。
“垃圾！”
一拳轰碎牧常逍，鬼魈冷笑一声，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呸！”
话音刚落，弥漫天地的无数血肉突然再度碎裂，化作无数个色彩斑斓的光点，四下凝聚，相互连接，竟如同像素点一般，拼凑成了一幅幅活动的画面。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看上去约莫六七岁的懵懂孩童。
这是一户剃头匠家里的三男，或许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小小年纪便懂事乖巧，天天在店里忙前忙后地替父亲打下手，每日里最有盼头的，便是母亲和妹妹跑来送午饭的时候，一家人感情和睦，日子虽然清贫，倒也其乐融融。
然而，平静的日子却并没有持续多久。
只因统治这一域的势力名为水月洞天，与另一个叫作天音崖的洞天发生冲突，彻底决裂，很快便引发了一场战争。
出乎许多修炼界大佬意料的是，原本的小打小闹竟然不断升级，最终演变成了旷日持久的惊天大战。
随着两边的伤亡不断增加，域主魔笛书生终于将注意力落在了平民百姓的身上。
只因这位以笛子作为兵器的混沌大能拥有一门神技，唤作“一曲销魂”，能够以笛声强行激发出人体潜能，再配合一门残忍的功法，可以令一个普通人在短时间内修为暴增，甚至达到灵尊境界。
这等逆天秘术，当然不可能毫无代价。
副作用便是，接受秘术之人不但潜力耗尽，修为再也不得寸进，而且还会寿元大减，至多活不过一个月时间。
于是乎，数不尽的平民百姓，尤其是青壮年男子顿时被魔笛书生当作消耗品，一批接着一批地送上了战场。
男童的父亲、两个哥哥甚至母亲都未能幸免，被水月洞天强行征兆，成为与天音崖抗衡的牺牲品。
再次见到父母兄长之际，他们已经成了四具冰冷的尸体，被水月洞天的弟子以“烈士”之名给送了回来。
极度悲痛之下，男童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成人。
此后，他和妹妹两人相依为命，靠着手中一把剪子和那尚不纯熟的剃头技术，倒也能够勉强度日。
谁曾想生活已经如此艰难，水月洞天居然还是没有放过这对可怜的兄妹。
三年后的某一天，那群身着白衫、仙风道骨的修炼者们再次现身，将十岁的男童与他八岁的妹妹强行带走。
自此，他也如同父母兄长那般，被魔笛书生激发了潜能，成为了一件能够在战场上披荆斩棘的兵器，而妹妹则不知被人带去了哪里，无论他如何苦苦哀求，不断询问，都没能得到任何人的回答。
或许是因为天资过人，他小小年纪，竟然在魔笛书生的笛声之中一跃成为灵尊强者，从而被安排在了战场上较为凶险的区域。
本以为自己也会像父兄那般或战死沙场，或寿元耗尽而亡，可接下来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只因，他竟然在晋阶灵尊三天后便成功悟道，一跃成为了入道级别的强者，在这一层次的战场上所向披靡，大杀四方。
一个普通平民，一个炮灰，居然在潜能耗尽的情况下，仅仅用了三天时间便感悟大道，这样的情况，堪称史无前例。
恰逢水月洞天这一方的领军大将被敌人击杀，而副将也不过是个入道灵尊，结果被男童出其不意地偷袭成功，趁机脱离军队，逃出生天。
为防被魔笛书生的手下追上，他一路没头狂奔，火花带闪电，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
停下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已经位于一片不知名的山林之间，四周是郁郁葱葱，眼前是一个陌生的洞穴入口。
毕竟被魔笛书生抽干了潜力，彼时的他已是油尽灯枯，大限将至，反倒无所畏惧，毫不迟疑地迈开脚步，闯入到洞穴之中，竟是要将此处当作自己的埋骨之地。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巨大血池，水面咕咚冒泡，上头冒着阵阵青烟，远远望去，就好似岩浆一般。
凑近细看的瞬间，他忽然感觉脑中一阵晕眩，体内能量竟是不早不晚，恰巧在此时消耗殆尽。
于是乎，男童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落入到血池之中，很快便被完全淹没，再也看不见半点身影。
就在男童落水之际，鬼魈只觉阵阵剧痛疯涌而来，仿佛连脑袋都要被撑爆开来，这种感觉是那样熟悉，那样刻骨铭心。
这是……
那个血池！
有着相同经历的他瞬间认出，男童与自己所跌落的，正是同一个血池。
画面一转，再次现身的男童已是模样大变，成了一个看上去约莫十二三岁的健壮少年，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先前“一曲销魂”带来的虚弱感竟是一扫而空。
他右手握着剪刀，鲜血自刀尖滴滴答答地掉落下来。
天上下着蒙蒙细雨，血滴落入地上的水洼之中，很快被稀释得看不见颜色。
眼前躺着两具尸体，雪白的衣衫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赫然是当初带走男童父母和兄长的那两名水月洞天弟子。
另一侧，一名穿着相同白衫的曼妙女子俏脸煞白，娇躯不住颤抖着，望向男童的目光，就仿佛在注视着一头旷世凶兽。
“我妹妹在哪里？”
男童转头看她，眸中闪烁着暴虐而凶戾的光芒，“说实话，我可以饶你不死。”
“我、我不知道你妹妹是谁？”白衣女子嗓音颤抖着说道。
“她叫清雪。”
男童冷冷地说道，“牧清雪。”
“牧师妹？”
白衣女子急急忙忙地答道，“我、我知道，她、她天赋异禀，拥有特殊体质，已经被域主大人收为亲传弟子。”
“很好！”
男童表情微微一松，嘴角微微勾起，手中剪子突然疾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寒光。
“你、你说过的……”
白衣女子眉心瞬间多出一个红点，脸上满是愤恨与不解，娇躯软软地向后倒去，很快便没有了声息。
“跟你们这些水月洞天的垃圾。”
男孩随手甩去剪子上的血渍，面无表情，轻描淡写地说道，“没必要讲诚信。”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倏”地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第一千八百四十四章 可不能食言了
环绕在鬼魈四周的白色片片开裂，层层剥落，隐隐露出位于其后的精彩世界。
然而，眼前的无数彩色光点依旧在不断流动、飞舞，构建出一幅又一幅鲜活的画面，如同播放电影似地讲述着男童的一生。
再度出现的男童，已然穿上了天音崖的制服，人靠衣装马靠鞍，年纪虽小，看着倒也算是英姿飒爽，器宇不凡。
他竟然加入了水月洞天的敌对势力，天音崖！
不错，相较于天音崖这个战场上的敌人，他更痛恨强行征召了父母兄长，并掳走了妹妹的水月洞天。
意识到自己暂时还无法与整个水月洞天相抗衡，他怀着一颗强烈的复仇之心，竟是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敌人的阵营。
一个十二岁少年，便拥有着入道灵尊巅峰的强悍修为，距离圣人境界也不过一步之遥，这样的天资，便如同从沙堆里冒出头来的金锥，璀璨的光芒完全无法掩盖，很快便引起了天音崖高层的注意。
过不多久，他便得到了琴心殿殿主之子欧阳弦歌的赏识，被破格收为神将大人的亲传弟子。
同时入门的，还有一个比他小一岁的少年，名唤风无涯，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不但在小小年纪便拥有灵尊修为，更是早早就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战斗天赋，便是和修为高于自己的入道灵尊交战，亦能不落下风。
而男童自己却没有什么像样的名字，只是因为父亲姓牧，又在家中排行老三，便一直被家里人以牧老三相称。
被琴心殿殿主之子收入门下，无疑是一份极高的殊荣，两个少年人顿觉豪情万丈，眼前一片光明，想要的未来似乎已经唾手可得。
谁曾想，等待他们的却并非希望，而是绝望。
没有人知道，身为堂堂琴心殿第一神将的欧阳弦歌不但有龙阳之好，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童癖。
所谓的收徒，不过是他搜罗俊美娈童的掩饰之词罢了。
而牧老三和风无涯，则无疑是欧阳弦歌这一次的目标。
两个少年接下来的五年时光，只能用“人间地狱”这四个字来形容。
肉体的折磨日复一日，精神的屈辱永无止境，换作其他任何人，说不定连一个月都撑不过去，就要彻底崩溃，陷入到疯癫之中。
可这两个少年居然都奇迹般地挺了过来，不但没有发疯，反而修为日涨，甚至还发展出了一种亲情不似亲情，友情不似友情的奇特关系。
“老牧。”
某一天，十四岁的风无涯突然对着十五岁的牧老三发问道，“你说咱们还有自由的一天么？”
“自由……么？”
望着他期冀的眼神，牧老三沉默良久，嘴里吐出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语，“只要坚持下去，总会到来的吧？”
“坚持下去，还要坚持多久？”
风无涯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哀伤，“一年，十年，还是……”
“你今天是怎么了？”
牧老三哂笑道，“感觉怪怪的，吃坏肚子了？”
“我可能……”
风无涯叹了口气，眸中闪过一丝无奈，“撑不过三年了。”
“胡说什么？”
牧老三不以为然道，“如今你我都已晋阶圣人，拥有五百寿元，莫说坚持三年，便是十年百年又有何难？”
短短五年，又是在这般恶劣的环境之下，两个十多岁的少年居然齐齐晋阶圣人，此等资质若是传扬出去，怕是要在整个修炼界引起轩然大波。
“我的体质……”
风无涯欲言又止，眸中的悲伤之色愈浓，“算了，说这些扫兴事做什么？对了，若是能逃出去，你最想做什么？”
“我么？我要变强，变得比任何人都强。”
牧老三想了想道，“然后先去水月洞天救出妹妹，再回来把欧阳老贼这个垃圾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千刀万剐么？”
风无涯突然笑了起来，笑容莫名有些凄凉，“不错不错，这个计划很不错，我喜欢。”
说罢，他忽然快步走到墙边，伸手对着某块砖头轻轻一摁。
下方的石板突然向上一弹，居然现出一条幽暗深邃的密道，一眼望不见尽头。
“这是……”牧老三面色一变，惊呼出声道。
“嘘，生怕欧阳老贼听不见么？”
风无涯冲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里周围有阵法守护，能够隔绝神识探察，趁他还在宠幸新来的那两个小子，你赶紧走！”
“这密道……”
牧老三忍不住好奇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什么发现？”
风无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是我偷偷挖的！”
“你……”
牧老三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就仿佛从来不认得眼前这个少年一般。
“快走快走，我会留在这里替你争取时间！”
见他发呆，风无涯焦急地催促道，“别忘了你的计划，一定要干掉欧阳老贼！”
“放屁，想自己偷懒，把重活累活都扔给我一个人？”
牧老三神情无比复杂，愣了片刻，突然一把抓住风无涯的领子，厉声骂道，“你小子一起来！”
“可是我……”
“废话什么？”
不等风无涯反驳，牧老三已经拽着他粗暴地冲入密道之中，“让你来就来！”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很快便没入密道深处，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画面再次一转，鬼魈眼前忽然现出一座华丽宫殿，以及两男一女三个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的年轻人。
两名男子分别是时隔两年多的牧老三和风无涯，而那名女子看上去虽然更年轻一些，却生得闭月羞花，娴雅端庄，竟是位罕见的人间绝色。
一个华冠丽服的妖冶男子正躺倒在三人跟前，双目无神，面色惨白，胸口被破开一个大洞，流出的血液早已凝结，口鼻之间更是没有半点呼吸，显然已经死了个透。
可以看见他的双腿之间沾满了血迹，似乎连要害部位都在死前遭受了重创。
“我说过，要将这老贼碎尸万段。”
牧老三的兵器依旧是一柄剪子，只见他双手向前一探，剪子的双锋嚓嚓嚓不断开合，眨眼间便将地面上的尸身剪了个稀碎，咬牙切齿道，“可不能食言了。”
“你做到了。”
风无涯面带微笑，嗓音里罕见地透出一丝兴奋。
“不是我。”
牧老三转头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我们做到了。”
“接下来怎么办？”一旁的少女突然开口道。
“自然是趁着欧阳老贼的父亲还没回来，赶紧开溜。”
牧老三笑着答道，“然后一起浪迹江湖，再找机会给爹爹他们报仇。”
“我累了，不想再到处乱跑了。”
风无涯摇了摇头，“况且大仇已报，如今我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度日。”
“也要，咱们牧家的仇，本来就与你无关。”
牧老三竟是出乎意料地洒脱，“那你自己小心些，清雪，咱们走……”
话音未落，他却忽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少女来到风无涯身旁，温柔地牵起他的右手，脸上带着几分羞赧，几分惭愧，和些许的不知所措。
“你、你们……”
牧老三张了张嘴，却觉口干舌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三哥。”
少女的嗓音温柔娇婉，似水如歌，“对、对不起。”
“原来如此。”
牧老三很快恢复平静，哈哈一笑道，“也好，如此一来，我也能少一份牵挂。”
“抱歉，我本来想早点告诉你的。”
风无涯亦是一脸歉然，“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清雪，我可以答应你俩的事，不过你也得应允哥一个条件。”
牧老三转头看向少女，“从今以后，你不再姓牧，而是改随母姓，就叫凌清雪，而且你要发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咱们之间的关系。”
“哥，你……”
少女闻言，不禁花容失色，眼眶瞬间泛红，“你这是不要我了么？”
“傻丫头，我怎么会不要你？”
牧老三哈哈笑道，“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永远都是，只不过水月洞天毕竟势力庞大，少了这层羁绊，我一个人行动起来会自由得多。”
“哥……”
少女琼鼻一酸，情绪再也难以抑制，泪水止不住地潸然而下，在光洁的脸颊上划出两条晶莹的小溪。
“等报了仇。”
牧老三冲着她咧嘴一笑，眸中闪烁着无比霸气的光芒，“我会来看你们的。”
“我等着你。”
风无涯也笑了，笑得温柔而灿烂。
千年之后，一个名为阴鸦的教派突然降临世间，仅仅用了不到三天时间，便将统领一域的水月洞天屠戮殆尽，鸡犬不留，其手段之狠辣，实力之强悍，瞬间震惊了整个原初之地。
尤其是阴鸦教主的战力更是堪称逆天，竟然在正面对决中，一招击毙了水月洞天的域主魔笛书生。
不久之后，这位绝世高手的名号便响彻了整个修炼界。
牧常逍！
第一千八百四十六章 还需要你们同意？
武金刚或许不是长老会里最强的长老，可若单论力量和身体，却毫无疑问可以排在第一。
除了牧常逍这样的BUG，他在正面硬拼中几乎从未吃亏。
可就在刚才，他却实实在在地没能拼过鬼魈这个魂相境。
“这种力量！”
一想到姜霓还在旁边看着，他一张老脸登时涨得通红，忍不住怒喝一声道，“还说你不是牧常逍！”
说罢，他便急吼吼地再次猛冲上去，试图在圣女跟前挽回颜面。
“他不是！”
然而，眼前忽然白影一闪，现出钟文的身影。
“你说不是就不是么？”
武金刚心头一凛，口中厉声回怼，却并未立即出手。
不少人看他人高马大，就以为是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类型，殊不知这魁梧大汉其实心思细腻，为人谨慎，行事从不莽撞。
和钟文动手？
开玩笑，这可是牧常逍都觉得吃力的对手，怕是连棠溪长老和圣女大人都未必能压制住他。
冲上去单挑，与找死何异？
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他看似面目凶狠，语气严厉，健硕的身躯却牢牢站在原地，脚下一动不动，哪有半点出手的迹象？
说最狠的话，做最怂的事，大抵便是如此了。
“老子辛辛苦苦跟牧常逍打了这么久，差点连命都丢了。”
面对他的质问，钟文自然丝毫不怵，白眼一翻，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倘若鬼魈真的被那家伙夺舍，我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还轮得到你动手？”
“强词夺理！”
远处的赫连宝箍不以为然道，“谁知道先前是不是你和那魔头串通一气，演了一出好戏。”
此言一出，棠溪芦苇不禁皱了皱眉头，神情颇为不悦。
毕竟在他看来，先前钟文、姜霓和牧常逍之间的厮杀，乃是数万年来最伟大的一场较量，不掺杂半点水分，更容不得旁人诋毁。
赫连宝箍这种颠倒黑白的做法，显然很是无赖。
“我若和他联手，你们统统都要死在这里。”
钟文嗤笑一声，一脸滑稽地嘲讽道，“还需要演戏么？”
“就、就算不是演戏。”
赫连宝箍表情一僵，愣了好半晌才伸手一指鬼魈，硬着头皮道，“你又如何证明他不是在演戏，刚才牧常逍分明已经夺舍成功，区区一个魂相境，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阴鸦教主的神魂之力？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你算什么东西？”
不等鬼魈开口回怼，钟文忽然双目一瞪，虎躯一震，冷笑着道，“我说不是就不是，还需要向你证明？”
“你……”
被他当着众人的面这般羞辱，赫连宝箍登时气得老脸通红，浑身发颤，右手紧紧攥住半截戟柄，仿佛随时就要冲上前去和他拼命。
然而，他终究也如武金刚一般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真的含怒出手。
是岁月带来的沉稳，抑或是衰老所致的怯懦？
或许不过是同一样品质的正反两种表达罢了。
“还有谁不服，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钟文眸中透射出凌厉寒光，视线在神女山诸人身上一扫而过，脚下跨出一步，挺身挡在鬼魈跟前，冷笑连连道，“老子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想对付他，那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嗡！”
话音刚落，手中的天缺剑陡然华光大作，发出一道嘹亮剑鸣，仿佛在对他的霸气言行作出呼应。
此时的他英姿飒爽，霸气侧漏，远远望去，就如同一尊无敌战神，仿佛要用手中之剑斩灭一切拦路之敌，引得率土之滨众人频频侧目，妹子们脸上纷纷流露出迷醉之色，而“娘家人”则一个个斜眼咂舌，表情大多很不自然，似乎很不满意这个花心大萝卜的出彩表现。
至于刘铁蛋和张棒棒这样的铁杆粉丝则更是两眼冒光，雀跃不已，脸上写满了艳羡与崇拜，若非顾及场合，怕是早就已经通过大喊大叫来宣泄心中的振奋之情。
为他的熊熊战意与夸张威势所慑，神女山一方齐齐色变，一时间竟无人敢动。
这一刻的钟文，无疑已经站在了世界之巅。
二十来岁的年纪，算得上优秀的样貌，纵横无敌的实力，再加上率土之滨这个足以与天空之城抗衡的强大联盟，几乎没有人怀疑，不久之后，这个名字必将响彻四野，威震八荒，成为整个修炼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牛批存在。
总算又装到了！
舒服！
看在老子如此优秀的份上，媳妇儿定然会深深沉醉在我的帅气之中，二女共事一夫什么的，应该不会再有意见了吧？
若是能够听见钟文此刻的心声，在场之人怕是要齐齐撅倒，怀疑人生。
“滚一边去，这是老子的事情！”
不料正当钟文沉浸在装逼的快乐之中，身后的鬼魈却突然伸手将他一把推开，气势汹汹道，“与你无关！”
“傻缺，老子这是在保护你！”
钟文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被他推倒在地，忍不住回头骂道，“真特奶奶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老子需要你保护？”
鬼魈斜乜了他一眼，冷笑着道，“赶紧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卧槽，实力才有点长进，就要飘上天了？”
钟文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伸手一指神女山诸人，“看看对面这阵容，没有我你能应付得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鬼魈狞笑着挥舞巨刃，狂暴的怒焰瞬间缠绕周身，毫不客气地骂道，“再不滚开，信不信老子把你也一并干掉？”
“你特么……”
“钟文，虽说此人身上已经没有了牧常逍的气息。”
就在两人拌嘴之际，沉默了许久的姜霓突然樱唇轻启，用珠圆玉润的嗓音缓缓说道，“可毕竟曾遭牧常逍夺舍，况且他的实力又突然增强了这么多，难保没有被阴鸦教主在体内留下后手，为防万一，不如且先让他随我回一趟神女山……”
“闭嘴！”
不等这一句说完，正在吵架的钟文和鬼魈忽然齐齐转头，满脸不耐，恶狠狠地冲着她怒吼一声。
如此没有风度的举动，登时让姜霓老大不适应。
身份尊贵的神女山圣女何曾遭人如此对待，她一时竟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眼见她吃瘪，武金刚登时心头震怒，再也压抑不住情绪，右臂疯狂颤抖着，几乎就要忍不住挥拳而上。
“钟文，你当真要与我神女山对抗到底么？”
正在此时，姜霓忽然回过神来，嗓音轻柔，一字一句道，“要知道混沌之门就掌握在天空之城手中，你实力虽强，却终究只有魂相境，未来想更进一步，势必需要一缕混沌之气，这么做实非明智之举。”
“哦？”
钟文神情轻松，嘿嘿一笑，明知故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是不听你们神女山的，就不让我进入混沌之门？”
“你说呢？”
姜霓坦然承认道，“我为何要帮助一个敌人增强修为？”
“无所谓。”
面对她的威胁，钟文只是淡定地耸了耸肩，很是不以为然。
“你还年轻，实力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姜霓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嗓音愈发轻柔，循循善诱道，“以你的资质，一旦晋阶混沌，绝对会脱胎换骨，天下无敌，这样的大好前程，放弃了岂不可惜？”
“放弃？”
钟文闻言，不禁嗤笑一声道，“谁说我要放弃了？”
“你……”姜霓微微一愣。
“区区一个混沌之门，老子想去就去，还需要你们同意？”
钟文突然一步跨出，整个人“倏”地出现在高空之中，霸皇体的可怕威压倾泻而出，笼罩四方，洪亮的嗓音犹如天雷鼓滚，隆隆作响，直教人脑袋嗡嗡，耳鸣阵阵，连鼓膜都要碎裂开来，“谁要阻我，我就灭了谁，若是你们天空之城敢来碍事，我不介意打上门去，直接踏平神女山！”
“你这话倒还有点意思，老子也看他们很是不爽。”
听了他的豪言壮语，鬼魈也不禁嘿嘿笑道，“到时候算我一个！”
“好！”
钟文挥了挥手中宝剑，“届时不妨比比谁杀得多！”
言罢，两人竟然相顾大笑了起来，嘹亮的笑声鼓荡在天地之间，回声起伏，久久不绝。
感受到这两人身上散发出的磅礴杀意，神女山诸人再次齐齐色变，眸中纷纷流露出担忧与忌惮之色，只觉气血翻涌，心神动摇，胸口仿佛压了块大石一般，居然隐隐有些透不过气来。
这个率土之滨，竟然强大到如此地步？
而且还是神女山的对头！
若是能够与他们联手……
远处地面上，虚弱不堪的元一目睹了这一切，心中顿时涌起惊涛骇浪，脑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男人做到这个份上！
真是死而无憾了啊！
望着钟文霸气英武的身姿，张棒棒与刘铁蛋二人登时看得痴了，心中的艳羡之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第一千八百四十五章 看什么看？
常逍，这是牧老三从混沌之门出来之后替自己取的名字，意为时常自在，永远逍遥。
他做到了当初想做的，不但在短短千年时间内晋阶混沌，更是一手拉扯出一个庞大而可怕的势力，轻而易举地报了父母兄长之仇。
然而，他却没有兑现当初的承诺。
他，并没有放下一切，前去看望风无涯夫妇。
他，选择了继续征战，继续杀戮，继续争霸天下。
于是乎，阴鸦这个好战弑杀的可怕组织以滚雪球般的速度不断壮大，很快便成为了令整个世界为之颤栗的恐怖存在，声势甚至盖过了执修炼界牛耳的神女山。
琅琊府、天机楼、风雷阁、碧云庵……
一个又一个强大洞天被牧常逍以摧枯拉朽之势碾碎成渣，阴鸦大军所过之处，可谓是寸草不生，鸡犬不留，莫说人类和鸟兽，便是鸡蛋黄都得摇散了，手段之狠厉，行动之迅捷，令整个修炼界闻风丧胆，谈虎色变。
在阴鸦的肆意扩张与疯狂杀伐之下，短短一年之间，整个原初之地的人族势力，竟然从原本的二十四域变成了可怜的十五域。
如此一来，整个修炼界登时人心惶惶，恐怖的阴霾笼罩在每一位修炼者的头上，仿佛随时要降下毁灭之雷，令人灰飞烟灭，形神俱散。
阴鸦这两个字甚至一度成为禁忌，令人闻之色变，不敢轻易提及。
在许多老一辈修炼者心目中，这段阴鸦猖獗的岁月，毫无疑问乃是整个修炼界的至暗年代。
在摧毁了人族九域之后，牧常逍的大军依旧一往无前，很快便攻向了下一个目标。
天音崖！
一个他无比熟悉的人族势力。
一个让他历经磨难，也获得了友谊的特殊洞天。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在进攻天音崖的时候，牧常逍并未如从前那般大军压进，而是选择了单枪匹马，以一人之力向整个琴心殿发起挑战。
狂妄无知，自取死路！
听闻他独闯山门，琴心殿殿主欧阳箜篌不禁嗤之以鼻，毫不客气地给出了这八个字的评语。
只因就在阴鸦进攻其他势力之际，他已经未雨绸缪，不但在琴心殿周围布置了数不清的禁制和阵法，更是花了极大的代价，请来了三名混沌境高手助阵，可以说是将整个洞天武装到了牙齿。
在他看来，莫说是区区一个牧常逍，便是整个阴鸦的教众倾巢而出，也势必要在这天音崖的战场上折戟沉沙，铩羽而归。
可当真打起来，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
整个天音崖的阵法禁制，欧阳箜篌和他请来的混沌境帮手连同琴心殿上下成千上万的门人加在一起，竟然不是阴鸦教主一个人的对手！
经历了三天三夜的漫长厮杀，牧常逍终究还是成功闯入琴心殿内部，手中一柄剪子旋转翻飞，展现出远超想象的恐怖战力，一人独斗四大高手，只是受了些轻伤，便一举击毙欧阳箜篌等三大混沌，并将剩下那人打得筋折骨裂，吐血不已，在逃出琴心殿后不到半天光景便重伤不治，撒手人寰。
正当琴心殿上下无不心生绝望，以为走到了生命尽头之际，忽有一位俊朗不凡、飘逸潇洒的白衣男子抱着古琴翩然而至，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竟然以一己之力和牧常逍展开了殊死搏斗。
两人从地上打到天上，从琴心殿这头打到那头，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竟是难以分出胜负。
这名白衣男子不但拥有着恐怖的混沌境修为，战斗力也是十分惊人，与牧常逍单挑了整整四十多个呼吸，居然并未如何落在下风。
“想不到琴心殿还有你这样一号人物！”
纠缠片刻，牧常逍突然身形疾闪，瞬间退至百丈开外，口中怪叫一声道，“看在你的面子上，今日便到此为止罢，不过牧某还会再回来的，洗干净脖子等着便是！”
话音刚落，他便“倏”地消失无踪，只留下出尘飘逸的白衣男子独自悬浮空中，接受着琴心殿一众门人的感激与膜拜。
不久之后，天音崖主命丧阴鸦教主之手的消息便不胫而走，紧接着，人们很快便知晓了新任琴心殿主的名号。
“琴圣”风无涯！
根据琴心殿内部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这位风殿主其实是前任殿主之子秘密栽培的绝世天才，在艺成之后被悄悄送往混沌之门，成功夺得了一缕混沌之气，从而晋阶混沌，并得以及时赶回来力挽狂澜，拯救世界。
在天音崖受挫之后，阴鸦却丝毫不露颓势，依旧疯狂攻略，肆意扩张，搅得整个原初之地鸡犬不宁，天怒人怨，终于彻底激怒了神女山。
接下来的剧情，已经算不得什么秘闻。
一道灭魔令，一场惊世大战，一个极恶势力的灰飞烟灭，一位绝世枭雄的悲情落幕。
也是从那一刻起，神女山便以防止再出现牧常逍这样的魔头为由，突然出手控制住混沌之门的入口，使得外界的魂相境修炼者再也无法随意进出。
每一次混沌之门开启前，天空之城都会举办一场选拔大会，遍邀当世俊彦前来争夺三个进入其中，争取混沌之气的名额。
自此，神女山的威严一时无两，地位再也无可撼动。
画面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
至于后来阴鸦教主的混沌分身如何卧薪尝胆，隐忍多年，并再度崛起的过程，这些彩色光点却并未继续展示。
见证了牧常逍的传奇一生，鬼魈愣在原地，久久不语，心中感慨万千。
对于这位令整个世界感到恐惧的绝世魔头，他并不觉得如何厌恶，内心深处反倒隐隐生出几分赞赏，几分惺惺相惜。
只因从这位阴鸦教主身上，他能够读出一种与自己极为相似的性格。
一种管你是谁，不服就干的霸道，和一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傲气。
眼前的画面渐渐消融，溃散，再次化作无数彩色光点，缓缓飘向鬼魈所在的位置，最终毫无阻碍地涌入他体内。
这是……！
就在光点与自身融为一体的瞬间，鬼魈突然瞳孔收缩，目露精光，脸上瞬间流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他惊愕地发现，自己不但融合了牧常逍前半生的记忆，甚至还得到了对方的修炼心得。
一种怎么看怎么牛批的修炼心法。
一种与众不同的力量感悟。
极致之力！
…..
“敢夺老子的舍！”
现实之中，一众大佬眼睁睁地看着鬼魈抬起头来，满脸不屑地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呸，活得不耐烦了！”
“看什么看？”
似乎意识到周遭的视线，他忽然目露凶光，环视四周，手中巨刃转了一圈，狂暴的黑红两色火焰瞬间喷涌而出，灼热的气息席卷天地，尚未接触，便令人皮肤发烫，阵阵生疼，“信不信老子削你们？”
此言一出，空气顿时凝固，众人齐齐石化。
“你是……鬼魈？”
对着他感知片刻，钟文终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废话！”
鬼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是老子是哪个？”
“鬼魈，你、你没死么？”
刘铁蛋不禁大喜过望，快步上前，对着他上上下下地又摸又拍，“太好了，那个魔头呢？”
“臭小子，滚一边去，少在这里动手动脚！”
被一个男人上下其手，鬼魈脑中本能地浮现出牧常逍的部分记忆，登时反胃不已，一脸嫌弃地将他推开，骂骂咧咧道，“要摸去摸你家七月，一个大男人，成何体统！”
此言一出，不远处的银发少女登时俏脸绯红，羞得连连跺脚，狠狠啐了一口，扭过头去再也不看他们。
“你、你胡说什么？”
刘铁蛋亦是涨红了脸，磕磕巴巴地连话都说不连贯，“俺、俺和七月妹妹没、没……”
“鬼魈，牧常逍呢？”
总算钟文及时插嘴替他解了围，“你不是被他夺舍了么？”
“那老小子想抢我的身体。”
鬼魈舔了舔嘴唇咧嘴一笑道，“老子就送他去见了阎王。”
“你居然能……”
钟文满脸不可思议，刚要开口发问，忽然神情一变，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你是……哈，哈哈，牧常逍选谁不好，偏偏挑了你来夺舍，还真是流年不利，自取灭亡！”
也不知他想起了什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竟是前仰后合，险些直不起腰来。
“姓牧的，少在那里装模作样了！”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神女山一方的武金刚已经按捺不住，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鬼魈身后，右臂肌肉块块凸起，一记石破天惊的拳头猛轰而出，直奔他背心而去，“区区一个魂相境，怎么可能挡得住你夺舍，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滚！”
感受到他那惊涛怒浪般的可怕拳劲，鬼魈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头也不回地反手一刀，巨刃挟着恐怖的焰光狠狠迎了上去。
“轰！”
拳刃相交，爆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一时间热浪奔涌，狂风呼啸，两人在巨力反弹下齐齐向后退去。
武金刚踉踉跄跄地一连退出六步，方才勉强站稳脚跟，连忙凝神看向前方。
这一瞅之下，他心中登时涌起惊涛骇浪，嘴巴张得老大，几乎可以塞进两枚鸡蛋。
与他正面硬拼了一记的鬼魈，居然只退出了两步！
第一千八百四十七章 不要救我
两大超级势力之间的这一战，终究还是没能打起来。
“就这样放他们走了么？”
望着钟文等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棠溪芦苇心绪复杂，也不知是喜是悲。
“大长老和徐长老都不在。”
姜霓面色如水，淡淡地答道，“当真打起来，咱们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想不到区区一个通灵海，居然能够搞出这么大阵仗。”
棠溪芦苇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当初赫连长老发动灭魔令之时，便该多出动些人手才是，如今他们气候已成，怕是再也难以遏制。”
此言一出，赫连宝箍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脸上登时摆出一副“老子最有先见之明”的得意神情。
“不过是个临时拼凑而成的松散联盟罢了。”
姜霓云淡风轻地说道，“看着光鲜亮丽，若论底蕴，又怎能与我神女山相提并论？”
咱们神女山底蕴是强，可架不住不团结啊！
大长老也好，徐光年也罢，这些真正的巨头和他们背后的势力，你又能指挥得动谁？
棠溪芦苇瞥了她一眼，似乎想要表达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圣女大人说得不错。”
武金刚在一旁恨恨地插嘴道，“莫看这些人现在嚣张，可混沌之门毕竟掌握在咱们手里，到时候用两个名额随便一忽悠，多半可以轻易瓦解了这个联盟，晋阶混沌的诱惑，可不是谁都能抵挡得住的。”
“走罢。”
姜霓似乎不愿继续讨论关于率土之滨的问题，翩然转身，朝着何九琳所在的方向大步而去，“阴鸦已经覆灭，钟文一伙暂时也消灭不了，继续逗留也没有什么意义，我先替姑姑疗伤，劳烦齐长老准备传送。”
“圣女大人，敌人可还没解决完哩！”
久未开口的齐淼突然伸手一指远方，桀桀怪笑道，“这不还有一个么？”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顿时发现一名容貌清秀，面色苍白的白衣美女正无力地躺在地上，外衫破碎不堪，露出成片成片的雪白肌肤，光洁如玉，滑腻如丝，散发着艳丽而迷人的光泽。
正是在战斗中伤势加剧，力气耗尽的神族高手元一。
感受到四周众人的视线，元一不禁惨然一笑，自知逃跑无望，心情反倒不似先前那般紧张，甚至还隐隐透着一丝轻松，一丝解脱。
“她是……？”
姜霓并不认得元一，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小姐，她是远古遗族的人。”
不等齐淼回答，重伤的何九琳已然气喘吁吁地开口道，“叫、叫作元一。”
“原来是远古遗族的余孽。”
姜霓脸上露出一丝恍然之色，轻轻点了点头道，“那就不必留手，直接宰了便是……等等，先将她带回去严加审讯，说不定能逼问出这些人的藏身之所。”
此言一出，元一不禁花容失色，心头剧震，体内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娇躯猛地弹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奋力冲向远方。
奈何此时的她太过虚弱，连举手抬足都十分勉强，哪里还有什么速度可言？
“女人，你要往哪里去？”
眼前一晃，登时现出武金刚满是肌肉的魁梧身影，只见他怪笑一声，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元一纤细的脖子，将她整个人举至半空，“圣女大人有令，乖乖跟咱们走罢！”
本就虚弱到了极点的元一哪里还能反抗，登时如同一片将落未落的枯叶，在壮汉手中摇曳晃动，衣不蔽体，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就连遮挡娇躯都无法做到，只能任由自己春光外泄，被这男人看了个精光。
感受到武金刚肆无忌惮的视线和脸上毫不掩饰的淫荡笑容，元一又气又急，羞愤难当，粉嫩的脸蛋霎时间涨得通红，待要挣扎，却根本使不出多少力气。
每一分每一秒，对她而言都是无尽的煎熬。
这一刻，她只想快点死去。
“小、小姐。”
就在武金刚打算进一步羞辱她之际，何九琳突然吃力地开口道，“老、老身有个不情之请。”
“姑姑，先别说话。”
姜霓快步靠近，将她的娇躯一把扶起，满是疼惜地说道，“我马上就替你治疗。”
“不、不要救我，小、小姐，您先听老身说完。”
何九琳忽然激动起来，一边连连摇头，一边焦急地说道，“能不能放她一马？”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莫说姜霓和诸位长老，就连元一也是一脸愕然，完全想不到这个对头会替自己求情。
“为什么？”
姜霓沉默半晌，突然问道。
“老、老身欠她一条命。”
何九琳的脸色愈发惨白，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感觉随时都可能闭过气去，“若是不能还了，黄泉路上怕也不能安心，小姐从小就是老身看着长大的，除了您，我、我实在不知该拜托谁才好。”
“姑姑，有我在，你死不了。”
姜霓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螓首微摇，缓缓伸出右手，“至于她对你有恩也好，有仇也罢，不妨由你自己来还罢。”
“小姐，老身遭牧常逍那个狗贼玷污，已经失了贞操，再没有资格继续侍奉圣女了。”
何九琳咬着牙抬起右臂，轻轻拨开姜霓的手指，俏丽的脸蛋上闪过一丝凄然之色，“就算被治好，我也会自己了断，您就不必多费力气了。”
“什么！”
姜霓登时俏脸煞变，惊呼出声道，“他怎么敢！”
即便先前差点死在牧常逍手中，她的情绪也没有此刻这般动摇。
刹那间，四周狂风呼啸，头顶云层开裂，整片大地都开始剧烈颤动起来。
一股无色无形，却震天撼地的恐怖威压瞬间从天而降，笼罩四方，居然令一众混沌大佬无不感到四肢沉重僵硬，心脏狂跳不止，呼吸滞涩不畅，身上仿佛压了一座大山似的。
圣女一怒，竟然令天地都变了颜色。
不愧是圣女大人！
生气的时候也是这样迷人！
望着姜霓微微颤抖的娇躯，以及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绝美双眸，武金刚在吃惊之余，也不禁暗暗赞叹，脸上不觉浮现出一抹迷醉之色。
“小姐，对不住。”
何九琳秀气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痛苦，一丝凄凉，“是老身无能，从此无法再陪伴您左右了。”
“姑姑说的哪里话？”
姜霓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若不是因为我，你又怎会遭此屈辱？”
“小姐，待老身走后，您要好好照顾自己。”
何九琳一脸慈祥，柔声说道，“我那不成器的曾孙女，您若看得上，尽管使唤便是，若是觉得她不堪造就……”
“姑姑，就算不能侍奉圣女。”
姜霓眼眶中已然有晶莹闪烁，听着听着，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出声打断道，“你也可以继续为神女山效力，又何必非要抛弃性命？”
“小姐，这么些年，老身陪伴过多少任的圣女，属实也是有些乏了。”
何九琳的嗓音越来越低，终于轻若蚊蝇，“就让我歇歇罢，只求您能够放过这个女人一次，一次就好，算是老身的遗愿吧……”
她这一句话，并没有说完。
呼吸，却已经彻底停止。
活过了不知多少个岁月的不老仙姑，终于两手一摊，溘然而逝，在这极北之地与世长辞。
死老太婆！
说好了等干掉阴鸦，要和我一决生死么！
你这样子，让我还怎么恨得起来！
真是，真是……
可恶！
元一愣愣地注视着何九琳已然没有呼吸的身躯，甚至没有意识到两行热泪自眼眶潸然而下，瞬间将光洁的脸蛋完全打湿。
没有人说话。
四下一片寂静，甚至听不见半点鸟叫虫鸣，就连微风吹过的声音都是那样清晰可闻。
“你走罢！”
沉默了不知多久，姜霓忽然站起身来，转头看向元一，嗓音木讷，听不出一丝情感。
“圣女大人……”武金刚微微一惊。
“武长老，只此一次，让她走罢！”
姜霓已然转过头去，似乎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的眼泪，“下回再遇见远古遗族之人，绝不姑息！”
听她语气坚定，武金刚不再多说什么，依言松开右手，任由元一的娇躯“砰”地摔落在地。
“老太婆，这份情，姑奶奶我记下了！”
元一强忍着疼痛和虚弱，奋力站了起来，瞥了何九琳一眼，口中小声喃喃道，“日后若是遇见你们何家人，我自会手下留情一次。”
说罢，她便再也不多看其余诸人一眼，而是果断转身，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倔强地直奔远方而去。
目送她走远，姜霓缓缓伸手入怀，打算取出从牧常逍手中夺来的储物戒指。
她依稀记得，阴鸦教主的藏品之中有一颗特殊的夜明珠，能够让尸体容颜不老，永不腐烂，对于如今的何九琳而言，无疑最为适用。
不料在怀中掏了片刻，她忽然表情一僵，眼中透射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牧常逍的储物戒指，居然不见了！
阳啦，单更两天，退烧后恢复两更，感谢兄弟们支持！
第一千八百四十八章 还给我！
卧槽！
大丰收啊！
发财了发财了！
钟文将手中的黑色戒指抛起来又接住，再抛起来再接住，嘴里吹着口哨，眼中满是狂喜，简直兴奋到不行。
作为当世第一大魔头，牧常逍随身携带的储物戒指果然没有让人失望，其中的空间之巨大，储藏之丰富，完全超乎了想象，令人不得不叹为观止。
天材地宝？
那边堆成山一样的不就是么！
灵晶核？
根本排不上号好么？
可要论牛叉，还得是这枚戒指的储物空间。
简直可以装下一个镇子好么？
钟文接住戒指，小心翼翼地戴在手上，与旁边那几根手指对比了一下，登时高下立判。
在牧常逍的戒指跟前，其他手指上戴的东西充其量只能算是玩具，哪配称作储物饰品？
要问戒指从何而来？
当然是钟文在临行之际趁着姜霓走神，悄悄施展出偷天换日，从对方身上顺过来的。
他本意是想偷走姜霓的储物耳环，可里头也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竟似能够免疫灵技，就连偷天换日都无功而返，最后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将目标换成了牧常逍的遗物。
“心情不错么？”
就在他感觉白赚一个小目标，心情很是愉悦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婉转悦耳，却又带着浓浓嘲讽之意的嗓音。
卧槽！
兴奋过头了，居然忘了还有这一出！
听出这是枂莜娴的声音，钟文不禁动作一僵，脸上登时流露出尴尬之色，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也是，多了林星月这么个漂亮媳妇儿。”
不等他狡辩，只听枂莜娴接着又阴阳道，“心情自然是好的，换作哪个男人都一样。”
四周的莳骸等吃瓜群众齐齐驻足，纷纷转头看来，眼神之中多少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这一刻，钟文忽然无比后悔自己带着众人步行的决定。
按说在离开之时，莳骸父女只需要施展轮回体中的天道之力，就可以让所有人瞬间消失，并很快出现在指定的位置。
可为了营造出扬长而去的从容效果，以表达对神女山的蔑视，他却故意选择了步行。
没错，就是玩！
就要让你们多看一会老子的背影！
于是乎，本可以早早回去和妹子私下沟通的感情问题，如今却在半道被枂莜娴提了出来，登时让他陷入到遭人围观的尴尬境地。
钟文本能地向林星月投去求助的眼神，却愕然发现素来怼天怼地、无所畏惧的云顶仙宫宫主居然在怡然自得地东张西望，仿佛专心欣赏着周遭景色，对于这边的情况似乎毫无所觉。
在第二个欺天道境被破之际，洞外的血池已然消失无踪，重新恢复了山林模样，树木花草却早已在混沌境大佬的战斗余波中灰飞烟灭，可谓是荒山一座，又哪里来的风景可看？
这疯婆娘！
太不讲义气了！
钟文只觉一阵胸闷，忍不住挠了挠头，苦笑不已，脑筋飞快转动着，试图找到化解尴尬的方法。
“砰！”
恰在此时，一道身影忽然从地上弹了起来，震飞无数石块碎屑，重重撞在了刘铁蛋身上。
少年正在兴致勃勃地观看神仙家庭伦理剧，哪里料到会有人从脚下攻击自己，猝不及防之下，登时被掀翻在地。
一击得手，来人并不停歇，而是一翻身坐在了刘铁蛋肚子上，双手猛地向下一探，狠狠掐住少年的脖子，五指疯狂收紧，竟是要让他窒息而亡。
此时众人才看清，这个乱入之人竟然只剩下一条腿。
“是、是你！”
望着此人俊秀的脸庞和凶恶的神情，刘铁蛋不禁面色剧变，惊呼出声道。
只因此人正是先被鬼魈烧断了一条腿，随后又在混沌境大佬的战斗余波中屡屡遭到波及，一条命已经十成去了九成的焰光国新任国主朱俨孺。
此时的朱俨孺面容狰狞，目露凶光，五官挤在一处，形貌说不出的扭曲，犹如一头饿了三天三夜的野兽突然看见猎物，眼神中看不见半点温情，有的只是无尽的贪婪与渴望。
“还给我！”
只见他状若疯狂，双手越掐越紧，口中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把传承还给我！”
为他的气势所慑，刘铁蛋一时间呆若木鸡，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什么玩意儿！”
鬼魈却已经先一步回过神来，快步上前，抡起一脚，“砰”地一声将他从刘铁蛋身上狠狠踹了下去，“给老子滚远点！”
“我的！传承是我的！”
刘铁蛋顿觉脖子一松，还来不及向鬼魈道谢，朱俨孺居然又翻身而起，再次恶狠狠地扑了上来，口中喋喋不休，嗓音近乎沙哑，“还给我，还给我！”
望着只剩下一条腿，还有些神志不清的朱俨孺，刘铁蛋灵巧地挪动着脚步连连躲闪，并未主动发起反击。
少年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万千，对于这个男人的恨意居然淡了许多，反倒隐隐生出几分同情。
“啪！”
然而，他不出手，黑毛却终于看不下去，突然伸出右爪，顺势一挥，将朱俨孺狠狠拍在地上，深深嵌入石中。
混沌境凶兽的力量何其恐怖？
虽说黑毛吃不准主人的态度，不敢直接下死手，却还是砸得朱俨孺面色惨白，口吐鲜血，一身筋骨更是不知断裂几许，整个人软趴趴地陷在地里，久久无法动弹。
“我的，我的！”
即便凄惨如斯，朱俨孺却还是拼命梗起脖子，不住地咬牙嘶吼道，“还给我，还给我！”
这还是当初那个帅和尚么？
人的变化，怎么可以这样大？
凝视着如同疯狗一般的朱俨孺，刘铁蛋呆立良久，也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给他个痛快罢！”
一旁的鬼魈突然开口道，“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这才是一种仁慈。”
“好！”
刘铁蛋迟疑片刻，眼神渐渐坚定，点了点头，随即大步上前，手中瞬间燃起一团暗金色的璀璨火焰。
“不要！”
正在他打算甩出火焰的当口，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个焦急的女子嗓音。
紧接着，一道婀娜身影从旁飞奔而来，张开双臂，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刘铁蛋面前，将朱俨孺牢牢护在身后。
竟是先前被梵雪柔带出洞外的朱奕茹！
“奕茹姐……”
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刘铁蛋脸上没有半分意外之色，掌心火焰一收，口中轻声喃喃了一句。
显然，以朱奕茹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修为，想要靠近过来，根本就不可能瞒过他的神识。
“铁蛋，求求你！”
意识到双方的实力差距，朱奕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突然双膝一曲，跪倒在地，对着他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原本光洁如玉的前额登时鲜血淋漓，伤痕累累，“求求你放过夫君罢！”
“真是个蠢女人！”
不等刘铁蛋回答，鬼魈已经冷笑着讥讽道，“先前他分明可以救下你，却故意置之不理，害你险些在洞中丧命，这样无情无义的垃圾，你居然还要替他求情？”
“求求你！求求你！”
然而，朱奕茹却依旧跪倒在刘铁蛋跟前，一个劲地苦苦哀求，对于鬼魈的嘲讽竟是置若罔闻。
“奕茹姐，先前俺替七月妹妹求情的时候，你们怎么不答应？”
望着她卑微的模样，刘铁蛋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怒意，忍不住大声质问道，“现在你却要俺饶了这个畜生？凭什么？”
“求求你！”
回应他的，却依旧是朱奕茹的苦苦哀求，“放过夫君吧！求求你了！”
“你……”
“铁蛋，不用多费唇舌了。”
目光扫过朱奕茹耳边的血渍，钟文忽然心中一动，出声打断道，“她已经听不见了。”
“什么！”
刘铁蛋闻言一惊，盯着朱奕茹的耳朵凝视良久，神情忽然变得无比复杂。
“求求你！求求你！”
女人的哀求声依旧回荡在空气之中，他心中的最后一丝怨恨却突然烟消云散，顷刻间化为虚无。
“再也不要出现在俺面前！”
他对着朱奕茹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迈开脚步，从她身旁一掠而过，眼神坚定而柔和，仿佛大彻大悟了一般，再也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不杀他们了么？”钟文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故意发问道。
“不过是两个可怜虫罢了。”
刘铁蛋头也不回地答道，“杀他们只会脏了自己的手。”
说罢，他仰头凝望天空，久久没有言语。
头顶上方的云朵渐渐变换形状，朦胧间似乎化作了老和尚的模样，正在冲着他微笑，笑得无比欣慰。
刘铁蛋裂开嘴，回以灿烂的笑容。
“谢谢！谢谢你！”
朱奕茹虽然失聪，却还是能够从他的神情判断出自己夫妇已经没有了危险，忍不住激动地转过身来，再次冲着刘铁蛋连连磕头，随即将右手伸入丈夫怀中，掏出一块造型精致的白色牌子，双手捧着递了过来，“从今天起，这焰光国就是你的了。”
“俺才不要！”
刘铁蛋大袖一挥，冷冷地甩出一句，随即重新迈开双腿，朝着南方大步而去。
见他动身，钟文等人也不再迟疑，纷纷跟了上去，众人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之外。
“夫君，咱们活下来了！”
目送率土之滨众人远去，朱奕茹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猛地扑倒在丈夫怀中，“哇”地放声大哭起来，“太、太好了，咱们活下来了！”
凄婉的哭声绕梁三日，久久不绝，端的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聒噪！”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哭声渐渐衰弱之际，嵌在地里的朱俨孺突然双目一瞪，瞳孔精光大作，口中厉喝一声，右手出拳如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噗”地洞穿了妻子的胸膛。
鲜血如同喷泉般射入天空，挥散如雨。
第一千八百四十九章 唯一的朋友
“夫、夫君……”
似乎没料到爱煞了的丈夫竟然会对自己痛下杀手，朱奕茹瞪大了眼睛，眸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鲜血自嘴角汩汩流出，脸色更是苍白到了极点，“你、你……”
“吵死了。”
朱俨孺左臂支撑着坐起身来，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省点力气罢，这个男人对你根本就没有一点感情，你在他心里的地位甚至还不如一条狗，也就只有你这种瞎了眼的蠢女人，才会看上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小白脸。”
“夫、夫君……”
朱奕茹愣愣地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奈何双耳失聪，连一个字都无法听见，只是讷讷地问道，“为、为什么……”
或许是悲伤压过了一切，这一刻，她竟然完全忘记了肉身的痛苦。
“还叫我夫君？”
朱俨孺咧嘴一笑，“你这女人不但蠢，还真是痴得可以。”
“噗！”
言语间，他毫不留情地拔出插在朱奕茹胸口的手臂，更多的鲜血喷涌如柱，根本停不下来。
能死在夫君手里。
也不错呢！
漫天飞舞的血花中，朱奕茹缓缓向后倒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嘴角居然隐隐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恍惚中，她隐约看见一头灰色的乌鸦在挥舞着翅膀，赤红色的双眸之中，满是轻蔑与鄙夷，似乎在向自己发出无言的嘲讽。
渐渐地，她的视线之中，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总算还留下了这么一具人类的身体。”
“朱俨孺”用单腿支撑着站起身来，扭了扭脖子，舒展着仅剩的三肢，嗓音陡然一变，与从前的朱俨孺竟是截然不同，“若是夺舍了一个怪物，可就不美了。”
竟是牧常逍的声音！
夺舍鬼魈之时遭到不屈意志反噬，本应已经灰飞烟灭的牧常逍，不知如何竟然又出现在了朱俨孺体内。
正在做着伸展运动的他忽然眼神一凛，猛地回过头去，凝神看向某个空无一人的方向。
“来都来了。”
片刻之后，他忽然缓缓开口，也不知在对谁说话，“还躲躲闪闪的做什么？”
“寻常修炼者，一生之中最多只能夺舍两次，且每一次灵魂力量都会被大幅削弱。”
一个富有磁性的温柔嗓音突然从那个方向飘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挺拔匀称的白色身影，“可算上从前那具身体，你已经夺舍了三个人，居然还能拥有如此敏锐的感知力，天下第一的名号，果然不是白给的。”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样貌俊秀的中年男子，身上白衫飘飘，手中抱着一把古琴，乍一眼看去，端的是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帅得足以令万千少女尖叫沉沦，陷入疯狂。
“风无涯。”
牧常逍凝视着他那过分帅气的脸庞，表情顿时有些复杂，“你果然没走么？”
原来这名白衣男子，竟是琴心殿殿主风无涯！
“看见我。”
风无涯淡淡一笑，说不出的潇洒出尘，“你似乎不怎么开心。”
“怎么会？”
牧常逍展颜一笑，语气说不出的柔和，仿佛在向情人倾诉衷肠，“你可是我亲爱的妹夫，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然而，朱俨孺本来俊秀非凡的脸庞，却被他笑出了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
“是么？”
风无涯微微一笑，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他右手，“为什么我却觉得，要是再向前一步，你的拳头就要砸在我脸上了？”
“怪只怪你早不来晚不来。”
牧常逍攥紧的拳头忽然一松，哈哈笑道，“却偏偏要等到我连死两次，已经快没力气的时候才出现，难免会让人多想不是？”
“我毕竟是琴心殿主。”
风无涯耸了耸肩，满脸无奈道，“明面上还是正道人士，总不能光明正大地帮着你对付神女山吧？”
牧常逍只是嘿嘿冷笑，并不说话。
“我也有我的难处。”
风无涯接着又道，“况且我已经把神女山圣女，林星月和神族的人统统诱至此处，甚至还替你赶跑了叶天歌那个变态，怎么都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叶天歌是个什么情况？”
牧常逍神情微微一滞，突然好奇地问道，“以那老匹夫的实力，为何会被你的琴声吓退？”
“他在不久前刚刚夺舍了一具盘龙体，似乎也如你一般，没能将那具身体原来的意念消灭干净，导致神魂不稳。”
风无涯并不隐瞒，而是如实回答道，“只要利用好这一点，对付现在的他，并不是件如何困难的事情。”
“盘龙体！”
牧常逍面色一变，脱口而出道，“他本就拥有开天斧，如今又得到这样的顶级体质，等到彻底掌控了这具身体，世间还有何人是他的对手？”
“若论拼拳头，用不了多久他应该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风无涯摇了摇头，伸出细长的食指，优雅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不以为然道，“不过再强的蛮力，终究也只能风光一时，唯有善于思考的人，才能真正笑到最后。”
“你打小就智谋过人，我会落得这般下场，想必也没能逃出你的算计之外，所以……”
牧常逍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是来杀我的？”
“在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
风无涯轻笑一声，答非所问，“果然还是你。”
“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
牧常逍莫名嘿嘿怪笑起来，一股霸道绝伦的气息自体内疯涌而出，瞬间笼罩在整片天地之间，“你这条只会躲在暗处的犬，就这么有信心能够杀得了我这头受伤猛虎么？”
“你的天赋，的确远远超出想象，当年挖密道送你离开的时候，我都未曾想过后来你会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就。”
风无涯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不过只是依靠蛮力与杀戮，终是不能持久，阴鸦的败亡其实早已注定，就好像现在的你，也绝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好大的口气！”
牧常逍闻言，不禁嗤之以鼻道，“就凭你的魔灵体么？”
“倒是忘了告诉你，我已经用秘法夺走了清雪的通灵体，并将之融入体内。”
风无涯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两种体质本就相辅相成，如今合二为一，已然晋升为当世第一体质，拥有种种不可思议之神通，我替它起名为真灵道体。”
“我那妹子……”
牧常逍瞳孔瞬间扩张，却又很快恢复原样，神情丝毫不变，只是淡淡地问道，“死了？”
“当然没有。”
风无涯摇了摇头道，“你这位大舅哥还没死，我又怎么敢轻易对她下手？”
“说的也是，看来等我死后。”
牧常逍若有所思道，“清雪那丫头大概也活不长久了。”
“你的反应，倒是与我想的有些不同。”
风无涯凝视着他的脸庞，眸中的诧异之色一闪而逝，“本以为清雪会是你唯一的软肋，如今看来，是我太过天真了。”
“软肋？”
牧常逍嗤笑一声，仿佛听见了世间最荒唐的笑话，“是这丫头选择了你，嫁进了风家的门，便不再是牧家的人，既然爹娘的仇不需要她报，与夫家的纠葛自然得由她自行解决，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要我替她把屎把尿么？”
“此言有理。”
风无涯不禁笑了起来，初时还只是微笑，到后来却渐渐演变成开怀大笑，竟是前仰后合，再也停不下来，令人完全无法理解他的笑点。
牧常逍也笑了，笑得与他一般激动，一般热烈。
就在笑声达到顶点之际，风无涯忽然动了。
“锵锵！”
他右手疾挥，在古琴的琴弦上重重扫过，嘹亮而激昂的琴声霎时间响彻天地。
牧常逍只觉灵魂一阵剧痛，脑袋一昏，整个人晃了一晃，竟是险些站立不稳。
仅仅半息之间，他却已经重新调整好姿态，眸中射出炯炯神光，单腿一蹬地面，整个人如同导弹般蹿了出去，猛地一拳挥出，狠狠打向对方面门，速度之快，威势之盛，竟是远远超出了魂相境的范畴。
“极致之力么？”
风无涯眯起眼睛，嘴里淡淡地吐出一句，突然抬起左臂，亦是一拳击出，狠狠迎向对方的拳头，出招动作竟然和牧常逍一模一样，“果然了得。”
“轰！”
双拳相撞，爆发出一道难以想象的震天巨响，恐怖的气浪涌向四方，将数不清的大小石块齐齐卷上天空，头顶云层翻滚，脚下山体开裂，竟然营造出一派天崩地裂的毁灭景象。
紧接着，牧常逍的身躯竟然如同离弦之箭，向后倒飞出去，在地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凹坑，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反观风无涯却依旧静静地悬立半空，面色平静，眸光如水，居然连半步都没有后退。
“极致之力！”
凝视着空中这道气宇轩昂的挺拔身影，牧常逍忍不住惊呼出声，脸上的表情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第一千八百五十章 人都是会变的
极致之力，顾名思义，乃是力量的极致。
肉身力量也罢，灵魂力量亦然，俱都达到了人类的极限，甚至隐隐然踏足神明的领域。
这并非是功法或者灵技，更不是什么天赋和体质，而是牧常逍对于修炼之道的一种特殊感悟，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敢以“极致”来命名，也足以体现出阴鸦教主的枭雄气概与无敌实力。
然而，这份独一无二的感悟，竟然出现在了以算道闻名的风无涯身上，饶是牧常逍心志坚毅，阅历丰富，却还是忍不住大感震惊，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这极致之力如何？”
风无涯面带微笑，风度翩翩，看着说不出的潇洒倜傥，“可还能入你法眼？”
“我不记得有教过你。”
牧常逍刚要挣扎起身，却觉阵阵剧痛自右臂袭来，不禁皱了皱眉头，“你是如何学会的？”
“也不是太难。”
风无涯淡淡一笑道，“看了几次，可不就会了么？”
“以你魔灵体的战斗天赋，再加上极致之力，这些年哪里需要如此隐忍？”
牧常逍嘿嘿冷笑道，“看来应该是新学的，莫非是因为那什么真灵之体？”
“世人只知阴鸦教主勇武无双，殊不知你的智慧同样超凡绝俗。”
风无涯忍不住哈哈笑道，“若非性子太过骄傲，神女山那些人还真未必能奈何得了你！”
“得意什么？不过是学了个半吊子罢了。”
牧常逍冷言讥讽道，“若不是这具身体实力太差，你那点极致之力，根本就不够看！”
“第一次用，难免有些生疏。”
言语间，风无涯脚下一动，“倏”地出现在牧常逍跟前，抬手又是一拳，威势较之先前竟然更胜一筹，可怕的拳劲仿佛要将空间震碎，把天地击穿，“明白了原理，多练几次，自然熟能生巧。”
“轰！”
面对他的可怕攻势，牧场仓促抬臂，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四周地面再次碎裂，塌陷，无数石块飞上天空，凹坑之中再现凹坑。
这一拳，竟然将牧常逍狠狠捶入地下，不知深陷几许。
“哇！”
他只觉体内气血翻涌，骨头不知断了几根，浑身上下无处不酸，无处不痛，整条右臂居然彻底脱离了身体，胸口一甜，忍不住吐出一道血箭。
“好一个真灵之体！”
单臂单腿的牧常逍惨笑着道，“有这样的能耐，先前若是与我联手，什么神女山，什么率土之滨，根本就不在话下，你躲起来作甚？”
风无涯静静地凝视着他，并不回答。
“看来你想杀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牧常逍心中一动，若有所悟，“也对，当年琴心殿中认得你的人，想必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只要再干掉我和清雪，便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那段不堪的过往，琴心殿主光明伟岸的形象，也就可以永远保持下去，好，好得很！换作我是你，说不定也会作出同样的决定。”
“在你心里。”
风无涯故作伤心道，“我是这样冷血无情的人么？”
“从前或许不是，现在么……人都是会变的。”
牧常逍沉默良久，缓缓说道，“不过我又有什么资格责怪你？当年若不是清雪选择了你，说不定你早就已经死在我手里，果然是物以类聚，咱们大哥不说二哥，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是么？看来清雪救了我不止一次呢。”
风无涯愣了一愣，随即苦笑着道，“不过当年的那些烂事虽然糟心，却并不是我想杀你的真正原因。”
“哦？”
牧常逍平静地问道，“那是什么？”
“你可记得……”
风无涯反问道，“咱们两个的追求是什么？”
“自由。”
牧常逍心中闪过一丝明悟，“真正的自由，连天道都无法束缚的大自在，大自由。”
“不错，你我有着类似的经历，因而有着相同的追求。”
风无涯叹了口气道，“可这世上真正能够获得自由的，只有一个人，这条道路，容不得两人同行，你若成功，则意味着我必定要失败。”
“原来如此。”
牧常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脸上分明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却依旧笑得狂放不羁，霸气十足，“能算计，能隐忍，够阴狠，也够强大，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还真能走到那一步！”
“牧老三，临死之前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风无涯静静地看着他狂笑不止，直至笑声渐渐衰弱，才缓缓举起右手，淡淡地说道，“若是想替清雪求情，恕我不能答应。”
“牧老三……多少年没听见这个称呼了？”
牧常逍浑身一颤，眼中居然流露出一丝缅怀，一丝迷离，“当年从欧阳老贼手里逃出来，又从水月洞天接回清雪，三个人一道闯荡江湖的那段岁月，还真是让人怀念哩。”
“谁说不是呢？”
风无涯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句，令人无法分辨是真情还是假意。
“给她一个体面的死法。”牧常逍突然开口道。
“好。”风无涯爽快地点了点头。
“既然我不在了。”
牧常逍自顾自接着道，“你要得到自由。”
“那是自然。”风无涯再次点头。
“很好！”
牧常逍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牧老三会在地下看着你的。”
“啪！”
说罢，他忽然抬起仅存的左手，猛地一掌重重拍在自己脑门之上。
原本属于朱俨孺的脑袋登时碎裂开来，如同被铁棍砸中的西瓜，血水混合着脑浆四散飞溅，就连人体内最坚硬的颅骨居然也被拍得粉碎成渣。
一代巅峰强者，竟然选择用自残来结束这精彩而辉煌的一生！
“演技不错。”
目睹曾经的挚友离世，风无涯脸上却是古井无波，看不出丝毫情绪，反而淡淡地说了一句，“换作旁人，多半要让你给骗过去了。”
“锵！”
话音未落，他忽然抬起右臂，修长的五指飞快扫过琴弦，嘹亮的琴声陡然响起，萦绕在天地之间。
“哇！”
看似空无一物的天空中突然现出一只灰色乌鸦，双目赤红，神情扭曲，口中发出一道凄厉惨叫，仿佛遭受到了难以想象的痛苦一般。
“锵锵！”
又一道铿锵有力的琴声响彻天地。
灰鸦猛地一颤，终于支撑不住，身躯瞬间碎裂开来，化作无数灰色光点飘散在天地之间，越来越淡，越来越稀。
“牧老三，你在下面看着便是。”
风无涯的身躯缓缓漂浮起来，凝视着天空中渐渐消散的灰色光点，口中喃喃自语道，“真正的自由，终将属于我风无涯一个人。”
微风吹起衣角，在半空中上下飘摇，远远望去，琴心殿主的白色身影出尘绝俗，仙气飘飘，宛若神仙中人，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顶礼膜拜之心。
……
“情况就是这样。”
长老会的议事大堂内，太白对着眼前的蒙面男子恭恭敬敬地说道，“魔头的实力远远超出想象，圣女大人和棠溪长老虽强，怕是也未必能占到便宜，还望大长老亲自出手，以雷霆之威一举铲除阴鸦余孽！”
“太白。”
大长老静静地聆听着他的汇报，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你大老远跑回来，就是为了请我出山么？”
“正、正是！”
听出他声音有异，太白心脏猛地一跳，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位长老会一把手，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容易忽悠。
“放心，圣女和棠溪他们没事。”
然而，大长老接下来的话语，却让他大吃了一惊，“牧常逍已经死了。”
“什么？”
太白面色剧变，忍不住惊呼出声道，“死了？”
然而，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妥，连忙清了清嗓子，努力挤出一丝欣喜之色，口中连连夸赞道：“不愧是那两位大人，果然了得，太白佩服！”
“牧常逍毕竟只是一介莽夫，实力虽强，却也不足为虑。”
大长老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小心思，而是自顾自道，“反倒是那个什么率土之滨蹦跶得很是厉害，若不敲打敲打，难保不会成为我等的心头大患。”
话音刚落，他脚下忽然跨出一步，整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只留下太白一脸茫然地待在原地，完全不明所以。
再次现身之际，大长老已经位于万丈高空，头顶一片碧蓝，四周漂浮着白云朵朵，冷风呼呼吹来，犹如利刃般落在身上，却未能对他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
低头看去，脚下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极目眺望，可以看见远处陆地上的高山之巅，矗立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宏伟建筑。
通灵海！
十绝殿！
第一千八百五十一章 它欺负我
前一秒还身处神女山的大长老，竟然瞬间出现在了通灵海！
这等横跨整个原初之地的移动能力，便是拥有空间之力的莳骸都无法做到，怕是唯有钟文脑海中的十二彩莲方能媲美。
现身的瞬间，他眸中寒光一闪，双臂自左右两侧缓缓抬起，一股难以想象恐怖威压自体内倾泻而出，涌向四方，竟然在须臾间笼罩住整片海域，气势之强，覆盖范围之广，无不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砰！”“砰！”“砰！”
威压所过之处，数不尽的飞禽走兽纷纷炸裂开来，血花飞溅，洒落如雨，就连各类海洋生物灵魂体也无不惊慌失措，尖叫着四处乱窜。
不少隶属十绝殿的低阶修炼者也纷纷爆体而亡，就连圣人境界的高手也无不感到胸闷窒息，浑身无力，竟是一个接着一个地栽倒在地，行动不能。
反倒是那些没有修为的普通百姓一个个神色自若，行动自如，该干啥干啥，竟似完全感受不到这股震天动地的可怕威压。
“敢来率土之滨惹事！”
就在大长老威压通灵海之际，一个如同雷鸣般洪亮的嗓音忽然自西方响起，直教空间震荡，海浪翻滚，“好大的胆子！”
“兽王天鹏？”
大长老眯着眼睛，凝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淡淡地说道，“一把年纪的老东西，又受了这样重的伤，还是莫要逞强的好！”
“有胆量跟本王这样说话的，在这原初之地也不过五指之数。”
此言一出，一道遮天蔽日的身影顿时闪现在天空之中，分明硕大无朋，速度之快，却完全超出了肉眼的捕捉能力，恐怖的咆哮声直教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你到底是谁？”
这是一头难以想象的可怕凶禽，体型是如此巨大，从头部一眼望去，根本看不见尾部，双翅展开之际，肉眼可见的海域竟然统统被阴影笼罩，原本阳光明媚的白昼仿佛瞬间化作黑夜，那双比寻常建筑物都要大许多的双眸之中散发着炯炯神光，仿佛能够照入灵魂深处。
此等形貌，已经不是威武两字所能形容。
这是禽中之王，鸟中之神！
自在天之主，兽王天鹏！
这样一头庞然大物根本就不需要出手，仅仅是存在本身，便足以令世间一切生物心神战栗，胆小一点的甚至要吓得屁滚尿流。
“五指？”
对于上古神兽的可怕威势，大长老却仿佛毫无所觉，眼神之中没有半分波澜，反而轻笑一声道，“换作五十万年前的你还差不多，如今么，不说原初之地，就是在我神女山之中，能够碾压你的也远远不止五人。”
“原来是神女山的人。”
天鹏恍然大悟，双眸闪烁着无穷凶光，狠狠瞪视着眼前的神秘男人，冷冰冰地说道，“区区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口气倒是不小！”
“也好，本就是来立威的。”
遭他嘲讽，大长老丝毫不以为忤，口中淡淡地说了一句，身形瞬间出现在天鹏面前，令人完全无法看清他是如何移动的，“既然你这老鸟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先拿你开刀罢！”
“好个狂徒，本王倒要看看你的本事，能不能配得上你的口气！”
遭他这般轻视，天鹏不禁气急而笑，猛地一仰头，口中发出一声撼天动地厉啸，“兽王一怒！”
话音刚落，它那原本遮天蔽日的硕大身躯突然开始飞快缩小，竟然在眨眼间变成了只有鸽子大小的金色小鸟。
缩小后的天鹏通体辉煌灿烂，须臾间化作一道金色流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大长老疾射而去，令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这招兽王一怒乃是将天鹏庞大身躯压缩成只有鸽子大小，可谓是将能量凝练到了极致，威力之强，自是不言而喻。
当初它在数名混沌境围攻之下，便曾用这一招重创林北，令堂堂十绝殿主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此后林北遭到黑棺暗算，甚至被秋月夜掌控住身体，可以说皆是因此而起。
“野球拳！”
面对如此可怕的一击，大长老竟然不闪不避，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反而不慌不忙地抬起右臂，轻飘飘地打出一拳，口中吐出三个字来。
野球拳？
这不是钟文那小子的招数么？
听见这三个字的瞬间，天鹏心头一震，脑中本能地浮现出钟文曾经施展过的一种名为“野球拳”的拳法。
然而，还来不及细想，金色小鸟陡然面色剧变，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一般。
大长老的拳头表面笼罩着一层莹莹白光，看似平平无奇，蕴含其间的可怕威势却令它心惊肉跳，莫名生出一种难以抗衡的感觉。
这一拳，比起钟文的野球拳强了太多，太多，两者就要好比萤火之于日月，可谓是天差地远，完全就不在同一个层级。
“轰！”
奈何它的速度已臻极致，还来不及变招，两股可怕的力量便已狠狠撞在一起，恐怖的声波直教云层开裂，海浪滔天，无数狂风旋转呼啸，卷起一道又一道冲天水柱，营造出一派万龙吸水的末日景象，端的是恢弘霸气，无比壮观。
这许多旋转着的“龙柱”四周，海面咕咚咕咚不断冒着泡泡，阵阵青烟直上天空，整片通灵海竟仿佛被煮沸了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龙卷吸入云端的水柱终于渐渐停止旋转，纷纷化作水珠，稀里哗啦坠落下来，顷刻间变成一场瓢泼大雨。
这一人一禽之间的一次交手，居然改变了整个通灵海范围的天象，威势之强，端的是匪夷所思。
此时的大长老与天鹏已然在巨力反弹下相隔数十丈，遥遥对峙，而金色小鸟也恢复了原本遮天蔽日的硕大身形。
“好、好一个野球拳！”
许久之后，天鹏突然开口道，“你、你赢了。”
话音刚落，它忽然浑身一颤，随后无力地向下坠落，硕大的身躯撞在海面上，发出“轰”的一声弥天巨响，激得海水冲天而起，与高空坠落的水滴相互碰撞，纷纷朝着左右溅射，若是从上往下看，仿佛开出一朵又一朵大小不一的白花，说不出的美丽绚烂，梦幻浪漫。
“接了我这一拳，居然还没死。”
大长老悬立高空，身姿依旧挺拔，硬接兽王天鹏的全力一击，竟似毫发无损，“不愧是上古神兽，好强的生命力。”
“想、想不到神女山竟、竟然还有你这样一号人物。”
天鹏庞大的躯体无力地漂浮在海面上，眼眸半闭，气若游丝，“看来跟那小子联手，还真是草率了。”
“怎么，后悔了？”
大长老冷笑着道，“你若是愿意带领自在天反出率土之滨，加入到天空之城的阵营中，我倒是可以饶你不死。”
“我天鹏一族乃是世间最高贵的血脉。”
对于他半真半假的劝降，天鹏丝毫不予理会，“岂有贪生怕死之辈？你那点小心思，还是趁早收起的好！”
“那真是太可惜了，就是不知道你死之后。”
大长老云淡风轻地说道，“率土之滨的人，会不会善待自在天的那群畜生。”
“事到如今。”
天鹏面色微微一变，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也只能选择相信那小子了。”
“你倒是想得开。”
大长老耸了耸肩，口是心非地赞了一句，“既然如此，那就乖乖上路罢！”
他正要出手补刀，将这头强大的神兽送往西天，却忽然眼神一凛，双脚虚空连点，整个人瞬间退至十丈开外，眸中满是戒备之色。
天空中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一头古怪生物，面目狰狞，体型庞大，脑袋生得如同蜥蜴，左右两侧各生一角，四肢前细后粗，背上的一双翅膀舒展开来，竟然长达十丈，两只圆滚滚的眼睛里瞳孔直立，透射出凶残而暴虐的光芒。
这是什么生物？
为何先前没有感知到它的存在？
望着这头前所未见的怪物，大长老眸中闪过一丝异色，显然无法理解对方如何能够瞒过自己的神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
“小东西，看什么看？”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怪物竟然张开大嘴，口吐人言，“信不信本王吃了你？”
“吃了我？”
大长老的嗓音顿时冷了下来，“你算什么东西？区区一头蜥蜴，好大的口气！”
这头怪物的乱入，显然让他不怎么愉快。
“小东西，你称呼本王什么？”
听见“蜥蜴”二字，黑色怪物的表情瞬间难看了一大截，“有种再说一遍！”
话音刚落，它已然化作一道黑色疾光，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直奔大长老而去。
“野球拳！”
面对它那毁天灭地的冲撞之势，大长老以不变应万变，只是轻飘飘地打一拳。
“轰！”
伴随着一声震天巨响，黑色怪物很快便步了天鹏的后尘，犹如一个巨大的游泳圈，缓缓漂浮在海面之上。
“哇！”
出乎意料的是，看似凶猛无匹的怪物被打趴下之后，竟然用前爪捂住眼睛，双腿胡乱踹着海水，犹如孩童般嚎啕大哭了起来，“小主人，它欺负我，这小东西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