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7章村里基建就位(三)
“别别别,那不至于、不至于。”吕晨一听祁可语气不对,赶紧打圆场,“女人也读书,读书,大家都读书,免费的干嘛不读。”
老九爷这会儿也反应过来,立马改口,“对对对,读书好,读书才会明理,明理这事不分男女,都读书,都读书。”
“外嫁的女儿生的孩子回来读书交一半学费,这又是什么说头?这一条的话,村里估计会有好大议论。”吕晨把话题扯回来。
“外嫁的女儿所生的亲生子女回来读书交一半学费,这是给外嫁女儿的福利,女儿们在出嫁前从小在村里干活了,有劳必有得,村里没有视她们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所以她们的亲生子女能凭血缘关系享受母亲的福利。但是,仅限亲生子女,无血缘的继子女、丈夫家的侄子孙子等亲戚家小孩都不在此列,以此杜绝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来占村里的便宜,要来读书可以,算第三等学费。第二等学费只给外嫁女儿们的亲生子女,这是唯一的门槛。”
“亲生子女沾母亲的光,读书交一半学费,意思就是血缘和户口总得占一样。可以,说得通就行,要不然村民们成天瞎议论搞不好就谣言四起,千万别小瞧了那些碎嘴皮子的人瞎扯蛋的本事,我们把门槛划好,做不做是别人的事。”老九爷的脑子转过弯来,缓缓点头。
“后面两等学费都是以后的事,有人来问就正好有个说法,没人问我们只管本村人读书就好。”
祁可列三等学费是以防万一,但万一外面真有家长有远见愿意付钱送孩子来读书呢?学堂既然建起来了,祁可就没打算让这停留在扫盲和小学低年级的教学水平上。
“好的好的,也是也是。”两位村长完全被说服,连连点头。
意见统一,学费和书本费的问题不再是问题,三人又聊起笔墨纸这种日常开支的话题,要是这里的开支太大,依旧会让人放弃念书的念头。
说到这个,祁可自然也早有准备。
书本费她为什么敢免费,还不是因为她在村里建的那个纸坊,别看看纸坊给人的印象是造卫生纸的,但其实什么纸品都能出,而且免费也只是村民不用掏读书的书本费,对祁可来说,书本费由村账补贴她并不是亏本办学。
有纸坊在,本地生产本地销,村民能以最低价格买日常练字用的毛边纸。
墨也好办,不用墨条,改用墨汁,比做墨条所需的工时短,快速生产快速销售,墨汁的价格就比墨条便宜,还节省了买砚台的钱,只需备一个白瓷小碟就行。
笔就只能从外面买了,村里没人会制笔,但这问题不大,祁可可以去制笔大县大量购进,买一次管村里用一年。
祁可把各项开支一拉,按年算总额再平摊到每个月,人均文具上的花费就真的不算贵了,笔的单价会贵一些,纸和墨的话,在沙滩上捡几天的海鲜卖到仙客来客栈,或者给客栈打零工,攒上几天的钱就够买一刀纸或者一瓶墨汁,真想用心读书的人靠这样攒零钱就能满足自己的日常开支。
第1096章村里基建就位(二)
祁可在院里摆起茶桌,招待两位村长一边晒太阳一边喝茶,只要不起风,春日暖阳极其舒服。
“学堂快完工了吧?”老九爷笑眯眯地端起送到手边的茶杯说道。
“差不多了,晾几天,看看哪里还要修补的,没有要返工的地方就可以正式完工了,然后去搞诊所。”
营造行是祁可的新马甲,这要不是为了让他们表现得像个符合当前时代的大活人,这点修缮改建的活早就完成了。
“唔,好的好的。”
听闻新诊所马上也要开工,老九爷笑得更高兴,吕晨则在边上安静地吃东西,这次的茶点中配了一碟肉干,吕副村长无肉不欢,嚼得很带劲,没空说话,跟着点头就完了。
“那什么,那这学费怎么算?老师是你找来的,建学堂买家具走的是村账,这公是公私是私,算清楚些比较好,你说是不是?”
“老九爷说的对,公私分明比较好。”
祁可拿起茶巾擦擦手,冲一边服侍的二管家点点头,二管家抬腿进屋,拿了两页纸出来,放在两人中间给他们看。
“这是我暂列的学费单程,刚写出来没两天,所以就这一份,正好请老九爷和晨叔帮我参详参详,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地方。”
“就知道你做事有分寸。”
章程都有了,老九爷和吕晨本来提着的一颗心立刻就放下了,用茶巾擦手后,一人拿一页纸先看然后再交换看。
那两页纸真是祁可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学堂是给村里建的,一应开支自然是走村账,老师虽然是她找来的,祁可就当自己跑了个腿,束脩也由村账开支。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自然是学费,祁可列了三等学费。
孩子是本村户口的学费和书本费全免;嫁去外村的女儿所生的孩子想回村读书,因与生母之间的血缘关系交一半的学费和书本费;完全跟本村没关系的人想来读书交全额学费和书本费;本人日常自用的笔墨纸等杂费自己负担,学堂不提供,减免的开支由村账补贴。
“学费全免?!”
“学费搞这么复杂?”
两位村长看到学费的反应所在意的重点截然不同。
“本村户口的村民,无论大人小孩都免,因为村账的收入大家都有出工出力,福利自然涵盖所有人,从外面嫁进来的媳妇户口迁入了就是本村人,想识字读书也有人家一份。”祁可制定的章程一视同仁,大人小孩男人女人全都算上,教育面前人人平等。
“女的也读书啊?”老九爷啧啧两声。
“读不读书是自愿的,不读也无所谓,对村里没贡献不领村福利,谁家女人不读书的到时候给个名单,工分任务不用她们领。”
祁可确实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她这又不是强制性的义务教育,爱来不来,大字不识一个,各种新型农业知识和技术肯定是学不到的,只能干一些力气活,技术类的做不了,最终吃亏的是谁?反正不是祁可。
第1095章村里基建就位(一)
沟渠修得很快,在等土水泥晾干验收的间隙里,工头带着匠人把水车也做出来了,通过水车和沟渠的联系,农田中间的灌溉问题就解决了。
农田里该建的都建完后,领了工分任务的村民下田干活,整理土地为种植猪刨根做准备,猪刨根发芽很快,所以催芽的任务晚些时候再发布,先看看老天爷的脸色再说,万一来个乍暖还寒一夜之间重新入冬就死了,幼苗很脆弱的。
干完了活的工头带着匠人接着忙活起学堂的改建,该加固的加固,该拆的拆,还在院子的那棵大树旁边挖了一个大坑铺满了筛过几遍的细沙,这是给孩子们做游戏沙坑的,围着那棵树修了一圈坐台,保护大树的同时也有休息的地方,再在沙坑附近建了滑梯秋千跷跷板单杠双杠爬杆爬网等,刷上五颜六色的颜色,带有童趣色彩但又不是往低龄幼稚的方面靠。
祁可以往大兴土木都是围起来不让人看的,这次就没围,于是没有领工分任务的村民闲得到处看热闹,因此学堂这边的游乐场还没建成,只有个雏形的时候就已经全村皆知。
不光吸引孩子,大人也忍不住天天过来守着,跟监工一样,看着这些大玩具一点点成形,刷颜料的时候大人小孩都忍不住埋怨几句浪费东西,原木色不是挺好看,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还不是为了早点玩玩具,可现在为了等颜料干还得继续忍耐几天。
唯一能玩的只有沙坑,但都不会玩不知道这个干什么用,最多是小孩子在沙坑里洒水和沙堆房子,祁可拿个大推子把沙坑里的沙子推平后在上面做出山地和河谷,摆几个刷成红蓝色的小木人当交战双方玩沙盘对阵,一下子就把负责训练村中青壮的副村长吕晨给勾住了,天天过来占沙盘排兵布阵演练兵法。
吕晨是战场上九死一生退下来的老兵,看他堆沙盘摆小人给围绕身边的孩子们讲真实发生过的战事,很吸引人,祁可也是第一次发现吕副村长有做说书人的潜质,他说的故事自然也被祁可悄悄地收录下来,将来出书,书名都想好了就叫老兵口述曾经的战事系列丛书。
讲了几天的故事后,其他大玩具的颜料终于晾干了,院子里更加热闹起来,从早到晚时刻有人在这里面玩,为了玩秋千滑梯跷跷板小孩子们自己发展出了秩序和规则,有几个孩子王脱颖而出。
学堂一点点地呈现新面目,小孩子们开始期待在这里面读书,家长们则关心学费如何。谁都知道读书识字是好事,但读书贵也是现实。
当又一艘载着建房材料的船来到村里后,看到船上搬下来崭新的成套桌椅送进光线明亮的学堂,村民们以极大的热情端来清水把桌椅擦了又擦,两位村长来庄子找祁可谈谈,问问学费怎么算,先透露点消息出去,省得村民们瞎议论。
第1099章村里基建就位(五)
有闲得无聊的村民听闻要修桥跟着工匠去水边查看地形地貌,热烈地讨论着新桥会是什么样子,也有人说简易桥用得好好的干嘛又费钱建新的。
祁可没有特意解释为什么要造新桥,等新桥造好两下对比就知道为什么了。
简易桥的结构简单到连桥边护栏都没有,村里人又天天过河到山里打山泉水回家吃喝烧饭,竹制的桥面上湿滑无比,晴天也就罢了,一会儿就晒干了,雨天这湿滑就要人命了,没出事是因为运气好。
小桥当初就是用来过渡的,图的就是结构简单搭建快速,没指望经久耐用,但那时留在身边的副手越来越少,摊子越铺越大,到处要用人,建新桥的事只好一拖再拖,现在人手充裕,正好还欠债。
水边正忙着的时候,孤儿院下山的一行人也正好从山里走出来,正准备过桥。
桥头那一端的男女老少齐刷刷地打量着他们。
除掉上山接人的女仆,孤儿院出来的大人小孩一共十八人,皆都一身统一的服饰,只在颜色上有差别,男皂女青,女子多条同色布裙,从头到脚一身朴素,没有簪钗没有绣花。
除了衣服显眼,这些人还惹眼的地方在于他们的脸色和精气神,一看就是食物富足好吃好喝的,皮肤头发都有光泽,日常不缺油水。
祁可哪怕抠门也不会抠在孩子身上,孤儿院的孩子们伙食标准是最高的,每天早晚两碗羊奶,一日三餐加点心水果,村里想吃果子还得等今年果树开花结果,孩子们去年就各种应季水果想吃就吃,这些从出生起就没过过好日子的孩子们在她这里才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有人样的生活。
吃得好,不再整天忧心下一顿从哪里来,这些男孩女孩们可不就养出一副白白胖胖招人喜爱的模样。
女仆们领着人大摇大摆地过桥,村民中立刻有人凑过来打听这新冒出来的女人孩子是怎么回事,军户们对外人警惕还真是天性。
“村里不是建学堂了吗?这位就是柳老师,这些孩子是以前收买的,年龄小养在山里,现在跟着老师下山读书。”女仆们早有祁可的命令,下山回村路上如果有村里人打听就告诉实情。
“这么多女孩啊?”
“男孩谁卖啊,你们说是吧?就这几个还是自己机灵跑来自卖自身的。”庄子里常露面与人打交道的女仆与村民早就混熟了,说起话来没那么多顾忌,嬉笑怒骂都是寻常。
“那是那是~”
简单寒暄几句,女仆们带着人回了庄子,没管身后村民们的议论纷纷。
祁可在庄子里等着他们。
收买的孩子都来自县里,一开始由竹编店出面买人,后面有了妇婴堂后就归那里负责,但不管是哪一头做事,这些孩子大都没见过祁可,到了孤儿院后生活稳定下来才慢慢地从照料他们生活的女仆口中了解东家是什么人。
这次他们下山开始新生活,又吃住在庄子里,双方理所应当是要见一见的。
第1100章村里基建就位(六)
来的十八个人,祁可发了十八个红包,给老师的叫安家费,给孩子们的是零花钱,就是让他们回头去杂货铺买个人用品的。
孩子们领了红包就被带下去分配住处,柳老师单独留下跟祁可又说了一会儿话,了解一下学堂现在的情况,准备明后天去实地看一看。
柳老师就是曾经的曹金氏,也就是四平县头号粮商曹氏家族那个差点被婆家以莫须有的罪名浸猪笼的倒霉寡妇,她改了名字叫柳怡淑,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生了个女儿。
但孩子没带下来,早春乍暖还寒,不到半岁的小婴儿体弱,柳怡淑也担心自己一个人又是上课又是带孩子会忙不过来,更不放心请村里妇人帮带,还不如留在山上孤儿院交给照料婴幼儿的女仆照看,大家这几个月的相处很愉快,她坐月子这些天也是那些女仆妥帖地照料她们母女两个,一点没让她操劳,孩子有羊奶喝,不差她这口母乳,等孩子满了半岁天气也完全暖和了再说。
祁可没留柳怡淑太久,她们从山上徒步下来就已经很累了,柳怡淑也就多坐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跟祁可告辞,随门外的女仆去她的住处了。
先走一步的孩子们倒是依旧精力旺盛,安顿好之后就带着刚得到的红包结伴出来熟悉环境。
祁可给她们安排的住处跟她们在孤儿院里是一样的,独立的小院里,每间卧室里都是高低床的双人间,一道帘子将房间一分为二,每人有自己独立的衣橱柜子桌椅脸盆架等基本家具,柜子和抽屉里还放着保护衣物的驱虫丸,一打开就能闻到特殊的清香味。
她们都只带了自己的衣物和私人用品,收拾起来很简单,下山后的生活是怎样的,在山上时都早已讲明,庄子和村子的平面图、两位村长叫什么等基本情况都让她们记熟了,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都清清楚楚,所以孩子们毫无初来乍到缩头缩脑不知接下来该干什么的畏缩劲儿,大胆地往外走。
村民们对这些孩子很感兴趣,一个个走出来都比村里小孩好看,嘴又甜,大哥大姐大伯大娘张口就来,好像从小没吃过苦的家境好的孩子,吕晨更是盯上了仅有的那几个男孩,男孩们走路带风的步姿和笔挺的身段,都告诉这个老兵他们有受过专门的训练,将来若是当兵会是好苗子,心痒难耐之下,还真就把男孩们都给招呼走了,带去自己家吃点心。
孩子们对自己的来历和孤儿院的生活没什么不能说的,大大方方侃侃而谈,孩子们从到山上第一天起,照料她们的女仆就在日常接触中利用语言和行为做心理干预,这个干预做得润物细无声,孩子们无所察觉地走出了往日生活留下的阴影和噩梦。每日还有军训,站军姿列队走整理内务这种,做行为矫正,尤其男孩子,他们混迹街头讨生活学到一身恶习,既然他们主动自救那就不会放弃他们。
第1101章村里基建就位(七)
所以现在村民们看这些孩子们一个个活泼聪明有礼,都是这几个月来不断教育和训练的成果,既然这套方法在他们身上卓有成效,自然会继续延续下去。
吕晨对男孩们身上的训练方法很感兴趣,他把男孩们表演的站军姿当成了练下盘的功夫,不过孩子们日常确实有练马步学一些粗浅的拳法强身健体,把站军姿混为一谈倒也是蒙混过去了。
柳怡淑第二天开始在村里露面,回答村民们的些许问题,祁可把学堂交给她全权负责,她本人也是出身大户人家,家里有族学,虽然女孩不进族学念书,但家中兄弟会去,耳濡目染多少了解一些,反正也没其他可借鉴的经验,柳怡淑干脆就拿这族学当范本。
村里人也不懂,老师说啥就是啥,他们没意见。
贾记船行又来了一趟船,送来诊所需要的柜台药斗等必备家具和工具,并带来了祁可的书局印制的书本,除了本地人通用的启蒙读物以外,还有几箱字典。
祁可极其偷懒,这本使用注音符号的工具书就叫字典,书一送到就全交到了柳怡淑手上,并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先教会她认读注音和拼音规则,还教了她一个快速记忆的简单办法,这对识字的人有用,就是在每个注音符号旁边写一个同音字。
柳怡淑没有对这一套拼音规则过多的好奇,祁可说是一路逃难的途中用两个杂粮窝头跟几个老人孩子换来的,据说是对方家族给蒙童启蒙学习生字用的,她就这么信了,从北往南的逃难路上很多家族零落不复存在,以往秘不外传的东西也就随之散落四方,柳怡淑对祁可在逃难途中还不忘收集知识那是相当的佩服。
新生入学发一套文具,这些琐碎也都全权交给了柳怡淑,需要增补物资的时候跟二管家说一声,祁可只管给钱其他的不管。
学堂的事就算是正式交接给柳怡淑了,祁可又去给两位村长打了个招呼,村里现在在忙的就是诊所的改建,诊所弄完了才轮到建新桥,之前的工分任务都已经结束,最近两天降温下雨,任务暂停,既然村里无事,趁此时机她要回一趟工场,有生意做。
生意的消息来自主后台,送那两个纺织商人回家的船队发来消息,人和货都平安到家银货两讫,那对哥俩在家里办了宴席,请了同行吃饭,将带回来的棉花给大家看,把祁可的工场和贾记船行介绍了出去,正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新货源的纺织商人们已经组团搭乘贾记的船来东临县。
正好贾记的船送了一批家具和书本,完美地替祁可的行踪打了掩护,让她不必忍受枯燥又寒冷的水上行程,当着村人的面上船出发后,躲在船舱里人就不见了,直接经由千荷境两次空间跳跃去了工场。
赶来的商人如期登门,人来得挺多,分乘了两艘船,因为有两位女客商,当她们看到工场主也是女东家时,双目有神笑容真诚。
第1102章千户所攻心战(一)
展厅里这次有了两组陈列架,一组只摆了粗细不等的棉纱样品,另一组则是对应的坯布样品,内行看门道,祁可这也是展示自己工场的实力。
看到这些摆出来的东西,再对比自家所出的棉纱坯布,客商们立刻感到了几分竞争上的威胁,同时也对这上乘品质的棉花充满了兴趣,深感这一趟没白来。
棉花价格是透明的,谁来买都是一个价,折扣也是一样,多买多优惠,这些客商凑在一起硬是包圆了一整艘远洋号的货,依旧是贾记船行负责运送,各家拿货量不一样送达地址也不一样,但这些都是船行的事了,祁可只管将定金收入囊中,而客商们也只是在宾馆住了一晚上就返程了,赶回家做准备。
祁可将货款整理了一番,发现两船半棉花的应缴税金已经挣出来了,就派个女仆把银票送去千户所。
女仆回来时给祁可带来一个柏擎的口信,请她去一趟千户所,东安府衙派了一个钱谷师爷来了解货船和缴税的事。
如果凉水镇真打算利用天然优势正正经经地搞一搞海外贸易的话,确实是要跟隶属的府城打通应有的关系,祁可现在是凉水镇最大地主,远洋号来了两趟都是跟她做生意,她所知情况最详细,让她去一趟也是应当,搞不好还得被问话。
凉水镇属于东临县,有着九支江干流入海口的优势,东安府则在九支江的南岸平原,离海最近的府城,做海贸生意也最早,一旦凉水镇发展起来,与东安府肯定先有竞争后有合作,税金增加对朝廷国库有好处,但东安府各方势力想来不一定这么看,所以府城官场的态度至关重要。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为了自己利益跑一趟也是应该的,反正只要去了就一定能窥探到一点东安府的态度。
祁可给照临发了条消息,然后去界县接她回来,两人认真地打扮了一番,换上了出门逛街才穿的琵琶袖的罩衫,主要是袖子能装,不然身上没个衣兜,手帕都不知道放哪,只要不怕沉,钱袋也放得下。
在约定的时间里,带着大王和它的精锐战士、照临和四名女仆乘船去了千户所,经过一冬天的河道疏通,现在总算能满足千户所的日常使用了。
接待祁可的是柏擎的亲兵,看到这阵仗赶紧将她们迎入休息的花厅喝茶,祁可还没坐下就先打听起那位钱谷师爷的情况。
亲兵所知也不多,只打过一个照面,四十来岁的年纪,看着是个典型的读书人,下巴留着半尺长的胡须,身边还带了个同龄的同伴,但又不像同僚,少点官味儿。
“祁老板,这两位可能来者不善,若是一会儿喊你去大堂问话,你多注意点。”柏擎的亲兵那也是经常随他出差,去四柳村都不知道去过几次,好吃好喝没少过他们的,跟祁可也是混熟了,跟外人不好说的一些话跟祁可说起来没多少顾忌。
“好的,谢谢。”
第1103章千户所攻心战(二)
亲兵上了茶水就暂且退下了,祁可从纳戒里摸出个充好电的暖手宝抱在怀里,照临和四个女仆分列花厅一角,大王带着它的战士在室外。
“要放几只小飞虫去四周看看吗?”照临问道,花厅正好形成了一个封闭独立的小环境,外面有狼守着没人敢靠近偷听,说话也少些顾忌。
“不用。”祁可想了想还是摇头,“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偷听没好大意义,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们随机应变就是了。我比较对师爷的同伴感兴趣,刚才亲兵说了,师爷带来的人身上少点官味儿,除了府衙,还有什么人会对凉水镇这么关心?”祁可嘴巴微动,声音从嘴唇中间挤出来,到底是别人的地盘,下意识地保持着警惕,只用蚊蝇般的声音哼哼。
“凉水镇发展起来后会受到影响的人,海商行会?”照临迅速地在主后台搜索了一番,然后摇摇头,“主后台没有特别提醒,密探队收集情报的层次也没到这个深度,海商行会我们只盯住了丁文忠,若这人真是行会派出来的,可能跟丁副会长没好大关系。”
“行会里头一个正会长好几个副会长,各有各的派系圈子,谁都有可能派个人跟师爷出这一趟差。”祁可耸耸肩,“但这不关我的事,现在双方都是试探,咱们走一步看一步,没冲突也就算了,只要有冲突我就算在丁文忠的头上,不是他干的也要他背这个黑锅。”
“让我们与他的矛盾公之于众?”
“先撩者贱啊,对吧?机会难得,光明正大地让大家知道有人犯贱先惹了我,我小心眼又记仇,憋着一口气等报复。”
“是的。”
两人谈妥初步计划,然后祁可安静地休息,但也没等多久,半杯热茶下肚就听到室外狼群示警的低吼,祁可迅速地将暖手宝收回纳戒,起身出门,外面果然是一位前来传令的亲兵,让祁可去大堂等候。
千户所大堂这么严肃正经的地方谈事,祁可猜测这是完全照公事对待了,跟着亲兵迅速地来到大堂,她只获准带着照临进去,其他女仆和狼群留在了外面的院子里,女仆们借院中树木藏身,狼群就比较大大咧咧,直接在甬道两旁的开阔地方趴着休息。
偌大的大堂里摆好了会谈用的桌椅,祁可被领到了东道主这一边的位置,但是末位,这也正常,她身份最低,有资格敬陪末座就不错了,想都想得到她肯定是全场唯一的女人。
目前大堂里只有祁可一个大活人,照临站在她椅子一侧,依旧有亲兵进来送了一杯茶,但大人物们几时到场亲兵就不知道了。
祁可倒也不急,她是按约定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到的,大人物到场姗姗来迟才显身份贵重,虽然她不懂明明大人物公务繁忙时间紧张还喜欢以迟到来彰显身份是什么毛病,但她是做好了尽量少喝茶的准备。
热茶放凉了,等来了秦薛两位把总来到大堂,坐了祁可旁边的两个座位,三人坐成一排,秦把总第一位,薛把总次之,最后一位是祁可,这排位就说明东道主这边就他们三个,柏擎自然是上面的主位。
第1104章千户所攻心战(三)
祁可跟两位把总见礼,三人闲聊打发时间,主要就是谈今天这事,师爷是府衙的钱谷师爷,主职就是帮助府尊大人处理财税上的事,与远洋号交易而上缴的税金要过钱谷师爷的手,府衙派他过来确实对口。
两位把总透露的消息是,柏大将军知道府衙这个动作,早一步来了信,让千户所这边尽量跟钱谷师爷搞好关系,毕竟是府尊幕僚,有着耳边吹风的便利,主职又是专管这一块,关系没搞好日后暗地里坑他们一下那真是叫人没处说理。
祁可表示她可以出钱行贿,投其所好,也可以接受铁面无私的公事公办,官场潜规则全来一遍她都能接受,但要是敢耍阴招,她就敢让府尊大人换一位新的钱谷师爷。
秦薛二位把总对祁可这杀气腾腾的言论没感到丝毫的威胁和冒犯,还点头觉得理所当然,好处可以给,但拿了好处不干人事,他们柏家军也不是好惹的。
三人就此达成一致意见,凉水镇的利益是他们柏家军和祁可双方的共同利益,不可能允许外人随便插手指手画脚的。
他们这里刚谈完,就听到隔着厚重的门板,外面传来被吓到的惊呼男声。
一下子猜到外面正发生什么的祁可和秦薛二位把总憋着笑起身整理仪容,很快,门外的亲兵打开两扇门板,柏擎站在门口请两位客人进门。
钱谷师爷不是正经官职,举人出身,两位把总简单地向客人抱拳,然后向柏擎认真行礼。
祁可身份低,从门打开起,她和照临就是低头屈膝的行礼姿势,一直到柏擎和两位客人分别落座才直起身。
钱谷师爷和他的同伴刚刚在门外被一群狼吓得差点元神出窍,他们的位置和祁可这边三人相对,分别对着秦把总和薛把总,祁可对面是空位,柏擎一个人坐主位。
因为钱谷师爷只是幕僚不是正经官身,会来做师爷的一般是举人出身,他主管财税算个吏员,官吏官吏,等级森严,哪怕是受派出差也是没资格与柏擎这六品千户同坐一边的。
这会儿大家都已落座,这二位受惊过度仍没个好脸色,眼睛发黑身体发软,回礼也就回得很敷衍,正憋着一口火气无处发泄时,就看到对面末座有个女人。
“千总大人,在下没搞错的话,今日是谈公事吧?”钱谷师爷还没开口,他身边的同伴先发制人,很有狗腿子的眼色。
“没错,今日是谈公事,师爷有话说?”那人身份不明,柏擎半点不想理他,只跟钱谷师爷说话。
“千总大人,在下是不知这千户所大堂几时允许女人在这里大摇大摆地坐着了?”钱谷师爷所带的同伴依然抢话,好像完全忘了他所扮演的身份,祁可这边三人都不动声色,只在心里认定了这家伙肯定也是久居上位习惯了咄咄逼人。
“这位就是祁可,府尊大人想谈凉水镇就绕不过她,她是镇上最大地主。”薛把总对座就是那男人,柏擎不吭声,他来应付。
第1105章千户所攻心战(四)
“区区女人怎会有如此财产?!看衣着发型还是未婚,土地来源正当?”对方有点惊讶转而眼中露出几分轻蔑的眼神,然后语气也变了,好似在说祁可的土地来历不明似的。
“关你屁事?”当初谈土地的时候是柏擎和两位把总一起谈的,听出对方话里隐含的意思后薛把总的脸色就拉了下来,“凉水镇历来就是东海边军的地盘,祁可有地契我们就认,轮不着你这不三不四的家伙说三道四。”
当兵的说话自然没有读书人文绉绉,脏话粗口张嘴就来,薛把总这样已经算是克制了,他操练士兵的时候骂起人来男人听了都羞愧。
对面钱谷师爷二人也是脸色一变。
“薛把总消消气,对面这位无名氏估计家中无女人,祖宗十八代都是纯男家庭,家里养的鸡鸭猫狗都是公的,没见过女人更没见过拥有财产的女人。见识太浅,是个可怜人,咱们不跟他生气,犯不着。”这都被人指着鼻子骂了,祁可自然也不憋着。
“祖宗十八代的纯男家庭?那他是怎么来的?”薛把总没听过这样的骂词,愣了一下,顺嘴捧个哏。
“男男肛生子啊,人类自然繁衍新能力,是个极好的医学实验对象,一会儿谈完了我带回去剖了,看看他身体内部构造有什么不一样,是不是跟女人一样长了全套的卵巢和子宫同时又有男**官。”祁可语气轻松自然地说道,剖个人在她嘴里就好像切块猪肉一样。
“大活人就这么剖了?”薛把总听得身上嗖嗖冒凉气,可看到对面的人脸色更难看了他就觉得心情很爽,继续捧哏。
“我就打开肚子看看,要是找到了那套器官我会再缝回去的,然后安排无数精壮男人从早到晚地干他,直到他怀上为止,薛把总不知道,大男人怀孕生子是很难得的医学记录,这样的病例样本太少见了,他们家竟然是祖传十八代的纯男家庭,不光是他本人,全家我都要一锅端了,只要研究好了对生殖医学是个巨大的贡献。”祁可的手超过两把椅子之间的小茶几去拉薛把总的衣袖,“薛大人帮帮忙,千万别让他跑了。”
祁可说得煞有介事,好像这世上真有这么回事似的,不光把那个咄咄逼人的男人给吓到脸色发青,其他人也没好多少,只要一想到肚子被剖开有只手伸进去拨弄内脏就感到喉头发痒非常想吐。
“好的没问题,我回头就让人把他拦下让你带走。”薛把总咽了咽唾沫,还更来劲了,“我也挺好奇的,若真从他体内发现了男女器官,那他还是男人吗?”
“肯定不是了,男为阳女为阴,他体内有男女两套,又阳又阴,反过来说不阴不阳也成立,就是俗话里说的阴阳人,天生阴阳人,很少见的,非常值得做成标本世代流传。”
祁可也是越说越变态,嘴角上扬,露出了绅士的笑容。
第1106章千户所攻心战(五)
“那要是一切正常呢?”
“那只能说明他是个杂种,比女人还低级的杂种,倘若我这个女人没资格在这里谈事,那么这个杂种更没资格。”祁可绅士的笑容猝然一收,更显得像个严肃看待高级食材要精心烹饪美食的食人魔。
“怎么就杂种了呢?”
“祖宗十八代的阴阳人家庭,男女同体,能传承这么多代肯定是家庭内部通婚,才让这特殊体质一代代传下来,如果剖了他之后是个纯男身体,自然说明他的父辈是男女通婚生的他,他是从正儿八经的女人肚里出来的,家庭世代相传的纯正血统被破坏了,他不是杂种是什么?”
“好像……有点道理?”薛把总被说懵了,脑筋转了几圈没转出来。
上座的柏擎面容沉静,实则根本没听祁可胡扯,知道她就是故意吓唬人以报复被人看不起的小仇,不过倒是方便他正好观察钱谷师爷那二人的脸色。
“大人啊,要当心这种人家里有杀人犯啊,纯男家庭连宠物都全是公的,生了他的母亲去哪里了?是不是留子去母?只在孩子需要哺乳的那几年家里请个乳母等孩子断奶乳母就辞了?所以从小到大也就是吃奶的那段岁月体会过女人的滋味,其他时间家里连个正常女人都没有。”
祁可干脆又加上一只手,双手扯着薛把总的衣袖,目光真挚言辞恳切。
“大人啊,这种人从小家教如此,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仇视女人,对任何阶层的女人都是大祸害,柏家军可没有欺负仇视女人的传统和风气,为民除害是军人的天职,把他给我,我把他剖了做医学研究是最好的结局。”
就这么说着说着,在祁可的嘴里,那个对她出言不逊的男人就成了社会祸害,不死难放心。
薛把总对面的那个男人此时脸色已经是白转红转青转黑,跟开了染料铺似的,喘气声粗重,气得不轻。
“千总大人,你就任由这等胆大包天的女人在这严肃的大堂上大放厥词吗?”钱谷师爷怕同伴当场气死,终于开金口仗义执言。
“女人怎么就不能在这里说话了?”祁可对这师爷同样没好脸,直接一个大白眼,“是个人就能在这里说话。”
钱谷师爷被她一噎,还没来得及反驳,他的同伴就气极开口。
“你算什么东西?你也算人?”
这真是气得口不择言,读书人的礼数和君子风度一概都不要了。
“我性别女,是女人,当然是人。”
“笑话,女人也配称人?!”当人气极败坏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也就是暴露内心真实想法的时候,所以口不择言的气话有时候就是大实话。
“女人非人?只有男人是人?那你们这些从女人肚皮里出来的男人算什么东西?人与非人交配能生下完人?那不就是杂种吗?杂种也配腆着脸硬说自己是人?还敢在女人面前高人一等?女人非人,杂种更不是人,活着浪费粮食死了浪费土地,打死拉倒。”祁可收回拉薛把总衣袖的手,向在场众人目光一扫,开个地图炮,“各位大人,是否认同?”
照临随话行动,上前两步,边走边将衣袖往上提了提。
第1107章千户所攻心战(六)
“住手!”照临简简单单两个动作,但在对面钱谷师爷二人眼里那就真跟自己的小命已经离自己而去一样,心头凉嗖嗖的,恐惧感从脚底心直往头上涌,“柏千总,你就这么看着一言不发吗?!”
“祁可收拾杂种,关本千户何事,本千户又不是杂种。”
柏擎看出来祁可越来越过分是借势发挥搞一个下马威,要是得手就等于他们这一方在这攻心战中占了上风,有利接下来的正事,反正这个跟师爷来的人身份不明,说起来全场最没资格坐在这里的就是这人。
“师爷跟杂种站一边,师爷是知情人?师爷带个杂种来我们堂上是什么意思?羞辱我们?暗示柏家军只配与杂种议事?”
秦把总也开口插刀,反正已经闹成这样了干脆就再乱一点,怎么样都得支持祁可,己方占上风这很重要。
“带个不相干的外人过来,是师爷的意思还是衙门的意思?府尊大人几品官?耍这种手段,当我们大将军是面捏的?”
“不不不,府尊大人绝无此意!千总大人明鉴!”钱谷师爷慌张起来,起身不停地作揖致歉。
这话不光捅刀,还打脸了,别人不懂,师爷不可能不懂。
东安府只是河阳州的一个普通府城,不是一州治所,好比是地级市非省会,这里的一府之长品级不高,跟柏擎一样都是六品,就算官场潜规则认为文官比同级武将高半级,那也只是出于君王之道才故意重文抑武。
潜规则就意味着上不了台面,只对吃这一套的人有用,对不吃这套的人来说就是个屁,尤其在老少边穷四境之地,山高皇帝远治安混乱防备战争,来上任的官员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里带棺材上任,没到任上就死在路上的比比皆是,文武地位更是反过来的。
秦把总这一顶大帽子扣下去,钱谷师爷自然不敢接更不能认。
“不是贵府的意思?那就是你本人的意思?好大胆子!”柏擎抓住话里漏洞当场翻脸,“来人!”
紧闭的大门哗啦打开,门口站着一队披甲亲兵。
“把这二人押下去严刑拷问。”
亲兵身上甲胄哗啦作响,一个个凶神恶煞地走进来伸手去拎钱谷师爷和他的同伴,两个孱弱的读书人遇到不讲理的大兵那真是只有任人摆布的份。
“不不不!住手!住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危急时刻,钱谷师爷的脑子突然好使了一下下,灵光一闪明白了闹起来的缘由是什么,“千总大人千总大人,他是海商行会的人,他不是杂种!他真不是杂种!”
两个人这会儿都已经被拖到门口了,钱谷师爷的话及时地挽救了他们命运,柏擎慢悠悠地一抬手,亲兵们立刻停下脚步,再随他手势,又把人拖回到椅子上,然后侍立一旁,同时大门也未再关上,一旦有变外面随时增援。
大王这时候带着它的精锐战士溜溜达达地步上台阶,在门槛外头一蹲,气势惊人,它们的冬毛未褪,本身又是骨架大的北方狼,一个个看上去有二百斤。
被一小群二百斤的公狼盯着是什么体验?
第1108章千户所攻心战(七)
屋里有虎视眈眈的披甲士兵,门口还有大狼堵门,那两人无处可躲,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毫无先前的气势。
“海商行会?东安府派人来与本千户议事,师爷带个海商行会的人是做什么?民间商人的结社几时有了官府的身份?而且带人来也不及时告知,师爷你依然是居心不良?”柏擎手指轻扣桌面,语气很危险。
柏擎的话音刚落,两个披甲亲兵迅速地来到师爷的身后,各自伸手搭在师爷左右两肩,一副随时提人的架势。
师爷吓得尿都快出来了,这乍暖还寒的季节里额头上暴汗,他身为府尊幕僚,到哪都受到尊敬恭维,几时受过这样的恐吓惊吓,在一哆嗦之后,猛然向同伴踹了一脚。
“你死人啊!说你的事呢,不吭声干什么?这时候装哑巴,不要命了?!”
缩成鹌鹑一样的同伴被这一脚打得惊醒过来,抬头看到周围披甲士兵,再看公案上脸色黑沉的柏擎,抖得跟筛糠一样,读书人的体面矜持在这时候全都扔掉了,一下一下地打嗝,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真是上不得台面的杂种,披个人皮也改不了杂种本色,吓成这样,海商行会竟然派个这样的窝囊废,看不起谁呢。”祁可不改嘴毒本色,顺便挑拨离间。
“东安府要和本千户谈凉水镇那是理所应当,但这与海商行会有什么干系?请师爷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带个不相干的外人来参与议事?”那个人显然是废了,柏擎对他不再关注,目光重新回到钱谷师爷身上,“你是府尊幕僚,不管你知情多少,人是你带来的,在我看来你就是主谋,说不出一二三四来,你和他一起下去受刑。”
“千总大人明鉴,人是在下带来的,但真不是在下主谋,临出发前才有人跟在下说多带个人,在下只知道这人是海商行会派来的,他具体什么身份在下真的不知情,与府尊大人更无干系。”
钱谷师爷这会儿脑子好使了,想起来东安府还有一位一品大将军,那才是祖宗,耍心眼耍到祖宗的嫡亲儿子头上,还被当场识破了,师爷都不敢想若是平安回到东安府会有怎样的下场等着他。
柏擎这边四人看看师爷再看看那个吓傻的家伙,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估计这话可信,看刚才师爷吼人的样子不像对熟人的态度,还真像是两个陌生人临时一起出差然后同伴惹祸连累自己而恼怒不已。
照临再次站出来,走到海商行会的那个家伙面前,扬手照着他右脸一巴掌下去,啪的一声脆响,就看到那人脑袋一撇,连带着上半身都歪到了椅子外面,幸亏椅子有扶手挡了一下,不然能滑坐到地上去。
那一巴掌的力气太大声音太响,钱谷师爷哆嗦了一下,忍不住地低下头,照临趁机轻微调整了一下步伐,以背部稍稍挡住了柏擎和两位把总的视线,同时伸手去拉那人的衣领子,把这被打懵了的家伙提回来坐好把脑袋扳正。
第1109章千户所攻心战(八)
就是这简简单单自然而然的几个动作,没人看到照临手心里微微发光,精神涣散的人正适合被外力趁虚而入攻占精神世界,照临下的催眠暗示也不复杂,就是让人说实话而已,海商行会派他出差到底是有什么意图。
在旁人看来,这一巴掌似乎是把人真正地打醒了,止不住的打嗝停了,眼神灵活了起来,不过那迅速肿起来的半张脸也是不能看了,等过一会儿就会变得又红又紫,搞不好牙齿都松动了。
曾经跟照临切磋过,知道她力气有多大的柏擎和秦薛二位把总冷眼看着,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清醒了吗?没清醒就再来一下。”柏擎冷冷说道。
“清醒了清醒了!”那人捂着麻木肿胀的右脸,口齿含糊不清地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别打了别打了,我招,我都招!”
接着,这人全盘招供,没有丝毫隐瞒。
总的来说,海商行会派他出差就是想以随行副手的身份混进来参与全程议事和讨论并做完整记录,重要的就是这记录,等回去后,原件给东安府,副本带回行会交给上面,主要目的是想在凉水镇建个海商行会的分号。
钱谷师爷听完心里仍然提着一口气,不知道柏擎会怎么处置,这事可大可小,毕竟是有不相干的外人混入军方地盘偷录议事纪要,扣个偷录和泄露军事机密的罪名那就死定了。
“千总大人,他到底是海商行会的人,能不能看在他们刘会长的面子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钱谷师爷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出声求情。
“不行。”祁可抢先一步说话,“这杂种骂的是我,师爷你冲千总大人求情干什么?柏千总是女人吗?看不起谁啊?”
柏擎抿了抿嘴,绷住了笑意,不然他刚才就笑出声来了。
“没有没有。”钱谷师爷的脑袋嗡的一热,反应过来在场真正难缠的人是谁,看看身边那家伙现在红红紫紫的脸,师爷只得转向祁可,“我没这意思。”
“嘴上说没这意思,实际行动却是这么干的,当在场的人都是瞎的,只有你一个眼明的?”祁可那是不依不饶。
依然蹲在门外的狼群感受到祁可不高兴的情绪,发出威胁的低吼,大王的声音最浑厚响亮。
钱谷师爷再次感到膀胱一紧,夹紧腿使劲忍住那冒出来的尿意,他旁边的人更是吓得呜咽一声,整个人都想在椅子上蜷成一个球。
“府衙要来议事,我们欢迎,我作为大地主也无意跟上级衙门对着干,但你们做事不厚道,带着外人进来还对我肆意侮辱出言不逊,所以这事在我这里就过不去,回去告诉丁文忠,上次惹我我没吭声,现在就是我的回应,也不打听打听我祁可身上两个战功都是怎么来的,现在想在我的地盘上插一脚,没门儿!”
祁可说得火起,顺手在茶几上用力一拍,体内灵力跟着运转,凝于掌上泄于几上。
她那一巴掌拍完了事,旁边薛把总却听着声音不对,斜眼一看,黑色包浆的老家具上多出一道浅痕。
茶几给拍裂了。
薛把总:“……!”
第1110章千户所攻心战(九)
“丁文忠?丁副会长?”钱谷师爷眼皮一跳,深感海商行会的盘算是不成了,这谁能知道丁文忠早跟祁可有过节,而且看样子这过节还挺大,憋到现在说起来仍是一肚子火。
柏擎这边三人也是眉眼一耷拉,丁文忠惹到过祁可这事他们一点都不知道。
“丁副会长?我不是他的人,他干的事跟行会没关系。”海商行会的那家伙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你不是他的人你怎么敢打包票说他干的事跟行会没关系?你知道他干了什么事?连你这跑腿的卒子都能知道的事那不正好证明全行会都知情且共同默许?这不是进一步证明丁文忠就是打着行会的名义来惹的我?那你又凭什么说他干的事跟行会没关系?”
这倒霉家伙彻底给说晕了,两眼呆滞,一副脑子不太好使的傻样子。
“千总大人,时间不早了,咱们别再在这蠢货身上浪费时间了,赶紧回归正题吧?”祁可扔了一个黑锅心情正爽,脸上都带了笑。
柏擎也正好不想再周旋下去,一个眼神过去,底下的亲兵就把那人给夹起来提下去了。
在海商行会的圈子里耀武扬威惯了的读书人哪见过这种阵仗,还以为是要带下去用刑,尖叫挣扎高声喊冤,在临出门的时候,看到门口的狼群,身上的直裰很突兀地湿了一块,惹得本来没什么表情的狼群一起龇牙咧嘴地吼他,然后那人脑袋一歪直接吓晕了。
钱谷师爷哆嗦了又哆嗦,好不容易把差点泄洪的尿意再度憋了回去,就算他是府衙的师爷也没见过多少次这种场面,他是管钱谷财税的嘛,呆在后堂他专属的小屋子里动脑筋拨算盘耍笔头子才是他的正职。
堂上的秩序回归后,上茶的亲兵终于出现了,之前大家刚互相见过礼未上茶就有人嘴贱,一直闹到现在,说了这么多话正好口渴,茶水来得正是时候。
上完了茶,亲兵退下顺手关门,大王突然纵身一跃蹦进室内,舔舔祁可的手,在她脚边趴了下来,脑袋却是对着斜对面的钱谷师爷。
刚缓口气的师爷捂着心口只恨自己怎么不晕过去,晕过去了说不定就能躲过今日议事,不用被头大狼这么近地盯着。
吓死人了!
柏擎三人对大王溜进来没有任何意见,祁可的狼群在她手下比狗都乖,有这么一头大狼镇着,料想这师爷不敢再乱说话得罪人。
祁可挠了挠大王厚实顺滑的耳根绒毛,暖融融的厚毛手感抚平了祁可刚才那一场嘴仗而带来的焦躁,心情沉静下来后坐姿都变了,双臂搁在两边扶手上,一副大佬坐姿,这要不是场合不对,她还能翘个二郎腿。
钱谷师爷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强行忍着身边有条狼的恐惧,略换了一下坐姿,侧身对着柏擎,眼不见心不烦。
议事终于开始。
东安府派个钱谷师爷过来,自然主要目的是为了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