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0章 坐看郡王府的花招(五)
漆黑的天空渐渐有了一丝天光,最终太阳从云层中一跃而出带来的光芒万丈自然是最美的景色,在阳光映衬下,云海犹如瀑布般流淌。
随着日头高升,清晨的凉爽被阳光带来的热意逐渐驱散,山顶上又没什么遮挡,阳光刺眼,观景的众人陆续下山。
人多又挤在一起走,把郡王妃与薛夫人一行人隔得更远,甚至看都看不见人了,这让郡王妃一阵气闷,觉得简直白来一趟。
薛夫人倒觉得挺好,跟一群陌生人走在一起,好过清早那个莫名其妙的贵妇。
回到道观后,薛夫人跟朋友们说起,做东道的那位夫人想了一圈,也没想起来这周围的别院主人,哪家有这样高不可攀的贵妇。
“会不会是谁家亲戚朋友借了别院玩几天?”
“这倒是有可能。”
避暑别院不是主屋大院,主人平时里借给有需要的亲朋是常有的事,她们每年过来住的这几天都能看到生面孔一点都不奇怪。
“那贵妇真的很贵的样子?”朋友生出一点八卦趣味。
“非常贵,还很傲,跟我说话时就像打量什么猫猫狗狗一样,一副跟我说话是抬举我的感觉。”
朋友皱了眉:“这是哪家的夫人这么傲气?”
“不知道呀,我这不是来问你了吗?”
“按理说,以我们的家世,忻阳府的夫人太太都是经常见的,没听说还藏着这样的夫人啊。”
“也许是外地来的。”薛夫人猜测道,“你也看了凉水月报,最近世道一天比一天差,河阳州算是稳定的地方了,有钱人来这里避难也说不定。”
“有道理,兴许就是来避难的,在自己老家是人上人的贵妇,到了这里还不改家中作派,也不想想世道再乱起来,她这种离家的贵妇,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能做几天的贵妇。”
两位夫人聊得挺好,但她们显然忘了忻阳府中有位正经八百的郡王爷,不过以她们的家世也确实高攀不上王府就是了,想不起来也正常。
反正郡王妃初亮相的作派让薛夫人无比反感,不想再见到她。
可惜天不遂人愿,薛夫人的许愿没有灵验,她吃个早饭回来的工夫,就听说道观里来了上香的女客。
据朋友们跟她嘀咕的八卦,薛夫人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清早看日出的路上遇见的那位贵妇?
未免朋友们冲撞了贵客,薛夫人赶紧跟大家分享了她的故事,朋友们不光自己警醒,还纷纷嘱咐身边孩子,别往前殿乱跑。
女孩们从小随母亲年年在这几天来道观打醮避暑,如今都是可以议亲的大姑娘,不是那不懂事的小屁孩子,得了这样的嘱咐,连前后殿交界的那处院子都不去了,全都聚在后院聊天也很愉快。
郡王妃上了香供奉了香火后,得道观请了一杯茶就走了,没有久留,但为表虔诚,说好了明天还来。
东主打醮和香客上香,互相不挨着,薛夫人哪怕觉得这贵妇行迹奇怪,也没往心里去。
第1922章 坐看郡王府的花招(七)
人多拥挤,郡王妃也不擅动,追都追不上,眼睁睁看着薛夫人在人群中如鱼得水,明明天都亮了,可是几下错眼,对方一行人就不见了。
回到道观后,薛夫人跟昨天一样,与孩子一道吃过早饭,准备找地方发呆时,又听闻昨天那位贵妇真的又来上香了。
薛夫人理都不理,同时,自己对这贵妇的怀疑也没跟别人说,这都是她自己猜想的,没有任何证据,她怕说出来别人以为她大惊小怪太把自己当回事,她内心里也希望自己的直觉犯了错,可每当这么说服自己时,心里就泛起一股子别扭劲儿。
若不是有所图,何必连着两天大清早地假装自己偶遇,明明那贵妇不是主动攀谈的性子,还非要跟自己搭讪,眼睛里的另有所图简直藏都藏不住。
想到这,薛夫人不免地坐立不安起来,左思右想地盘算,自己身上有什么好东西值得一位高高在上的贵妇亲自出马拉拢关系。
能肯定的是,贵妇的种种行为就是双方先友好结识,做了朋友后才暴露自己的目的,可是这贵妇日常定是被人高高捧着的,完全不知道她嘴上说的和脸上神态是两样的。
她们这种当家夫人家庭环境复杂,察言观色保护自己利益是本能,明明不习惯放下身段的贵妇不知道怀着什么目的有求于自己,薛夫人第一反应是离她远点。
真的,太吓人了,还不如直接找上门来,摆出条件,明说要自己帮什么忙呢。
薛夫人内心里嘀咕归嘀咕,坚定地留在厢房里发呆,不知这贵妇底细,她才不要主动询问有什么自己能帮忙的,万一她看上自己的目的其实是看上了薛家什么东西,那不是自找麻烦?
郡王妃来上香,与小童聊起,想见见其他女香客一起聊聊天,但被小道童婉拒,直言那是来打醮的客人,年年都来,住在观里,除了打醮不见外客。
东主纪念自己早逝的女儿,打醮期间确实自己也跟着清修几天,但她邀请来的朋友们不必守她的规矩,她们就是来避暑来玩的。
小道童年年见她们,知道她们都是各家的当家夫人,来山里清静清静,此时一个他都不认识的客人提出要见观里的老客,小道童直接搬出东主的规矩给拒了。
他这说法也不算错,甚至很对。
谁出钱谁说了算,东主邀请来的客人,自然以东主的规矩为大。
打醮期间不见外客,打完醮就下山,若是想见,有缘自然能在山下相见。
郡王妃被小道童说得没脾气,虽然她不理解东主打醮,关其他朋友什么事,非要跟着清静,但在这里见不着人的话,下山就更见不着了,总不能直接把人叫去王府吩咐她这样那样。
其实直接给人下令不是不行,但王妃的目的就是要让薛刘氏带她去东安府参加大将军府的及笄宴,薛刘氏一个外人,又有她亲姐的关系在,王府也怕让对方知道详情后会提前泄露消息,传出流言好像她郡王府上赶着巴结大将军府似的,不惜绕这么大一圈也要跟大将军府攀上关系。
郡王府的脸面哪能这么糟蹋。
现在是直的不行,弯的也不行,不知道该用什么合情合理的办法让薛刘氏答应带王妃去东安府。
王妃离开道观,回到暂住的别院后,忍不住地大发脾气,让人收拾行李,即刻下山回家再做其他打算。
大不了自己就这么直接去东安府,还怕被人轰回来?
第1925章 薛夫人反应过来(三)
密探下的暗示就在这时候被触发了,薛夫人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脑子里就突然蹦出一个想法,她娘家亲姐姐与大将军府的夫人好像关系匪浅。
这个想法冒出来后,薛夫人再回忆起那位贵妇的脸,心头终于恍然大悟。
她就说贵妇怎么会看上自己,自己身上和薛家都没有值得一位贵妇图谋的东西,可若是她娘家姐姐与柏大夫人的关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估计是听说了娘家喊她回去省亲,甚至有可能会带她去参加柏大小姐的及笄宴,那位贵妇若是想与柏大夫人结交,这倒是个好机会。
少女及笄,待字闺中,那位贵妇是想与大将军府结亲?
薛夫人一路走一路琢磨,既然牵扯儿女婚事,她这当娘的难免生出一点看好戏的八卦心思。
但琢磨来琢磨去,越发觉得古怪,大将军是朝廷一品,什么样的人家敢妄想与他家联姻?
那位夫人不知什么来头,通身气派不作假,若是河阳州人,该是何等实力的家族?
想着想着,薛夫人脑中灵光一闪,震得她脚步一个趔趄,差点崴脚。
“……夫人当心?!”幸好一左一右两个贴身婢女及时扶住,“山路湿滑,夫人要不要紧?有没有伤到哪里?”
“无碍,好像踩到块小石子,硌了一下。”薛夫人定了定心,好好站稳,嘴里还安慰自己丫头,“还好有你们扶着我,大家都小心点,一年就这几天轻快消遣,都别受伤。”
“是,夫人。”
身后仆妇响应,打灯笼的丫头越发小心,灯笼放得极低,几乎是擦着路面走。
大家再次出发后,薛夫人回想起刚刚脑海中炸裂的灵光,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整个河阳州,能跟一品大将军府相提并论的,只有忻阳府的郡王府。
郡王府想与大将军府联姻,实属正常,纵观整个河阳州,这两家最相配。
那位贵妇难道是王妃?!
薛夫人一阵头晕,腿都有点发软。
若真是王妃放低身段与自己结交……
不不不,不可能,太可怕了!
薛夫人极力在心中否定。
不能想,太可怕了!
就算郡王府有意与大将军府联姻,他们完全可以双方直接谈,何必绕这么大圈子从自己身上下手。
一定不是她想的那样!
别想、不是、不可能!
薛夫人否定三连,脸色僵硬地来到山顶,顺着丫头们的相扶,找了个合适的位置。
但今早心事实在太重,最爱的日出和云海都不能让薛夫人缓过劲儿来,直到天光大亮后,为免身边下人起疑,她才强行调动面部肌肉,让表情柔和起来,像平常的样子,淡定地下山回去。
回到道观厢房,如平常那样与孩子一起用过早饭,之后众人各玩各的,好好享受最后的清闲。
薛夫人得了这个空儿,找了后院一处清凉地方,一边品茶一边发呆,实则在继续琢磨那个想法。
她若是不想透想明白了,说服不了自己,那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第1924章 薛夫人反应过来(二)
祁可得知王妃在结交朋友这一步就出师不利,铩羽而归,乐得多吃了一碗饭。
“我就说王妃这事干不成,不是她为人傲慢,而是从出生起就是养尊处优的生活,如今她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通身气质都给别人一种富贵人家惹不起的感觉,那位薛夫人又不认识她,一位贵人突然对自己和颜悦色,第一反应都不是馅饼陷阱,而是生怕凑近了冲撞贵人。就跟马路上看到豪车经过,别的车都躲得远远的,一样的,碰了擦了赔不起。”
“你说那位薛夫人有没有察觉到这位贵妇接近她是别有用心?”照临一边出主意。
“王妃都铩羽而归了,那位夫人应该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没有顺竿子爬把王妃气走了吧?”
“她察觉到了多少呢?薛家在城中有点地位,可是离郡王府这个至高层次仍隔着几层,地位决定着消息的灵通性,薛夫人再如何聪明,消息不灵通还是很吃亏的。”
“有道理,今晚让密探们去探探。”
当天半夜,忻阳府的密探小队潜入山中道观,找到薛夫人的寝室,从她口中问到了关于那位奇怪贵妇的看法。
内容传回给照临,照临都有点惊讶,薛夫人不光察觉到了这位贵妇行为可疑,还意识到是冲自己来的,不明白的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那位贵妇图谋的东西。
出于当家夫人的谨慎,薛夫人没有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别人,怕朋友们说她想多了。
知道实情的照临自然不会认为薛夫人想多了,反而对她的敏感大加称赞,有时候就得相信自己的直觉,关键时刻能救命,像现在不就很好地躲开了一个大麻烦。
郡王府要薛夫人做工具人,等日后薛家知道实情,会不会以为自家就此攀上了郡王府的高枝,若是家人贪心一点,薛夫人在家里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她的子女都会被家人当人质逼迫薛夫人牢牢扒住王妃以求富贵。
趁着密探们还没走,照临下令给薛夫人下个暗示,提醒她亲姐姐与柏大夫人的亲密关系,整个河阳州,郡王府和大将军府,是仅有的两个至高无上的身份。
当家夫人的日常庶务之一要负责料理家中子女的婚事,因此夫人们对婚配异常敏感,看到年轻小伙和姑娘的不变话题都有是否婚配。
这个暗示在薛夫人心里翻涌起来后,她自然而然会有所联想。
一切搞定,密探撤走。
次日清早,薛夫人起床时有点恍惚,随口跟贴身婢女说起做了个奇怪的梦,可是醒来就忘了,只留了一点朦胧印象在心里。
婢女打趣夫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劝她不要多想,手脚麻利地侍候了夫人洗漱更衣和用糕点,之后出门上山看日出。
在上山的路上,薛夫人仍在回味半夜的梦,婢女的话触动了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想了太多心事,当晚就做梦,梦里一定有什么预示,否则怎会叫她如此念念不忘。
第1923章 薛夫人反应过来(一)
王妃说走就走,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薛夫人不知道那位奇怪的贵妇昨天走了,她在第三天继续一早出门观日出,全程没看到那位夫人出现,现场气氛眼见着比前两天都要轻松。
众人天色大亮后,也开始议论前两天那位不知名的贵妇是哪一家的,怎么那么奇怪呢,看周身气质和下人的气势,忻阳府还有这样的大人物?
这些说话的人啊,全都忘了忻阳府是有正经王爷的。
只能说,他们日常圈子里的人与物,离王爷这个至高层次太远了,一时想不到也正常。
王妃回到府里,王爷没有问她为什么提前回来,而是直接让那四个轿夫当面告诉他经过。
那四个轿夫其实是王府探子,他们跟了两天,看出来王妃行为失当,引起了薛刘氏的警惕和戒备。
惯于高高在上的王妃,突如其来地放低身段,行为语言都有着说不出来的怪异,薛刘氏又是当家夫人,向来敏锐,发现不对劲立刻保持距离也是人之常情,王妃出师不利,只得先回来再想办法。
郡王叹口气,表示不光是对王妃,就是对他来说也太难了。
皇家子弟何时低声下气地主动搭讪结交朋友,根本不会这个技能,尤其王妃从小到大包括嫁人生育后都自在地生活在深宅大院里,更没有大街上与人攀谈相交的经历。
真的是太难了。
当初柏家军经过忻阳府时,王府怎么就没想过送点粮草搭个话呢,那现在想去参加及笄宴不就简单了么。
世上哪有早知道,那会儿全城有钱有势的老爷们都不做人,现在自然是想攀都找不到路子了。
若是往年,王妃还能以去东安府游玩的理由直接过去,人只要在那里,自有办法让大将军府发出请柬。
但从凉水月报的消息来看,东安府清水港的生意连续下降,商船来得数量减少,从来一铺难求的海货街都开始有吉铺转让,这会儿说去东安府是去游玩的,骗傻子呢,那一个靠港口和海外商船才繁荣起来的边境小城有什么可看的天然景色,山无好山,水无好水。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府里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人能想出个让王妃自自然然去东安府游玩的理由吗?”郡王无奈叹气。
底下站着的探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他,默不作声,但目光瞟向站在旁边的大太监,求他说话。
王府自然是有太监侍候的,侍候王爷的大太监就是王府中的大内总管。
他微微弯腰,笑眯眯地冲郡王行礼。
“王爷,东安府那地方,谁都可以去,不用编理由,想去就去,可您不行,王妃也不行,您二位要去就必须要有正当理由,东安府那样一个边地小城,实在是没有值得您二位看一眼的价值。”
大太监这话情真意切,也是相当地合乎情理,东安府那样一个小城,若不是因为有朝廷边军和大将军府,真不值得堂堂王爷投注过多目光。
若不是如今时局混乱,郡王府想确保自身安全,根本不可能用自家少爷跟大将军的千金联姻。
想都不要想。
跟武夫联姻,真是委屈少爷了。
大太监真情实感地这么想着。
“那该怎么办?”
“还有点时间,再耐心等等,兴许就有转机了。”
大太监虽然心疼自家少爷,可对王爷看重的事情同样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郡王左思右想,也只能先这么着,再耐心等等看有没有转机,反正经过这次试探后他算是知道了,有事还是找底下人做,他夫妻二人只要最后结果是满意的就好。
第1926章 薛夫人反应过来(四)
那位贵妇不好说是不是王妃,可她真的是贵妇毋庸置疑,这两个清早都没看到她,不知道是不是发现在自己身上达不成目的。
若自己只是对方试探的目标之一就好了,说明自己不是唯一,就不怕被这种真正的大户人家缠上。
都是上等人家,薛夫人很清楚,若是下定决心非要做什么事的话,上等人家的手段是小老百姓想都想不到的。
而相比那种顶级人家,自己薛家也不过是人家眼中的小老百姓,想达成目的,一句话的命令罢了。
对呀!为什么不直接来道命令?!
想到这,薛夫人精神一振。
想想自己家,若是有人跟她说有个门当户对的家庭有适龄子女没有婚配,但双方都互相不认识没接触过,是不是要找中间人两边传话?
薛夫人深思下去,想起当年柏家军经过忻阳府的情景,她记得大军从城外经过,没有人进城,城中大户也没有为大军举办过什么宴席,甚至为了粮草的事听说还闹得不愉快。
薛家这样的家庭,大军要筹粮草,自然免不了要出一份,只是最后没成,她记得当时全城有钱人家都松了口气。
哈,原来如此!
薛夫人心头迷雾散尽,一片开阔。
郡王府因为当年的事没有伸出援手,现在想起来家里儿子大了,找不到联姻对象,听说柏大小姐及笄,想重新攀关系,又怕被一口回绝,这才想找能说得上话的中间人。
而自己娘家姐姐因为与柏大夫人的亲密关系,才导致自己被盯上了。
终于想通了全部关节的薛夫人心中镇定下来。
全城百姓都知道的,王爷王妃有三个嫡子,嫡长子娶了父亲舅舅家的表妹,也就是郡王母妃娘家的女儿。
郡王府的门楣有这份高度,下面两个嫡子所娶的妻子必然不能比这差,否则再下面的庶子女就不好谈婚事了。
两个嫡子,一个娶柏大小姐,一个娶王妃娘家的女儿。
三个儿子都有岳家做助力,有文有武,日后时局不管如何乱,都乱不到郡王府头上。
真是好算计啊。
薛夫人无声地感慨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地抿嘴一笑。
别看郡王府盘算得精明,大将军府肯不肯答应这婚事还两说呢。
她娘家姐姐就嫁在东安府,与柏大夫人关系好,是她的福气,但自己被个不知名贵妇打扰了几天就不知道是不是福气了。
想想还是怪吓人的。
若真是王府的人,一出生就是金枝玉叶的高贵人儿,哪懂得放低身段与人结交啊。
这两天人不见了,估计是走了,走了也好,可别再来了,尴尬又生硬。
薛夫人倒没想过若对方再伸手过来自己是不是顺竿子爬,薛家跟对方比,小门小户的,惹不起,一次都别沾上最好。
再说了,薛家自己的亲戚就够烦人的,要是让他们知道城中贵人有事相托,那帮贪婪成性的家伙肯定抛开自己冲锋在前,干出难以收场的事来。
东安府普普通通边地小城,不值一提,可是隔河相望,东安府有凉水镇,凉水镇有祁老板,祁老板人送外号女魔头。
蠢亲戚真要干出什么祸事,祁老板能灭了他们。
想起凉水月报上登载的这位祁老板在福县的丰功伟绩,薛夫人忍不住地抖了个寒颤。
为了自家太平,没有血光之灾,薛夫人端起茶杯,一口咽下半杯茶,果然地将这件事顺着这口茶吞入腹中,谁都不提。
若是不幸,城中贵人还是找上自己,那也要正正当当地提出相助,而不是这种私相授受。
不然,万一出点岔子,自己可承受不起任何后果。
第1927章 薛夫人反应过来(五)
打定主意的薛夫人脸色缓和了许多,随侍一旁的婢女们心头略微放松几分。
她们不敢问夫人是为何事烦恼,以往家务事烦心的时候,夫人都这脸色,因此在她们看来,夫人看似发呆实则还是在想家里的事吧。
又过了两天,东主的打醮兼避暑如期结束,来的都是当家夫人,散心几天就行了,没谁真的能当甩手掌柜扔下家务事一心在山中求清静。
她们这种人家,谁家不是妻妾成堆,当家夫人手握内宅大权,再不满男人花心也不会扔下自己手中权力,否则嫡出孩子的利益难保,因此家务事再烦心,也得如期回去。
几位好友当中,只有那位东道主知道薛夫人曾经遇到过一位奇怪的贵妇,但后面就没再听说类似的事,以为就是寻常的山中偶遇搭几句话罢了,因此没当有趣的八卦讲给别人听,甚至自己都忘到山后深涧里了。
薛夫人因为嘴紧,无意中做了一件保护自己的事,否则那位奇怪贵妇的消息在另几位夫人当中传开,一番讨论和猜测之下,搞不好就直接猜出那贵妇的身份了。
那么事情的发展就难预料了。
薛夫人顾念着自己娘家和东安府,不想跟那贵人有牵扯,但朋友们跟忻阳府的关系更近,不论娘家还是夫家,都是土著或者周边大户,她们得知消息后肯定会倾向于帮贵人,顺便给自家卖个好。
想都想得到,那个局面下,薛夫人夹在中间会很难做人。
一个外嫁进来的媳妇多年来能有现在的朋友圈,是花了时间和心血的,而且几个人也确实玩得好,薛夫人不想赌人性,那么现在一反思,及时闭嘴是明智的。
薛夫人身边当时的仆妇婢女们也不会多想,她们都是看主子脸色的,主子不多想,她们就不会多想,主子心思不安,那她们什么古怪小心思都会冒出来。
因此,那些仆妇婢女们想到那两天见到的贵妇,也就当是偶遇的,她们年年陪夫人上山避暑清静几日,偶遇的男女老少多了去了,今年这个贵妇根本不算稀罕。
回到家的薛夫人顾不上休息,换了衣服后带上孩子去给婆婆请安,与同在婆婆身边的妯娌们闲话几句家常。
妯娌们不掌公中,只管自己小家生活轻松,嘴上又很羡慕大嫂年年都有朋友请去山上避暑。
其实她们想找地方消夏也有地方去,薛家有避暑和过冬的别院,完全不用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不过是习惯性地奚落东安府嫁过来的大嫂罢了。
在忻阳府人的眼里,东安府边地小城乡下地方,嫁过来是高攀了,但其实两家能联姻自然是门当户对,只是妯娌们出身自周边大族,就是自带优越感。
这么多年来儿媳间的言语矛盾,婆婆早就懒得管了,任她们互相打机锋,别吵到她头上就行。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话题转到了儿女婚事上,妯娌纷纷忙着跟婆婆邀功,说给自己适龄的儿女相看到了几个好人家。
第1929章 海盗的异动(一)
丈夫的态度总算让薛夫人消了气,借着与妯娌闹矛盾的话头,跟丈夫商量起二女儿的婚事,因不知丈夫的想法,没直说为了日后有退路想回东安府找婆家,而是先商量商量在哪个范围找,是忻阳府周边的还是哪里,她再从中加一句东安府也挺好的,舅家姨家都在,可以亲上加亲。
二女儿明年及笄,夫妻俩还有时间慢慢商量,起个话头在丈夫心里留个印象,日后再聊也有个说头。
薛大爷没有一口拒绝亲上加亲的提议,只是心里有所触动,想起书房桌上放着的前天新送到的凉水月报,上面提到最近局势,打断南北通路的几支暴民队伍中出现了一个强人,指挥赤手空拳的暴民在官军的剿杀中打了一次胜仗,完全占领了一个县城。
上一份的凉水月报还只是说暴民队伍乌合之众,各自为战,不足为虑,剿匪官军兵强马壮,一定得胜。
新一份的内容就直接变了,官军吃了败仗,还丢了一县。
薛大爷猛然觉得亲上加亲真是个好主意。
赶紧叮嘱妻子明天从私账支些钱,多备些礼物,省亲也不用急着回来,亲朋好友家多走动走动。
薛夫人听话听意,了悟丈夫居然跟自己想的一样,当即笑眯眯地连声答应。
次日一早,薛夫人拿着新得的一笔钱,满心欢喜地在省亲的礼单上添了几样新东西。
郡王府还在等待新的时机,薛家暂时安稳无事,祁可收回看八卦的关注,目光转投向自己身上。
大海中,正在前来凉水镇的远洋三号船队,向照临发来消息,在航线上捕捉到海盗大动静,三十多艘大船汇成船队,疑似有登陆南境的行为。
去年冬天才在海盗设在南境的谢家堡干了一票大的,掀了海盗在陆地上的大窝点。
就说这么大的损失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的,如果侦察无误,那就是憋了大半年,这是要登陆报仇来了。
“让船队照常走,我们另派副手赶去盯住海盗的动静,同时福县各个庄子做好战斗准备,以防海盗登陆后从南打到北。”
“是。”
“把漳县南北划一条中线,中线往北直到县境为死都不能退的死战区;中线往南推一百里为普通交战带;再往南推五十里为警告带;密探小队压过去,海盗靠近并深入这五十里就自由攻击,打退一波是一波,阻止他们继续往北就行,但若过了这五十里的中线,若有条件允许炮击。”
“不如再往南推一点,把整个漳县纳入战区以保护福县好了。”
“那不能,活都由我干了,漳县衙门挺轻松的?”
“就你刚刚把漳县划了一半做死战区,漳县衙门也不能答应啊,我们的武装女兵一入他们县境,他们就得抗议了。”
“哦,那是他们的事了,朝廷官员死在战场上是他们的荣耀,我会如实记录并登载在凉水月报,为他们流芳百世的。”
照临:“……”
“安啦,我这是以防万一,万一海盗登陆只是为了重建谢家堡呢?他们用鸭毛草废了南境百姓和军队的战斗力,这是朝廷的锅跟我没关系,王朝末世乱象频发,没办法的事,但他们要是北上威胁我的利益,那我可不客气。”
“那我回千荷境让副管家安排武器生产。”
第1930章 海盗的异动(二)
凭祁可一直以来囤积的材料量,以千荷境的生产能力足以来一波一夜暴兵,海盗若是真的登陆,他们最好是别有北上报仇的念头。
去年谢家堡内乱,他们自己都已猜到是东海边军搞鬼,最大窝点元气大伤几乎被废,海盗肯定是要报仇的,就是不知道这次船队疑似登陆是不是报仇的开端。
祁可觉得这样也好,比海盗用炮船正面炮击沿海村镇港口码头要好得多,不然他们打完炮就跑,柏家军都没有船去追。
那就太憋闷了。
还是在陆地上短兵相接更爽。
照临很快从千荷境出来,给祁可带了一个鲜切果盘。
祁可大喜,接过就吃。
“我们几时把海盗的异动告诉柏家军?”
“等他们确实向北出发的时候吧,柏家军没有在南境开战的权限,那是南境边军的事,那里的边军再不可靠,可必须得承认那是人家的地盘,让我们为南境的百姓祈祷。”
“若是真的,你要去吗?”
“当然!这么重大的事我怎么能不去?我还想以娘子军为主力呢。”
“娘子军为主力?副手们上战场,可就没有别人什么事了。”
“呃,能放水的话就放点小水,战功别全抢了,给正规军队一点面子。”
“好~”战场上放水不是个简单轻松的活儿,照临还得通过实际战况来临时安排。
“不是我要抢柏家军的战功,而是南方闷热潮湿的水土气候,我估计也就福县千户所的士兵在这几年里适应了一些,等军队得知消息调兵增援,不说来不来得及,士兵们首先得被水土不服折磨一顿,根本没有战斗力。”祁可捏着果叉戳进一块西瓜里,“还是我们万能的娘子军好使。”
“炎热夏季的山地丛林战,擅长海战的海盗也不一定适应。”
“对,真要打陆地战,两边半斤八两,但是我们好不容易等来一次疑似大规模登陆行动,我万分期待他们不仅仅是想重建谢家堡,还想在陆地上搞恐怖袭击,为自己报仇。”
“南境的百姓真倒霉。”
“所以让我们为百姓祈祷。”
“海盗登陆后我们在海上还要做些什么吗?”
“他们登陆后,那么多艘船不会一直在码头上等着对吧?盯着,若是船出海,告诉我一声,我们去拿点横财~~~”祁可说着说着声音都荡漾了。
“海盗有没有意愿在陆地上跟人打仗是一回事,我们先断他们的后路。”
“对~既然上岸了,就别走了,留下做客吧~”
“好。”
“我们千荷国现在有多少炮船了?能开出来的都出来,在海上盯着点。”
“好。”
照临一道道命令下去,当晚就有副手从凉水镇出发赶去海上监视。
两天后,那支三十多艘船的海盗船队靠近了一处普普通通的渔村码头,似乎这渔村还兼做过往船只食水补给的生意,码头修得又宽又大,风浪一般撼不动。
但三十多艘船在这里是泊不下的,只能轮流来,一次过来两三艘下人下货,其余的船在海上抛锚等待。
第1928章 薛夫人反应过来(六)
薛夫人嫁过来后头两胎生的都是女儿,然后才是一个儿子,这话题一起,想起来长女去年嫁了,该嫁二女儿了,儿子还小还能等几年慢慢相看,再下面的庶子女更不用急。
偏偏正好又想起郡王府可能想跟大将军府联姻的事,薛夫人一个激灵,觉得是不是把二女儿嫁回东安府比较好。
多年的当家夫人可不会乱做白日梦,郡王府为什么要和大将军府联姻,除了这两家确实是仅有的至高门第以外,难说没有考虑过大将军手中兵权和兵力的缘故?
这一天比一天混乱的世道,富人家就真的安全?有大营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若是能把二女儿嫁回东安府,日后若真有个万一,凭着母女两代人的姻亲关系,薛家上下也有个退路不是?
想到此,薛夫人决定趁现在有时间,再多备些礼物,她记得姐姐膝下正好有个年龄合适的儿子。
想着自己的心事,薛夫人就没掺和妯娌间的谈话,甚至表情都是淡淡的,一副她们随便说、自己随便听的态度,直到妯娌们说得兴起一下子口无遮拦拿自己女儿胡乱打趣的时候,翻脸喝斥,拂袖离去,明明白白地表达自己的怒意。
大嫂生气了,妯娌们才悻悻地闭了嘴,在婆婆略带谴责的目光中起身告退。
薛夫人非常生气,自己在为薛家上下安全着想,妯娌们却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样子,身为长辈乱说笑话打趣侄女,从来都不愿为这种事计较的薛夫人夜里跟丈夫交了底,自己这长嫂在薛家到底有没有地位,夫妻不想过了赶紧析产别居,不拦着他拉拨宠妾。
薛大爷冷着脸出了屋,把弟弟们叫来自己书房劈头盖脸一顿痛骂,挨了骂的弟弟们回自己屋再把管不住嘴的妻子骂一顿。
夫妻一体,妻子是丈夫的颜面,家人不敬长嫂,等于不敬大哥,薛大爷是家中继承人,妯娌们当着婆婆的面乱说话,是不是家里有人起了心思,授意妇人们来试探长房底线,想夺继承权?
宅斗这种事,跟宫斗和党争都是一样的,赢家通吃,输家一败涂地,薛夫人又放了狠话,做了大半辈子继承人的薛大爷能忍这口气才怪。
他们这种大户人家极少和离,实在是夫妻反目翻脸生怨过不下去了,就析产别居,各过各的,唯独一条不能影响嫡出子女的利益。
子女都是跟爹姓、从父居的,一般来讲,只要当爹的不是渣爹恶棍,析产别居后,夫妻各自生活,子女的利益保持不变,原是怎样仍是怎样,家里若是还有老人在,保障还能多加几成,毕竟这关系到子女联姻所带来的潜在利益。
析产别居虽不是正式和离,但他们这等家庭真出个夫妻分居,也是很丢脸的事,幸好薛大爷没劝妻子忍这一口气,而是自己出头把弟弟们训一顿,摆出了长房长子大家长保护妻女的态度,不然夫妻俩搞不好就真的要别居了。
第1931章 海盗的异动(三)
从早到晚,天黑了都燃起篝火打着火把干活,如此才仅花了三四天的时间,终于把所有船上的物资都卸下来了。
那些物资中除了生活用品,大部分是武器,长枪短炮都有,炮弹都是一箱箱地往下抬。
去年祁可端掉谢家堡的仓库时都没发现这么多杀伤性的东西,最多就是一些大刀等适合近战肉搏的冷兵器,还因为工匠技艺各有高低,导致品质不统一。
海盗的武器主力是炮船,都是外来货,不知道从哪抢的还是交易的,现在看到这么多热武器往内陆走,打仗的可能性迅速提升五成以上。
等了几天消息的祁可来了精神,把那渔村实时画面的光屏投影在白墙上,从早到晚时不时看两眼。
卸完了货的三十多艘船,在重新补给好食水后,终于起锚出发。
就在他们出发的当天半夜,茫茫大海,乌漆麻黑,三十多艘静静航行的风帆船瞬间从海面上消失,落水的无数海盗在海中挣扎,还没弄清楚自己怎么落海了,又被等着的深海机器人打开密封舱全数带走。
等他们回到岸上恢复意识后,将发现自己的身份变成了千荷国的奴隶,为这个国家的基建大业奉献毕生的光和热。
口供当然也是要问的,但这帮俘虏是专门负责驾船的,收到的命令就是到那个小渔村卸货。
而从小渔村出发负责送货的那群人,也是一样的,他们就只是送货到谢家堡,送完货就原路返回,等船来接。
这个口供给了祁可灵感,盯住这帮往谢家堡送货的,等他们回到小渔村后,就用今日这些船把他们接走,不费吹灰之力又能得一批新奴隶。
虽然口供没得到多少有用的情报,但也说明了一件事,海盗劳力充足分工合作,送货的、做事的、打劫的,有不同的队伍,后续肯定还会有人来,这失踪的几十条船,暂时应该不会被发现。
没这么快露馅,祁可就放心了,乘飞行器继续到千荷国放下船后,绕了一趟福县,放下一批灵境中赶制的武器,又调了一队娘子军化装成的密探放到谢家堡附近才返回了凉水镇。
四五天后,送货的顺利到达谢家堡,交接完毕后返程。
千荷国那边,在得知谢家堡收货了,立刻将那三十多艘船原样驶出,在海上游弋,送货的队伍返回小渔村时,就看到接他们的船来得正好。
这些干体力活的不疑有他,照原定安排纷纷上了船。
船队来到茫茫海上后,趁着四下都是海水,只有头顶的阳光和星空可指点方位,而船舱中的众人又没有那敏锐的反应,掉转船头驶向了千荷国,成功获得一群新劳力,还诓骗他们,是上头的海盗收了钱送他们给别人干活的。
这帮劳力此时觉得不对也晚了,闷热潮湿的陌生地方,很难说是不是比海盗窝更好,不老实想逃跑也可以,跑进密林死得更快还不用收尸。
第1932章 海盗的异动(四)
权衡之下,这群干体力活的在经过最开始的惊慌后,反倒飞快地平静下来,接受了现实,老老实实听从命令,指东不往西。
不过,先前驾船的那批人没在一起,两帮人分在两处隔着千远万远的地方,以防他们人多壮胆日后生乱。
安置好了两批新劳力后,真正上岸的海盗驾着更多的船来到那个小渔村,投放的小飞虫传回来的画面显示,这些人下船后第一件事就是跟村长打听先前送物资来的船去哪里了。
村长和村民们都一脸惊慌地表示船队接到人正常出海走了,不见回来过,走前村里还给足了补给,一切都是照老惯例来的。
海盗们一副见鬼的表情。
这几日海上风平浪静,别说夏季常见的暴风雨了,连点小浪都没有,那么大一个船队,连人带船,说不见就不见了。
简直岂有此理。
连船带人离奇失踪的事,五行旗盟的海盗们经历过好几次了,这次间隔时间长点,以为这奇怪事不会再发生了,没想到又来了!
又来了!
难不成海里真有神仙?!
呸!
他们神也拜了,仙也敬了,奇怪事又发生了,这海里分明是有鬼作祟,丫丫个呸的。
尽管满肚子不解之谜,但是海盗们没时间耽搁,上岸办事的队伍先去谢家堡,驾船的海盗清扫甲板准备返程。
歇过一夜后,装好补给出海,生怕自己也失踪了,整支船队无比谨慎地航行着,倒是顺利地回到了他们的老窝,将事情上报上去。
祁可没打这支运人船队的主意是因为千荷国的船坞数量有限,这么短时间送太多船过去忙不过来,才放他们一马,就当船在海盗手上先用着,省得排不进船坞在外面放太久给放坏了。
海盗窝里得知时隔这么久又丢了一个船队和全部人,自然是气得脑壳上冒青烟,严重怀疑海上闹鬼,但又想不出好的对策。
大活人怎么对付得了神神鬼鬼的事呢,还不只能是丢了就丢了,认了呗。
这一批来的海盗就是有战斗力的类型,看他们肩背肌肉和行动姿态判断出来的,因此盯他们盯得很紧,每天都要清点人数,看看有没有哪天突然少几个。
好在这臆想的事没有发生,他们全数到达谢家堡。
谢家堡去年元气大伤,如今已不再设堡主,只有打理琐事的管事,权力极低,这批数量富足的东西送来是干什么用的,都无权过问。
海盗们休息了几天,换了便衣,上次送来的物资已经由堡内管事装了几个车队,表面上是一箱箱商品,苫布下面暗藏着各种各样的枪弹,大刀随身背着。
妥妥一个武装商队的模样。
商队从谢家堡出发,通过他们自己控制的那个小镇,抄近路往北,直接出南境,并在踏出南境的第一个分岔路口,车队化整为零,向不同的方向而去。
其中一支走的是沿海路线继续北上,这条路线上有两个祁可做了记号的地名,一个漳县,一个福县。
第1933章 海盗的异动(五)
一路盯梢到了这里,消息自然飞快地传给了祁可和照临。
福县的娘子军化整为零,携带武器进入漳县,守住祁可所划的那条中线涵盖的各个路口,官道也好,土路也罢,只要能走车的都算。
根据偷听来的对话,走这条路线的车队,带队的人称曹三哥,他的任务就是在漳县制造混乱,烧杀抢掠怎样都行,越乱越好,引福县千户所过来援救。
千户所的兵力若是真的下来救援百姓,绕行三湖县,人称孟大的海盗所带的车队趁机进入福县烧杀一番。
他们不一定进入县城,主要是奔着那些乡绅富户去的,家丁打手再厉害,也比不过刀口舔血的海盗,洗劫一空后有三湖县的邹大善人接应隐藏自身。
另外几支车队也是类似的配合,他们的目的地是深山里的一支官铜矿,假扮运送生活物资的车队混进去,把守矿的守军干掉,将矿据为己有。
这么看来的话,在漳县搞事的曹三哥的队伍是最危险的,万一真的把千户所引来了,海盗要如何跟官军对抗?
不过海盗本身就是有今天没明日,他们丝毫不觉得危险,反而巴不得有机会跟官军对抗,能杀一个是一个,都是血赚。
去年谢家堡出事,五行旗盟已经笃定就是东海边军搞鬼,这一趟他们是真来报仇的,而且放弃了擅长的海战,跟军队打陆地战。
一开始祁可是有点不懂,明明海盗可以炮轰清水港,造成的人员财产损失更大,而且清水港是东安府治下,炮轰这个老港口更好打柏家军的脸,干嘛不这么干?这不是很爽?
现在看他们的布置,祁可明白了,海上轰几炮除了浪费炮弹以外没任何意思,这种深入腹地拿到的利益更大。
那个官铜矿她也很眼馋。
“走吧,我们今晚去福县。”
海盗们已经越来越逼近自己划定的战线,祁可在凉水镇呆不住了,让照临安排好替身,她俩走人。
“我们几时跟千户所上报?”
“诶,在发生第一起恶行的时候吧,仅仅是骚扰和骚乱的话,危害性不够,又是邻县的事,不会第一时间引起重视的。”
“好,那我们再随机应变。”
曹三哥所带的队伍,任务就是引起骚乱和恐慌,越乱越好,他们的行为完全不可控,尤其为了能引出千户所,肯定要犯下累累命案,最好是类似暴民暴动这等杀伤力才行。
当年福县千户所不就因为县城内流民暴动出动过一次么。
“我们在漳县有条件搞一次钓鱼么?”
“引他们主动攻击娘子军?”
“嗯,得有个消息来源不是?初次接触不必搞太大事,比如我们祁庄自己的商队,到漳县采买土特产?这季节不正是山中野菌子么?买菌子?去程也好,返程也罢,反正狭路相逢,见色起意,两边打起来了。”
“可以。”
“这位曹三哥的队伍其实就是个引子,为了能引出千户所,我赌他们肯定要纠结无业游民到处作乱,人数多才会引起军队重视,那我们就让他们时不时吃个鳖,如此才有充足的理由死守漳县中线,进一步激发他们的怒火。”
“我们拦住了这曹三哥,等那位孟大哥抢富户的消息传来,千户所不用两头挂念,只需专心对付一头就好。”
“正是。”
第1934章 海盗的异动(六)
当晚,祁可和照临赶到福县坐镇,等着曹三和孟大的两支队伍自投罗网。
用于钓鱼的收野山菌商队,在白天的时候就由祁庄准备好了,车上备着山民们用得着的各类日用品,以物易物。
商队中的人直接由娘子军化妆出行,跟海盗们的商队一样,以货物为掩护,车上随处藏着致命武器。
漳县也是多山的小县,山中物产丰富,只是山民下山不易,非常欢迎货郎的出现,在这一年一次的野菌季节也会有商人来收山货,祁可派出的小商队一点都不起眼,最多是跟车的都是女人而已。
会动脑子的聪明人,自然而然会联想到漳县的北边邻居就是福县,福县有祁庄,全员女工,老板姓祁,人称女魔头。
脑子不机灵,想不到的也不要紧,反正这样一支全员女人的小商队能引起海盗们的兴趣就行。
为了节省时间,祁可与照临配合,照临在地图上指定坐标点,祁可负责将一支支小商队直接投放到位。
天亮后,她们会直奔坐标位置附近有名的山货产地,正儿八经地与山民交易,收购他们手上的山货,等她们下山返程时,就差不多会遇到曹三的队伍了。
曹三的队伍日夜兼程赶到漳县,在县境外就开始借机生事,把想收保护费的地痞打了一顿,一点都不像习惯于花钱消灾谨小慎微的行商。
地皮挨顿打自然不甘心,喊了兄弟们过来报仇,于是又挨顿打。
曹三他们这帮海盗深知地痞的德行,下手极有分寸,并不打服他们,反而就是要让他们不服,嗷嗷嚷着要报仇,但又打不过,吃够了亏后终于想起来找上头大哥出面。
这些大哥才是曹三他们的目标。
正如祁可猜测的那样,曹三他们要在漳县闹事,凭他们这一点人数完全不够,必须得纠结县里所有的地痞流氓无业游民和流民,搞一支暴民队伍,到处烧杀抢掠。
这地痞大哥来了,也一样扛不住曹三等人的打,被他们箍着脖子说出了本地有钱大户的地址。
说着说着这带头大哥眼前一亮,意识到了发财的机会,脸色也变了,先前还一副喘不上气的难受表情瞬间变成了谄媚的笑,嘴里哥哥长哥哥短,求这些哥哥们带他一起发财。
曹三他们本来挺嫌弃这家伙和手下小弟们打架太差劲,但考虑到他们是这县境上的本地人,帮忙带路的话,能省自己不少事,最后还是同意了。
并约好了利益分配,海盗们只要易携带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和美女他们都不感兴趣,现在也没有条件倒手转卖,就便宜这帮地痞了。
地痞大哥万般感谢,非常尽职地给曹三画了一张地图,将县境两边有钱的有户人家指了出来,先去哪家再去哪家,安排得明明白白。
如此,曹三对这小子才有了一点欣赏,问了名字,虽然打架差劲,但脑子好使也是人才。
那小子被问了名字,高兴得简直要上天,带路越发积极,同时不该问的绝对不问。
就好比这些大哥明明是一副商队打扮,结果干的却是打家劫舍的活,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以贩货为幌子观察目标对象的情况,他们地痞有时候也是这样“做生意”的。
第1935章 溜海盗玩儿(一)
有本地人带路,周边的富户家开始倒大霉,当天晚上出现了第一家受害者。
曹三他们分了金银珠宝以及充当补给的粮食就收手了,地痞大哥提前召集了更多人打帮手,于是他们搜刮了其余的财富,反抗的男人一律杀掉,女人们纷纷受辱。
海盗们惯常行动利索,贪婪的时候贪婪,果断的时候也果断,拿够自己要的就撤,一天能抢一家,叫本地富户们即使得知消息也来不及反应,地痞们就明显跟不上,成了跟在后面捡现成以及卖体力的小弟。
县境上的富户加起来五家,曹三带人五天抢完,收集到的粮食带不走,这些地痞又帮了大忙,找到来黑市上的商人,也就是不管货物来路,一手钱一手货的那种商人。
通过这种人卖粮,自然不能按行价走,但粮食总量大,最后卖的钱还是很可观的,而且现银交易,整整一大箱银锭子装上了车。
也就做这种生意的商人手上有大量现银而非银票,银票虽然携带方便,但兑现太麻烦,海盗在这里出任务,银子虽重,出手方便。
那商人吃到甜头,跟曹三约定,下次再有生意找他。
地痞们吃了大户,个个腰包鼓鼓,贪婪的欲望膨胀起来,认定这新来的一伙人能带大家发财,见他们要走,纷纷跟上。
一路上,这些地痞发挥了自己地头蛇的优势,每到一处村镇就以最短时间跟本地混混流浪打成一片,拉进曹三的队伍带着他们去抢本地大户。
这当中少不了有小弟见钱眼开忘了利益分配的规矩,一经发现直接被海盗们当众击杀,死了几个人后,剩下的人就都听话了,连带着还会教育新人也听话。
在曹三他们的一路扫荡下,队伍滚雪球一样的壮大,漳县的普通百姓倒了霉,海盗们只抢有钱大户,并不约束手下小弟抢谁,他们除了搜罗大户家剩余的财富,还会闯入平民家中一通打砸抢,稍微年轻点的女人和女孩都掳走玩乐。
衙门得知消息,派衙役去侦查,结果人受伤回来,还带回一句口信,兄弟们借漳县发财,衙门若是多管闲事,当心县尊大人脑袋不保。
回来的衙役是特意放回来的活口,好似是表示那帮人与衙门井水不犯河水的诚意,但衙役们皆都重伤,养好了也要落个残疾。
漳县衙门对这等嚣张暴徒束手无策,趁着他们还没到县城周边来,赶紧再派人去福县求援,借兵剿匪,否则那帮人难说会不会直奔福县而来。
福县衙门收到消息,心知这哪里跟衙门求援,这是跟千户所喊救命呢。
衙门至今没有新县尊过来上任,不知道是不是受南北通路中断的影响,如今主事的仍然是县丞,所以倒是没耽搁多长时间,衙门里众人讨论了一会儿后,就派人去千户所转告了一声。
千户舒英也很重视,派了探子去漳县摸一摸情况,同时也开始清点能调动的粮草,漳县的情况若是愈演愈烈的话,少不了得派士兵入漳县剿匪,平息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