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柏擎到村里(三)
“原本是想顺着房屋原本结构修一修就算了,现在看来,还是要照北方的过冬习惯来修房子,不能嫌麻烦。”柏擎这话一出,想到要加拨的修房开支就头大。
“千户所的房子起码还能住人,冷归冷,生个火盆照样取暖,你们有我二麻镇可怜?”成封提起那废弃重建的二麻镇就一肚子苦水,“打个喷嚏头上掉下一根梁来,你们见过?”
这话说得大家都在笑。
“二麻镇只剩个壳,外观看着还行,不进屋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鬼情况。”
“那不正好?二麻镇的屋子也这样修,要是结构完好的屋子想加火龙火墙才叫麻烦呢。”
“说起来,这庄子也算得上是重建了?”
“对,可以说是重建的,好多屋子的外墙都开裂了,漏风漏光,都是危房,推了重建才能安心,还方便铺火龙火墙。”
祁可从里屋拿茶炉水壶出来,顺嘴搭个茬,水壶里确实还有半壶温热的姜茶,搁在茶炉上重新加热。
屋外又有人喊门,几个村妇送来了洗手的热水,等柏擎他们挨个洗完手回到桌前,看到桌上多了一个扁扁的脂膏罐子,那气味一闻就知是兔脑冻疮膏,很自然地一人挖一坨往手上抹,可见小伙伴们带回去的冻疮膏这些天来他们都用惯了。
茶炉上的姜茶这会儿也热好了,祁可甚至还端出了小零食,肉脯肉干和一砂锅的茶叶蛋。
肉脯肉干柏擎他们都吃惯了,不觉得稀罕,只有茶叶蛋引起了他们的兴趣,但想吃还得等加热。
“养鸡了?”这一砂锅的茶叶蛋起码十几二十来个,“这么冷的天还有贩子带母鸡来卖?”
“狼群从山里抓回来的活山鸡,本想养着慢慢吃肉,结果养着养着居然给我下蛋了,就这么养下来了。”
柏擎他们感到了嫉妒。
看看人家的狼!
“就为了养你这群狼,我一定给你划片大山林。”
柏擎这话不吹牛,一支狼群要多大的活动地盘他们都知道,狼群还要繁衍,以后会有更多的狼,为了这群狼能安分定居也得搞片大山给祁可,不然的话,狼群随便跑一跑就跑到别人的地盘上,那是要引起矛盾的。
祁可立刻笑眯了眼睛,“好啊,那我也不会小气,向着村子的这一面我日后会多种柴薪木,方便村民打柴挖野菜捡蘑菇,但其他地方就希望闲人免进,不然哪一天被狼咬了我可不负责。”
“应该的。”
“好了,跟我说说县里的情况吧。”
“把买凶的中间人抓到了,是沈氏的一个护卫队长,交待了一堆耸人听闻的阴私,已经交给官府去追查线索了,找到新的物证和相关人证,才能钉死沈氏,杀鸡儆猴,叫其他乡绅老实一点。”
“我跟沈氏的恩怨不是已经翻篇了么,沈氏怎么就这么恨我呢?”
“那不知道,这护卫队长也就是个听令行事的下人,只说得出自己干过的事,其他的一概不知。”
“这人真是大胆,这种事也敢买凶,不怕人转头就把他给卖了?”
“按照口供上说,本来是他带人亲自干的,可是在山里遇到了一群狼,手下死的死伤的伤,他也一身伤,又不敢这么回去复命,于是找人买凶,承诺杀了你后,你的一切财物尽归对方拿走,他一文不取。”
“呵呵。”
第274章 柏擎到村里(四)
祁可有点琢磨过来,连战利品都舍得放弃,这种要她非死不可的劲头儿,这个护卫队长极可能是河谷淘金的那帮人,除非沈家人知道前族长的死跟她有关,否则光凭明面上的恩怨,犯不着就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她比较好奇的是,沈氏是怎么肯定黑吃黑的人是她?
不过嘛,祁可也就好奇了一下下就搁下了,在砂金这件事上,她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真遗憾呐,没能如愿。”
“你还幸灾乐祸上了。”
“他们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以为事事尽在掌握,这下可给砸骨折了吧。”祁可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沈氏在县里有不少产业吧,他们那大宅子就挺值钱的,还有各种店铺。”
“好大的胃口,你想干什么?”
“多的我也不要,那个护卫队长是听谁的命令,我就要那个沈家人的个人财产做赔偿金,怎么样?”
柏擎笑了一下,倒是没拒绝,而且祁可给了他们一个思路,干掉了沈氏,他们让出来的产业,与其让县里其他商人富户接手,干嘛不便宜自己人,军队不能经商,但军属可以做小本生意嘛。
“行吧,等官府那边收拢好了证物和证人,该抓的抓,该关的关,审了判了,全都弄完了,再看能分你多少。”
祁可财迷样儿地搓搓手,“我可就等着了。”
一旁一直没吭声而是安静吃茶叶蛋的秦川和成封两人偷偷的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冒的光,祁可真是给指出了一条好路。
他们柏家军以往常年在北地,环境恶劣,从军队到底层军户必须要紧密抱团才能生存,因此军队没有欺负军户的习惯,别家都是军户自行训练筹措武器装备,这对军户来说负担最重的一块由柏家军承担了,军户的主要责任就是好好劳作提供粮草物资认真训练补充兵力,柏家军上下齐心战力彪悍自然是有原因的。
但这样一来就有个坏处,军队没钱,军户更没钱,穷到一块儿去了,非常依赖朝廷定期运送的军饷粮草,扣几百上千两银子就能让他们好多事都办不成,现在来了南方,军队花钱如流水,正愁怎么搞钱呢,路线方向就有了。
感受到两个手下那犹如实质的目光,柏擎趁着祁可低头给他们添茶,给了他俩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秦川和成封立刻把心落回了肚子里。
这事稳了。
“山里的路好走吗?”
“晴天还行,雨天绝对不好走,昨天就有人雨后上山打柴,滑了一下扭到脚,同伴搀他下山,两个人一走一滑跤,滚了一身泥回来,受伤的那个人伤势更严重了。”
“唔……”这么不幸的事件却好想笑怎么办。
“千总大人有什么想法?”
“自然是想上山看看你的火药试验场。”
“哦,那得连续晴好几天,把地晒干了才好走。”
“所以我觉得很遗憾啊,明天可能看不到。”
“下次嘛,等把地契拿到手,给我圈山林的时候,只要不下雨,我一定带你们进山,你们想点炸药包也可以,我一定提前准备几个。”
那个适合做火药试验的小山谷真的有,祁可为了布阵在山里走动的时候发现的,要是柏擎非要明天去山里看看她就得连夜布置。
第274章 沈家有尸体(二)
“就是他们家下人喊出来的,死的都是男人,家小哪里受得了,有妻儿在哭,让外人听见,就这么传开了,典史亲自带人前去查看,尸体虽然被转移了,但屋里的尸臭味还在,最后找到尸体一看,死了好几天了,而且有一人胸口中弹死于失血过多。”
“什么?!”柏擎霍然起身,涉及到火铳伤人的事,他坐不住了,“衙门里现在人手不足,备马,带齐人,你们跟我去衙门。”
“是。”
军人向来雷厉风行,盏茶的时间,柏擎就带人出发,以最快速度赶到了县衙。
衙门里也正因这突如其来的大案而焦头烂额,沈丛霖虽然被叫来衙门,但他一直喊冤,声称什么都不知道,沈家还请了讼师,衙门里吵得跟街上闹市一样。
县尊看到带人前来的柏擎跟看到救星一样,为了收集对沈氏不得的证据和证人,衙门里大量的人手被撒了出去,只留下必须要当值的,刚回来的两支队伍还没歇一歇就被从家里叫回来干活,突然沈家出这么大一桩事,衙门里人手严重不足,人人都分身乏术,同时做好几件事,弄得没一件事能及时完成。
“千总大人来得太及时了,可否再借些人手给下官应应急?”
“可以,我带了三个小队,三十人,你们安排,若是人手不够再跟我说。”
“多谢大人。”
柏擎带来的人手全部被派去了典史的手下,现在的典史是捕头提上来的,熟悉办案的每一个环节和步骤,他抽了二十个士兵,安排两个捕快带几个士兵,如此分成好几组,士兵跑腿维持秩序捕快找细节,重新布置的人手撒到沈氏大宅里,总算是有些条理了。
剩下十个士兵专门看管集中软禁在前族长所住正院里的沈家人,从老太太和嫡妻嫡子女、妾室和庶子女、在县里上学的沈氏子弟,有一个算一个,全关在一个院子里,任凭他们又哭又闹一概不理。
及时增援了衙门后,柏擎又去后面寻仵作验尸,他主要对死于火器的那个人感兴趣,火器造成的伤口他们当兵的熟。
“千总大人。”仵作诚惶诚恐地弯腰行礼。
“有什么初步结果?看出来死因是什么吗?”
“回大人,这些人里面只有一个死于火铳伤带来的失血过多,其他人都是冻死的。”
“冻死?他们死在室外?”
“是的,他们全身沾满生石灰,石灰烧伤了眼睛鼻子嘴巴,又被故意留在了寒冷的室外,就这么冻死了。”
“现在这天气能冻死人吗?”
“大人,本地虽说属于南方,可年年冬天都有冷死冻死的,除了乞丐,家里体弱多病的老人孩子过冬就是过难。”
“那么,那些死者属于体弱多病吗?”
“不属于,都是健壮男人,但是衣衫单薄,甚至有的人衣衫不整,这就很奇怪了,就好像……”仵作犹豫了一下。
“好像什么?只管说。”
“这种衣衫不整,就好像是来不及套上外衣就被赶到了室外,然后一群人兜头被洒了一脸一身的生石灰,重伤之下眼睛失明无力自救,被抛在室外慢慢等死。”
第275章 沈家有尸体(三)
“也就是说,除了生石灰,没有别的伤口?”
“没有,都是生石灰造成的烧伤。”
“那唯一死在火铳下的呢?伤口看出什么了?”
“大人恕罪,小人只能判断出是火铳伤,没打在要害,死者是慢慢流尽了血液而死,再多的就看不出来了。”
“那具尸体在哪里?我去看看。”
“大人使不得!停尸房污秽不堪,怎敢脏了大人的鞋子。”
“战场上什么样的尸体我没见过?这话你跟文官说说也就罢了,前面带路。”
“是,大人请这边走。”仵作想想这话也对,柏家军是打过无数仗的边军,尸体早就看麻木了,根本不忌讳这个。
柏擎三人跟着仵作进了停尸房,不大的屋子光线昏暗气味难闻,两边靠墙的地方此时摆满了长案,每个长案上一具盖着麻布的尸体,长案与长案之间狭窄得只容一人侧身进出,转身都难转。
仵作沿着两排长案间仅有的一条过道走到最里面,掀开麻布,露出底下的死者。
“大人请看。”
死者已被剥了衣裳,光着膀子,因为开始腐烂,尸体看上去有些发肿,胸口一枚弹孔清晰可辨。
仵作退开,柏擎和两位把总围了过去,只是目测一番心里就都有了计较,两位把总稍稍退开一点距离,伸长胳臂互相比划了几下,然后三人一起默默点头。
跟演哑剧一样。
仵作看得一头雾水。
“千总大人可是看出了什么?还请大人示下,小人定会详细誊抄在尸格上。”
“这伤口是近距离造成的,但枪管不是直接抵在皮肤上,而是隔了差不多这么远的距离。”
柏擎也不为难仵作,他在旁边说,两个把总站好距离又比划一番,这下仵作就恍然大悟了。
“死者被人拿着火铳在几步远的地方杀死?”
“火铳的准头有限,站近了才能打得准,越远越偏得厉害,袭击死者的人不一定是要他死,但要他受伤不能动弹是肯定的。”
“但死者是流血过多死掉的,无人救治过他。”仵作感慨,还不如一开始就先一枪打死呢,“失血过多,慢慢感受死亡临近,太恐怖了。”
“他们的尸体是一起被发现的?”
“是的,都在沈家前族长上锁的旧书房里。”仵作从现场把尸体带回来的,对当时的场面记忆犹新,“前族长的书房,家具本来就多,这么多人把屋里地面都堆满了,外面的人想进去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么多人,几十具尸体,悄无声息地被搬进上锁的屋子,无一人知道?还是闻到了臭味才发现?”
仵作摇摇头,也觉得难以置信,“所以沈家上下现在都说家里闹鬼。”
“闹鬼是不可能的,多半还是人在装神弄鬼。”秦川嗤之以鼻。
当兵的不怕鬼,他们一身血煞气,真要有鬼也是鬼怕他们。
再说了,战场上死的人多了,没见谁变鬼,若真有死掉的战友变成鬼回来了,他们还会很高兴。
第271章 柏擎到村里(五)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话算话。”
“那行,下次来圈山林的时候,我一定要去看看。”柏擎果然被亲手点炸药包给勾起了兴趣,不提明天想上山的事了。
祁可心里松口气,不用熬夜布置场地了,热情地拿了两个茶叶蛋放到柏擎手边,眼角余光看到秦川和成封面前一堆蛋壳。
看到祁可突然变这么热情,好像就是为了明天不上山而高兴,柏擎就忍不住想逗几句。
“我怎么觉得明天不上山后你就好像放松了?”
“对啊,雨后上山多危险啊,不用去了我当然放松啦。”
“倘若我非要去呢?”
“那就舍命陪上官喽。”
“行,算你坦承。”
祁可乖巧笑。
柏擎安静吃蛋,听祁可跟秦川成封闲聊。
茶叶蛋确实好味道,蛋壳颜色被卤汁染得很深,可见卤了很久,非常入味,两个蛋下肚感到食欲打开了。
饿了。
“午饭吃什么菜?”柏擎真不跟祁可客气。
“菜是百总大人定的,主菜是羊肉煲,用本地产的一种块茎植物做配菜,叫猪刨根,另加两个清炒蔬菜,一个酸辣羊头肉,一个酱香羊肉丸子汤。要酒吗?来买菜的那些商人帮我捎了几回酒,想喝我就拿一坛来。”
“好,你去忙吧。”
祁可起身就走,才刚掀起毡帘子,就已经听到百总大人在讲那个羊肉煲有多么多么地好吃。
昨天成封就是吃这一桌菜,吃完了一抹嘴要求今天照样再来一桌,祁可一早备好了食材,还有村妇们帮她打下手,她只管上灶就行,所以才能从容地先陪陪客然后再去忙。
美美地吃了一顿,柏擎心满意足,跟成封回了另一个地主庄子休息和议事。
那个庄子他们都已有计划,等村里新房子建好,这庄子腾出来改作军驿,这样镇上县里再有人下来公干,有固定的地方休息,等祁可再建起客栈,军民分开也就顺理成章,外人不用再找村民借宿,省得被人听去三言两语。
这次轻易地让外人半夜摸进村子无人知晓,如此疏忽大意,吕晨这个专管练兵和治安的副村长肯定要挨罚,怎么罚他就要商议商议,现在正是要人手下大力气干活的时候,罚吕晨吃几十军棍,起码得在床上趴十天半个月,太耽误事。
讨论了一下午,最后的处理结果是十军棍罚饷半年戴罪立功,在立功之前再犯一次类似的错误,就撸了他的副村长差事干苦役去,连普通村民的身份都没了。
十军棍虽然也要趴床上养几天才能下地,但总比几十军棍的后果好多了,吕晨低头认罪认罚,出门挨打,不少男女老少前来冒雨围观,并对吕晨的屁股指指点点。
军纪官监刑,十军棍没掺半点水分,结结实实棍棍到肉,十下打完,吕晨的屁股就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脸色苍白满头冷汗,爬都爬不起来,家人和亲戚朋友们用一块门板做担架,直接将他抬回去养伤。
第272章 柏擎到村里(六)
等到晚饭时间,柏擎他们打听到祁可在自己厨房里准备吃烤肉,厚着脸皮又上门蹭了一顿,然后饭桌上许诺出去十头种公羊和三百头母羊,开春回暖后就要送来,养在山里等到合适时机就交配,同时祁可也答应产下的羔子出栏后不卖,只往千户所送。
铸铁板烤肉,肉就是中午烧菜用剩下的生羊肉,午饭后腌上,到这会儿也差不多腌入味了,关起门来在厨房吃,既不冷又好排烟,四人围着桌子各坐一边,中间摆着一个小泥炉,炉上放着一块大铸铁板,现烤现吃,烤好的嫩羊肉用生菜叶子一裹往嘴里送,一顿饭下来蔬菜也算是吃够量了。
切厚片的猪刨根在铁板上烤出来的口感和味道跟土豆一样,空口吃就很好吃,蘸盐或其他调料和酱也很好吃,简直百搭。
猪刨根是个好东西,淀粉含量本就很高,味道淡可以当主食,祁可在千荷境里试种出来的比野生的好,淀粉含量更高,为了检验实际种植环境下的产量,她甚至在后宅悄悄布置了一间屋子专门试种猪刨根,种植用的土都是从别家的口粮田里收集来的,就用这盐碱化的土壤来试种,看看需要哪些特别照料,若是成功了,就可作为米面主粮的一个补充。
等拿到山林以后,再有什么好东西都可以甩锅给大山,山里什么都有嘛,最适合用来打掩护了。
柏擎饱餐一顿,临走前还预订了明天的早饭,要吃这个要吃那个,被祁可忍无可忍轰了出去,吃完了不洗碗还那么多要求。
当然,最终,千总大人也没留下洗碗,次日,祁可也还是老老实实做了丰盛的早饭,让他们吃完了赶早出发返程。
临走前,柏擎兜走了一包去壳卤蛋,还要走了这两天吃过的菜谱,他就不信手下伙夫们拿着同样的菜谱会做不出一样的味道。
堂堂六品千总,将军家的大少爷,从小京城长大锦衣玉食,如今为了一口吃的,也是很卑微了。
贵客终于走了,祁可转身去忙她的新活。
她跟村民们买了不少硝好的完整牛皮,先给狼群做项圈,这是一早就决定的,不戴项圈的狼群被人当猎物打了多亏。
本来祁可自己也存有一些皮子,她以前接单做汉服和角色扮演的戏服有的设计上会用到皮子,手上也就留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真皮仿皮,但她请擅做皮靴的村妇们帮她做冬靴时她就发现皮子的质地有差异,这跟皮子的鞣制加工工艺有关,外行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柏家军的军户哪有不认识皮子的,到时候他们好奇多问两句,祁可可答不上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祁可干脆直接跟村民们买他们的皮子,一张完整的皮子值不少钱呢,她真金白银花钱买,二三天工夫就把本村村民手中的存货买得差不多了,然后隔壁村有人听说了消息也赶来卖皮子,祁可接下来几年都不愁皮子用,皮袄皮裙都随便做。
这会儿有了闲暇,赶紧给狼群装扮起来。
十七头狼挨个量尺寸,取个平均值,画个图样,找一找五金件,一切准备就绪,然后开始裁皮子。
第273章 沈家有尸体(一)
祁可沉浸在手工的乐趣中不亦乐乎,柏擎三人在二麻镇分手,成封以下犯上,硬是从自己上官手里抢走一碗卤蛋给自己儿子吃。
柏擎也没便宜他,扛走了一包羊肉脯跟秦川平分。
“身为上官跟下属抢吃的,上官的威严何在?”
成封痛心疾首,那一大包羊肉脯是新做的,方子和一些香料都来自祁可,就算不如她本人做的味道,可也已经是几经尝试后最好吃的一次,他自己都舍不得多吃,就这么没了。
“你好歹给我留一点,我儿子问起来我能说被千总大人全端走了?”
“你就是照实说他都不信。”柏擎的脸皮当然还没厚到抢孩子零食的地步,这才松松手,留下几大张。
秦川把自己那份肉脯抱得紧紧的,看看他那跟人大腿一般粗的胳臂,谁都不敢抢他的。
“你快走快走,雨天湿滑,注意安全。”
成封拿了张包袱皮,把吃食扎了个紧紧的包袱牢牢挂在马鞍上,将他的上官轰出了门。
回到千户所后,柏擎刚沐浴更衣,坐在屋里喝茶烤火琢磨几时有钱把这老营房好好修一修时,留守的薛把总在门外求见。
柏擎立刻让人进来。
“情况怎么样?有好消息吗?”
“有,找师婆等证人的队伍回来了两支,带回来三个师婆。”
“这么快?还找到这么多人?三个人,我以为短时间内能找到一个就算走运的。”
“师婆们并不太清楚沈氏要倒霉的事,一如往常地在外挣钱,打听到谁家请了她们,士兵直接化装上门请人,掏块银子就让人高高兴兴地跟着走了。”
柏擎嗤地一声冷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然后呢?她们招了没有?”
“都招了,师婆说到底就是个普通民妇,装神弄鬼吓唬跟她们一样弱小的女子也就罢了,到了我们的监牢吓得屁滚尿流,说话都说不利索,问什么答什么,但真假如何还得继续追查核实。”
“好,把案子办实,别再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是。”
薛把总正要告退,秦把总匆匆来报一件紧急案子。
“报,急案,刚刚来消息,沈家出事了。”
“怎么了?”
“他们家突然出现大量尸体,但他们家人都说家里闹鬼。”
“尸体?闹鬼?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们下人说出来的,昨天的事,说是在有族长的书房里传出臭味,打开上锁的房门一看,一地尸体,没人知道那些尸体是怎么进去的,钥匙在长子沈丛霖手上,现在都怀疑是他干的。”
“这说不通,他干嘛把一堆尸体藏他父亲的书房里?”柏擎直觉不可能,傻子才这么干,把一天天腐烂的尸体搁自己父亲书房,怎么想的。
“所以他们家下人都说是闹鬼。”
“沈丛霖呢?”
“已经被带到衙门去了。”
“昨天发现的尸体,沈家难道连压住下人不要乱说都办不到了?这事谁喊出来的?”柏擎觉得这案子发得蹊跷。
第271章 沈家有尸体(四)
“这些死者的衣服都脱了吗?”薛把总无意中全场扫了一眼,发现麻布下的尸体好像都是光着的,于是这么一问。
“是的,都是脱了检查的。”仵作连忙回道。
“他们的衣服呢?在室外冻死的,衣服上可有什么能指明地点的痕迹?”
“啊,这样一说是有个奇怪的地方。”
“验尸验完了,我们去外面说,里面太难闻了。”
柏擎反应过来,干嘛要站在这里面聊案情,当先拔腿就往外走,身后三人紧紧跟上。
到了室外,寒风兜头吹来,让人一个激灵,脑子都清醒了很多。
“说吧,奇怪的地方是什么?”
柏擎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说话,他现在已经感受到本地冬天的威力不容小觑,被风吹久了一样冷得僵硬,寒气能吹透衣裳灌进身体里冰冻骨头,躲都没处躲,不像北方,下暴雪的天气只需裹严实了也不会冷。
“那些人的衣服,都沾着好像火灾现场才会有的灰尘。”
“火灾现场?”柏擎目光微亮,“对了,你不是说他们都衣衫不整吗?有没有可能由此推断出他们出事的时间是半夜,都脱衣睡觉了,从火灾中惊醒外逃,然后被人守着洒了一头的生石灰?”
“不无可能。”
“那么那个枪伤的呢?他有什么异常没有?”
“他没有,身上干干净净,虽然也是衣衫不整,但他全身伤口仅有那一处枪伤。”
“那么这人受伤时间就在其他人被洒生石灰前后?他们同处一个地方?”秦川推断道?
“而且还是在室外冻死的,昨天才发现尸体,家下人说尸体来得蹊跷,闹鬼,起火现场,但这些天县里并没有火灾……”薛把总把现有线索捋了一遍,灵光一闪,“这些人出事的地点不在县里,他们被派去外面做事,然后集体出事。”
“去的地方应该也不是有人烟的地方,否则起火怎么会无人知晓,所以出事地点是在山里,他们睡的是帐篷或者山洞。”
“我倾向山洞,从山洞里跑出来才防备不到外面有人埋伏,大量的生石灰兜头洒过来才叫他们一下子无处躲避,如果是分散睡在帐篷里,最多偷袭到一两个帐篷的人,偷袭不了全部人。”
“然后那个受枪伤的应该就是在帐篷或者山洞里受的伤,受伤后无人救治,慢慢失血而死。”
“火灾呢?野外大火烧起来可不得了。”
“不需要大火,只要能把人惊醒外逃就行,伤人后立刻将火势熄灭就不会失控成大火,既然我们这些天都没有听说过哪里爆发了冬季山火,不就说明袭击他们的人行事到位。”
仵作对这样的谈话是插不上嘴了,一脸崇敬地看着千总大人和二位把总大人一人一句勾勒了一个相对完整靠谱的前情。
柏擎三人也觉得这个推断应该比较接近事实,于是,现在他们心里都有个疑问。
这大冷的天,沈氏派这么多家下人去山里干什么?还要露宿野外,怎么看都不像干好事的样子。
不像干好事的一群人在山里,被人上门偷袭一锅端。
怎么觉得有种熟悉感呢?
黑吃黑?
亦或是在山里侵犯到了他人的利益爆发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于是被血洗报复?
无论是什么,这两种可能性的共同点都是利益。
山里有利益,所以沈氏才会在这么冷的天派这么多家下人去山里蹲着。
必须得是重大利益才值得这么做。
山里会有什么好东西能让沈氏这样的大乡绅都坐不住?
矿?
沈氏手上的山林地契至今没有交出来,若说是发现了有矿,那他们一直以来的奇怪行为就解释得通了。
明知所拥有的山林离四柳村太近,触犯窥探军情的忌讳,为避嫌也该把山林交出来,却提都不提,满嘴都是愿意把四柳村的庄子主动交给柏家军。
可那庄子是祁可的财产,为了强占庄子搞出一堆事来。
前族长当日面不改色当面撒谎,山林的归属提都不提。
沈氏不惜代价搞七捻八,转移视线,一切的动机现在看来都是为了让人忽略他们手上的山林。
百年大族堂堂乡绅,不要脸地玩手段,山里若真有矿估计不是小矿。
铁矿和铜矿?
不,不会是这两个矿,若是铜铁矿,以沈氏的能耐,联合本地官府拿下朝廷的开采权一点都不难,犯不着这么偷偷摸摸的。
所以应该不是钢铁矿,还得更稀有一些。
银矿?金矿?
柏擎一下子绷紧了脸。
沈氏这是在找死。
秦川他们三人看着柏擎突然不说话,只来回踱步,显然是沉入了某种思路中,全都闭紧嘴,不敢出声打扰,就看着柏擎的脸色变来变去,脚步越来越急,转得他们眼睛都要花了。
柏擎突然开始转圈,又突然停下脚步,脸色绷得跟块铁板似的,别想从他的眼神和表情里看出什么东西来。
秦川他们一脸期待地等他发话。
“仵作你继续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柏擎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带着人拔脚往前面走,去寻县尊,他要见一见沈丛霖。
挨着四柳村那么近的山林里如果被发现了金银矿,这事可大可小,开采还是不开采,都决定着沿海村庄的布防要如何调整。
忙得焦头烂额的县尊没有时间问一句为什么要见沈丛霖,指了一下沈丛霖现在被软禁的地方就让柏擎自己过去,连个带路的人都没有。
沈丛霖被叫到衙门的理由是协助调查,毕竟他先父用过的书房,锁了门后钥匙在他手上,现在发现了那么多尸体,他若不亲自到衙门来解释解释,未免太蔑视朝廷法度了,再怎么厉害的乡绅也不敢这么干呐,不然官府扣个想造反的帽子下来谁受得了。
但衙门里现在人手短缺,问什么沈丛霖都喊冤后就没人再理他,锁了门让他一人在屋里反省,沈家人请来的讼师也被赶走,禁止交谈串供。
柏擎手上捏着一把县尊给的钥匙打开了锁,两个把总在门外守着,他独自一人进去问话。
只有简单桌椅的屋子里,沈丛霖坐在远离窗户的一角,柏擎看到他时,他双手夹在膝盖之间,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没察觉有人进来的样子。
柏擎反手合上房门,慢条斯理地走向沈丛霖,但在屋子中间停下脚步。
“沈丛霖。”
柏擎喊了一声,沈丛霖的肩膀猛地一震,从自己的思路中清醒过来,茫然地抬起头。
“谁?”
“我,柏擎。”
“柏千总?”沈丛霖愣了一下,然后才好像是脑筋终于搭对线了,睁大了眼睛霍然起身,想扑过去又不敢,只离开了椅子两步就克制地站住了脚,“千总大人,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不知道那些尸体是从哪里来的!求您信我!信我啊!”
“我信你?要我怎么信你?那是你父亲的书房,门上的钥匙在你手上,屋里的尸体是你家的家人,你不是嫌犯还有谁是?”
“是我父亲的书房,我拿着钥匙,尸体也都是我家下人,这些我都承认,可我真的不知道他们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书房里,我的钥匙一直随身携带,除了睡觉不会解下来。”
“只有睡觉才解开钥匙?”柏擎坏心眼地暗示了一个方向。
沈丛霖脸色顿时一僵,思路忍不住地向着柏擎的暗示转了过去,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如果不是遭身边人背叛,谁能拿到他随身携带的钥匙。
“你家内贼的事我不关心,我就问问你把那么多人派到山里去干什么?”
“我没派他们。”沈丛霖没想到柏千总的问题居然跳得这么快,直抵命门。
“那就是你父亲,前族长安排的?也是,他去世的突然,很多事没交待,派人进山这事你说不知情也说得过去。”
“我真的不知道派人进山的事,我跟你们一样,昨天下人来报说书房有臭味,那是我父亲用过的屋子,我还想等葬礼结束后重新使用,那是我亲手打开的门。”
沈丛霖的眼前仿佛再度浮现出那吓人的一幕,这位从小养尊处优的沈家大爷一瞬间面色苍白面无人色。
“太吓人了,大人您没见到,满地的尸体啊,都发肿发胀了,仵作说幸亏现在是冬天,若是夏天,臭味早就飘出来熏死人了,可能尸水都流了一地,那屋子也不能要了。”沈丛霖哽咽了一下,“太可怕了。”
“想恢复你的清白就好好回话,你们家派那么多下人进山是找什么矿?”
“……矿?!”刚刚还在哽咽的沈丛霖受惊一般地抖了一下,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柏擎,嘴角用力地绷起一个微笑,“千总大人说笑话呢,派人进山就一定是寻矿?”
“不然呢?该交出来的山林不肯交,还耍花招强占别人的庄子来讨好卖乖,搞出无数事端,布这么大一出戏,不是为了隐藏你们在山里的秘密还能是什么?以为用庄子做交换我们就不打你们手上山林的主意了?站在山上能直接看到村子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沈丛霖,你是不是觉得我柏家军能放着这么一个大隐患不做任何处置?”
“千总大人,我真的不知道那些人是去干什么的,我爹没跟我提起过,我家开的矿在官府都有记录,每年收入都有账本,大人随时可去查阅。”
沈丛霖知道淘金的事绝对不能说,一旦说了,全家全族都要倒霉,因为淘出来的砂金炼成纯金的地方并不在县里,而是利用了族中的一座废弃矿山。
所幸淘金和炼金的事是极高机密,他是嫡长子所以会知道一点,但其实这两处地点具体在哪里他都不知道,去都没去过,想要他带路指认地点,那是万万办不到的。
与其把全家全族拖下来,还不如就拿他死去的爹说事,死得太突然没来得及交待遗言和遗产,他这个做嫡长子的能说清楚的只有自己经手的差事,其他的一概不知。
柏擎见沈丛霖死命否认,他就没再追问下去,相比之下,他更喜欢沈丛霖守口如瓶,没有矿,就不必上报朝廷,也就不会打乱柏家军对海岸线的部署。
“确实不知?”
“确实不知!不知!”沈丛霖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膝盖一软,就这么给柏擎跪下了,压低了嗓子,“求千总大人发发慈悲,松松手,若要我坐牢平民意我也认了,只求不要牵连我沈氏一族,给无辜族人一条活路。求求大人了。”
“一个嫌犯也敢提要求?”看沈丛霖这态度,柏擎心里定了,挨着四柳村的那片山里确实有矿,甚至他们沈氏已经在偷偷开采了。
“我愿散尽家财。”
“你能有多少家财?”
“我手下管着一些产业,有些私房。”
“那也最多救你一家,还想捎带上兄弟母亲和其他族人,挺会算账啊?”
有机会正大光明地薅羊毛,柏擎可一点都不客气,兵部早就允许的。
说是说不要薅太狠,但沈氏应该不在此例,实在是坏事做尽,老天爷都不帮忙,他要是不趁机薅一把简直对不起老天爷创造的机会。
沈丛霖听说柏擎话里的意思,满脸苦涩,求情的话不得不咽了回去。
“那能不能让我带上我老母亲?她那份钱我来出!”
“不急,先清点你有多少财产再说。”
沈丛霖浑身一颤,见柏擎面露嘲讽地站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我总结一下,你家死掉的那么多下人,生前去了哪里干什么事,你这嫡长子一点都不知道,是不是?”
“是,一点都不知道,我父亲是族长,我虽然是嫡长子,可他不止我一个儿子,他交待了什么人做什么事,不会对我一一说明。”
“也就是说,他生前就知道,你这嫡长子不一定能继承他的地位继续做族长,所以也就没有用心培养你?”
柏擎这挑拨得太诛心了,沈丛霖想起家里现在的乱象,觉得好像事实就是如此,心里发酸眼睛发涩,欲哭无泪。
第271章 沈家有尸体(五)
“你这个不一定能继任做族长的嫡长子,手上拿着父亲书房的钥匙,接着,在你不知情的时候,书房里多了满地尸体,虽说是家中下人,可死得不明不白,对自家名声也有莫大的打击,主非良善这样的名声,对你们家族日后发展可不利。”
情绪受到了柏擎的引导,沈丛霖慢慢攥紧了拳头,对自己去世的父亲产生了恨意,自己身为嫡长子却并未被确定了继承人地位,如果他能早点了解到家里的大小事情也不至于搞到现在这被动局面,就连这金矿的事情他也就只知道个皮毛而已。
“偏偏世人却另有一套道德标准,你是前族长的嫡长子,在世人眼中你本应就该是新族长,可你们家的新族长却迟迟选不出来,于是这家里家外的乱局,自然而然就落在你身上,哪怕你什么都不知情什么都没做,可谁叫你是嫡长子呢,你最有资格了,你不背黑锅谁来背?你多冤枉,背黑锅找你,应得的利益却拖着不给你。不要紧啊,官府找不到应负责的人,那就你们全家入狱喽,前族长挣来的好处全族上下享用了多少不好计算,但自家妻儿肯定没少享用对不对?得了利益当然就要共担后果,前族长这一房除名,换其他房头接任,我想新族长肯定能与本地官府和我柏家军和睦共处。沈丛霖,你说对不对?”
“千总大人,若我能平安回去,等我抢回族长大位,到时一定与柏家军和睦相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下这么多具尸体,你要给个怎样的理由安抚民众?”
“是家人背叛,把派去外面做年前最后一次巡逻矿山遇难的下人尸体偷运回来,秘不发丧,偷取我钥匙打开书房将尸体藏入,以此陷害我,剥夺我争夺族长大位的资格。”
沈丛霖脑子转得也是快,在听懂了柏擎的暗示,并且自己也不想失去现有的一切,马上想出了一个相对合理的理由,至于这理由的背后又要牺牲多少人,此时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那么你觉得哪些人有可疑,有这条件拿到你的随身物品,联手陷害你呢?”
谁陷害他,这是一个很要命的问题。
沈丛霖喉头发紧,他知道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等把这场局做完,他自己也相当于落了一个天大的把柄在柏擎手上。
“沈丛霖,我耐心有限,想好了再回答。”
沈丛霖咬紧了牙关,闭眼冷静了一下,几息之后再睁开眼睛,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机排除异己,给自己争夺族长大位清出道路,从那些人手上弄来的钱正好孝敬给官府和柏家军。
“柏家军来重建本地海防,沈氏上下无比欢喜,为表示对朝廷大军的支持,愿意做一些微小的奉献。”
“话说得真好听,却是个空头大饼,要等你真的成了族长才有资格兑现。不过话说回来,你若成功了,我定表示恭喜,并期待接下来的和睦相处,可我要是知道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想拿我当猴耍,要我现在先跟你说说我会怎么报复吗?”
第272章 沈家有尸体(六)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若是我没能成为族长,或者我成了族长但要翻脸不认,沈氏上下任由官府和千总大人清算。”沈丛霖连连摇头,想都不用想他若是真敢这么做会有怎样的下场。
“嗯,那你再呆一会儿,好好想想计划步骤,别在半路上被官府给清算了,你们以往做的那些事苦主都出来告状了,想想这一块怎么收场吧。”
“……啊!”沈丛霖背上突如其来一阵发寒,忍不住地掩面泣叹,“……沈氏危矣!”
“是挺危的,所以我给你一个好好考虑如何保住家族的时间,抛弃拖后腿的,留住有潜力的苗子以图东山再起,如果你们家那处大宅子想转手,先跟我通个信啊,我蛮喜欢的。”
柏擎这话也不是说假的,他确实喜欢那沈氏大宅,地方着实够大,前三后五三条街,当个小军营都够了。
“我会的,我会的。”
沈丛霖一阵头晕眼花,这话还不明白吗,沈氏那大宅子柏擎要了,顿时就心痛不已,好似一柄尖刀扎进胸口,呼吸都不顺了,可又不能不同意。
“行吧,你好好歇着,我就不打扰了,静候佳音。”柏擎没再刺激他,见好就收,转身就走。
沈丛霖就这么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柏擎开门走了,接着门上传来轻微的锁扣声音,房门重新上了锁,没人会来打扰他,他可以好好想想怎么解决家族的这场危机。
柏擎把沈丛霖重新锁在屋里后,带着两个把总又去寻县尊,强行放下他手上要看的案卷,关上房门,四人来了一次密谈。
县尊和两位把总这才知道柏擎跟沈丛霖谈了什么。
“千总大人的意思是不把沈氏赶尽杀绝?”
“我们要钱,他们要保家族愿意掏钱,那就留他们一条命,百年大族,整个河阳州都有他们的姻亲故旧,知道太多别家的阴私,干嘛要砸了这个家族?留着当个线人用不好吗?”
“如果沈丛霖没办到……”
“那就再把他们赶尽杀绝。”柏擎冷酷地笑了一下,“不管哪种结果,我们都不吃亏,官府在其中出了大力,到时我们平分。”
县尊当即眼睛一亮,这大半天焦头烂额的疲惫感都仿佛一扫而空。
柏擎微微一笑,很高兴与县尊达成了一致。
各方谈妥后,手上的事突然就变得不那么急切了。
沈丛霖还是在那小屋里被关了一晚上,次日天亮才放回去,一同放出去的还有那些死者,家属纷纷赶来衙门领回自家亲人回去置办丧事。
才到家的沈丛霖都没顾得上去安慰一下被软禁在大院子里尚未解禁的母亲妻子和兄弟们,而是第一时间回了自己院子,急急忙忙收拾了保管的文书案卷,看到跟金矿有关的密文还妥善地藏在老地方着实松口气,他真怕暗藏尸体的内贼会来偷走这些机密文件,别的都好说,实在是砂金的事不能再让更多的人知道。
重新藏好机密文书后,沈丛霖让管家放出消息,给那些死者家属每家十两银子的吊唁金和十两银子的抚恤金,而所需棺木也由公中统一采办。
第273章 沈家有尸体(七)
普通百姓常用的薄木棺材也要好几两银子,沈丛霖此举多少安抚住了同样是家生子身份的死者家属们,并下令让她们女眷自行改嫁,原夫家不得阻拦干预。
至于她们想知道为什么自家男人出趟差后会变成尸体送回来,沈丛霖没有对她们当面解释,毕竟他一个男主子着实犯不着对家生子们好声好气地解释什么,所以他直接以行动来说明家里有内贼,为了争权夺利不惜布局陷害他人。
家人被软禁,整个大宅里只有他一个自由行动的主子,成了沈丛霖行事的好机会,无人会来反对他,于是他抓紧时间写了一张长长的名单派亲信送去了千户所,开始了夺权和家族清洗。
柏擎收到名单就让人转手送去了衙门,县尊依然还是以捕快和士兵为组合小队,分头去沈家大宅和沈氏祖宅拿人,就连本该是地位崇高的族老都没有放过。
清除异己很简单,凡是挡路的都要干掉,所以上了名单的族老就都是一直反对沈丛霖继任族长的人。
沈氏其他族人当然也闹,不少有功名在身的沈氏子弟联合起来天天聚在衙门的大门外喊冤,甚至准备筹措路费前往东安府告状的。
沈丛霖自然不会只出个名单就完事,都是一家人,说难听点,谁还不知道别人几件上不得台面的私事,他敢把名单写出来,自然是知道那些人都干过什么,没有物证还有人证。
县尊之前派出去寻证物证人的队伍也在这些天里陆续回来,四个师婆一个不少都是被诓回来的,从荒郊野外挖到的残缺尸骨都用浸了药水的麻布层层包裹,仵作忙得腰酸背痛也不敢稍事休息一下。
四个师婆年纪不等,从三十多到五十多,而且都是亲属关系,跟家传绝学似的,传女不传男,结果就从她们嘴里挖到了更多耸人听闻的往事。
基本上沈氏一族吃绝户算得上是家族传统,别说吃外人了,族里守寡的寡妇也一样被吃,而且无论这寡妇膝下有没有成年的儿子,只要身边有财产傍身就是下手的对象,实在是要弄死人家儿子太容易了,随随便便一个小意外儿子就没了,再有师婆装神弄鬼,剩一家女眷哪有反抗之力。
这四个师婆就是靠着跟沈氏两任族长的长期合作才有了如今在本地的地位,谁家想请神问命都请她们,理由是沈氏都经常请她们,肯定是有大神通。
也就是说,沈丛霖的祖父和父亲就参与其中,而养美貌少年诱惑欺骗女子,则是沈丛霖的父亲一手开始的,甚至有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在被榨干了钱财后还未被放过,师婆出面蛊惑,让人以为是自己前世造孽这辈子才没有好命,要诚心赎罪为来世积德,以求重投好胎,然后经过特意培养后当成了礼物或送人做玩物。
这些往事被翻出来后,沈丛霖才终于知道自家的护卫队长去哪里了,原来是暗杀祁可失败,人早就落入了官府手中。
第271章 沈氏终沉寂
这真是把沈丛霖吓得满身大汗,当日谈交易的时候,柏擎对暗杀这事提都没提,他自己也满心沉浸在夺权上而忽略了这件事,却没想到正是因为这事彻底惹怒了柏家军,才跟官府联手对付沈氏一族。
搞清楚了前因后果的因果关系后,沈丛霖有点惴惴不安,领悟到自己原来不止一个把柄落在柏擎手上,如果夺权做族长这事没有做到,那么后面等着跟他清算的就肯定要加上买凶暗杀的事。
官府那边,因为有了证据指证前两任族长坏事做尽,族产来历不正,官府一道明文批下,全部查封,等待析产。
析产就得查账,沈氏族产下面有矿,开矿的谁还没在账本上做过手脚,瞒报一点少交些税,这要是从账本上查出猫腻,不知道又得抓多少人去坐牢,开采权也必要收回转给其他有实力的家族接手。
要命的事越扯越多,沈氏族长这个大位已经成了烫手山芋,没人愿意接手,只有沈丛霖表示接任,重整家族风气,替祖父两代人赎罪。
那些闹腾着要告状的沈氏子弟因为家族丑闻证据确凿,越闹腾越丢脸,一个个偃旗息鼓灰溜溜回家闭关读书。
旁观沈氏这场大戏到现在的亲朋好友们这时也都纷纷采取行动,以往再好的交情也通通扔到脚下,有婚约的一律退婚,尤其是要嫁女儿到沈氏的,不少人家宁可倒赔礼也要解除婚约。
官府那边凡是证据确凿的嫌犯,全都没收个人家产,柏擎的士兵专门负责维持秩序,以防情绪激动的苦主家属大哭大闹。
县里的沈氏大宅摘了牌匾,悄然易主,因为百姓们对县里最近经常出现的士兵已经习以为常,所以看到这大宅子开始有士兵进进出出一时间也没人多想。
而在收拾打包准备搬家的时候,沈家人才发现家里失窃,各个库房都有损失,粮油盐糖丝麻布匹,偷儿还挺会挑,粮油这些专拿好的,布匹却只拿最起眼的普通货色,让人寻赃都寻不到。
但是,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却是老太太手中的私库,搁在库房地上的大件宝贝全都不见了了,每一个抬出来的箱子都轻飘飘的,打开一看都是空空如也。
老太太当场就晕死过去。
这些奇怪的失窃案,让沈家上下又出现了闹鬼的传言。
老太太损失惨重,当然是不相信闹鬼的传闻,能拿到她手中钥匙的只有身边亲近的人,怎么看都是监守自盗,于是,房里侍候的大小丫头婆子全部悄悄送去官府,审问那些财物的下落。
失窃的财物自然是问不到下落的,所有的丫头婆子都摇头一问三不知,只能暂时关押,暗中观察记录她们独处时说的话,结果偷听的书吏记了几大张纸她们吵架时互相揭发的个人隐私,却没有一句是明确指出私库财物去向的。
这样一来,案子就审不下去了,老太太再心痛自己的私库也没办法,只得收拾了其他东西随儿子们回祖宅去。
第272章 山林易新主(一)
虽然老太太损失惨重,但膝下的儿媳妇们却另有计较,她们收拾自家的行李时,从换季箱笼里找到不少贵重珍品,不知道是偷儿随手陷害还是怎样,反正这些东西入了她们的手就别想她们再拿出来。
所以当老太太大气愤地寻找内贼时,这些儿媳妇们脸上一样愤怒惊讶,假装感同身受地也检查自家财物,实则手里把意外之财攥得紧紧的,连自己丈夫都没告诉,全充了私房钱。
沈丛霖的妻子手上也握着几件珠宝,同样对自己丈夫保密,打算等搬回祖宅后找机会拆了重新打几件新首饰分给儿子女儿。
百年旺族沈氏经此风波,在乡绅圈子中地位下降,替补上来的乡绅忙了一圈想吞些沈氏产业时才发现早就落入了柏家军的口袋,那些铺面都由将领家的亲眷接手经营,做了新东家。
这让那些有心人都缩回了手,不敢再多事,生怕把自家送到柏家军面前让他们查个底儿掉。
完全空出来的沈氏大宅换了新匾额,挂上了柏家军军驿的招牌,留了队伍常驻在这里,不光是士兵进城逛街时有个歇脚的地方,东安府和各县军务来往也有个收发消息的中转站。
柏家军得了沈氏的大宅子,让县里百姓议论了好几天,等他们想起来好奇沈氏还损失了多少产业时,这一个家族被揭发出来的大小案子都已经走到了尾声,基本上都是闭门谈赔偿的事,不会再时不时又蹦出个新案子闹得人尽皆知
老百姓无所谓,有谈资就行,光是这大宅子的悄然转手就够他们议论一个月。
柏擎让手下把柏家军分到的利益都清点入账全部弄完后,将沈丛霖交上来的山林地契直接在官府办完了过户文书,转到了祁可名下,然后趁着连续半个月的阴雨过去,暖洋洋的太阳重新露脸,带齐人手赶赴四柳村。
当他联合成封赶到四柳村的时候,整个村里都飘着一股甜香味,村口跑来跑去玩耍的小孩们双手上都抓着一个小纸包,有的孩子手上的纸包是打开的,露出糖果点心。
“你们在做什么?”柏擎等人拉住马,好奇地微微倾身。
“是小可姨做的。”
“小可姐说做给过年吃的糖果点心,这几天天气好,先试做一点点。”
小孩们大方地打开自己的纸包,柏擎他们这才看到居然每个纸包里的零食都不一样。
“花样好多啊。”
“小可姐可厉害了,商人们给她在街上买的糖果点心她吃了就会做,这都是她做的。”
“好吃吗?”
“好吃!”小孩们笑得大声,喊得也大声。
“去跟她说一声,有客人来了。”
小孩们捏紧自己的纸包,欢呼着跑向村子深处,柏擎等人放松缰绳,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很快,柏擎他们就来到了祁可的庄子外头,还没下马,就先闻到让人心情愉快的甜香味,浓郁到多闻两口都有点齁。
“香味好浓,这是在做什么?”柏擎翻身下马,一脚踏进院子,就闻到了甜香味的来源,厨房里有什么点心正好刚出锅。
第273章 山林易新主(二)
“刚出锅的红枣糕,之前几锅说甜味淡了,这一锅多加了糖,要不要尝尝?”祁可从厨房走出来,脸上红扑扑的,都是热气熏蒸出来的。
“好啊,正好饿了。”柏擎一点不客气,事实上也是真饿了,骑马从县里过来怎么着也得半天时间呢。
“那边洗手。”
他们双方现在连礼貌性的客套都省了,见了面招呼问好都不来一个,有话说话,就好像是关系极好的熟人一样。
厨房还在忙,祁可转身回去继续干活,等柏擎和成封洗完手,她又提了一壶姜茶出来,交给他们自己在屋里热了喝。
吩咐跟随的士兵自行解散,成封提着茶壶跟柏擎有说有笑往正房厅堂走,两人拿茶炉拿木炭,自己生火热姜茶,甚至还找到了柴禾给火龙里添了添柴,结果又去洗了一回手,边洗边笑,笑称他俩在祁可这里连客人的待遇都没有了。
让千总大人和百总大人自己动手热茶水喝,祁可这也是不拿他们当外人了。
祁可在厨房里把新出锅的红枣糕切块装盘,还另包了两大包给外面柏擎和成封带来的士兵。
这些士兵们都知道只要是跟来四柳村出差,肯定能饱一顿口福,所以都精着呢,说是解散,全在门口挤着,直到抱着热乎乎的红枣糕才笑着跑了。
祁可提着食盒进屋,从食盒里拿出热腾腾的红枣糕放在桌上。
“尝尝吧,先垫垫肚子,中午不做饭,等我忙完煮个面条,晚上吃好的。”
“晚上吃什么?”红枣糕香味诱人,柏擎和成封一人拿一个,蓬松暄软,香甜可口,手上吃着这个还不忘关心一下晚餐菜色。
“前天二柳村杀了两头牛,我买了点牛肉,今晚吃猪刨根炖牛腩。”
祁可也拿了一个慢慢撕着吃,她这几天都在试着做各种糕点糖果,甜味闻多了嗓子眼里都有些发齁。
“那我们来得真是时候。”
“放下公务大老远特意来一趟,不会专程为个吃吧?”
“我亲自来,自然是有正事要跟你说。”
“要是好消息,一会儿的面条我用昨天熬的牛骨高汤来煮,要是坏消息,只有清水阳春面,没油没葱花。”
“我想吃碗牛骨高汤煮的面条,还非得用个好消息来换?”
“千总大人若是想吃清水阳春面也行啊,不过呢,牛骨汤面会配有蔬菜卤蛋和牛肉。”
“……”
“噗哧~”成封捏着手上小半个红枣糕捂着嘴笑得肩膀狂抖。
“千总大人想清楚再做决定哦,是吃牛骨汤面,还是吃清水阳春面?”祁可笑眯眯地撕下一块红枣糕送进嘴里。
“牛骨汤面。”柏擎斩钉截铁。
“行。”祁可直视柏擎微抬下巴,等他的下文。
“山林的地契拿到了。”
“哦!!!”祁可眼睛一亮,放下红枣糕兴奋地搓手,“千总大人早说嘛,是这好消息的话,我再加个香煎鸡胸肉啊?”
“两块!”
“等着!”祁可抓起红枣糕一边往嘴里塞,一边推桌起身,“我这就去把鸡胸肉腌上,这好消息绝对值一碗豪华版牛骨汤面。”
“别忘了我的!”成封不忘也凑个热闹。
祁可摆了摆手表示听见,掀帘子走了。
屋里面两男人哈哈大笑,喝着热茶,吃着糕点,聊着闲话,惬意得不得了。
第271章 山林易新主(三)
祁可很快腌好了鸡肉,回来时还提了一个食盒,里面有一碗切片的卤牛肉和蘸料,并两副碗筷。
“我照我自己的咸淡口味卤的,你们要是觉得淡了就蘸这个。”
有新鲜的卤牛肉,哪里还介意咸了淡了,柏擎和成封抄起筷子就夹一块,一不小心给夹碎了。
“这么酥烂啊。”
“入味啊。”
柏擎和成封没敢再大力下筷子,也不拿碗,一人拿一块红枣糕垫着,把牛肉搁糕上吃,又甜又咸,居然还吃得挺美。
祁可喝着姜茶,笑眯眯地看着他俩吃,有什么话等他们过了这会的嘴瘾再说。
柏擎和成封当然都不是贪嘴的人,垫了垫肚子缓了缓饥饿感就放下了筷子,拿手巾擦了擦手后,柏擎这才从随身的文书包里拿出几份文书。
祁可手脚麻利地收拾桌子,飞快地将桌面清空,双手接下柏擎递出来的文书,平摊在桌上慢慢看。
山林的地契和四至图,面积和边界画得清清楚楚。
祁可一眼找到了河谷位置,四至图上竟然包括了河谷两岸。
“这么大的山林啊?!”
哪怕猜到沈氏手中山林会是很大一片面积,可真没想到过竟然包括河谷对岸,怪不得能那么大胆地在河谷淘金,私人土地嘛。
“沈氏有钱啊,山林地价又便宜,买个山什么事都不做,天知道他们买了干什么用。”
沈丛霖都带着家人回祖宅了也没说出山里矿产的事,柏擎就知道这肯定是说出来就很要命的贵重矿产,金银或者其他,他怀疑沈丛霖咬紧牙关不说还是存着几分日后继续偷采以图家族东山再起的心思,谁叫矿产的具置只有他知道呢。
他现在犹豫的是这事要不要告诉祁可让她有个防备,别哪天在山里碰到了偷采矿的人。
“管他们来买干什么用,以前的事不说了,以后归了我,我肯定好好利用。”
“你当心点,要是哪天意外在山里发现他们留下的痕迹,记得及时上报,你别傻大胆地自己去查看。”有矿的事柏擎到底还是没说,他拿不准沈氏在山里找到的到底是什么矿,干脆闭嘴,省得惹人胡思乱想。
“放心放心,我很胆小的。”
柏擎和成封双双一口气哽在胸口。
祁可居然说她胆小……
……个鬼哦!
祁可也知道自己这话没人信,但她自觉自己真的挺胆小的,像不明矿井这种地方她肯定不会下去的,玩玩就够了。
“这么大一片山林真的全都给我啊?”祁可又研究了一番四至图,突然就得到这么一片比村子还大几倍的山林,有点不太真实。
“要不你补点差价?”成封有点好笑地看着她。
“不补,这是我的赔偿金。”祁可理直气壮,要她掏钱那是万万不能的。
“你这赔偿金超太多了,你知道沈氏这些天被翻出来害过人命的案子,官府判给遗属的赔偿金是多少吗?”
“现在地价大跌,一两银子能买好几亩山林杂地,我这庄子当时还作价三千两呢,这山林的估价能超过我这庄子?”
“什么?!你当初这破得跟废墟一样的庄子还作价三千两?怎么可能?谁估的价?”成封和柏擎两个人都看过当初祁可这庄子的原样,顿觉这估价有点过分。
“当然是拿地契给我的人。”祁可就那么随口一说,帮祁宏义拉一拉仇恨。
柏擎果然脸色微变,有点生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