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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晋末多少事txt下载     晋末多少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八八二章 风雨八公山

    往的参谋们,目光撇过那石碑,也要在心里面道一声

    “叨扰”。谢玄负手注视着山下,号角声连连响起,桓秀显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都督已经决心让开码头?”他开口问道。

    “不错。”来的正是郗恢,显然这个命令让别人来传达和解释,杜英也不会放心,谢玄还有可能质疑。

    “也好,码头此时再流血牺牲也没有必要,那大军可要先一步撤退到西岸?”

    “留下一两处营寨防守,牵制敌军,使其不敢肆意渡河。”郗恢回答。

    “那就留下来五千人吧,余来指挥。”谢玄沉声说道。郗恢却摇了摇头:“不,这五千人杵在这里,定然是大司马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所以你留在这里不合适,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会交给你。都督派遣余过来的意思,显然就是让余来守卫此地。”谢玄一时犹豫。

    “放心吧,死不了。”郗恢笑着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谢玄这才点了点头:“保重!”

    “你多保重吧,都督估计应该会让你去迂回袭击之类的,之前和鲜卑人在此厮杀的时候你就干过,轻车熟路,没有比你更好的选择了。”郗恢笑道,

    “那可比余在这里看坟来的危险。”谢玄也笑了笑,转身离开。郗恢目送他远去,又看一眼角落里的石碑,无奈对着不远处的坟丘拱了拱手:“着实要打扰诸位清净了。”而山下的厮杀声却还没有断绝,一队又一队士卒在桓秀坚定的命令之下,向着码头发起进攻,鲜血染红了一处处水洼,士卒们踩着泥水持续不断的向前冲击,而码头外面的一道土墙前,关中弓弩手时不时的冒出头,以箭矢射之。

    “轰!”炮声依旧是这片战场上不可或缺的色调。火炮最怕的就是这阴雨潮湿的天气,但是明显关中军队并不是很想主动暴露这个缺点,并且现在的局势,没有火炮的助力,早就已经崩溃了。

    “砰!”营垒坍塌,看上去像是被石头砸塌的,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连日不断地雨已经蚕食了这些土墙的根基。

    一处坍塌,很快就连带着周围的墙体逐渐塌陷。火炮的轰鸣声率先停止。

    这还真不是因为看到墙体坍塌而要转移火炮,实际上杜英转移火炮的命令下达的要更早一些,才能造成这般巧合。

    火炮一撤,对大司马府士卒最后的威慑也消失,他们鼓起勇气,冲入积水的壕沟之中、冲过坍塌的营垒寨墙,掩护后退的关中将士也不跟他们客气,照样用刀剑招呼,厮杀声不绝于耳。

    寨墙的坍塌和关中军队的撤退几乎是同一时间,自然而然的就造成了一种关中军队是被迫撤退、无暇四顾的假象。

    而实际上,刚刚折返西岸的谢玄,已经领到了新的任务,一队已经浑身披挂好斗笠和蓑衣的士卒沉默在风雨中,随着谢玄一声令下,向南开进。

    临行之际,谢玄忍不住又向东看了一眼。不少士卒已经先一步、分批次撤退到了西岸,现在留在东岸的也就只剩下五千左右兵马,整个八公山下所有的营垒都已经失守,但八公山上杀声依旧未曾停歇。

    郗恢不擅长进攻,但坚守寿春多年,还是有所长进的,所以杜英选择郗恢来守卫此地。

    与此同时,在整个战场的正面,苻黄眉的旗号出现在风雨中,军中望楼上垂下了他的巨幅帅旗,这样即使是被风雨打湿,照样能够让两岸的人看得清楚。

    这表明杜英以苻黄眉为主帅,带领河洛军在正面组织防御。不过桓秀能够拿下东岸的码头,也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尤其是在刻意避免孙无终所部打前锋的情况下,冲锋陷阵的多半都是大司马府的嫡系老兵,一路从关中、两淮、青州走过来的,无一不堪称精锐,所以每一个老卒的倒下,都让桓秀的心在滴血。

    所以在后续援兵未到,对面气势一样未曾削减的情况下,桓秀并没有意图强渡淝水,一边在地势稍高的地方安营扎寨、打造船只,一边对八公山发起进攻。

    杜英的理想计划中,战局的发展自然不应该是如此,桓秀既然奉命试探寿春防备力量之强弱,就应该悍不畏死的向前进攻,一切的代价都能够换为有用的军事情报。

    但是桓秀停住了,那杜英应该怎么办?参谋司自然不会忽略这种情况,只不过参谋司所能给出的建议,也只是由河洛军主动向对岸进攻,若不这样的话,恐怕对面会心生疑虑,察觉出杜英在刻意隐藏实力、引诱他们半渡,最终有可能因此而放弃对寿春的进攻。

    这看的杜英直皱眉头,双方兵力大致相当的情况下,就算是杜英打算击其半渡、占据优势,但是前期为了诱敌,主动进攻、增加损耗,不也等于在变相削弱自己的实力么?

    不过倒是有一个方案夹杂在千篇一律之中,提出不如直接让孙无终提议率军渡河。

    杜英抽出来,看向作者,还真是一个自己没有听说过的名字。这说明参谋司培养的人才已经越来越多,一些不知名的参谋已经开始冒头,这自然也是杜英期望看到的。

    他按住方案,沉吟不语。————————孙无终穿过营帐,一路上的将领都对着他低头行礼。

    在这营寨之中,官职最高的显然就是桓秀和孙无终了,而且两人名义上是平级关系,实际上孙无终是朝廷的都督,桓秀只是杂号将军,能够平起平坐已经是朝廷的妥协和孙无终给面子。

    走入中军大帐,桓秀正看着墙上的舆图,怔怔不知道想什么。听到身后幕僚的见礼声,桓秀回过头来,看到孙无终的身影,露出一丝笑容:“都督已安营扎寨矣?”

    “都督”这个称呼显然让孙无终有点儿不自在,你说我一个好好的卧底,怎么都已经混上都督了呢?

    他轻轻咳嗽一声:“徐州都已经失守,余这个徐州都督自然也是有名无实,所以还是不要用此称呼之了,徒惹心中叹惋和惭愧啊。”桓秀哈哈笑道:今日失去的,明日再拿回来便是,大丈夫当如是也,何必挂怀?

    不过你我年龄相仿,若是都督不嫌弃的话,余就以兄长待之。来源:前一章第一八八一章淝水战场,大战在即下一章第一八八三章愿先渡淝水

第一八八三章 愿先渡淝水

    ”孙无终点头,走到桓秀的身前,也打量着舆图,

    “杜贼在西岸采取守势,或是因为后续援兵还没有赶到?”

    “不得而知,但是寿春的重要对杜贼不言而喻,其按理说不应该······”桓秀也有些困惑,正是担心对面就是一个已经张开的口袋阵,只等着他一头扎进去,所以桓秀迟迟未曾有所动作。

    不过既然有试探敌军之虚实的任务在身上,若是一动不动、在这淝水东岸和杜英

    “深情对视”,也交待不过去,不但把困难直接丢给了桓温、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而且说不定还错失了战机,放任杜英从容集结兵力。

    “奈何,奈何,对整个淮西的消息搜集和刺探都未曾成功。”桓秀叹了一口气,

    “否则当知道寿春之虚实。”孙无终有些迟疑。桓秀看向他:“孙兄但说无妨。”拍了拍桓秀的肩膀,孙无终感慨:“余本来不愿提及······杜贼在荆州发动攻势,声势浩大,旬日之内席卷整个荆南,而成东南天倾之势,即使是令尊何等豪杰,还是被敌所擒,生死未卜······”桓秀皱了皱眉,但还是压抑住心中的不安,认真听孙无终继续说。

    “既然能够在荆州进展如此顺遂,那余怀疑杜贼麾下的主力兵马其实都在荆州方向上。寿春这边只是虚晃一枪。虚虚实实,也是杜贼一贯的用兵之道,之前屡试不爽。也正是凭借于此才能在短时间内成长为一方霸主。其亲自为诱饵,也不是一次两次。桓兄研究杜贼的行事思路,对此也应当有所了解吧?”桓秀点了点头,杜英一向兵行险招、四两拨千斤。

    其对于麾下兵马的影响力和控制力都是其他枭雄所不能比的,所以才能做出来这种轻兵冒进,大军交付在其余人手中的举动,若是换做其余各路枭雄在这里,把大军托付给某个下属或者世家,那说不定等自己回来的时候,城头都已经换了旗号。

    这种优势,别人没有,也就很难料想到,自然就会让杜英总是能够在类似的对决之中占据上风。

    而说不定这一次,也是故技重施,真正的关中都督府主力都已经在荆州方向,杜英身边的确是有河洛军不假,但是河洛军并非全军在此,说不定只是苻黄眉带着几千兵马前来壮壮声势。

    否则桓秀并不是很相信整个荆州的垮塌竟然来的这么快。孙无终笑道:“既然如此的话,不如就去渡河试探一下虚实。”不等桓秀开口,他抢先说道:“之前的攻坚作战之中,尔部损失已经很大,所以不如此次渡河就让余来承担,总不可能事事处处都是尔部在前厮杀拼命,我等在旁边喝彩助威,难道这争先杀敌还有主次之分?”桓秀本来还有些犹豫,他之所以放弃了进攻,就是因为麾下折损颇多,再加上雨水连绵不绝,就算是桓秀想要率军进攻,只怕麾下的将士们也会没了多少斗志,那样与其说是去试探敌军之强弱,倒不如说是去给敌军送战功的。

    现在孙无终主动站出来承担这个任务,再加上之前孙无终的推测作为铺垫,让桓秀心中最后一点儿担忧落下来,他松了一口气:“那就拜托孙兄了。”

    “职责所系。”孙无终慨然说道。——————————孙无终自然是收到了杜英传来的消息,方才去找的桓秀。

    至于消息的传递方式其实比想象之中的要简单得多,消息传到八公山,然后直接送到了山下的孙无终营寨之中。

    进攻八公山本来就是孙无终的任务。现在孙无终率军前往码头,八公山方向上的战事就移交给了桓秀所部,这也让孙无终不需要考虑如何和郗恢

    “打假赛”的问题了。毕竟山上的守军的确不是很多,孙无终麾下自马头要塞一直到寿春东岸的攻坚,一直都只是侧翼掠阵,并没有什么损失,所以一直进攻不下的话,无疑会直接让人怀疑孙无终是否真心在发起进攻,又或者质疑孙无终麾下的战力,在后续的战事之中不会再让他的部下担任重要的任务。

    无论是哪一种,显然都不是孙无终想要的。而现在换成了桓秀的部下,孙无终只能对山上的郗恢道一声

    “保重”,不过好在桓秀麾下之前已经很疲惫且损失不小,所以一时半会恐怕也很难组织起来对八公山的有效进攻。

    春雨细细密密,码头上残存的船只已经被聚拢起来,而在安营扎寨的空隙之中,桓秀也让部下打造了十余艘船只。

    这让孙无终也不得不感慨于桓秀的组织能力。其实和桓秀共事的这段时间,孙无终已经能够琢磨出来,桓秀作为桓家年轻一辈之中少有的真正能在战场上崭露头角的新星,其实最擅长的还是后勤组织调度以及战略战术的制定。

    真的临阵指挥并非他的长处,所以当时在枋头城下,桓秀还是被王猛的计策耍得团团转。

    这种以谨慎、稳重为主的指挥风格,遇上杜英和王猛这种擅长变阵和奇兵的对手,落于下风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有这种人负责自己的后勤准备,却是很舒服的,甚至孙无终有理由怀疑,若不是时间还差一些以及风雨太大,说不定桓秀连浮桥都能给孙无终准备妥帖。

    波涛涌动的淝水水面上,一艘艘小船破浪前行。阴沉如墨的天色,恍若黑夜,对岸营寨也有火光摇曳。

    孙无终按刀站在船头,目视前方。此次行动他非常清楚,绝对不可能再和之前那样藏私、打默契战。

    想要诱使桓温最终决定渡河,需要孙无终和杜英狠狠地打一场,以确定即使是孙无终所部独自行动,都有突破敌军防线的可能,而在这个过程中,也必然需要鲜血和牺牲。

    一声闷响骤然在黑暗中响起。那是大司马府士卒也已经习惯了的火炮的轰鸣声。

    船上的士卒不约而同的低头。来源:前一章第一八八二章风雨八公山下一章第一八八四章虚实已尽知

第一八八四章 虚实已尽知

    起,旋即变成

    “哗啦啦”的水流浇在船上,河面上涌动的浪涛也因此变得更加疯狂和恣肆,拍打和推动着船只,在河面上打转。

    矢石呼啸而来,让各船上的呼喊声此起彼伏。而桓秀也针锋相对的出动霹雳车,冲着对面火光乍现的方向抛射石弹。

    昏暗如墨的天色下,火炮的光焰自然是非常明显的,投石机只要冲着这个方向去,还是很容易有所斩获,这也迫使西岸的火炮不得不开始转移,炮火的间隔时间一下子被拉长,箭矢纷乱乱的似乎也被打破了节奏。

    看来西岸的火炮和霹雳车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多······这是桓秀心中骤然升起来的想法。

    而淝水水面上,船只摇摇晃晃,已经有不少被掀起的水浪掀翻,士卒们在水里挣扎扑腾着,而后面的船只也顾不上救援他们,咬着牙向西岸推进。

    鸣金的声音响起。淝水上,一样浑身湿透了的孙无终忍不住回头看去,心里长松了一口气。

    如果真的冲到了岸上,那么就得假戏真做,和关中军队好生厮杀一场,到时候自己带着过河的这些多少要交待一些进去不说,而且自己怎么全身而退,也得好生编一编理由,不然难免会有人心存怀疑。

    结果现在鸣金,也算是可以顺水推舟地撤退回去了。船只陆陆续续向后划,明显这一次的速度要比进攻的时候快很多,船上死里逃生的士卒们恨不得手脚并用,当即就直接飞到岸边。

    而西岸的关中各路火炮和霹雳车都逐渐停歇,还有箭矢时不时的飞落水中,似意犹未尽。

    孙无终的船只刚刚靠岸,桓秀就已经带人迎了上来,他看了一眼孙无终,脸色微凝,沉声说道:“速速给孙将军包扎。”孙无终一愣,伸手摸了摸,才意识到自己的肩头有一支箭矢。

    士卒们涌上来,孙无终摆了摆手:“有个人来帮忙就可以了,其余的去抢救伤员,落水士卒众多,还需桓兄费心。”桓秀颔首:“这是自然,孙兄好好休息,不用操心这些。”孙无终叹道:“也都是余的部下啊,他们还在冷雨之中挣扎,余又怎么可能熟视无睹?”

    “孙兄爱兵如子。”桓秀感慨。孙无终在心里嘟囔一声:因为这其中很多都是跟着自己的老部下以及六扇门的卧底,能救回来一个是一个。

    孙无终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说。桓秀倒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宽心:“鸣金收兵,也是因为余已经察觉到了对面在投石机以及那新式武器布局上的强弱疏密,所以没有必要继续发起进攻,减少损失总归是好的。”孙无终未再多言,只是静静看着士卒们上岸。

    桓秀还想劝说什么,但是想一想,孙无终部顶多算是士卒们受到了惊吓,大部分应该是轻伤,而自己麾下将士在进攻码头的时候实打实的折损了很多。

    这让他一下子也没了劝说的心思,和孙无终并肩而战,看着江流滚滚,一言不发。

    ——————————————孙无终的试探行动自然全程都在杜英的掌控之下,甚至整个西岸的一切防御设施都为孙无终

    “让路”,以营造出淝水并非不可逾越的假象。而刘建率领的两淮水师甚至根本没有露面,大概是装作还在被淮水上游荡的荆州水师牵制。

    实际上,荆州水师只要威胁不到寿春以西的河道,两淮水师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没有了后勤补给的那一支小船队,或是顺流而下,或是沿着淮水中部来回游荡,总之留给他们的路几乎只剩下了冒险入海和投降两种选择。

    而两淮水师则已经在芍陂、淝水和洛涧等地布设船只,准备支援陆上战斗。

    “马头方向的战事已经完全结束,桓温正率军向八公山的方向推进,预计会在两日之内抵达。”张玄之慎重的在舆图上标记了桓温的行军方向,

    “从桓秀今日的表现来看,其不太可能会在桓温抵达之前再发起进攻,但是可能会持续进攻八公山。桓秀和孙无终的全力进攻,只怕会让八公山上的守军不得不面对更大的威胁,道胤(郗恢表字)兄那里的处境只怕更加艰难。”杜英缓缓说道:“八公山不能撤,否则我军将失去居高临下反攻东岸的机会,否则到时候桓温就算是在西岸进攻不利,也能退守东岸,尤其是桓秀现在已经在东岸修建营垒,也可作为遮护。因此也一定要确保粮草和器械能够运送到对岸,水师能不能做到?”刘建本人就在此处,当即打了一个激灵,拱手应诺:“还请郡公放心!”作为一个标准的老兵油子,刘建面对谢奕等人的时候尚且能够平起平坐、浑不在乎,谢奕等有什么计划也得和他商量着来,但是面对杜英,他自是半点儿架子也没有,就差直接给郡公鞍前马后伺候了。

    杜英知他底细,笑了笑,大家都没必要把这态度当真。不过战局发展到这一步,刘建也应该意识到自己在一条正确的船上,现在正是看谁能抢到这最后的建功立业机会,所以定然也不会阳奉阴违。

    刘家未来能不能继续掌控水师,不看刘牢之是不是能够在大江上战胜荆州水师——那里一时半会儿分不出来结果,而且就算是过了一年半载分出来了,那又如何?

    届时关中大军都可能已经压到建康城对岸了,荆州水师再怎么强大,以都督府掌握的造船工业,半年就能打造出来两支荆州水师,只是依靠堆人数都能把荆州水师给堆死了。

    关键还是在眼前这一战。杜英接着看向殷举,自青州事了之后,殷举向荀羡移交了琅琊的兵马,自己还是回来管六扇门这一档子事。

    一方面六扇门早期情报网的建设,还是殷举一手操办,尤其是整个江左的情报网,现在正是一一启动这些暗子的时候,自然还是殷举亲自出面联络为佳,另一方面也是殷举本人的确不擅长征战,之前在慕容虔的麾下,其兵马并不是很多,主要都是依靠六扇门的人撑起来的,说一句全员精锐反贼都不为过,自然能够帮助殷举崭露头角,但是真的让他在军中指挥打仗,他自己都没有信心。

    何必取短补长呢?来源:前一章第一八八三章愿先渡淝水下一章第一八八五章谢石至淝水

第一八八五章 谢石至淝水

    紧锣密鼓的安排后续的战事,而桓秀自然也没有闲着,一方面和孙无终轮流督军进攻八公山,一方面严密保护从江左赶来的新一批援军。

    大战在即,两淮水师也不再停泊京口以作防备,而是主动溯流而上,使得从建康府到淮东的运输路线已经岌岌可危,这也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批援军了。

    至于带领这一批援军的,是谢石。在谢安的计划之中,谢石是他选定的最后的主将人选,一旦桓温在淮南战败,那么谢石将会率领江左最后的军队组织抵抗,到时候陈郡谢氏将会成为整个江左的掌控者和领导者。

    无论是固守江左还是向南撤退,都会遵循谢安的计划,再不济江左各家向南退入百越的地盘,还能够裂土称王,毕竟在此之前,百越这片土地上称王称霸、自决于中原的也不在少数。

    但是现在荆州失守,关中军队并没有在荆南北侧的几个郡县徘徊,甚至直接越过长沙郡向更南方的零陵、桂阳等推进,说不定真的会深入南越之地,也等于已经从侧翼威胁到了江南的后路,所以原本在东山悠闲下棋,尽可能不干预桓温在前线指挥的谢安,现在自然也坐不住了。

    比他更着急的显然还是朝廷,所有人都可以有退路,但是司马氏以及司马氏的几个死忠家族,自然是无可更改的

    “前朝余孽”,所以他们怎么能不着急?因此谢安索性决定把江左新招募的一批援军,人数在万人上下,加上粮草辎重,一股脑的都送到淮南去。

    生死胜负,在此一举了。只要淮南能够胜利,那么尚且还有支撑下去的可能,若是淮南还赢不了,那朝廷就可以准备白旗了。

    这一次的援军,也是世家大族们的部曲。几乎把看家护院的都掏出来了,因此谢安自然也不可能将其托付在别人的手中,蔡家、何家的那几个跃跃欲试,可是谢安实在是不忍心让他们去送人头,只能把压箱底的谢石推上去。

    于是,在这涛涛流淌的淝水岸边,谢石也抵达了,就像是命运开的玩笑,无论人们怎么去避免和挣脱,总是会有这些人在相同的地点和时间,风云际会。

    “谢叔父!”桓秀见到谢石自然也是有些惊喜的,至少谢石是

    “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那种,桓秀还真的担心朝廷会派遣一个只会纸上谈兵、却心高气傲的世家纨绔过来。

    谢石微笑着和桓秀、孙无终见礼:“余奉命赶来增援,交割兵马粮草。”旋即,他压低声音说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批了,两淮水师估计很快就会切断江上水路。”桓秀和孙无终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闻言也只是轻轻颔首。

    谢石接着说道:“朝廷已经加余为寿春太守、安北将军,调往大司马麾下听令,不过余估计在此处等待大司马就可以了吧?”

    “寿春太守?”孙无终皱了皱眉,忍不住向不远处的八公山看了一眼。朝廷之前正牌儿的寿春太守自然是郗恢,而郗恢就在八公山上,现在朝廷新委任谢石为寿春太守,虽然是为了管理此时淝水东岸的两三个县城而设立,但也未尝没有等着接收寿春城的意思。

    并且······就这样不撤之前的,直接新设一个,岂不是代表着朝廷直接把关中都督府当做反贼了?

    在双方大战开始之后,其实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荆州士族和大司马府都已经自然而然的用

    “贼寇”称呼关中都督府,但是朝廷倒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其称呼,大概也是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过现在朝廷的举动,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石显然也察觉到了孙无终的困惑,叹道:“朝廷和杜仲渊之间,终究是回不去了,所以淝水一战,也是破釜沉舟,否则到时候朝廷再想要谈判求饶,只怕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根本支付不起。”孙无终在心里轻笑一声,我家都督想要的便是这天下,无论什么时候的谈判都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并不能改变最终的结果。

    朝廷想要孤注一掷,都督又何尝不想尽快结束这战斗?不过在表面上,孙无终还是正色说道:“忠诚于陛下、为陛下而战,臣子本分。”谢石和桓秀倒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他们感到奇怪也是正常的,因为在场的几个人,桓秀自然是为了大司马府、为了桓家而战的,桓云身死、桓豁被俘,桓温的几个儿子更是在荆南生死未卜,桓家和杜英之间早就已经有深仇大恨,桓秀当然要为了伯父和兄弟报仇。

    谢石则是为了谢家而战,说到底就是不想让三兄太过孤单而已,否则他早就拍拍屁股跑到对面去了。

    至于那些拥护谢家或者拥护司马氏的世家们,显然也不是为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是因为他们都想要捍卫世家制度、保护自己家族的既得利益而已。

    真正忠诚于司马氏的有几个?那不过只是世家推在前面的傀儡罢了,要算忠诚度,只怕江左的世家们和杜英相差无几。

    所以现在冒出来一个朝廷都风雨飘摇了还坚定不移的忠臣,反而引起谢石和桓秀的怀疑。

    你的忠诚,让你看上去和我们格格不入。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他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单纯喊口号的谢石和桓秀,也只好好生勉励了一番,颇有些惭愧。

    而孙无终则在心中哂笑一声,余所忠诚于的的确是陛下,只可惜不是司马家的陛下,而是这天下未来的陛下。

    谢石岔开话题:“大司马正引兵赶来,估计明日就能抵达?”桓秀点头。

    “那八公山什么时候能拿下来?”谢石接着问。

    “只怕······一日之内很难。山上沟壑纵横、堡垒错落,我军进攻,则受到其矢石高低夹击,今日几度进攻到了山腰处,但是最终都被赶了下来。”桓秀叹息道,

    “而且对面的杜贼兵马虽然并不多,却也没有打算坐以待毙,其麾下骑兵已经离开寿春,向南移动,说不定打算从淝水上游渡河,包抄我军侧翼,这也是杜贼的骑兵一向惯用的伎俩,因此······”说着,他看向谢石:叔父打算尝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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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八六章 叔侄之间的较量

    “那倒是不用,余相信贤侄。”桓秀皱了皱眉,谢石婉拒的意思非常明显,显然是并不打算亲自和关中都督府的兵马硬碰硬。

    这来的不是援军,而是拖后腿的啊······不过还不等桓秀开口,谢石再接着说道:“方才贤侄说杜······杜仲渊想要调集兵马迂回包抄。既然谢玄那小子或已不在八公山,那么只怕这个任务会交给他。不如余这个做叔父的,就去阻拦我家侄儿,当让他知晓知晓什么是如孙将军这般的忠君之事,说不定还能迷途知返,为我所用。”从谢石的语气上,桓秀和孙无终就能够判断出来,谢石对直接率军进攻寿春只怕是没有多大的兴趣。

    这家伙大概也只是来当一个运输队长,真的到了需要齐心协力、力挽狂澜的时候,不见得能够指望得上。

    不过至少现在,谢石愿意率军去掩护侧翼,尤其是阻拦很可能会出现的关中骑兵,总归是给他们解决了一个后顾之忧,而且在座的诸位,无论是谁,真的对上关中骑兵,只怕是都不敢说自己能够十拿九稳的挡住,倒还真不如让谢石去试一试。

    桓秀微笑着说道:“那就有劳谢叔父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分内而已。”谢石回答。桓秀和孙无终:······你这挑挑拣拣的,怎么有脸面说出来的这句话?

    ——————洛涧。这只是位于淝水东侧的一处小河,因为汇入淮水的时候正巧围绕马头要塞转了一圈才引起重视。

    而在洛涧的上游,还有小河道能够和淝水连接,但这一段河道以及洛涧的多半河道都是无法行船的,否则两淮水师早就已经借助战船深入淮东腹地、打击朝廷军队的粮秣道路了。

    因此现在打击粮道的任务也只能交给凉州骑兵。杜英把谢玄从八公山调回来,正是担任这个任务。

    和桓秀、谢石等人预料之中的不一样,杜英只是做出来一个兵马不多的假象而已,并非真的缺少士卒,所以自然也就不需要动用骑兵迂回侧翼,以尽可能的消耗朝廷兵马、压缩双方之间的差距,因此很难在正面河道纵横、泥滩松软的战场上发挥作用的凉州骑兵,自然而然的更适合直接切入敌军侧后,往纵深进攻。

    这也是当初杜英率领轻骑直下广陵、京口的战术。从寿春到广陵这条路,谢玄已经往返了不知道多少次,因此可谓是轻车熟路。

    洛涧岸边黑烟滚滚,一支意图沿着洛涧增援桓温大军的粮秣车队被堵截,之后付之一炬。

    而护卫车队的士卒早就在骑兵出现的第一时间逃之夭夭,只剩下一群惶恐的民夫抱头蹲地。

    谢玄也没有好心的给他们粮草,而是让他们直接离开此处。杀是不可能杀的,无疑会引起非议,毕竟这都是汉家同胞而不是胡人,但是粮草也不能分给他们,说不定转眼又会被朝廷的兵马抓住、聚拢起来,那谢玄不是白忙活了?

    这淮东经过朝廷之前倾尽全力的一番治理,各处荒废的州县城镇都已经逐渐恢复人烟,所以这些民夫走不上一天,定然能够寻找到村寨,便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将军,后方十里,有一支骑兵追了上来,人数在五六百上下。”一名偏将大步走上前,正是原本统带这一支骑兵的将领,名叫王显。

    谢玄

    “哦?”了一声,向西望去。凉州骑兵已经尽数在他的指挥之下,人数达到了两千人,因此谢玄很确定自家定然不可能再有这么多骑兵派出来,而且都督府现在财大气粗、骑兵众多,已经很少让数百名骑兵

    “单独”行动,动辄就是千人规模。那么这很有可能是朝廷的骑兵了。江左少马,朝廷的马匹多半都是东拼西凑,为了能够保证军中战马供应,建康城中达官贵人都只能乘坐牛车出行。

    一直到和关中展开贸易之后,战马才算是有了稳定的来源,但杜英也不可能傻到无限制供应战马,毕竟······朝廷和世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杜英放开了口子的话,他们能够一口气把凉州的战马全买下来。

    因此在都督府的刻意限制下,朝廷虽然终于能够组建成建制、一人双马的骑兵部队,而不是和之前那样只能散在各部之中充当斥候,但是人数依然不多。

    五百人,怕是都快到朝廷骑兵的半数。这是奔着自己来的?谢玄看了一眼身后焚烧中的粮草,不得不承认,这滚滚黑烟在原野上,不被人注意到似乎都不太可能。

    自己是来最大限度打击敌军粮草供应、迫使其军心自乱的,不是来和朝廷费尽心思打造的精锐步骑拼命的,看来下次得低调点了。

    “后面还跟着步卒?”他问。

    “暂时还未探到。”王显摇头,

    “不过能够以五百骑兵直追我军,定然有步卒跟在后面掩护。”

    “有步卒也不怕,这些粮草也快烧完了。”谢玄斟酌说道,

    “如果情况不对的话,及时撤离就好,余还不相信,桓温能够动用大军来围剿我们两千骑兵?先去哨探敌军兵力和主将,让各部提前收拾行囊,准备渡过洛涧向东行进。”谢玄推断的自然没错,咬在他后面的正是他的叔父谢石。

    谢石不紧不慢的带着两千步骑追踪也没打算掩藏行踪的谢玄——谢玄的目的就是给敌军制造恐慌、拆散他们原本布置好的阵型,所以自然一切行动都是大张旗鼓——只不过在此之前,谢玄的行动速度太快,而谢石等人又在小心防范侧翼,没有想到谢玄渡河之后不向北走而是直接沿着河道向东,所以现在才追上来。

    看着不远处冲天而起的黑烟,谢石也是眉头紧皱。说实话,他自然是不愿意和侄儿斗的你死我活,所以出征之后,谢石就一直在盘算如何和谢玄保持一个安全距离,最好是能够追着谢玄,迫使其很难抽出时间对运粮车队下毒手,但是又不能让谢玄难受到直接扭过头来找谢石拼命。

    而且谢石也相信,谢玄若是知道这支兵马的主帅是谁,肯定也不愿意和自己厮杀的。

    大家就这样在淮东溜一圈好了,反正淮东各处城池都已经坚壁清野。来源:前一章第一八八五章谢石至淝水下一章第一八八七章误入战场的王洽

第一八八七章 误入战场的王洽

    寨坞堡,也都开掘壕沟、加强营垒,挡不住携带重武器的关中步卒,挡住一群轻骑兵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除了运粮车队,谢石还真的不担心谢玄能够劫掠到什么。就当是陪着侄儿散散步了。

    不过此时此刻,正撞上一支运粮车队遭遇毒手,谢石自然不可能不管不顾。

    若是他直接下令停止前进,静静等待着谢玄跑路,只怕本部上下对他的信任会直接降到极点,而地方上、军中,弹劾的奏折也会如雪花一样飞入朝中,自然只会让处理这些事的谢安为难。

    谢石叹了一口气,我一个家里老幺,既不想得罪大哥,也不想和侄儿打仗,甚至还不想和侄女婿翻脸,可是又得帮着三哥这个孤家寡人······这是一个世家老幺应该承受的重担么?

    万般无奈的谢石,也只能带着五百骑兵先行逼近,只期望谢玄这个侄儿能够给了面子,抓紧滚蛋。

    但是在天边,新的烟尘升起,似乎正有军队向这边推进,谢石愣了愣。

    同样惊讶的,还有谢玄。因为谢石一样没有遮掩自己的旗号,所以谢玄很快就得知当面的敌军将领正是自家叔父。

    和叔父对决沙场,谢玄自然也是不乐意看到的,本来就做好撤离准备的谢玄,当即命令队伍开拔,但是斥候直接送来了新的消息,一队步卒,足足上万人,正从北侧向此处开进。

    两千骑兵在原野上自然是不害怕步卒阻拦的,不过谢玄还是有些吃惊,叔父带着上万人跑出来围追堵截自己,是否有点儿不厚道了?

    但是很快,斥候再报,在谢石的身后也有一千多步卒跟进。谢玄心中大概有数,只怕这一支万人步卒并非从八公山方向开出来的,而是从马头要塞撤退下来的敌军主力!

    “将军,北面来的是王洽。”混乱之下,王显亲自带着一队斥候前往探查,总算是弄清楚了这两支敌军的情况。

    无暇在舆图上标注观察,谢玄一边引兵沿着洛涧向南寻找水浅的地方涉水渡河,一边对王显说道:“王洽从马头赶往寿春,人困马乏,再加上其麾下部众多半都只是琅琊王氏在青州裹挟的一些游兵散勇,在敌军之中反倒是最容易对付的。”王显会意:“将军打算?”谢玄直接伸手指了指北面:“先过洛涧,然后从洛涧的东岸向北,绕到王洽的后方去!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我军断不可暴露行踪,一定得先远远离开洛涧才行,否则我家叔父一直咬着我们后面,意图可就欺瞒不住了。”王显拱手:“属下明白!”————————-王洽其实还真不是主动来找谢玄麻烦的。

    他就带着万余步卒,若是知道谢玄麾下是两千骑兵,他怕是见到黑烟升起的时候就调头跑路。

    王洽很清楚自己麾下这些都是什么货色,别说是两千关中骑兵了,就是两千步卒在,把陌刀队一亮,只怕这些家伙们都要逃散。

    之前在青州,先是被鲜卑人打,后来被关中的河洛军、河北军和两淮军打,早就有了深深地心理阴影。

    迄今为止还能够维系这么一支军队,主要也是依靠着琅琊王氏的

    “钞能力”而已。而得知运粮车队被袭击,王洽就算再怎么不想和关中军队打照面,此时硬着头皮也得上,因为如果没有粮饷接济的话,那他能够给士卒们许下的就是空头支票,士卒们又凭什么要为了一些不知真假的许诺而拼命呢?

    只有粮饷运到了,分毫不差的发到这些兵老爷们的手里,他们才能好歹帮着王洽撑一撑场面。

    当得知谢玄麾下是两千骑兵的时候,王洽差点儿被吓得心脏骤停,严令斥候不准泄露风声,之后又得知谢玄已经率军撤退,王洽才长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又接着遇到了谢石,王洽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谢石有五百骑兵在,真的打起来,也能够及时护送着自己逃出生天。两人照面,王谢两家自然彼此之间都是熟人,谢石不知道王洽为什么看上去心情还挺不错的样子,也不跟他客气:“敬和兄,凉州骑兵随时还有可能折返,所以此地并不安全,敬和兄可以引兵直接向八公山去。”王洽却并没有离开此地的打算:“石奴言之有理,但······天色向晚,将士都是从马头且战且退撤下来的,一路跋涉、疲惫不堪,若是再连夜行军的话,只怕沿途逃散、掉队的将不计其数。此地既然有洛涧为凭,再加之敌军已远遁,所以不妨且在此地稍作休整,如何?”谢石看了一眼王洽麾下的士卒,队列不整、衣甲残破,倒是信了他的话几分,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那敬和兄还是小心为上。以防万一,余率领步骑渡过洛涧,向东哨探,为敬和兄屏障。”王洽其实下意识的想要说,咱们兄弟两个干脆在这里挤挤算了,谢石不在身边,他真的有点儿害怕。

    但是看谢石一脸决然,再想到人家这都已经叔侄反目了,下这样的决心不知道有多不容易,更何况又是为了在洛涧东侧掩护自己,若自己再横加干涉,岂不是太不体谅石奴贤弟的苦衷了?

    因此王洽也只好硬着头皮拱手:“有劳贤弟了。”谢石摆了摆手:“为陛下分忧罢了。”王洽:?

    ??啥时候你陈郡谢氏也成皇家的大忠臣了?余在青州走了一圈,建康府里都发生了什么?

    随手借用了孙无终的口头禅,谢石告辞王洽,直接引兵东渡洛涧。王洽看了一眼麾下无精打采的将士,下令就地安营扎寨。

    而谢石并不知道的是,斥候一直探查到前方有敌军骑兵移动,但那其实只是谢玄分出去的五百疑兵,将会引着谢石一路东去。

    谢石仍然还纠结于要不要和侄子打一场,心思恍惚,不疑有他,逐渐远离洛涧。

    谢玄本人则带着一千五百骑兵,在王洽营寨的东北方向暗暗潜伏下来。

    看着黑暗中,洛涧岸边亮起的点点火焰,谢玄啃了一口手中的干粮,脸上逐渐浮现出笑容:“传令,吃饱喝足了之后,准备干活!”身后响起低低的回应声。

    很快,人衔枚、马裹铃,这支骑兵趁着夜色,去而复返。来源:前一章第一八八六章叔侄之间的较量

第一八八八章 骑兵踏洛涧

    王洽已经有好几天都没能睡一个囫囵安稳觉了。

    在淮北,被两淮军追杀,仓皇若丧家之犬。

    在马头,被谢奕没日没夜的炮轰,震天动地,睡也不敢睡。

    现在总算是一路向南,脱离主战场,甚至王洽都有一种不管不顾、带着兵马直接回到江左的冲动。

    毕竟······琅琊王氏好不容易重返青州,眼见得就要跳出建康府那个世家内卷严重的圈子,结果琅琊失守,若当头棒喝,让王洽意志消沉,一路都是在专心逃命。

    不过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所以今天在这洛涧岸边伴着涛声好生休息一夜,明日启程前往八公山。

    反正这场大战定然也用不到自己打前锋,他的心理压力还真不算大。

    刚刚和衣躺下的王洽,闭上眼睛都没有来得及睡过去,外面骤然响起来嘈杂的声音。

    “家主,家主不好了!”营帐的帘幕一下子被掀开,一名王家家臣连滚带爬的冲进来:

    “敌袭!”

    王洽霍然坐起来,匆匆抓起来架子上的衣甲:

    “何来的敌军?!”

    “是涉水而来,清一水儿的骑兵,黑夜里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家臣仓皇说道,“家主速速更衣,我等护送家主离开!”

    “慌什么。”王洽沉声说道,“若是敌军数量众多,对付我们这样一群败兵,何至于再抓着夜色进攻,白天难道就收拾不了我们吗?

    再加上这洛涧的东岸本来就有谢石奴的兵马在,就算是其已经东去,又能走多远?所以若有杜贼的大军过境,谢石奴怎么可能一点儿都察觉不到?”

    “若······若是谢石奴早就已经投靠了杜贼呢?其一直消极怠战,不在八公山,偏生转进这洛涧,美名其曰防范那谢玄,但是谁不知道谢玄是他的侄儿?

    说不定他们叔侄早就已经沆瀣一气、为贼人所用!家主,家主可一定要三思而行!”那家臣赶忙劝道。

    琅琊的变故,让整个琅琊王氏现存的这些子弟和家臣们都有了心理阴影,知道陈郡谢氏和杜英之间关系密切,怎么可能相信谢石的为人?

    王洽已经穿上了轻甲,也不管那家臣怎么说,抓起来兵刃冲出去。家臣无奈,也只能抓紧跟了上去。

    鼓声阵阵,周围的士卒在将领的呼喝声中聚集,大部分都面露惊恐。

    营寨扎的临时,望楼、巢车之类的自然是一概全无,因此王洽也只能推开前面拥挤在一起的士卒,走到营寨边缘。

    长枪戳地、简易构成的篱笆,并不能阻挡骑兵的冲击,而透过篱笆的缝隙,可以看到整个洛涧对岸都已经燃起火把,火光连成一片,而洛涧河面上,不断响起蹚水的声音、绰绰黑影也多半上岸,正在整理队形,似乎不紧不慢、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等着后方的伙伴上岸之后,一齐进攻。

    王洽心里咯噔一下,看对岸这个火把数量,敌军只怕真的有数千甚至上万,而且优先涉水渡河的还都是骑兵。

    半渡而击,固然有道理,但是也架不住自己这边是一群心中仓皇且畏惧的步卒,而人家是凶名赫赫的凉州骑兵啊。

    此时主动出营和凉州骑兵交战,和送人头还有什么区别?

    王洽只能传令:

    “弓弩手速速列阵,射住阵脚,投石车封锁岸边,各部手持长枪列阵,准备迎战!”

    然而乱哄哄的人群里,已经鲜少传来应和的声音。

    王洽脸色微变,当即一把抽出佩剑,怒声喝道:

    “徐州刺史王洽在此,尔等速速依令而行!”

    几名左近的偏将和仗主闻言,也只能苦着脸抓紧收拢部众。

    黑暗之中,凉州骑兵不紧不慢的整队,并且开始向着营寨徐徐而进。

    这无疑让营寨之中又一次掀起哗然骚乱。

    本来好不容易收拢的队形,一下子又乱了起来。

    王洽脸色微变:

    “王家部曲何在?随我出营迎战!”

    身为王家家主,对于王家部曲的号召力自然还是能战胜对骑兵的恐惧。很快数百名王家部曲就随着王洽出营,在营寨外列阵,长枪直对准前方。

    而凉州骑兵转眼功夫,若狂风直接飙到了面前!

    方才高声呼喝的王洽,也被吓了一跳。

    骑兵冲锋,马槊探出,直接刺中了前排王家部曲的胸膛,那些手握长枪的步卒,手中兵刃的长度和马槊相仿,但是准头和冲击力,又如何能和马背上居高临下的骑兵相比?

    马槊贯入胸口,甚至借助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把士卒给掀起来、挑在枪尖上,连带着直接装入人群之中。

    后排手持刀盾的士卒,幻想之中的对手自然是被长枪戳下战马的骑兵,万万没想到自己真正面对的是被骑兵挑起来的自家人。

    仓皇收回来刀剑的刀盾手们,被自家同伴撞着、一并摔倒在地。而骑兵毫不留情的直接在他们的身上踏过,马蹄落处,鲜血和惨叫迸发。

    王洽也混在人群之中,他自然是不可能亲自冲阵的,所以此时还来得及扭头跑路。

    营寨的寨门并不是很大,一群王家部曲仓皇涌入寨门之中,挤在一起、推攘叫骂,完全乱作一团。

    “家主在此,速速让开!”王洽身边的亲随大喊。

    奈何在这生死关头,敌军已提刀在身后,稍微慢一点儿、落人一步,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所以就算这些人是王家部曲,此时夜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家主?家主是谁?

    “杀!”身后响起关中骑兵的吼叫,马槊和横刀配合着劈砍,开始有王家部曲直接向营寨两侧乱跑,他们的惶恐以及满身鲜血的模样,隔着篱笆落入营寨内那些士卒的眼中,一时间营寨中本来就六神无主的士卒们,一下子炸了锅。

    连他们之中最能打的王家部曲都已经沦落到这个样子,他们还有什么资格和这些骑兵作战?

    一些将领自己都没了斗志,环顾四周哪里能看到王洽的身影?

    说不定主帅已经没于军中了!

    所以现在不逃命,还能作甚!

    “援兵!”突然,营寨的南方传来呼喊声。

    “援兵到了——”喊声愈发响亮,一浪又一浪,传遍了整个营寨,不啻于给所有想要逃窜的士卒吃了一颗定心丸。

    营寨口,拥挤的王家部曲也都有些惊讶,这时候还有援兵?

    只见洛涧的对岸,火光闪烁,星星点点。

第一八八九章 看在朝廷的面子上,拉兄弟一把

    这火光代表着一支新的力量,从南方席卷而来,看移动速度显然是大队的步卒。

    而在营寨外侧,一队骑兵正快速切入战场。

    凉州骑兵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分出来五百人阻敌,其余骑兵继续“押”着王家部曲向营寨之中挤。

    不知道援兵在何处,但知道身后死神如影随形的王家部曲,加倍的吼叫、推挤,当一个人脚下一个趔趄倒下之后,后面的人陆陆续续都被卷入这人群之中,就像是人群里出现了一个黑洞,一下子把周围一圈人都吸了进来。

    人压人、人挤人,哀嚎声此起彼伏,惨叫声不绝于耳。

    “拔枪,迎战!”营寨里有人在大喊。

    “东岸已胜,东岸已胜!”

    “此地只有敌军骑兵二三人!”

    各种呼喊声从营寨南面响起,似乎援军已经涌入营寨里。

    已经逐渐远离寨墙的士卒,此时逐渐稳定下来心神,鼓起勇气重新走向寨墙。寨墙篱笆就是长枪插在地上制作的,所以此时把长枪拔起来,自然而然就让寨墙消失,也让士卒们摇身一变,成为对骑兵威胁最大的长枪兵。

    不过这寨墙一拆,诚然让这些朝廷士卒们重新燃起斗志,可是对于凉州骑兵来说,自然也等于一条大道直接被打开。

    王显一马当先,带着百余名骑兵脱离营寨寨门的战场,直接向着营寨内部扎进去。

    步卒嗷嗷叫着冲上来,但是骑兵根本不跟他们纠缠,继续向纵深穿插。

    这些步卒一半是琅琊王氏从青州招募的一些丁壮,一半是江左朝廷新练的士卒,混杂在一起,本来就相互不熟稔,又一直吃败仗,也谈不上什么默契和配合,更无用说什么战术技巧,眼见得骑兵们轻而易举的兜过去,他们无不瞪大眼睛,不知应当如何是好。

    不过他们也不用纠结,因为更多的凉州骑兵直接迎面杀了过来,这让步卒们大惊失色。

    说好的敌军骑兵只有二三人呢?

    一下子觉得自己受骗的朝廷士卒们,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上下起伏不定,有一些原本还下定决心的,再一次出现动摇,尤其是看到骑兵已经出现在自己的身后,一支支火把直接甩到营帐之中,大火登时汹汹燃烧起来。

    火光倒映在眼底,士卒们终于忍不住了,开始惊慌失措的向西方逃窜。

    而在营寨之中,骑兵正肆意冲杀,原本结阵自守的步卒们步步后退。当那些营寨内外的士卒也都慌乱的退下来之后,凉州骑兵的数量少,再加上一个个手持横刀、浑身浴血,就像是天神下凡、夜叉再世一般,惹得那些士卒们万万不敢上前招惹,只是一股脑的向自家的阵列冲过去。

    “快跑啊,杜贼有足足万人!”人群里面再次响起喊声。

    “只是骑兵就有三四千,挡不住的!”声音此起彼伏,还遥相呼应。

    夜色之中、火光之下,已经完全乱了建制的朝廷兵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顺着这些声音的指引、盲目的顺从着这些声音,毕竟之前的那声音所喊得什么敌军不多,眼见得已经被戳破,那么岂不是就代表着眼前所说的这些是正确的?

    因此这让士卒们都开始忙不迭的向四面逃窜,前排的人推动着后排的人跑,一时又不知道多少人被卷入人群里,转眼就被踩踏成一片血肉模糊。

    “敢退后者,斩!”一排手持大刀的士卒,站在营寨的后方,看到溃兵涌上来,当即果断手起刀落。

    几个首级滚落在地,这些督战士卒们目光冰冷,直视前方。

    而一名将领勒马越众而出,手中长刀向前一指:

    “余为朝廷寿春太守、安北将军谢石,奉命讨贼!尔等诸将,就近约束部众,整军后退,不得自乱阵脚!”

    周围的将士们面面相觑,不过谢石的名号的确响亮,且其本人也不是什么泛泛无名之辈。

    所以很快队伍就渐渐平静下来,各级将领开始抓起来就近的部众,也不管是谁的兵了,先按照谢石的命令依次向西移动。

    而谢石也留下千余名步卒,竖起来长枪盾牌,抵挡骑兵的冲击,与此同时,谢石麾下的那五百骑兵也不和凉州骑兵纠缠,快速向谢石所在的方位移动。

    凉州骑兵来的很快,一路正面撞上来,一路咬着谢石的麾下骑兵冲上来,但是因为谢石已经安排好弓弩手射住阵脚,加上盾牌、长矛看上去颇为严整,凉州骑兵也意识到此时强攻没有太大的意义了,果断后退,离开对面弓弩射程。

    谢玄显然也下了命令,不再强攻稳住阵脚的敌人后军,转而把矛头全部都对准营寨门口的王家部曲,数百王家部曲加上一些没有来得及逃掉的士卒,林林总总两千多人,被骑兵围得水泄不通。

    只见一队队骑兵三五成群,不断地在人群之中蹚出来一条血路,逐渐把这些敌军分割、包围,直接绞杀。

    王洽还活着,被几个亲随死死护卫着,他还被裹挟在乱军之中。

    最混乱和拥挤的时候,王洽甚至都已经被迫两腿悬空,前胸后背贴着人,都快挤得咽气了,还好现在周边稍稍宽松了一些,毕竟······已经在包围圈里,挤来挤去也没了意义。

    王洽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环顾周围,一时间都不知道这是福是祸了。

    逐渐开始有士卒放下兵刃,举手投降,但是王家的家臣和亲随们自然很清楚,以琅琊王氏和关中都督府的小小“矛盾”,他们投降之后会有什么待遇不言而喻,所以趁着有人投降、有人抵抗,也还有人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情况下,他们趁机护着王洽向北突围。

    奈何,谢玄早就已经带着骑兵守在那里,远远地就看到了王洽的身影,马槊一落,士卒齐出。

    王洽又不得不折而向东,同时既然已经暴露了,那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自己的将旗亮了出来,只期望不远处结阵自守、徐徐后退的自家兵马能够看在朝廷的面子上,拉兄弟一把。

    奈何,乱军之中的王洽,并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道是一群士卒远远观战、对自己落入包围无动于衷,又是气愤、又是委屈,几乎都要破口大骂。

    殊不知那些刀盾手,其实都只是摆摆样子而已。

第一八九零章 并不完美的洛涧之战

    谢石自然看到了王洽的旗号,知道王洽这是不惜直接暴露自己的身份和位置也要向不远处“观望”的自家军队求援。

    谢石也知道,如果此时此刻自己见死不救的话,很可能要给自己惹来很大的非议,毕竟他身为陈郡谢氏的身份就很敏感。

    但是谢石真的无能为力。

    因为他面前三排士卒,林林总总数百人,已经是谢石最后的兵马了,他不过是用这些士卒一边掩护撤退、一边装出来一副死守的架势。

    而大概谢玄也已经意识到,敌军大队已经跑路,追怕是追不上,说不定还有埋伏,所以不如安安心心吃了眼前王洽的部众。

    王洽麾下虽然有万余人,但是那些新兵不过是随波逐流的混子罢了,真的打仗指望不上,真正的精锐就是此时被包围的王家部曲,这才是琅琊王氏赖以呼风唤雨的根基。

    吃掉这些兵马一样能够重创琅琊王氏。

    也算是为之前的青州之战画上一个句号。

    王显也得到了谢玄的指令,带着骑兵跳出混战的圈子,一方面迂回到王家部曲的西侧,切断王洽继续向西逃窜的可能,一方面也防止谢石会回援此地。

    不过谢石大概真的没有回援的意思,迟迟未曾见谢石的兵马出现,而王洽这边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渐渐的,王家部曲的抵抗开始变得微弱,他们向内收缩兵力,结阵自守,艰难的抵抗着骑兵的突击,但是即使是这样恐怕也已经很难阻挡骑兵逐渐将他们切割成一个又一个小部分,然后慢条斯理的吃抹干净。

    王洽身在乱军之中,看着身边的士卒数量已经越来越少,脸色也跟着逐渐阴沉下来。

    显然,自己被抛弃了。

    家臣们且战且退,几乎和王洽前胸贴后背,骑兵的马槊只要瞄准的精确一些,就能准确的直接贯穿两个人。

    “投降不杀!”

    “我都督府一向优待俘虏!”

    呼喊声从四周响起,重围之中的士卒逐渐都有了动摇,一道道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王洽。

    王洽伸手排开身前的人,而对面的骑兵也向两翼分开,露出来谢玄的身影,谢玄勒马,盯着王洽。

    王洽叹了一口气,收起来手上的佩剑,上前两步,跪倒在地:

    “徐州刺史王洽,愿降。”

    世家子弟,能屈能伸,事到如今,既有夜半被偷袭的惊慌,又有骑兵毫不留情直接切割厮杀的惨痛,还有被谢石无情抛弃的伤感,种种情绪叠加在一起,本来就打算在青州自立门户,对朝廷也谈不上多少忠心耿耿的王洽,会选择投降,也在情理之中。

    谢玄翻身下马,看了一眼周围黑压压一片跪倒的士卒,虽然这是一场胜利,但是自己说到底也只是战胜了王洽麾下的千余名王家部曲而已,剩下的大军或是在黑夜之中溃散,或是已经被自家五叔收拢起来。

    一时半刻想要找到全歼的机会,已经不可能的。

    这好一番折腾,光是扎稻草人插在东岸假装有大军强渡,就废了不少功夫,到头来收获却很难说称心如意,自然让谢玄略微不满,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随着双方交手的次数越来越多,互相之间的用兵之道渐渐的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对方定然也会有应对之策。

    别说是谢石识破了谢玄的计策,一样虚晃一枪,折回战场,最后真的差点儿力挽狂澜,好在谢玄的麾下实打实有两千骑兵,便是眼前这王洽,临危不乱,若不是谢玄麾下骑兵更胜一筹,其麾下部曲对骑兵有天然的畏惧,只怕这一仗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获胜的,保不齐会变成一场惨胜。

    那样的话,骑兵的折损过大,更是谢玄无法承受的。

    至少现在还抓到了一条大鱼,应当知足常乐······

    谢玄如是想着,伸手托起来了王洽:

    “王叔父请起。”

    王洽神色复杂,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大概心里很想问一句,是杀是剐?

    谢玄沉声说道:

    “实不相瞒,叔父为国家重臣,如今助纣为虐,如何处置,余无从决断,需要交给我家都督来定夺。

    不过若是叔父能够帮余做些事情,戴罪立功,余相信都督看在叔父此番功绩的份儿上,定然也会宽宥叔父的罪过,叔父以为如何?”

    “愿闻其详。”王洽叹了一口气。

    既然已经投降,心里面的那点儿为国尽忠的气势自然也就没有了,此时不多做点什么,还能做甚?

    再去一心求死、喊着当什么忠臣,谁会相信?

    只怕任谁都得问一声:

    早干什么去了?

    谢玄笑道:

    “需要叔父帮忙写一封信,或者只是拿出来某一个信物。”

    王洽在军事指挥上没有多大的能耐,但是在世家的勾心斗角上倒是本事齐全,当即就反应过来了谢玄想要做什么:

    “贤侄想要借助余之手挑拨离间?”

    谢玄也不避着他:

    “叔父觉得可行否?”

    王洽犹豫少顷,摇了摇头:

    “只怕······”

    现在朝廷上下对于他王洽的言辞又能有几分信任?

    不过转念一想,琅琊王氏再怎么也不太可能全心全意的直接为关中都督府服务,所以说不定还真的会信上三分。

    谢玄看向王洽: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桓秀和孙无终看向谢石的眼神都非常古怪。

    谢石是今天早晨带着万余步骑回来的,之所以人数还是万人,是因为折损了林林总总不到两千的王家部曲,但是加上谢石的部众,损失并不算很大。

    要知道他们的对手可是两千凉州骑兵啊,诚然这其中也有夜色之下,谢玄一样不敢贸然追击的缘故,但是不管怎么说都算得上一场奇迹了,易位而处,桓秀他们也没有信心能够做到这一点。

    所以谢石展现出的统率能力是很恐怖的。

    当然······在场的众人也会下意识的思考,会不会谢玄在这个过程中放水了?

    谁也不敢忽略这是一对儿叔侄。

    一道道目光汇聚在谢石的身上,看的谢石浑身不自在。

    桓秀自知失礼,轻轻咳嗽一声,微笑着说道:

    “谢叔父能够保全大军,功莫大焉。”

    谢石摆了摆手:

    分内之事,奈何还是未能救出王家主,其生死未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第一八九一章 只要大司马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的

    谢石的潜台词,自然是王洽或是为国尽忠了,或是直接沦为阶下囚了,又或是很可能直接乖乖投降。

    其实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就不觉得王洽会有为国尽忠的觉悟。

    青州,徐州,他有的是尽忠的机会,可是跑的比谁都快,现在也就是被谢石出于大局的考虑小小的坑了一把,否则谢石都不一定比他先回来。

    所以这意味着,王洽很有可能会为关中都督府所用。

    “只期望王伯父能够保全晚节吧,余会把这个消息上奏朝中,避免王伯父被无辜利用。”桓秀沉声说道,“王伯父麾下的万人已经抵达洛涧,那说明大司马的兵马也已经到了洛涧周边,谢玄在洛涧游荡,会不会继续威胁到大司马?”

    说罢,桓秀看向谢石,谢石领走的任务就是阻击谢玄,结果现在好端端的带着王洽的部众回来了,那谁去阻拦谢玄?

    谢石叹道:

    “余所为此,也是艰难取舍之后。想必大司马自有齐人之福。”

    旁边的孙无终皱了皱眉,显然对谢石的行为很不满,正想要开口说什么,桓秀悄然迈出一步,挡住了孙无终的身形,微微颔首:

    “辛苦叔父了。”

    谢石告辞离去,孙无终沉声说道:

    “很明显,他······”

    “谢石奴能够认认真真的把王洽的部众带回来,余等就应该心满意足,总比其直接卷甲倒戈来的好。”桓秀感慨道,“只不过其面对谢玄,只想着如何避战、游走,最后察觉到再不出手就交待不过去了,方才姗姗有所行动,看来之后也信不过他了。”

    孙无终似乎这才“艰难”的把这件事放下,继而说道:

    “等大司马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的。”

    桓秀看了他一眼,说句实话,他都没有这般信心,但是孙无终说的言之凿凿,桓秀自然也不可能往孙无终的头上泼冷水,只好点了点头。

    承你吉言吧。

    桓温对于自己能不能在寿春之战中取胜,并不关心,因为现在的他很烦躁。

    他虽然亲自断后,但当然不可能真的最后一个走。

    部将戴施带领两千兵马死守马头要塞,为桓温断后,桓温离开的时候,戴施显然已经做好了诀别的准备,这让桓温心里沉甸甸的,又莫名焦躁。

    戴施显然是挡住了谢奕,所以迄今为止桓温的背后只有一些零零星星的关中斥候,但是他所需要面对的关中军队,却也不只是谢奕,谢玄带领的两千骑兵就像是交接班一样出现,延续着他爹在淮北给桓温带来的困扰。

    相比于之前对付王洽时的意欲毕其功于一役,谢玄在对付桓温的时候显然直接换了一种打法,把两千骑兵分成多则两百人、少则数十人的队伍,轮番上阵,或是用骑射远远招呼,或是直接趁着敌军前头、后尾没有防备,一头扎过去,硬生生的刺穿军阵之后,施施然兜住战马,就差把“尔等无用之人”几个字写在脸上。

    如此嚣张而且不胜其烦的行为,显然惹得整个桓温军队上下义愤填膺,恨不得直接全军散开、搜山检海的去找谢玄的踪迹。

    但是桓温还是硬生生的阻止了军中士卒的这种冲动行为,一直约束部众。

    显然桓温的思路就是,谢玄想要让他做什么,他就偏不做什么,既然谢玄是想方设法的拖延时间,那就说明关中军队的援兵肯定还在路上,否则杜仲渊大概也不会舍得把两千骑兵甩出来当诱饵,而且是现在这样风险和收获并存的彻底分散行动。

    所以桓温要做的,自然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前往八公山,抢在关中援兵抵达之前,进占寿春。

    桓温的这般冷静,让此时远远在林子间观望的谢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王洽作为谢玄的猎物,在这行军途中,自然不可能放任他乱跑。谢玄索性就直接把王洽带在身边,既然这位王叔父有戴罪立功的想法,那谢玄说什么也得给他一个机会。

    谁让谢家和王家,本来也算得上世交呢?

    此时看到谢玄明明屡次进攻,却一直没有打破桓温的阵型,甚至连阻挠和延缓桓温进兵都没有做到,王洽自然是觉得谢玄应该着急才对,然而这位大侄子看上去颇为高兴是怎么回事?

    “叔父觉得桓温还能维持多久不乱?”谢玄却主动来问王洽。

    王洽愣了愣,认真的观察了一下谢玄的神情,那温和的笑容、尽在掌握的自信,不似作假,这让他心中觉得怪异,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真的按照这样昼夜不停的袭扰,应该还能坚持一日到两日,否则大······桓贼一定需要给士卒们一个交代了。”

    这家伙的称呼变得还挺快······谢玄对于王洽的识相不置可否,实际上杜英对于这些称呼之类的一向都没有什么要求,有时候出于对桓温的尊重,杜英都还会用“大司马”称呼之。

    “估计这段时间,够他跑到八公山的了。”谢玄若有所思。

    王洽下意识的揉了揉耳朵:

    谢玄竟然巴不得桓温跑到八公山,是我听错了么?

    察觉到王洽的疑惑,谢玄笑着说道:

    “叔父现在也跑不掉了,所以余也不瞒着叔父,我家姊夫已经在寿春云集重兵、严阵以待,没有什么援兵还在路上的困扰,否则姊夫第一时间应该将家父的兵马调集到寿春才对,而家父现在还在不疾不徐的进攻马头要塞。

    如今所做的这一切,自然就是为了让桓温认为我军空虚,从而强攻寿春,则正落入我军陷阱中。”

    王洽愣了愣,旋即瞪大眼睛:

    “这,这······”

    他旋即看向远处那一支前行的队伍,或许他们还在坚定的认为着只要抵达寿春、只要大司马向着淝水和八公山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殊不知······

    “那······”王洽震惊之余,已经很难组织语言。

    谢玄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余率军出击,任务就是,能抓住破绽则进攻之、绞杀之,若是抓不住破绽,那么索性直接不断的袭扰,营造假象,也消磨敌兵。现在正在做的就是第二项。

第一八九二章 也不差我一个

    王洽沉默。

    短暂的沉默之后,甚至还有种想哭的冲动。

    所以在你的眼中,我就是软柿子,可以直接聚而歼之,对吧?

    至于大司马,虽然麾下兵力和我相差不多,可是你连尝试都懒得尝试,直接开始分兵骚扰。

    谢玄看出了王洽的伤心,笑道:

    “叔父本就不是治军之才,何必劳神自伤?”

    王洽皱了皱眉,这话怎么听着都不像是在安慰人,不过······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好像真的有几分道理,余本来就不是打仗的将领,而是堂堂一家之主,应该总管家族之生死、血脉之延续才对。

    术业有专精,现在把余推到这个位置上,打败仗了也不是什么不能原谅的事情吧?

    心中的不满逐渐平静下来的王洽,恍惚间想到,他最擅长的就是管理世家之中的一应大小事务,如何为整个家族谋求未来,可是现在就算是投降了关中都督府,杜英看他在未来招降江左上还有用处,那又如何?

    自己所擅长的,已经是过去式了。

    不管旋即王洽在心中哂笑一声,以自己的身份地位,杜仲渊不把自己直接困为阶下囚,就已经是大发慈悲,自己又如何还能奢望着能够继续做事?

    在王洽想七想八的时候,谢玄已经传令收兵。

    经过双方几次你来我往、见招拆招,桓温显然也已经摸出来了凉州骑兵发动进攻的频次,只需要遵照这个规律组织防御,并且专门抽调出来一些精兵在外围游走、哨探,那么凉州骑兵的进攻时机和路径就基本上能够被预判出来。

    所以渐渐地凉州骑兵已经很难在桓温这里讨到便宜。

    当双方的战损比变小的时候,本来就是出于尽可能削弱桓温的兵力以及骚扰其军心士气而这样行动的谢玄,自然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回头看到王洽沉吟不定,谢玄笑着问道:

    “叔父在担心自己的未来么?”

    “与其说是自己的,倒不如说是我等世家出身、无用之人共同的未来。

    如今长安郡公还愿意留下我二三人之性命,又或者在荆州、巴蜀等地收留、任用一些世家,不过是因为江左还在朝廷的掌控之中,所以需要这些世家出面背书,证明关中都督府并无对世家赶尽杀绝之意罢了。

    奈何,古往今来,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在长安郡公的心中以及实际所做之中,世家已经没有太多存在的意义,是可以扫入故纸堆的东西。那么现在保留这些世家还有用,之后呢?

    狡兔死、走狗烹啊,只怕郡公一统天下之后,这些以为自己从乱世之中平安身退的,沾沾自喜,却不知道这也是败亡的开始,只不过现在才轮到他们罢了。

    只可惜,我等一身学问、指点文字,若是放在太平盛世,平平庸庸也能是一方父母官······”王洽此时也已经有身为阶下囚的觉悟,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一吐为快之后,给自己下了一个评语,“如今只怕难免一死,此生枉读圣贤书啊!”

    谢玄打量着王洽,之前只道是这位王家叔父是一个战场跑路的高手,倒是小觑了他,至少没有直接混吃等死的样子,不过转念一想,其作为王家嫡脉,之前王家为众矢之的的时候,能够把王羲之推出来,自己躲在后面,后来王家得到机会,其又急哄哄的冲在最前面,让当时的杜英等人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琅琊王氏到底是什么时候、怎么冒出来的。

    这样一个能说会道、见机行事,还能够在短时间内压榨出琅琊王氏全部潜力,差点儿真的在青州成事的人,自然不可能只擅长跑路。

    谢玄微笑着说道:

    “太史公曾言,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叔父若是真的一心求死、知有一死,那为何现在又会在这里和余絮絮叨叨呢?”

    若是换做一个脸皮薄的,被谢玄这么一说,少不得会心生羞愧,毕竟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

    既然在这里伤春悲秋的,何必苟且活着?

    但是王洽身为家主,脸皮显然也异于常人,当即嘟囔一声:

    “重于泰山,也要看为谁而死。典午氏如今大厦将倾,真正能为典午氏效死忠的又有几个?

    实际上这偌大的晋王朝,早在洛阳的大火之中、在长安城被攻陷的时候、在石勒推倒那堵墙的时候,就已经亡了。现在在建康府苟延残喘的,不过是众人勉勉强强扶持起来的一个傀儡,一个躯壳罢了。

    琅琊王氏还没有亡,余又为何要为典午氏而死呢?”

    谢玄一时间也无从反驳,而王洽的心思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大多数世家子弟的心思?

    典午氏真的要没了,那就没了,这天下改朝换代,至少一时半刻杜都督还不会对我们动手,之后······那时候再说。

    以死明志嘛,真的到了没得走的时候也不迟,现在得过且过。

    或许江左的世家们秉持着这样的想法,而眼前的王洽则大概确确实实就是这么想的。

    谢玄也只好笑了笑:

    “叔父知晓天文地理、诗文经义,而且又熟悉江左的山水风土、人情世故,都督现在想要征服江左,有用得到叔父的地方,而之后治理江左,自然也有垂问叔父的地方。

    只要叔父愿意有所舍弃,那么都督又何必赶尽杀绝?这乱世里,死的人可真的太多了。”

    王洽一言不发,但是心情看上去并没有好很多。

    死的人太多······所以说不定是也不差我一个呢?

    桓秀对于八公山的进攻明显急促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桓温已经距离战场越来越近,若是迟迟拿不下八公山,桓秀自己都无法向桓温交代。

    郗恢带领兵马扼守八公山的几处要道,双方的厮杀经常是从早上一直打到半夜三更,也从山脚下延伸到山坡上,再到淝水上。

    西岸的关中军队显然一直想要趁着夜色向八公山运送兵马,但是桓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硬顶着两淮水师的掩护炮火、矢石,在岸上列阵阻拦,又或者直接用小船改装成火船,顺流而下直撞向两淮水师的战船,三番五次,闹得指挥水师的刘建手忙脚乱,大喊着要用水师的火炮直接把对岸敌军营寨全部夷为平地。

第一八九三章 坟茔相对立

    只不过刘建的这个提议一般不会被采纳。

    用火炮拆掉营寨容易,可是人家在更远的地方再搭建一个不就好了么?

    想要诱敌半渡的杜英,自然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营寨再派兵登陆、恶战一场,那就纯属于为了一瓶醋包饺子了。

    所以难以渡过淝水、总是被桓秀击其半渡的,现在反倒是关中军队,这也让八公山获得兵马粮草增援,变得更加困难。

    不过杜英已经下达了让郗恢择机撤退的命令,两淮水师的主力虽然没有露面,但是游弋在淝水上的这些船只想要一时压住桓秀、掩护八公山的残军撤退,还是很容易的。

    因为驻军八公山的目的,就是为了牵制桓秀。

    既能够居高临下,观察桓秀军队的一举一动,和孙无终传递来的情报相互印证——现在到了关键时候,为了防止孙无终暴露,一些细节和无关紧要的消息已经用不着孙无终出面了——也能够让桓秀捉摸不透杜英的作战意图,认为杜英想要以八公山作为反攻的桥头堡,所以把大多数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能快速拿下八公山上。

    现在桓温已经赶到,八公山再坚守不动的意义也就不大了,前期的消耗和拖延目的既然达到,自然到了撤兵的时候。

    杜英让郗恢自行把握,郗恢也已得知桓温半日之内就会赶到,所以选择在这双方都小做休憩的时候,亲自断后,撤离八公山的各处营垒,向淝水岸边集结。

    与此同时,已经赶回来的谢玄,并没有带着骑兵渡过淝水,而是依旧留在了东岸,位于战场的南侧,远远观望局势,若是桓秀察觉到郗恢的意图、全军强攻八公山,那么谢玄就会毫不客气的和他来一个马踏连营。

    经过几日恶战,八公山上五千多守军,现在大概只剩下两千多人,不过因为山上的风吹草动都在桓秀的紧密注视下,再加上在上一轮进攻中,山上的火炮就已经不再开火,显然是在秘密转移,所以桓秀更是坚信敌军想要撤退。

    没有过多久,两名悄悄摸上防线的朝廷斥候,就向着山下竖起令旗。

    “嗖!”箭矢穿过胸膛,刚刚举起的令旗摔落在地。

    不过对于守在山下、一刻未曾挪开眼睛的桓秀来说,这也足够了。

    但还有人动作比他更快,只见孙无终已经带兵越众而出,当桓秀下令进攻的时候,孙无终都已经跑到山脚下了。

    “这家伙······”桓秀无奈的摇了摇头。

    而旁边老神在在“看戏”的谢石,脸色也是凝重了少许。

    这孙无终······的确是谢石见到过最忠心、最勇敢的朝廷将领,抛开能力不谈,只是这一份杀敌报国之心,就已经足够让在场的诸位汗颜了,更何况人家不止一次独当一面,真的论能力也不差。

    谢石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大概这就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吧,典午氏立国这么长时间,总归还是有忠志之士、将星闪烁的,奈何历史的潮流浩荡而来,那沉重的车轮碾压而过,孙无终又如何螳臂当车?

    带着三分疑惑、三分感慨,谢石也不好一直在这揣手看戏,眼见得孙无终都已经扑上敌军壁垒,没有遇到丝毫抵抗,谢石也不紧不慢的调动兵马,跟在后面压上去。

    很显然,郗恢已经撤退了,不过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诈,谢石自然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指挥兵马稳稳地站住山间各处要冲就好,追亡逐北的功劳就交给孙无终去做。

    桓秀本人这几天在和郗恢的对阵之中,自然也没少吃亏,谢玄擅攻、郗恢擅守,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凭借地形地势,郗恢经常打一场、换一个地方,让桓秀捉摸不透关中军队的布防情况、屡屡一拳打在棉花上,甚至好几次都杀到了淮南王陵前,看到了郗恢的身影,可是郗恢又跟变戏法儿似的从山腰甚至山脚下调出来兵马,大有直接切割包围之意,迫使桓秀只能鸣金收兵。

    所以现在看着山上空空如也,桓秀自己还是心中惴惴的,但是孙无终冲的实在太快,桓秀也不好在这个时候瞻前顾后的,把人再叫回来,眼见得谢石都开始慢条斯理的点兵压上,桓秀也只能带着部曲越过谢石先走。

    否则自己还没有谢石来的积极,只怕会沦为笑柄。

    这位年轻的将军,之前在河北枋头吃了败仗,差点儿全军覆没,后来带着部曲一路南逃,诚然是成功逃出生天了,但是明显这种逃跑成功的行为并不能称得上胜利,甚至桓秀都羞于提起,也让士卒们对于桓秀的信任并没有高到哪里去。

    现在桓秀自然不能让自己沦落到和谢石一个水平。

    更不要说人家谢家五郎本来就有退路,明显是来摆烂的。

    桓秀也摆烂的话,那桓温手底下一个信得过、靠得住的兄弟子侄都没有了,岂不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好在孙无终和郗恢都没有让桓秀失望。

    一个真的冲,让桓秀不需要硬着头皮试探对方埋伏和虚实;另外一个也是真的撤了,山上搂草都能打出来兔子,就是翻不出关中士卒的踪影。

    很快,淝水水面上就有船只穿梭两岸,两淮水师的船上武备也一齐轰击面水的一面山坡,使得登顶的朝廷士卒也只能望着这几日纠缠、恶战的对手,从容上船离开。

    谢石带着大队步卒从山下绕过来,而恰在此时,凉州骑兵骤然杀出,直奔朝廷营寨。动静一起,谢石麻溜儿的带兵回去了,而一看敌军营寨有所防备、援军正赶回来,谢玄直接调转马头、脱离战场。

    不过自然不能再指望着谢石带着步卒去扫荡河岸上撤退的关中士卒。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叔侄两个人的默契。

    郗恢这一走,吵吵闹闹几日的八公山,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一个个坟包,犹然伫立在山间,默对晚风。

    坟包高高低低,一边山坡上是关中士卒的,一边是朝廷士卒的,相对而望。

    因为郗恢的灵活战术,朝廷士卒的尸体经常落在关中军队包围之中、拖不回来,郗恢也都就地掩埋,一人一穴、令俘虏辨认,尽可能的写清籍贯名讳,和关中士卒的待遇相同。

    桓秀上山的时候,孙无终正提着刀,站在漫山坟包之前,看着那一个个新出现的木牌,静静不语。

第一八九四章 桓温抵淝水

    还有几个桓秀部曲,站在孙无终旁边,有些尴尬,又有些愤懑,见到桓秀,当即大喊:

    “请将军做主!”

    “我等报仇雪恨,合情合理,不知为何要受孙都督之阻拦斥责?!”

    桓秀皱眉,瞥了一眼孙无终。

    孙无终开口:

    “桓兄,贵部有想要掘杜贼士卒之坟茔以泄愤者,余阻止了。”

    桓秀当即看向那几个人:

    “郗恢仁义,收敛我军尸骨,我等又怎能以其士卒之尸骨泄愤?!尔等还强词夺理?当军法从事,一人领杖······”

    孙无终抬起手,制止了桓秀:

    “将士们搏杀辛苦,一时激愤,情理之中,也无须过多责罚。为敌军之坟茔而杖罚我军将士,折煞士气,亦然不妥。”

    桓秀叹了一口气,他虽知部下做的不道义,但是两军交战,火气打上来了,本就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这是控扼不住的,再加上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拉拢部众们还来不及呢,更何况责罚?

    因此话虽这么说,更多的是表明态度、给孙无终一个交代而已,见孙无终开口,桓秀自然不会再坚持,当即点了点头:

    “那就依汝之言。你们还不快谢过孙都督!”

    部下们不情不愿的行礼。

    孙无终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依旧看着那些坟茔,叹道:

    “都是汉家儿郎啊,在此流血牺牲,也不知道家人真的来寻骨的时候,这坟茔是否还在,木牌上的墨迹是否还清晰······”

    “虽然是汉家儿郎,但杜贼作乱,这些人都······受其蒙蔽,罪在杜贼,不在你我。”桓秀宽慰道,“只要你我能够并肩齐心、杀贼克难,那么就能把牺牲降低到最小。”

    孙无终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剿灭了杜贼,一切就结束了么?”

    原本还信誓旦旦的桓秀,一下子噎住了。

    是啊,现在并肩站在这淝水岸边的,桓秀显然是代表着大司马府,孙无终代表着皇室,而另外一个磨洋工的谢石则代表着王谢世家,这三方势力能够齐心协力,都是因为杜英已经给予了他们足够的压力,迫使他们不得不放下之前的矛盾和成见。

    但是······一旦真的击败了杜英,这三方还能如同现在这样合作无间,甚至把军队和钱粮一股脑的托付给对方么?

    甚至只怕是杜英稍稍被挫败,这三方就要重新开始相互猜忌和提防,军队还没有杀入关中,只怕三方就要彻底分裂了,而杜仲渊说不定又会成为其中某一方或者干脆是三方都想要拉拢以寻求平衡的对象。

    乱世之中,向来如此,所谓的都是自己的利益,为了能够让自己这一方真正成为天下的主宰。

    至于在这过程中又要死掉多少人,又有谁真的在乎?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桓秀在短暂的惊诧之后,忍不住看向孙无终,若是孙无终有这个觉悟的话,他不应该在这里率军誓死抵抗,而是应该直接投靠杜英,帮助杜英尽快拿下整个江左,这才是结束战事、结束杀戮的最佳方式。

    所以这让桓秀一下子对孙无终提起了警惕,孰不料孙无终话锋一转:

    “等到剿灭杜贼之后······只期望这一切能够结束的更快一些,届时若是真的需要一较高下······”

    他看着桓秀,声音低沉几分:

    “余当真不忍心见到那一天啊。”

    桓秀感受到了孙无终的心情低落,再想到这几日大家并肩作战、相得益彰,亦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余为桓家子弟······”

    “顺天意而为吧。”孙无终打断了桓秀的话。

    天意?

    桓秀愣了愣,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天,什么是天意,现在谁又能代表着天意?

    典午氏显然已经很难代表天意了,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那么是杜陵杜氏,还是龙亢桓氏?

    不过看孙无终一提到杜英咬牙切齿的模样,桓秀相信在孙无终的心里,天意肯定不在杜英那边,那就说不定是在桓氏那边了?

    这似乎是在试探是否有投靠大司马府的可能,但因为孙无终之前塑造出来刚正不阿、忠诚于朝廷的形象,所以有些话又不好说出口。

    不得不说,桓秀之所以亲爱以及敬重孙无终,便是因为孙无终的确是朝廷一众臣子之中的一股清流,现在孙无终想要背叛其所忠诚于的势力,这无疑会让桓秀反而低看他几眼,但孙无终麾下兵马众多,本人又是一员猛将,若是能够为大司马府所用,那自然是如虎添翼。

    当即,桓秀下定决心:

    “若是孙兄有心想要和大司马讨论未来天下太平事,余愿意为孙兄引荐。”

    桓温和孙无终自然是见过的,而且还曾经在淮北并肩作战。因此桓温和孙无终之间,相互客客气气的,都知道对面不是自己人。

    现在桓秀说要引荐,自然是向桓温表示,孙无终现在算是自己人了,有些话可以掏心掏肺的说了。

    孙无终皱了皱眉,没有说话,显然有些犹豫。

    桓秀看出了他的心思,也不强求:

    “孙兄可以好生考量一下,也不急于这一时。”

    就在桓秀和孙无终在山上观摩战场的时候,桓温带着兵马抵达了八公山下的营寨。

    留守营寨的谢石出来迎接。

    “石奴啊,上一次相见,也不知道是几年之前了?好像还是在长安吧?”桓温打量着眼前的谢家老幺,微笑着说道,“大抵是比上一次更成熟了。”

    谢石也在打量着桓温,桓温的脸色看上去并不是很好,略显苍白,显然在上一次昆阳之战中带来的暗伤依旧折磨着他,这一路战马颠簸,更是在无时无刻不加大伤痛,让这个纵马驰骋半生的枭雄也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听桓温所言,谢石不卑不亢:

    “得赖战乱所赐,历练不少,总归是要学到些什么的。”

    “忠君体国、为君分忧,此为要务啊。”桓温慢悠悠的说道,似是话里有话。

    大概是在点醒谢石,你最近和谢玄之间的拉拉扯扯,做戏的成分未免多了一些,可不要忘了自己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谢石不置可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桓温没有多说,走入营帐中。

    谢石看了一眼桓温的背影,缓缓摇了摇头,举步跟上。

第一八九五章 王羲之的拜访

    建康府。

    如果说淝水前线已经是剑拔弩张,大战爆发在即,那么建康府这里虽然一切都看上去非常平静,却能够时刻感受到涌动的暗流。

    尤其是随着一封王洽的亲笔信被送到建康府,朝堂上的闭门会议已经开了足足两个时辰,惹得听到风声却无权参与到这些大佬开会的官吏们,无不窃窃私语。

    这其中自然就包括之前每次朝会都不会被落下,现在却几乎等于被软禁在家的郗昙。

    显然现在双方都已经到了这一仗不可能不打的地步,所以也就没有谈的必要,郗昙这个曾经的关中都督府代表、使者,被冷落和软禁也是情理之中的,甚至早就应该享受这个待遇了。

    不过郗昙在这龙潭虎穴之中却并没有太大的压力,毕竟朝廷和江左世家不是蛮不讲理的胡人,不可能对使者,尤其是出身世家的使者下手,不看僧面看佛面,无论是郗昙的上官兼女婿杜英的面子,还是他的先父郗鉴的面子,朝廷和世家总是要看一个的。

    所以郗昙老神在在的在堂上品着茶。

    但郗昙能够静下心来,不代表所有人都有他这样的好心情,只见傅末波在郗昙的面前转悠来、转悠去:

    “我等就只能在这囚笼之中徘徊不可终日么?”

    郗昙无奈的放下茶杯:

    “这样很烦人的。”

    “侍中也这样觉得?”傅末波眼前一亮。

    郗昙摇头:

    “我是说你这样一直转圈,让我觉得很烦人。”

    傅末波眉头冒黑线,不知道如何回答。

    郗昙接着不紧不慢说道:

    “不着急,就算我等为笼中雀,也会有人找上门来。”

    “逗弄异宠?”

    “不,有求于我。”郗昙言之凿凿。

    傅末波诧异,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廊下护卫说道:

    “启禀侍中,门外有人求见,这是名剌。”

    傅末波当即亲自来接,只是看了一眼,脸色就稍稍变化:

    “琅琊王氏?”

    郗昙却是一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模样,冲着他招了招手,拿过来名剌,上面开头就是“右军将军”。

    “王逸少竟然坐不住了,这倒是在预料之外。”郗昙喃喃说道。

    傅末波登时惊为天人,原来琅琊王氏上门拜访,似乎都还没有被郗昙放在心上,不疑有他,直接问道:

    “那侍中原本认为谁会前来拜访?”

    郗昙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余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真的会有鱼上钩。这可是鸟笼子啊,但凡进来了,还想出去?

    已然游走于江湖之中,难道不好么,又何必自投罗网?”

    傅末波:······

    合着之前就是在哄我呢?

    不过王逸少,也就是王羲之,可是王家的代表人物,之前在长安和桓温斗了一个不分高低,因为身体原因再加上一时半刻看不到琅琊王氏崛起的机会,退隐会稽,大家都以为他是真的退隐了,毕竟整个王家的权柄也都归还了嫡脉的王洽。

    但是现在重新出现在建康府,说明山林悠游也难以摆脱家族和世俗的桎梏啊。

    王羲之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门口。

    上一次郗昙见到王羲之,还是在长安,那个时候他还一心想要和王家结亲家,不惜带着一双儿女追着人家到长安······

    现在王羲之已经只剩下右军将军的虚名,而郗昙虽然是建康府的笼中雀,但是只要关中军队打下建康府,那郗昙就是堂堂国丈,而就算双方真的划江而治,建康府这边肯定也会把郗昙好吃好喝供着,随时都可以走。

    双方身份的高低参差,让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难免都觉得有些尴尬。

    倒是郗昙率先拱手:

    “逸少兄,数年未见,风采依旧啊。”

    王羲之轻轻捋了捋鬓角的斑白,打趣道:

    “人老心衰,谈何风采?倒是重熙,龙潭虎穴之中,安之若素,令人啧啧称奇。”

    王羲之比郗昙大十几岁,现在都已经临近花甲,再加上一直为病痛所纠缠,记得当时离开长安的时候,因为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打击,格外憔悴,而现在看上去精神状态似乎很不错。

    这寄情山水对于病理显然还是有调节作用的。

    “无事不登门,更何况还是逸少兄亲口所言这龙潭虎穴,所以逸少兄是为何而来,还请不吝赐教。”郗昙试探。

    “我琅琊王氏,北上青州,本意能重返乡土,但世事难料,以致今日。重熙大抵还不知道,家兄在淮南着人送了一封信回来,旋即就传来了家兄被俘的消息。但是这信中还带着家兄的信物,再加上送信人的坚持,所以应当可以确定这信件是家兄被俘之前送出来的,现在朝廷已经封锁消息、闭门商议。”王羲之缓缓说道。

    郗昙愣了愣,他现在足不出户,消息全都依靠六扇门通过密道送进来,自然有延后性,而且六扇门对于朝堂的渗透,也不可能到谢安、司马昱的亲信铁杆那个层级,所以甚至可能根本不会知道这个消息。

    “那逸少兄······”

    “琅琊王氏立足江左几代人,门生故吏布满江左,自然有我们的方式。”王羲之微笑着回答。

    王羲之能够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登门拜访,说明其本人定然早早地就候在建康府,只不过没有声张罢了,也说明琅琊王氏在最近两淮之战的风云激荡之中,感受到了风险和机遇,否则也不可能把王羲之再搬出来。

    这个眼看的已经在朝堂上失势的庞然大物,在暗中伸展开的爪牙,依旧令人惊叹。

    郗昙也不再多问,直接切入正题:

    “令兄都说了什么?”

    “大司马意欲吞并朝廷兵马,而王家部曲和朝廷训练之新兵首当其冲。”王羲之缓缓说道,“所以家兄不得不引兵南下,想要脱离大司马的掌控,孰不料大司马竟然直接和关中都督府勾结,伏击家兄,家兄且战且退,意欲保全军队、殊死搏杀,并且令亲信送出此信,向朝廷揭露大司马的丑恶嘴脸。”

    郗昙愣了愣,讲道理,除非大司马疯了,否则他现在这样做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但······郗昙谨慎的问:

    “逸少兄对此,信是不信?”

    王羲之轻声说道:

    “余已经身在此地,尔且认为,信是不信?”

    郗昙笑道:

    那看来是不得不信了。

第一八九六章 被迫出山王羲之

    不管王洽说的是真是假,都改变不了王洽本人已经沦为阶下囚的事实。

    那么······若这是假的,王洽能够写下亲笔信,而且交出信物,那说明王洽至少是已经顺从于关中都督府了,只是不知道这个过程是自愿的还是被物理说服的。

    但想来杜英在没有拿下江左之前,也不太可能对王家的家主施加酷刑,所以王洽主动低头配合的可能性比较大。

    那王洽就等于已经臣服于关中都督府并且愿意为其做事,这就让江左的琅琊王氏处于很尴尬的地位。

    此时王羲之主动上门拜访,便是想要表明琅琊王氏对都督府并无太大敌意的态度,说不定大家还能商量商量之后怎么合作?

    至于朝廷那边会怎么看琅琊王氏这番跳反行为······诚如王羲之方才所言,王家门生故吏遍布江左,朝廷还真的能把王氏怎么样?

    顶多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努力稳住罢了。

    现在是整个江左危急存亡之秋,自然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尤其是王洽的信件这么一来,让原本就心怀忌惮的大司马府和朝廷,互相更生几分戒备,所以这建康府之中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有可能会引起双方的误会,最终直接导致两边内斗。

    朝廷以前对郗昙客客气气的,现在却直接把他软禁起来,也有担心郗昙会趁着朝廷紧张兮兮的时候捣乱的因素在其中,毕竟之前郗昙上蹿下跳、煽风点火的事情做的也不少。

    而现在,若是贸然对琅琊王氏动手,俨然也会挑动各方敏感的神经,再加上琅琊王氏作为世家的领头人物,“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操作可以说轻车熟路,之前甚至都能王敦和王导对垒,打的不亦乐乎。

    因此就算是王洽投降了关中都督府,又能够如何?

    这也不足以证明整个王家就要造反,更何况关中那边的报纸也没有通报王洽的生死去向,说不定已经死了呢。

    要是王洽这个家主死了,那可就少了很多麻烦事啊······王羲之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他自然是不期望搅和到现在这一场成功概率已经不高的战事之中,甚至当初家族抓住机会想要重返青州,王羲之都并不赞同。

    现在的琅琊王氏,就是一副空壳罢了,想要凭借这么一个壳子在北方呼风唤雨,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琅琊王氏起家才多少年,所依靠的也是南渡之后才积攒下来的名望,在此之前,天下明明是颖川世家的天下,所以跑到北方去,人家又凭什么会承认和拥护你?

    而事实也是如此,琅琊王氏最终在青州纠集的也只是一群世家子弟罢了,结果还在琅琊城中被一网打尽,迄今为止都不知道他们的死活,王洽本人则一路狼狈南逃,若不是有桓秀、孙无终等人的扶持和掩护,早就已经丢盔弃甲、一败涂地了,但王洽保全了兵马,琅琊王氏再起的希望、积攒的威名,也都在这连绵的北方战事之中破灭。

    之前人们眼中的琅琊王氏,还是江左顶流世家,一时的失意,早晚还能和谢安那样东山再起。

    但是现在人们眼中的琅琊王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已。

    明明是王洽等人弄出来了这样的烂摊子,结果现在缺需要自己出面收拾,说实话,王羲之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身为王家的人,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又让他绝对不可能真的束手旁观。

    趁着朝廷现在还没有凭据,不好直接对琅琊王氏出手,王羲之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来拜访郗昙。

    迎着郗昙的目光,王羲之缓缓说道:

    “余会面请陛下,出使寿春,一来期望能够让两军平息兵戈,二来也期望能够探望我家家主,无论是生是死,总要给家里人一个交代。”

    郗昙打量着他:

    “逸少兄······”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忍不住微微叹气:

    “姊夫,实话实说,余并不乐意于此,因为现在明显是我军占据上风,若是一直拖延下去,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

    倒是夹杂了真情实感,大概真的想让王羲之放弃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王羲之笑道:

    “余没有先去拜见会稽王,而是先来拜访重煕,不过是想向重煕表明余此去并无敌意罢了。”

    “哦?”郗昙语调微微提起,“敢问何谓‘并无敌意’?愿闻其详。”

    王羲之在郗昙的府邸上并没有停留太长时间。

    出来之后,他直接求见会稽王。

    司马昱还在朝堂上为到底该不该怀疑桓温、甚至临阵换帅而头疼,他已经得知了王羲之去拜访郗昙的消息。

    王羲之根本就没打算遮掩自己的行踪,越是这个时候,越是光明正大,甚至就差大张旗鼓,大概也是为了表明自己只是出于对王洽这个家主生死状态的关心而去。

    光风霁月,无可指摘。

    尤其是现在王羲之出了门就来见会稽王,更像是为自己方才的疑似通敌行为赔罪的。

    司马昱让他直接入宫上殿。

    过大司马门,入皇宫,王羲之站在台阶下,仰望层层殿宇,心中也难免浮现出几分感慨。

    上一次从关中回来,入宫复命之后,告病回乡,当时已经做好了此生不复入建康府的准备,却不料现在又一次被卷了进来。

    拾阶而上,直入殿中,王羲之看了看殿上情形,方才意识到,王洽这一封信所带来的影响,很可能比自己预料的还要严重。

    小皇帝在高位上,大概已经听了下面吵吵嚷嚷太久,所以昏昏欲睡。皇帝的旁边落着一道珠帘,可以看清珠帘之后雍容华贵的身影,正是当今褚太后,和会稽王司马昱一齐摄政。

    当然,这个时代还没有垂帘听政的概念,男女、内外之防也没有那么严重,这一道根本挡不住什么的珠帘大概就是为了衬托太后的皇家身份和神秘感罢了。

    大概开那种冗长朝会的时候,假寐一会儿也不会有人发现······王羲之心中如是想,只可惜太后这时候只怕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而坐在群臣之首的,自然就是会稽王司马昱,斜坐在小皇帝之下,非左非右,正凝神看着王羲之。

    谢安和郗超则一左一右,一坐一站。

    谢安坐着,神色漠然。

    郗超则大概是王羲之进来之前正在说什么,站在殿上,身后还挂着一幅舆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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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晋时节,烽火漫天。杜陵杜氏庶子杜英学成下山,正逢桓温北伐,天下局势风起云涌、动荡不休。试问晋末多少事,安能都付笑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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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淝水,杜英拍了拍谢玄的肩膀:“看到对面你家叔父了么,上吧!”晋末多少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晋末多少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晋末多少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