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2章 四柳村又一年丰收
祁可经历过要用船时没个顺风船的倒霉事,船行在又增添了一些新船后,照临留了两艘放在大宅的码头上,当需要的时候就用来打掩护。
哪有大老板一直都没有私人交通工具的。
偏偏祁可她真的没有,她毫不在意这种撑门面的东西,连自行车都是需要时从租车铺拿。
反正万事有照临操心,祁可才不管身外物。
当天晚上,祁可就出现在了四柳村的祁庄里,用来掩人耳目的小船泊在庄子的码头上。
次日天亮村民看到祁可,习惯性地以为她又是连夜回来的,跟她打招呼的同时还不忘关心她要好好休息,年纪轻轻的太奔波劳累也会影响身体。
于是祁可就安心地好好歇了两天,直到县里和镇上来收麦子的队伍到了才再次露面。
都是熟人了,又都是干熟的活,没什么需要特别招呼的地方,士兵们歇了一天,次日就挥起镰刀投入了火热的劳动中。
从头到尾都跟去年收麦子时一样,士兵们是主要劳力,村民们打下手,脱粒晾晒称重,忙活半个月。
全部完成后,村民当场领取报酬。
钱和粮分了两组,先个人领各人的钱,再一家人去领粮食,这时候要用多少麦子换谷子就可直接说了,最终领到一张白条和剩下的麦子,两个月后运来谷子各家凭白条领取。
全村领完报酬,剩下的麦子装船拉去凉水镇,等到了冬天会再拉来两千亩耕地用的麦种,其余的就都种在凉水镇。
今年的麦子依然丰收,跟去年一样,亩产三百斤多一点,两千亩地总共收获六十万斤,还是晒干后的重量。除去村民支走的报酬和必要的四万斤麦种,剩余五十万斤都是凉水镇的。
一亩地二十斤麦种,五十万斤都当种子用的话,能种二万五千亩地。
凉水镇今年没开出这么多地来,但祁可还有福县和另一个纺织工场,那个工场连着一片山,山上有一千来个女工开荒种粮种菜养禽畜,都是能把麦种用掉的地方。
再一个嘛,这么多麦子不可能都留着做种的,还是要拿一部分用来吃,至于拿多少就不由祁可说了算了,保守估计,倘若今冬的冬小麦种植顺利的话,明年才能享受到一定程度的麦子自由。
不管怎么说,两千亩地收获了六十万斤麦子是件值得高兴的大喜事,进一步说明柏家军可以做到粮食自给自足。
为了运走这几十万斤粮食,贾记船行调动了载量最大的货船,组了一支占满水道的运粮船队,浩浩荡荡地从四柳村前往凉水镇。
沿岸百姓听说这是四柳村的运粮队,纷纷到周边驻足围观,指指点点,满怀羡慕,有些决定今冬去凉水镇学种冬小麦的都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明年让自家也吃饱肚子。
船队行至凉水镇,来接粮的除了顺路捎上船的柏擎,东安府也来人了,不光有柏大将军等高阶将领,连府衙都派了钱谷师爷,不过这位钱谷师爷就不是上次跟祁可起冲突的那位了,那人办事不利回去就撤换了,换了别人上位。
第1591章 给海商行会找点乐子(五)
派斥候盯着衙门和行会一群人的柏大将军很快发现官商一帮人连着几日秘密聚会,一个个显然吓得不行,但又商量不出对策来,除非他们停止动军队的脑筋,否则天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
会长和副会长还查过自己家里秘密藏起来的账本,都好端端地在原地,一本都没少,让他们自己翻出当年那件事都不一定翻得出,怎么一群当兵的就这么准确地说出来。
这种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让手下心腹也吓得不轻,有些信奉神神鬼鬼的人都嘀咕莫不是有神仙把他们账本偷给那群当兵的看了?
对这种言论当主子的自然都斥为无稽之谈,可要说他们自己信不信呢……
……难不成真有神仙?!
真要有神仙的话,神仙干嘛帮那帮穷当兵的啊,帮他们这帮有钱的不好吗?塑金身,建金庙,日日香火供奉,这日子多好!那群当兵的能给吗?
柏大将军的斥候只能盯这些人的行踪动作,自是不知道他们会嘀咕什么,照临和祁可却是一清二楚,她们盯人才是全方位的,有画面有声音,他们那吃鳖的表情和郁闷的心情,很好地愉悦了她俩,祁可更是笑得乐不可支。
柏大将军得了充足的弹药,有了制衡府衙和海商行会的武器,相信那两伙人短期内应该会躲着点走,直到他们又找到新的恶心人的办法,比如说正面对抗不行,他们找帮手,官员品级是比不了一品大将军,可上面还有皇权呢。
祁可感慨小时候的自己真不愧是电视剧儿童,各种各样的古装权谋剧看多了,现在脑子就特别好使。
光是防备东安府的官员没用,皇权才是压倒一切。
“你说我要是把皇帝干掉了会怎样?会影响我的功德吗?”祁可关了刚才看情报的光屏,吃着冰激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照临闲聊。
“你不能主动出手,可以防守反击。”
“得他招惹我,我才能弄他。”
“是的。”
“底下的人在奏疏里阴阳怪气地添一笔,堂堂一国之君要弄我也就一句话的事,我一条小命在他们眼里算个毛,借刀杀人他们当官的可比我玩得溜。”
“老皇帝一把年纪了,兢兢业业没功劳也有苦劳,要不还是让他寿终正寝?”
“看我心情吧。”
“还是让他寿终正寝吧,不然史书上不好写,难道真写他的死因是因为惹到了你?借刀杀人谁不会啊,别脏了你的手。”
“噗!好吧!”祁可好笑地吃了一大口冰激凌,“我们讨论得煞有介事,好像这事真的会这样发生似的。”
“发生的几率再小,我们讨论过了,万一真的撞大运,也不会一脸懵逼,而是一笑了之。”
“也对。”祁可又挖了一大勺送进嘴里,“京城离我们远着呢,静下心沉住气,看他们自己作死。”
“不提京城这扫兴的话题了,要回四柳村收麦子不?”
“到日子了?”
“差不多了,最近天气晴好,按县里的消息,千户所已经在整兵出发。”
“哟,那镇上呢?”
“跟县里会合一起走。”
“行吧,安排一艘船,咱们赶紧走。”
“随时有船在码头上等着。”
“行,今晚就走。”
第1593章 军队也秀个肌肉
自从柏家军抛出海商行会往日账本中藏着的秘密,这段日子行会一方可老实了,衙门的态度也好转了不少,虽然不知道柏家军是怎么知道往日秘密的,但谁也不敢赌他们手上还有没有更多的秘密,据说海商行会和各位会长都在悄悄清点账本,就怕丢了一本两本。
这次来看粮食,可不就派个嘴巴紧性格谨慎的钱谷师爷么。
柏大将军同意官府的人来看麦子,也是有他的目的,让衙门好好看看柏家军来到此地几年,粮食产量逐年上升,以此规律发展,早晚有一天可以自给自足,不用地方上再帮忙筹措粮食。
这话说得好像感谢地方上辛苦以后就不麻烦了的意思,实则也是一种暗暗的威胁。
东安府这种富裕地方向来不缺粮食,除了占地千顷的乡绅地主以外,外面的粮商都主动把粮食往这里运,别处饿死人那里依然能吃饱。
这种不缺粮的前提下,地方官还要用粮食拿捏柏家军,拿天灾当幌子哭穷卖惨声称衙门也无余粮,打发叫花子似的给一点。
现在就是让他们看看,柏家军有擅长种地的能人,粮食早晚自给自足,那种恶心人的手段趁早收起来,闹开了反正不是军队脸上难看。
朝廷边军就是要受朝廷的供养,这从根子上才能说是朝廷大军,要是大军从士兵到军户都能自给自足了,那军队还是不是朝廷控制的大军就不好说了,看看那些历史上造反的王爷和乱世枭雄,一旦自己兵强马壮野心就起来了。
柏大将军相信这么浅显的道理,官场中的大人不可能不懂,皇子们为了争夺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都在向各支边军暗送秋波,许诺了一大堆好处,其中一条就包括给足军需品。
两下对比,要说地方官不懂事,怎么可能。
衙门派来的钱谷师爷并不只是跟着来看四柳村送了多少麦子来,他更想看的是后方的农田,冬小麦收完接下来就是夏末收水稻,去年开荒的农田今年第一次种稻子,谁都好奇现在农田是个什么景象。
但祁可不在,她手下人依然将整个凉水镇守得如铁桶一般,柏大将军和手下将领可以去看,官府的人不行。
军事重地,闲人自重。
柏大将军在农田看过了水稻田后,沿着农田随便走走逛逛,无意中走进了农学堂的农田,看到了在自己的试验田里挥汗如雨的女儿。
千金大小姐天天下田,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变得又黑又瘦,不过个子长了不少,每天虽然课业繁重,但丰富的伙食补足了消耗掉的营养,身体外形让当爹的心疼不已,其实本人体质比在家里更好。
其他将领也一样,在不同的农田里找到了自家闺女,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地会合后一起回了宿舍楼,在食堂共用了一餐。
大将军一行人这一趟就仿佛是来度假的,玩了一场,看到了从船上卸下来的几十万斤麦子入库,就带着没看到更多有用情报的钱谷师爷回东府了。
第1594章 外面的局势越发糟烂
将领们都没提要拿走多少食用,等稻子收了再说。
收完冬小麦,过些日子就要收后山的猪刨根,当兵的干完活后暂时回去了,等猪刨根成熟了再来,祁可也离开了村子去她的纺织工场看看。
她的第一个工场,半岛样的地形连着一片山,山上还有千八百号女工负责种地养殖,在易滑坡的地方种根系发达的植物固土。
这个工场才是建的真像个铁桶一样,高大坚固的围墙挡住了三个方向的视线,遇到危险的时候,围墙上能架火枪。
祁可在这里呆了几天,好好地盯了盯生意,从内河航道过来的商人会把这里当第一站,能在这里买到心怡的纺织品就直接打道回府,不往凉水镇去了。
现在生意难做,各地都不太平,确确实实体现了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比同行快一步将商品售卖出去钱就自己挣了。
这个工场可以大量出货纱线坯布和色布,就成了做这一类生意的商人首选。
花布的生产祁可会慢慢转移到凉水镇去,不然这边工场的负担太重,同时凉水镇又吃不饱。
在这边呆了几日,祁可就从来往的商人中听到了不少最新八卦,了解到有占据一方的枭雄出现了。
枭雄一个个都跟山大王一样,根本不懂善待百姓的道理,没有钱就抢、没有粮就抢、没有兵丁就抢、没有女人也抢,于是生活在枭雄占据地盘下的百姓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失家失地的百姓为了活命又不得不加入枭雄的队伍,致使队伍日渐庞大,官府都头疼不已。
祁可觉得这哪里是枭雄,分明就是土匪下山。
每日在九支江上穿梭来往的贾记船行还没遇到枭雄拦路的事,商人们既然提了这个醒,祁可自当会多注意一二。
东临县的安全无虞,土匪也是有脑子的,祁可担心的是南阳县,官府自己的兵力都弱得可怜,只靠一个贾家村领导的漕帮,真要碰到来打秋风的土匪队伍,那得有一番苦战。
这些商人们说的还只是东临县东安府所属河阳州的情况,不包括其他各州的最近情况,只知道越是中原内陆的地方可能越糟糕,因为历史传统上那些地方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民风剽悍,真要冒出个能征擅战的枭雄,头疼的可不止是当地官府。
商人们谨小慎言,聊起八卦来,十句话有五句都要加上道听途说四个字。
祁可却认为空穴来风事出有因,能有这样的流言,就算只有三分可信,都足以说明中原内地的局势已经如火药桶一般,稍有差池就将让整个王朝分崩离析。
商人们也劝祁可把手上的棉尽快纺成纱织成布,这东西都是紧俏货,不光老百姓日常要用,枭雄们要想正儿八经拉起队伍大干一场也需要这些东西,她名声在外,生意不难做。
其实不光是祁可的布料名声在外,贾记船行的名声也不小,不然商人们不会明知危险也要来进货做生意,图的就是贾记的船有安全保障,只要上了船就是安全的,占据水上航道的水匪们看到贾字船旗都早早地让路。
第1595章 宋筠送来的新机会(一)
要不要发战争财,祁可还没想好,但这建议给她提了一个醒,所谓的“两白一黑”,大米棉纱和煤炭,绝对的战略物资,“两白”她不缺,“一黑”是真的没路子,若是有机会的话搞个煤矿在手也好。
南阳县矿山多,要是有真本事的枭雄占了矿山,为了搞个煤矿跟枭雄做生意也不是不能接受。
祁可让照临把这个想法记下来。
照临将这个想法扩大了一点,不一定要跟枭雄做生意,有这种本事的枭雄不知道几时才会冒出来,受战乱威胁想举家搬迁的矿主更比较容易找,在处理财产的时候可以趁机低价入一些,不贪心的话,不论品种,是矿就收,无论什么矿在工业党眼里都是有用的。
总之就是手里有矿心中不慌。
于是,贾家村接到新任务,寻找有意出手矿山的矿主,不一定要南阳县本地的,外地的也行,远在天边的矿山对祁可和照临来说照样能开采。
这种矿产生意就由贾家村全权出面,本来他们和漕帮日常经营的生意就包括运送矿产到凉水镇,想扩大一下生意范围沾一沾矿山的边说出去也是情理之中。
祁可在工场这边呆了十几天,跟不同的外地客商打交道,听他們吹牛八卦,听得自己脑子嗡嗡的,正想着是不是该回四柳村了,突然收到凉水镇的消息。
有个前年打过交道的女老板带两个孩子来求医,留下口信想跟祁可谈谈。
祁可从脑海里挖了半天才终于想起前年女老板的事。
前年棉花产量不足,纺织商人到处找棉找纱,那时候远洋船队来到凉水镇带来了整船的棉花,祁可就此开始了纺织生意,吸引了外地商人来采买原材料。
要说女老板,那时候是来了一支队伍,分两船来的,一船都是男人,仅有的两个女老板另乘一船。
那两个女老板都是承袭自己丈夫的事业,但祁可那时候没好奇人家的家务事,压根没问那两位的丈夫出了什么事让妻子出来挑大梁。
这次来求医的正是当时那两位女老板之一,夫家姓裘,同来的一群人都叫她裘大娘子。
裘大娘子带一双儿女一起来看病,不是什么要命的疑难杂症,但也很磨人,一年四季,每到换季的时候两个小孩必咳嗽,所在当地的大夫都看遍了,吃了药能好一点,然后到下次换季又复发。
据这位母亲说,为了孩子生病的事,婆家人没少责怪她不会带孩子,可是婆婆给孩子换了几个乳娘丫头也没用,该病还是要病,于是又怪裘大娘子自身毒,让孩子带了胎里病。
这次是凉水镇能治疑难杂症的消息传到了裘大娘子家那边,正好这一年多来又与祁老板生意稳定,时间积累起了信任,于是就来试试看。
按照凉水镇医院查到的病因,两个孩子都是扁桃体反复发炎,另外还有一点营养不良,身体发育跟年龄不符。
但是随行的乳娘等仆妇与主母似乎有不同意见,非要认定就是主母自己身体不好影响了两个孩子,对诊断结果毫无兴趣,甚至表示听不懂,肯定是庸医编个新名头就想骗钱。
第1596章 宋筠送来的新机会(二)
主母与下人不齐心,就很突显家庭矛盾了。
祁可听到这话就觉得不太舒服,衣食无忧的人家,养两个孩子都能养成营养不良,就算对儿媳妇不满也不该迁怒到孩子身上,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原主祁珂的经历,加之裘大娘子这个亲生母亲在婆家日子好像不太好,带着照临连夜回凉水镇看看。
次日一早,祁可没有派人去请私下谈话,而是想看看对方的人际环境,于是在病人家属租住区的一处小院见到了裘大娘子和她的一对儿女,另外还有随行的仆妇。
但是看仆妇的神色,确实跟昨天收到的消息一致,真正听裘大娘子的好像只有她的陪嫁丫头,连乳娘都不太听主母的话。
这不是聊出来的,仅是打个照面的工夫看出来的,做下人的眼里有没有自己主子是看得出来的,眼神暴露一切。
孩子的乳娘是婆婆作主换了好几个,那么说在这里的一群仆妇当中,裘大娘子使唤不了太多人,她们私下里搞不好还从老太太手上拿钱。
拿谁的钱听谁的话,应该的。
“裘大娘子,好久不见,打扰了,听人说你带孩子来求医,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直到说起你的相貌我才发现可能是我认识的熟人。”
“祁老板说哪里话,快屋里坐。”裘大娘子看着比当年又显老又憔悴,可见她这一年多日子难过,见祁可一大早来还惊讶了一下,然后就利落地把人往屋里请。
裘大娘子的陪嫁丫头忙里忙外地帮着招呼客人,喊底下年轻的粗使丫头去烧水泡茶。
年轻小丫头好在还听话,应了一声就跑了,乳娘和仆妇們以为祁可看不见,甩个白眼拉着孩子走开。
多亏她们还记得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地主亲自造访,没有乱说话,不然照临可等着扇她们的巴掌。
进到堂屋,主客落座,陪嫁丫头出去催茶,屋里一时间只剩下裘大娘子和祁可照临三个人。
“祁老板怎么亲自来,派人唤一声就是了,这多失了祁老板的身份。”
“我们生意来往一年多,你带着孩子来求医,我过来看看有什么失身份的。我听手下人说裘大娘子留了口信要与我谈谈,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祁可不带一点寒暄,直入主题。
裘大娘子没料到祁可如此直接,微愣了一下后,面上浮起一抹苦笑。
“不知祁老板有没有兴趣涉足丝织业?”
“丝织?裘大娘子好像不是做这行生意的。”
“我夫家不是,但我娘家是,栽桑养蚕缫丝织绸全都涉足,我的嫁妆也是桑田和蚕房,靠这些,我婚后夫家才开始涉足丝织业。”
“然后?”
“现在世道不太平,我娘家生意不行了,桑田让流民强盗这个赤脚军那个红膊军砍了当柴烧,蚕房也被抢了给人住,蚕被他们吃了,没了这两样,丝织业难以维持下去,现在只想尽早结束生意,保住一点家底。”
第1597章 宋筠送来的新机会(三)
“你们都做不下去了,还要我涉足这个行业?”
“我们还留着一些桑苗和蚕子,还有跟我家干活多年的缫丝和织绸工人,我们结束生意容易,可他们怎么办,跟了我娘家多年,有的都传了三代人,想给他们找个活路。”
“这么说来,倒是个宅心仁厚的东家。”
“不敢当。”
“裘大娘子既然想我接手,那我再多问几个问题,不介意吧?”
“这都是应当的,祁老板只管问。”
“你娘家是想出清生意后就此关闭大门不问世事了?”
“差、差不多吧。”裘大娘子一下子犹豫起来,显然自己也不确定娘家是打算怎么做。
“你们那些世代老工人跟你们这么多年,显然也都是围绕着你们家在周边定居下来传承好几代人了。”
“是的,年头最久的有三代人了,跟我祖父干起来的。”
“那么这个接手生意的意思是我派人过去然后就留在那里,把那里当作我的又一个分号?”
“我娘家的工坊都在那里,倘若要接手生意,确实是要派人过去常驻的。”
“可是你刚刚也说了,最重要的桑田和蚕房都被流民强盗和莫名其妙的这个军那个军给毁了占了,我派人过去常驻,我活腻了?”
“祁老板息怒,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祁可抬抬手,让对方稍安勿躁,“所以我才想弄清楚你娘家人是什么想法,他们是出清生意后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我接手的工人由我自行处理?是这么个意思?”
“祁老板不想接手老工人吗?别看他们有的人年纪很大了,但毕生经验都在里头,每一个人都很重要的。”
“你娘家三代人的生意,就这么心甘情愿地结束掉?”
裘大娘子再次苦笑:“自然是不那么甘心的。”
“所以,我没明白的就是这里,你们都想到找我来接手生意了,难道就没想过把生意搬来凉水镇?”
“……啊?!”裘大娘子愣了一下后,立马狂喜,“可以吗?真的可以吗?凉水镇允许别的织造业生意人进来吗?”
“棉纺业自然是不行啦,可谁叫你娘家是丝织业呢,要是来的话,可是弥补了本地的一个空白。今年海外商船扎堆到来的贸易季开始了,自产自销的生产商兼供货商,直接跟那些大商船做生意不香吗?利润都能比以往要多挣好几倍。”
“啊!”
裘大娘子双眼放光,猛地站起来,欣喜若狂地在屋里打转,双手拢在胸前嘴里念念有词感谢老天爷。
祁可面带微笑,心里有点无奈,这关老天爷什么事,明明是她还坐在这里呢。
但对方有可能带来新行业,看在未来税收的份上,祁可忍住了不礼貌的小动作和吐槽老天爷。
裘大娘子兴奋地来回走了几圈后渐渐平静下来,回到原处坐下。
“祁老板,如果我说服娘家人将生意迁来,本地有什么必须要遵守的条件吗?”
“奉公守法按时纳税。”祁可想都不想直接八字真言。
第1598章 宋筠送来的新机会(四)
“啊?就这些?”
“就这些,不然呢?你还想要什么?吃拿卡要?捞油水?谁敢在我的地盘上伸这种手?”祁可说着说着,眼神越发犀利,带着沉沉杀气。
“不不不,没有没有,这就很好,很好!”裘大娘子被这眼神给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否认自己有不好的想法。
“凉水镇是我说了算,把你们习以为常对付男性官员的那一套收起来,我是个女人,对付男人行之有效的招数对我没用,老老实实做生意不偷税漏税就行了,你們不搞麻烦,我就不会来找麻烦。”
“不会的不会的,都是老实人,老实人。”裘大娘子有点汗颜地说道,确实是跟男性官员打交道习惯了,老是忘记凉水镇说了算的是祁老板一界女流。
“行了,迁不迁生意这事你说了不算,回去后再商量商量,要是不想迁只想结束掉再来找我,我接手后再迁回来,不过到时这丝织生意就是打我祁氏的招牌,跟你娘家人没任何关系了。”
“我明白,等我孩子身体稳定了我就回去跟他们说。”
“你孩子的身体短期内是不太好的。”
“怎么了?!”裘大娘子一听这话当场就急了,“噌”地站起来,脸色都煞白了,“昨天大夫不是这么说的!她说孩子体弱,但养好了就没事了。她是这样说的!”
“对,大夫说的没错,孩子一到换季就咳嗽是体弱引起的,但体弱的原因是什么?还记得吗?”
“我身子毒,让孩子胎里带病?”裘大娘子猛地一阵恍惚,身体摇晃了两下,祁可连忙站起来扶住她,与照临一起搀着她重新坐下。
接着照临出门去,让守在门外的陪嫁丫头端着茶水进来,扶她小姐喝下。
祁可耐心地等着她喝完茶,情绪没先前激动了,她才慢条斯理地喝了自己那杯。
“裘大娘子,你身体差胎里毒,可不是我家大夫说的话,你不能张冠李戴啊,是不是?”
“是、是吗?”裘大娘子晃晃脑袋,抓着自己陪嫁丫头的手,“昨天大夫是怎么说的?我一下子有点记不清了。”
“昨天大夫说小小姐和小少爷体弱是家里没养好。”
“对,对对对!大夫是这么说的,是说家里没养好,孩子体弱才会一到换季就出毛病,现在不赶紧弥补的话,孩子有可能长不高,读书也会吃力。”裘大娘子回忆着昨天大夫的话,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我生的孩子,恨不得最好的都给他们,怎么会没养好?”
“确切地说,你两个孩子都是身体发育跟年龄不符,身高体重跟同龄人相比是最明显的差异。这毛病跟胎里带来的不一样,胎里带的是从一出生就不好,靠家里有钱强行续命磕磕绊绊长大。你两个孩子生下来是好的,现在的毛病都是后天的问题,小孩子能有什么错,大人给什么吃什么,养成如今这副身体,说明家里有人要孩子死。”
陪嫁丫头闻言大惊失色,抿紧了嘴唇先是向门口张望了一眼,见那边没动静才低头看自己从小伺候的小姐。
第1599章 宋筠送来的新机会(五)
裘大娘子跟她丫头一样,咬着自己的帕子默默流泪,不敢哭出声,看这主仆二人的神色,显然是知道家里什么人想要两个孩子的命。
“裘大娘子,我们双方做生意有一年多了,我的人品你应该有所了解,既然找到我这里,有什么想法就直说,说出来我们才好讨论怎么解决问题。”
“我这样的问题还有什么好办法解决呢?”裘大娘子紧紧攥着自己丫头的手,丫头也用力地回握她,似乎这样才能给予两个人支持的力量。
“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一个少奶奶的人物出来挑大梁,你丈夫呢?”
“病逝了,他死之后,家里两个小叔立不起来,弟媳要么在怀孕要么是新媳妇,公婆年纪又大了,我若是不站出来,整个家就要垮。”
“哦,那现在呢?一年多了,你那两个小叔能立起来了吗?”
“没有,不能,成天招猫逗狗,除了问家里要钱,其他的一律不管,自己的小家都是靠弟媳撑着,我公婆向着他们儿子,成天怪我生意做得差把家败光了,要我拿嫁妆赔。”
“你操持家业,自然无法再亲力亲为照顾孩子,公婆接手后,孩子的身体慢慢垮掉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吗?”
裘大娘子猛地深吸一口气,眸中渐渐聚光,似是想起了以往被忽视的一些东西。
“对!我说我两个孩儿以往换季都是好好的,怎么我婆婆接手后,孩子生病次数越来越多!”
“对的,大夫也跟我说了,很奇怪,按你家的家境,两个孩子不该养成这种样子,富人家更要注意的是孩子过度肥胖的问题,而不是这样瘦得跟同龄人都比不上。”
“婆婆说小孩瘦是正常的,小孩最怕胖,胖才不好,瘦才是长个儿,是抽条儿。我那时候忙着撑起家业,早起晚睡,一天能躺下两个时辰就算不错了,几天见不着孩子是常有的事。”裘大娘子再次流下自责的泪水,“都是我的错,是我忽略了他们,以为他们在祖母的照顾下会好好的,根本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不怪你,孩子姓裘的,那是亲祖母,但凡有个正常脑子的人,都想不到亲祖母会背着寡居的儿媳妇虐待自己的亲孙儿。”
“是我的错,是我忽视了他们……”裘大娘子到这会儿有点魔怔了,反反复复地重复这一句。
“好的,都是你的错,你现在要怎么弥补?”祁可见她情绪不对,没有强行唤醒她,就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怎么弥补?”裘大娘子好像惊醒过来,放开自己的丫头,身子向祁可的方向扑去,抓着她的椅子扶手跪在她面前,“怎么弥补?你有办法?你教教我!教教我!”
“你是寡妇,丈夫死了,你跟婆家就没任何关系了,还赖在婆家干什么?没看出来人家嫌你?反正人家还有两个儿子能生孙子,大儿子死就死了,留下的儿媳妇和孙子孙女都是碍事的东西,长大了还要分家产,干脆悄悄弄死算了,反正孩子小不会告状,告状了当娘的也不会听,哪有孩子说祖辈坏话的。”
第1600章 宋筠送来的新机会(六)
陪嫁丫头捂着嘴,一声都不敢出,以她们从小到大的家教,祁可这话真是大逆不道。
裘大娘子同样愣在当场,眼珠子好像都不会动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
祁可端起她的茶杯,耐心地等着。
好半天,才听裘大娘子仿佛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音。
“……孩子们姓裘的,他们姓裘的啊!是他們裘家的香火!他们怎么能……怎么能……!”
“他们家不缺香火,大儿子死了,只要他们心狠一点,指鹿为马,说你两个孩子跟他们家已逝的长子没关系,不是他裘家的种,你怎么办?”
“……!!!”裘大娘子再次安静了。
“裘大娘子,你是女人,是生了孩子当了娘的女人,尤其你也生了个女儿,你应该清楚,女儿生的孩子一定是女儿的,儿媳妇生的可不一定,也就是外婆永远是外婆,奶奶可不一定是奶奶。”
陪嫁丫头已经两眼发直,有变蚊香眼的趋势。
裘大娘子再次被说得脑筋打结,但她生了孩子,从母亲的角度来想祁可这段话,倒是渐渐转过弯来。
“可我姓裘啊。”
“你姓什么裘?裘不是你丈夫的姓吗?你娘家姓什么?”
“姓宋。”
“闺名叫什么?”
“宋筠,竹子的那个筠。”
“那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呢?”
裘大娘子又卡壳了一下,愣愣地发声:“我在娘家行二,家里人都叫我二姐,祁老板可不能这么叫我,我受不起,直呼我的名字吧,连名带姓地叫,我好多年都没听过人这么喊我了。”
“好的,宋筠,你这一年多操持家业的历练不是白练的,是老天爷为了救你脱离苦海而提前操练了你,现在你有了经营生意的实际经验,那么,有信心带着孩子离开缺德带冒烟的前婆家自立门户吗?”
“有!我该怎么做?”宋筠心中生出无穷勇气,目光炯炯地望着祁可。
“你娘家迁生意现成的机会,你的嫁妆没有赔给前婆家吧?”
“没有,他们一说要我嫁妆来赔我就提高了警惕。”
“很好,不管你能不能说服娘家人迁生意,你都借孩子治病,两地奔波的机会先将生意迁来,我给你找块好地重建桑田和蚕房,等原料充足了,再将缫丝房和织房都建起来。”
“如果我娘家人不想迁,只想结业关张,祁老板就买下来,带着我的嫁妆一起走,对外就说卖给你了,为了筹钱给孩子治病。”
“也可以。”祁可摩挲着下巴,觉得这真是天赐良机,从天而降一个丝织业,“他们说你孩子胎里毒,你就这么应下来,人人都知道这种病就只能靠砸钱续命,有钱才能活到成年,而你一个寡妇,丈夫没了婆家的钱跟你没关系,娘家又自顾不暇,你除了卖嫁妆没别的办法筹钱。”
宋筠的眼里亮起了光,“对!未免夜长梦多,我现在就立字据卖给你!”
“现在?”这下祁可愣了一下。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远离家里,东西也放在家里,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趁此机会找到我的东西做些什么事,我先立字据卖给你,真出了事,祁老板会帮我的吧?”
第1601章 宋筠送来的新机会(七)
祁可弯起嘴角,她喜欢宋筠的这点小算计,这说明她是真聪明人,不觉得有丝毫冒犯。
“自然!我有东主亲笔所写的字据,那些人即使偷到了你的地契房契,派个管家出面说是主子授意我们也有话驳回,真要卖了把钱给你也行,因为你孩子都在凉水镇治病,你卖嫁妆就是为了筹钱给孩子治病,他们擅自卖了就要拿钱给你,要么就把东西还你。两样都不给,那我们就有充足理由告上官府,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
“对,要么钱要么物,他们别想安生地揣进自己兜里!”宋筠愤恨地说道。
祁可见她恢复了一点精神,示意她身后的陪嫁丫头赶紧将人扶回去坐好。
“宋筠,这几天你先去外面租个正儿八经的民宅,这里是医院给病人家属租住的地方,他们带来的病人不是重症就是恶疾,你和孩子们在这种环境下住久了要得心病的,住到外面正常环境去,对身心都好。”
“好,听你的。”
有更好的环境住,宋筠自然不是非要带着孩子住这里不可,只是从外地远道而来求医的话,这里确实是最近最便捷的一个落脚点,比住客栈便宜。
“现在我最后一次问你,你可想清楚了,是不是要带着孩子脱离裘家,在我凉水镇以你宋筠为户主,自立门户?”
“我为户主的话,我可以给孩子改姓吗?”
“自然是可以的,你是母亲,你丈夫死了,你想怎样就怎样,你给孩子重新起个全新的名字都是你做母亲的应有权力。”
宋筠的脸上绽开美丽的笑容:“嗯!我要在凉水镇定居,自立门户,给孩子们重起新名字。”
“好的,那你现阶段先租房子过渡一下,回去将户籍迁来正式落户,有什么纠纷我才好为你出头,等你娘家生意和你嫁妆的事弄妥了,再考虑买房定居的事。”
“但是,我就怕迁户籍这事不好办,人人都知道我是裘家的寡妇,好端端地要迁户籍,裘家人肯定阻挠。”
“这简单,先给裘家找点麻烦,让他们忙起来,就顾不上关注你的事。”
“怎么找麻烦?”
“裘家是做棉纺业的对吧?这一年多以来一直买的都是棉纱。”
“是的,裘家有自己独门的布料,我嫁进来这几年都没让我知道具体织法,反倒是他们借了联姻的便利涉足了丝织业。”宋筠拢着手放在膝上,长叹口气,“我真傻。”
“不是你傻,跟你没关系,你不是天生的傻,是你爹娘在你小的时候把你教傻了,你以后不要再教傻女儿就好了。”
“噗~”宋筠无可奈何地一笑,没敢顺着祁可的话骂自己爹娘,“祁老板真会安慰人。”
“我向来有理说理,从不无理取闹。”祁可煞有介事地说道。
宋筠再次无奈,明明生意做了这么久了,以前怎么没发现祁老板是这样的性子。
“好了,说回正题,我們给裘家找点麻烦,让他们自顾不暇。”
第1602章 宋筠送来的新机会(八)
“嗯,他们缺棉纱,周边的棉农都没生计了。”
“你们上次来买棉纱就是棉花产量不足,然后就一直从我这里进货,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棉农破产成失地流民了?”
“差不多吧,粮食都不能保证,更别谈棉花,到处都乱糟糟的,我们这种家有存粮的还好一些,老百姓真的越来越难活了,我娘家人想结束生意也是没办法,在当地真的没法再经营下去了。”
“行,那我们就试试能不能说服他们迁来,他们是这行里的老人,换个地方重操旧业,无论如何都比我这种新人好上手。”
“这倒是,各有利弊,看他们怎么选吧。”宋筠将鬓边垂落的一缕头发顺到耳后,“娘家还有兄弟,我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不好替他们拿主意,我能做主的只有我那份嫁妆。”
“我明白,总之两手准备。”
如果宋家人非要结束生意那就祁可接手过来,这是她进军丝织业的契机,若是人家愿意迁来重操旧业,就让人家继续做,祁可是地主,怎样她都不亏。
“是的。”
“那我们现在想想怎样给裘家找点麻烦,你手上有什么搞他们一下的漏洞?生意上的,比如交货期临近但赶货赶不出,或者账本造假偷逃税款,三角债或者多角债也能逼死人。”
“这些情况都有。”
“账本造假偷逃税也敢有?”
“当地老牌人家嘛,多少有点小手段的,只要不比往年少得太厉害,上面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唔,那这是个大杀器啊,官府也缺钱,要是知道这里有一家多年以来故意偷逃朝廷税银,不知道会怎样从重打击呢?不过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搞这个的话,你操持家业一年多,肯定会拉你下水。”
“是、是的。”宋筠有点紧张,想起祁可才说过的奉公守法按时纳税,“日后我必不会这么搞。”
祁可摆摆手并不在意,在照临和庞大副手们的监控下,没有人能够偷逃税银,比起听人发誓,她更相信技术。
“税就不搞了,现在生意难做,你走之后,他们家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肯定靠不住,整个家业都要散。”
“是的,要不是从这里买到了棉纱,当年就要散。”宋筠想起当初缺棉缺得整夜失眠口角长疱,婆家却指责她这样不行那里不好,那么可怕的日子她受够了,换裘家人自己去折腾吧。
“江湖事江湖了,生意人之间,就用生意上的手段打击一下好了,免得扩大战火把无辜的人卷进来。”
“断他們棉纱?”裘家只采买棉纱,要打击人生意只有这一个方向。
“我是唯一供货方,对吧?”
“对,你工场所出的棉纱是最好的,织坊里的老人都说织了一辈子的布,这是最好的纱,叫我们千万不能断了你这里的货。”
“诶,看,这就是唯一供货方的好处,我说断货就断货。”
“该怎么做?”
“识字吧?写封信回去,说你在这里听到个消息,棉商出了点问题,供货减少,接下来的新棉纱要有短缺,现在抢得厉害,问他们肯不肯送钱来定货。你带孩子来求医,身上有多少钱家里人肯定知晓,你让他们送钱来合情合理,要是不送钱就说明他们根本无心家业,那就更省事了,直接断货,破产去吧。”
第1603章 宋筠送来的新机会(九)
“放出这样的消息,不会牵连其他人吗?你知道我那边都是从事这一行的。”
“你那一个地方都是从事这一行的,说白了都是同行,都是竞争者,你觉得这么要命的消息,他们会那么大方地与一群人分享吗?”
“不会!”
宋筠反应过来,一切假消息都是蒙住裘家人,趁他们忙起来的时候,自己才好偷偷迁户籍。
“要是他们送了钱来?”
“有钱我自然给货,正常生意嘛,但他们忙活一场,精力被牵走了,我们才好趁机做事。甚至我还可以让他们更忙一点,比如货少了,谁都想要,于是抬价,那么定金给的多的人才能确保谈下合适的价格,保证提货时不再加价。”
“嗯嗯,明白,就是让他们忙起来,我又不在那边,他们得自己做,可他们闲了这么久,仓促上手什么都不懂,叫他们手忙脚乱去。”
“对,大致上就是这么回事,我也不坑他们,钱送来了生意照做,你走之后他们要是撑住了那也他们的本事,毕竟在你嫁进门之前,家里的生意确实是他们自己打理的,人家只是懒散了几年,真要重新上手说不定依然老辣。”
“是,我懂,我只求顺顺利利地迁走,别的都不想。”
“那行,就先这么着,你先写信把娘家的事谈好,去邮信局寄了信后就找房子搬出去,下人不听使唤该罚就罚,现在离家老远,当下人的还敢对主母阳奉阴违,脑子摔到了哦。”祁可说着就站起身要走。
“先留步,我还要给你立字据。”宋筠慌慌张张地跟着起身。
“一样的,你写好了去邮信局寄给我,我会跟那边留言记下你的名字,你自报家门说给我的信就行了。”
“好,好的。”宋筠也觉得再多留人等自己写信确实不太好,抚了抚裙子,“那我送你出去。”
几人出了门,宋筠的陪嫁丫头带来小小姐和小少爷一起送客,祁可这次认真地看了一眼,以她看惯了四柳村里皮实小孩子的眼光,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个孩子确实存在发育问题。
姐弟俩相差两岁,姐姐说是有六岁了,身高撑死了一米,弟弟比姐姐还矮半个头,两孩子都安安静静的,但不是外向或内向的差别,而是胆小,眼睛都不敢乱瞟,胆大的孩子哪怕是内向性格,在陌生地方也会悄眯眯转着眼珠子好奇地四处打量,只是不说话都放在心里。
祁可像个长辈一样抬手摸摸他们的头摸摸肩,顺势就摸到胸口,隔着夏季的薄衣,手底下传来一点异样的触感。
这触感她可太熟了,缺钙引起的胸骨发育不全,形成鸡胸,终身带着这个畸形。
这两个孩子的胸口都有点这个迹象,不过祁可没看过他俩的体检结果,只是凭自己的手感和经验如此判断,可是发育存在问题的孩子要说不缺钙那也是瞎扯。
“身体是弱了些,好好养着吧,好在年龄小,一切还来得及,那些个毛病都能慢慢治好的。”
“是,多谢祁老板。”宋筠满心感激,不论是为自己还是为孩子,她都真心实意地感激。
第1605章 宋筠送来的新机会(十一)
“乳娘还能跟咱们回去吗?”
“八成是不能了。”
“那咱们回去少个人,跟老太太怎么交待?”
“交待什么?实话实说,在祁老板的地盘犯了地主的忌,被地主拖走了。老太太又哭又号就让她哭号去,我在祁老板面前就是个进货的商人,可没有那么大脸劝人把乳娘还回来。”
“话是这样说没错,我就怕老太太不听你的解释。”
“她爱听不听,在家时不见她给我撑腰做主,我在这里却有祁老板给我撑腰做主,我一个大活人哪头对我好我还不知道?我还理她一个老太太干什么,她要想把家业拿回去就拿,我正好腾出空来专心照顾孩子,我自己有嫁妆,又不是没了她家的饭我就要饿死。”
宋筠说着就把目光投在了一双儿女的身上,越看越心疼。
“祁老板说了,你俩出生时是好的就不是胎里的病,现在这样子纯粹是大人没带好,一到换季就咳嗽正是体质差的一个表现,趁着年纪小好好治,还能养回来。”
两个小孩很乖巧地点头。
“这几天我们上街逛逛,租个民宅,这里不是久住的地方,周围邻居都是重病恶疾的病人家属,人的精气神就跟咱们不一样,咱们换个正常环境好好住一段时间,看看夏秋换季的时候你们还咳不咳。”
“诶,好!我也觉得这里不像一般病人能养身体的地方,原来都是重病家属,难怪~”陪嫁丫头自然是忠心耿耿,一定说要换住处,满口答应下来,并已在畅想换个怎样的朝向如何布置。
两个孩子也很高兴,自从父亲去世,母亲操持家业,自己跟着祖父母以后,就没再有过开心的日子,身边的大人总在说些奇怪的话,他们一点都不喜欢那样的日子。
“娘,要是这里过得舒服,我们能一直住下去吗?”长女突然说道,声音细细小小,带着一点生怕母亲不喜的不安。
“你们喜欢这里是吗?”宋筠又惊又喜,她其实正愁怎样跟孩子说以后要迁来凉水镇定居。
“嗯,我觉得这里很好。”
“我也是。”小儿子也点头,“到的那天就喜欢这里。”
“是这样吗?来的第一天就喜欢上了?”
“嗯,就是觉得这里好舒服,喜欢在这里,比家里舒服。”两个孩子都很用力地点头,生怕母亲不信自己。
“好,喜欢就好,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来长住。”宋筠高兴坏了,“只要你们喜欢,这里又对你们身体好,咱们就来长住,不走了。”
“太好了。”孩子们高兴地拍手。
一旁的陪嫁丫头看着母慈子孝的三人,心里又惊又疑,怎么小姐话里的意思好像真的有日后长住此地的打算。
但是,管他的,小姐高兴就好。
屋里主仆四人其乐融融,外头一群仆妇愁云惨淡,围坐在院中一角不知道该怎么办。
本来她们是听乳娘的,现在乳娘没有了,道理上来讲应该听大少奶奶的,可她们又是老太太派来的,实际上得听老太太的,现在又身在凉水镇,大少奶奶才是现管的主子,乳娘看不清形势乱说话,她们可不想步她的后尘。
第1606章 宋筠送来的新机会(十二)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做下人的造主子的反,老实说也没那么大胆子,不过是仗着老太太的势罢了,现在没有撑腰的人了,跟大少奶奶闹翻她们可能都走不出凉水镇。
商量妥当后,这几个仆妇倒是开始老实干活了,洗洗涮涮的,很快所这个小院打扫清爽。
宋筠带着孩子在屋里歇了半天,期间她拿了笔墨写了信,等下午日头不那么晒的时候,带着孩子和丫头一起上了街。
按祁可的吩咐,先去邮信局寄了两封信,其中一封给祁可的信被柜台上的人盖了个印后就交给别人拿走了。
另一封信寄给自己娘家,对他们想要结束生意这事给了两个选择,要么卖给祁老板,要么迁来凉水镇继续做。
至于她现在的婆家裘家,宋筠不准备现在就写信,她打算先跟祁老板把自己落户的事谈定了,到那时候再来弄裘家。
这一年多操持家业不是白历练的,宋筠深知婆家人是什么性子,要是让他们早早察觉自己有离开的想法,他们能直接弄死自己。
毕竟这年头,婆家人随便捏个不守节的名头搞死寡居的儿媳妇并不犯法,别说看热闹的百姓了,连娘家人都不会管这个女儿的死活。
宋筠不敢拿一条命赌娘家人是不是疼爱自己,她宁可相信同为女人却能一手经营偌大地盘的祁老板。
有这觉悟后,宋筠发誓要将自己与祁老板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这么一想,宋筠觉得恢复自己的本名挺好的,在祁可这里女人能有尊严的活着。
祁可在把管不住嘴的乳娘拖走后,自己就回了祁庄,乳娘由别的女仆押去了百户所。
所里士兵一看是得罪了祁可送来的,问都不问前因,不审不判,直接把人扔进了苦役营,然后去跟粮草官袁阿水手下的一个书吏登记一下就完事了。
呆在私人地盘的祁可也没闲着,打开地图,与照临讨论未来的丝织业地盘放在哪一块。
桑田蚕房和日后的工场自然是挨在一起最好,减少原料转运的损耗,这就得划出一块比较大的地方用于初期生产和日后扩大。
帮宋筠悄眯眯地迁户籍也有办法,就是副手们出马,给裘家和衙门两边都下暗示,让裘家乖乖交出户帖,去衙门把宋筠母子和手下陪嫁迁出来,等暗示的效果随时间慢慢散去后,宋筠早就在凉水镇定居下来,裘家再闹都没用了。
但这办法没有第一时间采用也是因为有明显的缺点。
裘家老两口是怎么对大儿媳妇和孙子们的,家里人都看得清楚,不可能把主子包括下人全都下暗示,而且外人看到大儿媳妇带着孩子独立迁走也会议论。
他们在本地都是一个圈子的,相关人太多,暗示会起反效果,尤其等暗示的效果散去,人恢复清醒后闹起来,旁人看到前后言行不一致,还不知道会冒出多少类似中邪之类的流言蜚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