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大王有妙招(一)
不知睡了多久,祁可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先仔细听了听身边的动静,除了篝火的噼啪声倒是没了来往的人声,她立刻掀开被子,就着侧躺的姿势直接滚下车,先摸到牛头前,把它吃完的空袋子收好,重新放下一桶水,接着闪回灵境,出现在狼群面前。
灵境里,逍遥自在了近乎一天一夜的狼群见祁可回来,立刻围上来蹭她的腿,祁可带着它们转移到兔圈那边,一狼发了一只巨型兔,狼群这才叼着自己的兔子拖去水边进食,祁可也抓紧时间去忙她的农活。
活才干了一半,吃完了兔子的头狼大王就过来寻祁可,黏在她身边怎么都赶不走,好在它就是黏人倒是不捣乱,等祁可干完活收拾完毕,大王就更不走了,它很明白祁可这一走又是一天一夜才能回来,咬着她的衣摆呜呜地不肯放,死活要跟她一块儿出去。
“不行,大王,你不能跟我出去,外面人太多,你出去会很危险,他们很久没吃到新鲜肉食了,你小心变成一锅红烧狼肉。”
大王咬着祁可的衣摆不松嘴。
“大王,外面很脏,都是生病的人和动物,今天白天他们才清理了一遍病畜,我不能让你有染病的风险。”
大王仍然咬着祁可的衣摆不松嘴。
“大王,我可告诉你,我现在跟一支主力大军走在一起,他们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军人,对付你这样的一头狼那是小意思。”
大王坚定地咬着祁可的衣摆不松嘴。
祁可被它缠得没办法,抱着狼头跟哄狗似的好说歹说也没用,大王的口水把她衣摆都弄湿了可就是不松嘴。
“就那么想出去?”祁可一手揪一只狼耳朵,跟大王对视。
大王咬着她的衣摆,目光坚定。
越看越有点像犯蠢的二哈。
可是吧,二哈大概是把所有的智商点全数点在了帅气上面,在智商上被狼碾压,说大王像二哈,这是看不起二哈呢还是看不起狼?
祁可晃了晃脑袋,把二哈的蠢样儿从脑海中扔出去,眼里只留下大王的帅模样。
“你这么又帅又干净的狼大王,混在一群几个月没洗澡、一身臭烘烘、头发里虱子乱爬的人类当中,你不嫌脏啊?”
大王湿漉漉的鼻子抽动了两下,好像真的闻到了难以忍受的臭味似的,但是咬祁可衣摆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你咬,你再咬,把我衣裳咬四个洞你就满意了是吧?”
大王以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气势死咬着祁可的衣摆坚决不松嘴。
祁可揉了一把狼头,觉得狼毛的手感越来越好,最开始的时候还挺扎手的,养了这么些日子后,现在摸着有点柔顺光滑了,灵境的水土不光种什么植物都种得好,养动物也养得不错。
“别闹,不能放你出去,外面脏死了,等我到了目的地再放你们出去玩,再坚持几天,我已经快到河阳州了。”
大王咬着祁可的衣摆摆了摆脑袋,喉咙里嗷呜了两声,一群狼呼啦啦地飞奔过来,把祁可围得一步都走不了,一副都要跟她出去的架式。
第137章 大王有妙招(二)
祁可一看狼群跟她玩这一招,立刻也无奈了。
“你们这是想开个窗之前先说要掀屋顶是吧?”祁可两手捏起狼大王的腮帮软皮往两边拉,拉成一个大饼脸,“行吧行吧,我带大王出去,可是不许欺负外面的大牲口,听见没有?”
大王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叫声,是啥意思祁可也没听懂,反正就当是大王同意了,随后撸了一把狼群中的二大王的脑袋,留下一句带小弟们看家后,就拎着大王的耳朵原地消失了。
祁可重新现身的地方仍在老牛身边,她在灵境内干了这么久的活,出来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检查老牛吃剩的东西,把它早就喝完的水桶收起来,又再在它牛角上挂了一个新的牧草袋子,得趁现在吃饱喝足,不然天一亮,喂水还说得过去,鲜牧草就真不能喂了。
趁着祁可伺候老牛的空档,大王早已窜了出去,聪明地利用了阴影的掩护,把周围转了一大圈,威胁了不少拉车的大牲口,时不时就能听到有牲口受惊的嘶鸣声。
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动物们的这动静听着还挺吓人的,守夜的人被惊动了,四下寻找牲口受惊的原因。
但这只有篝火照明的夜里,四周都是臭烘烘的气味,一群夜盲症的人能看到什么,找了一圈,最后一头雾水地回到原处。
祁可坐在牛车上提心吊胆地等她的狼,等到快睡着了才感到有个热烘烘、毛茸茸的东西在蹭她的腿,弯腰一摸,手上被舔了一口,赶紧跳下车往怀里一抱一搓,然后猫着腰揪着狼耳朵往老牛那边拖。
出来浪了一圈的狼大王这次很顺从地跟着祁可返回灵境,并主动跳入湖水中游个泳洗个澡,上岸后抖干一身的水,又恢复成了一头毛发蓬松威武霸气的漂亮大灰狼。
狼小弟们围着祁可呜呜叫着也想出去,狼大王吼几声后就都消停了,祁可挨个撸了一把,哄着它们好好留在灵境里,自己就赶紧走了。
狼大王把手下小弟教训了一顿,外面真的不干净,夜风里有很多病畜和病人的气味,就算要出去也得快去快回,吓唬一下拉车的牲口就赶紧回来。
祁可回到牛车上睡了个回笼觉后就被渐渐嘈杂的人声给吵醒,睁开眼睛一看,天色仅仅泛白就已经有不少人起床洗漱,人来人往的,她也睡不成,干脆也起来,收了牛角上挂着的空袋子,拿着她的葫芦和洗脸巾跑进野地,转个身就溜回了灵境,在灵境里刷个牙抹把脸,吃了两片面包就赶紧出去了,假装才洗漱完毕,和大家一起讨论是不是趁时间尚早煮点面片。
因为预计是明天才能赶到有干净水源的城市,今天所有人还得节约用水,省出水来喂牲口,否则走半路上牲口们犯脾气就不好办了。
为了省水,今天也不煮面片了,全都就着凉水大蒜啃干粮。
祁可也没给自己搞特殊,啃干粮就啃干粮吧。
第138章 门户要干净(一)
早上不用花费时间煮热食,出发准备就做得很快,祁可给老牛喂了半桶水后就接到了出发的命令,帮她驾车的小子已经坐在了车上,等祁可收了桶子坐回车上没多久,就看到排在前面的车辆开始缓缓移动。
这一天的行程祁可明显觉得比昨天还要赶,而且不光是她一人这么觉得,身边的小子姑娘都这么说,等到了中午,好多牲口都吃不消停下不走了,给人们造成不小的麻烦。
好不容易走到了下午,前方传来消息,催促所有人克服一切困难再赶一赶路,争取在天黑前到达有干净水源的预定城市。
这个消息振奋了人心,但人能克服一切困难,牲口却是不行,越是抽鞭子越是不肯走,赶车的牲口还好,喂点干饼子和水还能继续走,跟在大队后面的大批牲畜就没那么听话了,不但越走越慢,后来干脆停下来不走了,使得大军中间一下子出现队列断开。
这种时候人只能顺着牲畜的脾气,消息传到前面,命令也很快传了下来,让他们赶牲畜的队伍在后面慢慢走,先保前面的人到达宿营地,等得到了饮水和粮草后再来哄后面的牲畜追上队伍。
今天这一趟赶路,老牛都累得口吐白沫,祁可把水桶往地上一放,倒空了三个葫芦里的水给它喝,然后用混了榨油渣子的干饼子喂个半饱,还拆了两小筒奶片喂它,等半夜再加喂鲜牧草。
姑娘们都在忙着照料拉车的牲口,成荫带着手下小兵和其他男孩们跑前面去听令行事,天黑了也没见回来,钱友巧她们女孩子都见怪不怪,围着附近的篝火就着现烧的热开水啃干粮,打水的男人们没回来,她们都舍不得用所剩不多的清水煮面片自己吃,就这么对付吃了晚饭,反正这一路南下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一天大家都累狠了,围着篝火说了一会儿话后,一个二个就开始犯困,于是返回车上睡觉。
祁可依然像是养成了生物钟一样,睡到半夜就醒过来,给老牛喂上一袋草,她闪回灵境,把空葫芦都灌满水,给狼喂了兔子,开始每天都要干的农活,还跑去山上果园收了一堆成熟的青皮桔子,新鲜水果抚慰了今天这一天的辛苦。
狼大王依然来黏祁可,跟昨天一样,死皮赖脸地跟她出去了一趟,浪了半晚上,把军马牲口都吓唬了一轮,天亮出发后这些牲口皆跑得飞快,傍晚宿营时就已经是在河阳州的地界上了。
祁可这会儿多少琢磨过味儿来,也就不再拦着要出去浪的狼大王,每天半夜放它出去吓唬一轮,次日牲口们皆都一副害怕狼咬屁股的气势跑起来不停歇。
进入河阳州后,离最终目的地就不远了,有很多事情就要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在一天宿营后,祁可被告知带上她的户帖和其他有用的凭证,去一间帐篷做登记。
祁可不想放弃她那现成的庄子,也不想离海边太远以防吃不到海鲜,所以她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民转军,做个军户女地主。
第139章 门户要干净(二)
来到这个帐篷做登记的都是同意民转军的平民,按先来后到的顺序一个一个进去登记,没轮到的人就在外面等着,以男人居多,打量的目光挨个在少数的几个女人身上打转,相比那几个已婚妇人,祁可这样的少女惹来的目光最多。
祁可抬头挺胸地站着,不理会这充满种种意味的打量目光,这些人也就只能这会儿看她两眼,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得先跟她同住一个四柳村才行,而依着柏家军的军中传统,骚扰妇女的男人会被往死里打,她乐得看看这些只在户籍上民转军但实际上观念尚未转变过来的男人们得有多少人要挨打。
等轮到祁可进入帐篷后,她这个人和她的名字都已经是入了高层的眼,所以一开始的登记很顺利,照着她的户帖抄一遍,注明单立女户,户籍落户地点是东临县二麻镇四柳村,后面抄上她地契上的内容,主要是土地位置和面积,以便在四柳村丈量土地时提前把她的土地划出来。
地契展开,等看清上面的土地面积后,这登记的小兵眼珠子都瞪大了。
一个庄子?!
这是地主啊!
祁可看着他笑,瘦到无肉的脸上,阴森森的气质尽显无遗。
小兵敛住脸,老老实实照实抄下,把这登记做完。
祁可收好她的东西转身离开帐篷,有柏家军统一办理也好,她万事不用愁只等拿新的户籍。
她现在多少想明白了一点柏家军一路上收拢平民的用意,东边沿海各州因为海寇上岸烧杀劫掠导致了人口大量流失,跟随柏家军的军户和平民正好添补一部分人口损失,那些无人耕种的土地分给他们有助于落户定居安定人心。
在这土地就是一切的年代,这办法真的挺管用的。
祁可心里想着以现在下半年的季节,等到了四柳村后应该先怎样收拾土地的问题,一边想一边往自己牛车的方向走去。
冷不丁地,有人拦在她面前,祁可下意识地往边上一让,心里还在想自己的问题,但随即发现对面的人还是拦在她面前阻她去路,顿时收起思路,一脸不爽地抬起头来。
站她面前的是一位四十上下的妇人,衣裳破旧肮脏,头发腻成了一缕缕,看不到虱子可也不干净,咧嘴一笑,一口大黄牙,下门牙缺了两颗,还散发着口臭。
祁可顿时掩鼻,转身就要绕过她,毫无交谈的想法。
但这妇人却并不想放过她,追上来就要拉她袖子。
祁可甩手避开,一眼瞪过去。
她这瘦到无肉的脸,不光笑起来吓人,生气的时候也同样吓人,更何况祁可真的伤过人见过血,这一再地被人拦下,不悦地眼神瞪来,杀气十足。
那妇人被这一眼吓到,心里一寒,没再敢伸手第二次拉人。
祁可终于绕过这人走了。
那妇人被吓了一场,等回过神来后已不见先前那丫头的人影,嘴上恨恨骂着,往地上啐了一口,转回头,满脸堆笑地找上附近的小兵打听那些登记的女人情况。
第140章 门户要干净(三)
小兵们也无人搭理这个脏得要命的妇人,反而喝问她的身份,派人将她押回后头的平民队伍,找到她的家人予以警告,若再被抓到第二次就连同一家人一起赶走。
妇人的男人连声道歉,把自己婆娘一顿收拾后一家人安静下来,决定在落户分到土地前收敛一下,反正想娶老婆的男人多了去了,也不差这几天。
那妇人还在念念不忘地说发现一个年龄合适的小姑娘独自一人去做登记,估计是无父母兄弟姐妹的孤女,可惜没聊几句就被小兵打断了,不然就能问出来那小姑娘跟哪支队伍,早做打算。
发现一个极佳目标但没勾搭成功,当然不能说是自己无能,妇人颠倒黑白,把锅扣在了柏家军的小兵身上。
这妇人的男人果然没有说什么,只说倘若真在平民的队伍里迟早能找出来,叮嘱自家婆家这些天有空时多去其他队伍转一转,兴许还能找到更多单身无依或者父母不愿意再养的小姑娘,转手卖给急娶老婆的光棍那也是做善事。
祁可径直回到钱友巧的军属子弟队伍中后,想起那拦她的妇人就直犯恶心,好在这个圈子外人进不来,那妇人铁定是跟在平民队伍里头的,这要不是今日登记,根本没资格到前面帐篷去。
小伙姑娘们见祁可回来,喊她去喝水,刚滤好的清水现烧开正好喝,喝了水休息一下就可以吃面片汤了。
他们现在在河阳州境内,离最终目的地一天比一天近,队伍中原先赶路的紧张气氛淡了不少,受轻松心情的影响,在吃喝上多少也松了几分,祁可教他们的面片汤这些天不少人学了去,一到傍晚宿营能闻到不同气味的面片汤,以咸肉味的居多,有些换了奶片的家庭会做奶煮面片给老人孩子吃,青壮直接以清水煮面片下点咸肉调味。
祁可喝完水,等着男男女女围坐一起分面片汤时,她把可能有人牙子混入平民队伍的事告诉了他们。
那个拦她的妇人如果洗干净了再看她的笑脸,可能是个标准的媒婆笑,但当时整个人给她的感觉却不像个正经媒婆,反而更像打着保媒拉纤做借口的人牙子。
祁可学过好几年的美术,素描作为基本功帮助她养成了关注细节的习惯,把那个妇人从长相到衣着体态讲得很细致。
等这顿面片汤吃完,姑娘小伙们就把这消息散布了出去,传给了他们在军中的父兄叔伯,并提醒家中长辈女眷也注意此类妇人不要上当受骗,然后在当晚的晚些时候得到了回应。
因为祁可就是在登记的帐篷外面与人遇上的,因此有小兵记得这事,很快就找到了妇人和她一家人,会监视几天收集证据,如果是误会那还罢了,如果真是不正经保媒的牙婆则会立刻驱逐出去。
过了两天,准信传来,那妇人被当场逮住设局欺辱少女,一家人都挨了三十军棍后被驱逐。
第141章 门户要干净(四)
成荫手下的小兵打听来了详情,众人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妇人收了一个老光棍的钱,骗了一个少女和她家人说是相看同龄的少年,实则是和她自己的家人配合安排了一场戏,让那老光棍占人便宜,就算没搞成真事,也得弄得像发生了真事,等那妇人再从中周旋一番说服少女家人咽下委屈,那爷爷年纪的老光棍也就能如愿以偿地得到一个黄花大闺女做媳妇。
因为是被逮个现场,妇人和她家人还有那个老光棍无一人逃掉,全都挨了三十军棍,当众行刑,被打得皮开肉绽,然后被士兵扔到路边自生自灭,有人看到那受骗少女的家人跟上去补了两脚。
然后这事还没完,因那妇人以往牵线搭桥搞成的男女关系,这些天都在散伙,一下子翻出来居然有不少女子是被骗卖的,有婚约但未成好事的都赶紧断了,那些已经跟了男人的女人们则大多茫然无措不知道怎么办,其中也有不少男人怕刚到手的女人逃了,干脆把自己女人打伤打残的。
事情进一步地闹大了,惹来了柏家军的强行干预,又打了不少男人的屁股逐出了跟随的队伍,鼓起勇气愿意自立门户的女人们则得到了立女户分田地的承诺,受伤的也由军医们治疗过了。
性情实在懦弱胆小扶不起来的女人当然也有,人各有志,柏家军也不强求,但这种与军中传统不合的人不能留,哪怕是女人也不行,因此借着这场事,把跟随的平民清理了一番,隐藏在平民队伍中行为不良的人查出一个赶一个,有家眷的连家人一起赶。
在这过程中柏家军一点都不怕背骂名,大军首先要照顾的肯定是自己的军户,那些同意民转军的百姓哪怕登记了也不一定稳妥,在拿到新户籍前任何变故都可能发生,相反是柏家军拿到了名单后更能有的放矢地观察各人德行,把隐患提前解决。
这些消息都当作八卦流传到军属子弟的小圈子里,祁可听得津津有味,对自家军队的作风其他人则都是习以为常的表情,但平民中五花八门的不良行为是真的让他们感到惊讶。
除了听这些八卦,祁可还很关注路上偶遇的行人,观察那些人的脖子是粗是细,再看衣着是好是劣,这样看了一路,样本足够多,基本上就能筛选出正常细脖子的男女一般是怎样的家庭水平。
从西往东,一路往东安府走,看到的细脖子的男女越来越多,从一开始多是衣着比较好的男女老少有着正常粗细的脖子,等离海边越来越近,慢慢的就看到衣着上算是穷人的男女老少也有不少是细脖子的,粗脖子最多的人群反而是柏家军。
这显然说明离海近的本地人易获取能够补碘的食物,使得穷人也有着正常的甲状腺。
祁可松了口气,在海边定居是正确的决定,哪怕日后海外敌人强势登陆占领海岸线也别想叫她搬家。
第142章 准备去村里(一)
发现这不同点的不止祁可一人,聪明人多的是,不差祁可一个,只是别人不懂得像她使用一些统计方法,但光是凭肉眼看了这么多天也该看出什么了。
“小可,你发现没?本地人的脖子和我们不一样。”钱友巧和几个同龄少女一起挤在祁可的牛车上与她说话,祁可这些天的行为表现让她们这个小圈子的人都很相信她肯定看过很多书,懂很多她们不懂的知识。
“嗯。”祁可收回打量路人的目光,转而在身边姑娘们的脖子上挨个扫了一眼,再摸摸自己的脖子,“你们久居边地,曾经想过为什么自己的脖子这么粗吗?”
姑娘们互相看看,目光一起落在钱友巧身上。
钱友巧面露苦笑,微微点头,“有想过,北方水土不好,大脖子的人很多,人人都已经习惯了,我们是出身跟普通军户不同,所以从小时候多少知道一些。”
“你们意识到了这是疾病就好,想想先前经过的那几个路人,他们的衣着都是穷人打扮,但他们的脖子都是正常粗细,可见本地有改善大脖子病的食物。”
“对啊!”姑娘们兴奋起来,小声地叽叽喳喳,“我看到了,先前经过的一群人都是细脖子!”
“海边是个好地方,等安顿下来后,找几个本地人好好学几道本地菜,多吃本地产的菜肉,时间长了肯定能好转的。”祁可淡定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心里没底,现在你也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
钱友巧拍拍胸口,与姐妹们相视而笑,没见过大海的北方人来到南方海边定居生活,别说是她们这年纪的少女了,年纪再大些的人一样会有担忧,怕各种不适应,不过此时她们那份担忧少了大半,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
“我这一路都在想,走了这么远的路,等安顿下来我一定要好好大吃一顿,可是看这环境,感觉洪水一点都没有退的样子,到处都湿漉漉的,本地百姓都饿得面黄肌瘦。”坐在钱友巧身边的一个小姐妹说道。
“东安府是河阳州最东边的大城,应该是属于入海口范围了,在过了河阳州的州府之后你们发现没有,水网越来越密集,我们也不再缺水了,而且还是适合耕种的大平原,湿漉漉怕什么,种田不缺水还不好啊,不过,缺点就是年年发大水。”
祁可看上去胡说八道,但还是表现得像是当代普通平民能做的最大想象范围里,搁她自己看来,其实一句话就能概括眼前的地理情况——洪水携带泥沙堆积形成的洪积—冲积平原,平坦开阔,土地肥沃,只要洪水不断,年年送来泥沙,这大平原还会继续扩大面积。
这等地理条件一旦经营好了,就是经济发达商业繁荣的鱼米之乡。
“你别吓我们!”姑娘们瑟瑟发抖,她们是要在这里定居的,年年发大水谁受得了。
“我这哪叫吓你们,等安顿下来,赶紧上街采买,有什么买什么,这里水网密布,气候潮湿温润,好处是水土养人,男男女女都生得漂亮。但,潮湿是滋生疾病的温床,还记得我说的话吧?”
姑娘们齐刷刷点头,然后又迫不及待地询问要准备哪些防潮的东西。
第143章 准备去村里(二)
祁可耐心地告诉她们在这潮湿南方一年四季有什么不一样,这种生活经验她很丰富的,她以前就是长江以南的南方人,考到首都念大学她还不适应北方生活呢,干燥到流鼻血是她到首都念大学后才第一次体验到。
在搞清楚河阳州的地理位置和气候后,祁可那颗不安的心也落了肚,不就是冬天冻成狗、取暖全靠抖的地方么,小意思啦。
祁可当然不会一直呱呱说个没完,她始终记得自己是京城土著的身份,就算推说是看书看来的也不能讲太多,这会显得她很有南方生活经验似的,所以她很巧妙地建议钱友巧她们去跟当地人打听。
“你们是军属子弟嘛,肯定是随女眷长辈留在县镇的,日常跟乡绅大族来往走动,多观察那些人家的女眷们都在屋里用什么东西,或者直接问,别不好意思,鼻子底下就是嘴,不懂就问。”
“嗯,等我们列出单子来,派人给你送一份,你看缺什么就来找我们,我们带你去买,那时候我们肯定已经把环境都摸熟了。”
“好啊,你们有空的时候也别忘了来四柳村找我玩。”
姑娘们都知道分别的时候就在这几天了,聊天聊得很欢畅,把很多柏家军严格执行的军规教给祁可,以免她不小心触犯惹罚。
大军已经绕过了东安府,再往东走就是县镇和村,她们作为家属的定居地点要么是县里要么是镇上,只有军户才去离海最近的各个村里,然后大军拆分成数支队伍,由中层将领们带领入驻守卫海防的千户所和百户所。
四柳村属于哪个所,现在谁都不知道,大军要怎么拆分,各支队伍塞到哪个所里,将领们自己都还在争执不休,所以祁可听从钱友巧她们的建议,等到了四柳村后先一心一意地安顿好新生活,其他的事日后自会有通知。
在又走了一天半之后,大军停在了东临县外,到这里人员要开始分散。
钱友巧她们军属子弟留在原地不动,祁可被单独叫走说话。
把祁可叫走倒没什么大事,因为她有地契为凭,所以问她是自己先赶去四柳村还是要等数日后与分配到四柳村的新村民一块儿走,她先走的话就暂时拿不到落户的新户籍,这统一办理的户籍肯定是要等军户和平分都先分配好了去处才能办得下来。
祁可想了想,决定先走一步,赶回村里看看她的庄子损毁情况,需要什么砖木石瓦、农具和生活用品也好再回县里准备,她还得建饲养牲畜的圈栏呢,必然要买不少东西。
与她说话的士兵觉得她这考虑得也有道理,让她稍等一会儿,过了不到一刻钟,那士兵从外面回来,在给了祁可一张去四柳村的简易路线图之外,还交给她一个任务。
既然她愿意先回一趟四柳村,干脆把全村情况都摸一遍,看看村子的现状,还有没有活人,留存的房屋数量、能不能住人、坏了多少、毁了多少,理个数出来,方便军中统一安排房屋修缮建造所需砖木的事情。
祁可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这对她来说小事一桩。
第144章 准备去村里(三)
回到军属子弟的小队伍中,男男女女把祁可的路线图都传阅了一遍,都表示等安顿好了一定会抽空去找她玩,给她送最健壮的牛羊。
休息一夜后,一大早,祁可收拾好她的牛车,这一路劳苦功高的滤水桶也放在了车架原处,和大家告别,一人踏上了前往四柳村的路。
画给她的路线图看上去粗糙抽象,但其实途经的大小岔路口都标了出来,剩下的就是顺路走,只要在过路口时不拐错弯就不会走丢。
可见柏家军已经把从县到村的路线都摸过了,接下来就是了解各村子的具体情况,然后分配人口落户安居,别的村有士兵去跑,四柳村就由祁可代劳了。
道路难行,从县到镇的大路都坑坑洼洼,时不时颠一下,屁股实在受罪,祁可悄悄地用上空间重叠侦察一下肉眼范围内是否有人,一见四下无人,立刻带着牛车闪回千荷境休息。
放老牛去牧草地上舒舒服服大吃一顿,她也好好洗个澡,这么多天没洗头没洗澡没换外衣只换内衣,头发都油得一缕缕,估计从头到脚已经臭得都能拿盐腌了。
在浴室里呆了一个多小时,祁可总算是干净清爽地出来了,没长虱子真是让人高兴,那身脏衣服直接扔出千荷境,不要了,她甚至连牛车上的铺盖都想扔,这么多天在野外一路走来,也是脏得没法看了,实在是懒得洗,洗起来要费不少衣物消毒液。
祁可在厨房里一顿忙活,给自己做了一桌饭菜,有鱼有虾有鸡有鸭,好好补充了一下蛋白质,然后打着饱嗝揉着吃撑的肚子去外面消食,临幸一下被冷落许久的狼群。
这些天只有狼大王能每天半夜出来放风一会儿,其他的十六只狼都只能在灵境内过着有人饲养的生活,千荷境只祁可一个大活人,活物都是圈养的禽畜,没有争斗,对狼群这样的食肉猛兽来说肯定太无聊了。
看着围在身边已经养得有些油光水滑的狼群,祁可坐在一块石头上抱着狼大王撸它耳朵,叽叽咕咕地说话,也不管狼群是否听得懂,反正只管自己说个痛快,主要是把一些设想说出来,说出来的这个过程就是一次整理思路的过程,能让她发散的思维变得精炼有条理。
就像写小说列大纲一样,祁可得对未来的新生活有个基本的设想,然后再根据实际情况修改她的设想。
狼大王闻到祁可身上干净的气味,知道旅途结束了,心情愉悦地摇摇尾巴,对手下小弟传达了可以出去放风的信号。
祁可跟狼群叽叽咕咕说完后,吃撑的肚子下去了一点,看看外界的时间已经过了中午,祁可把同样吃饱了肚子的老牛牵出来重新套好车,离开千荷境再度出发。
这次再出发就直接跳过了之前在走的路段,按照路线图的指引,祁可利用千荷境的空间重叠覆盖连续跳跃,坑洼不平的路不走了,必经的路口还是要看一看的,记住周围的地形和可做地标的大树。
第145章 准备去村里(四)
她这种走法,很快就来到了二麻镇,镇子没有城墙,直接进镇从主路穿行即可从另一头出去。
镇上主路本该商业繁荣,但此时却呈现凋敝景象,好多店铺都关着门,甚至还有的店招牌都塌了半截,要掉不掉地挂在门楣上,街上人口也少,见不到幼儿在外面玩耍嬉闹。
年年洪水都看习惯的镇上百姓不至于被今年的洪水赶走,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海寇上岸,逼得本地百姓无法生存,只能迁走,躲去县里。
东临县与四柳村之间的路程还挺远的,单程都得跑一整天,再加上路况不好,清早出发天黑才能到,二麻镇的位置很有可能是下面各村与县之间歇脚的中转站,甚至可能还含有军事上的用途,没想到却是眼前如此荒废的景象。
祁可看得心里发沉,没有在镇上露面,跳过镇子后又跳了一次来到路线图上标示的最后一个路口,才牵着牛车出现在路旁,她利用灵境缩短了路途节省了时间,这剩下的最后一段路她就不打算直接跳过了,认认真真走一趟,看一看沿途各村被海寇烧杀抢掠后摧毁得有多厉害。
为了安全,祁可把狼群全都放了出来,它们自行安排好队列,有前面探路的有后面防卫的,狼大王带着几个小弟围着牛车随行。
往村子去的道路更加难行,纯粹的土路,风一吹就扬尘,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维护重修过了,颠得祁可腰酸背痛,一肚子火气。
但路再难走,祁可也没有放弃牛车换个省事的法子,因此一路走来,她按照顺序途经了大柳村、二柳村、三柳村,遇到了小猫两三只的村民,终于,四柳村在望。
这编号一样的村名让祁可反应过来,难怪柏家军要接手这些村子,敢情这本来就是军屯,带着自己的军户一路南下还敢同时吸纳平民,自是知道有地方安置,受到海寇上岸袭扰而荒废的村子有了新村民后会重新焕发生机,这么多人落户,地方上也会大开方便之门。
祁可立刻想到,若是她自己一人去办理落户可能要受到刁难,但有柏家军出面统一办理,县衙的户吏光是整理文书盖章都得累死,根本没力气去分辨四柳村的大庄子的主人是谁,若是京城的裘府真的派人在这里拦她,肯定是白来一趟。
若等全部忙完后再来查她,那时她已经是军户了,什么都晚了,她是不在乎把事情闹大揭发祁裘两家丑闻的,但裘家人肯定不乐意在柏家军控制的地盘上发生这样的事。
他们只能咽下这个亏。
家丑不可外扬,裘氏自己有一子一女,真传扬开来,裘氏至少要背个继母不良的名声,主母品行不端连累亲生孩子婚事,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会自找麻烦,只能降低阶层往下联姻。
礼部侍郎的孙女会舍得自己的孩子离开母舅外公所在的阶层?
开玩笑么。
笃定京城裘府不敢把事情闹大、自己占定便宜的祁可笑得好像一只饱餐了一顿肥鸡的狐狸,连颠簸的道路都抹不去她眼中得意的笑意。
第146章 进村就打架(一)
探路的狼前锋此时向狼大王回传消息,四柳村有活人。
狼大王几声低吼,命令传达,狼群队伍迅速收缩至牛车周围。
祁可张开灵境,将狼群收了进去,只留下狼大王,它相当机灵地直接跳上了牛车挨着祁可趴下,祁可也就随它,只当它是一条大狗,万一在四柳村遇到了不愉快的事,大王还能保护她。
狼的反应速度可比她要快多了对吧。
狼大王乖巧趴,下巴枕在爪子上,后腿和尾巴都收得好好的,看上去真像一条训练良好的温驯大狗。
祁可一手撸狼,一手赶车,平和自在地就像一个归家的旅人。
狼群反馈侦察消息时就已经离四柳村不远了,祁可直接灵境空间覆盖过去,清楚地看到了村中情况。
跟前面三个村子一样,四柳村的整体损坏同样很大,没几间房屋能直接住人,只有唯一占地最大的庄子完整性最好,外围墙倒塌大半,受损的房屋也将近一半,剩下的一半能看出来真正住人的也只是少数几间,走进走出的村民却不像本地人,衣着不对,不像辛苦劳作只为三餐的穷苦村民,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家丁,从身材长相上看没谁像是遭过灾受过饥饿的样子,可见一直是有食物供应的。
祁可内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庄子是裘氏所有,照她所说,派的陪房家人在这边做管事,海寇上岸后,管事逃回京城报信,留在庄中的其他人不知安危。
看这庄子的破损程度,当时被留下的人以常理推断应该是凶多吉少。
所以,在管事逃离之后,这庄子是处于一个无主管理的境地。
现在这些陌生奴仆,该不会是哪个大户人家派来强占庄子的吧?
不然的话,官府回收无主地产再转卖出去,这动作太快了。
这庄子又不是真的查不到一点地主的旁系亲戚。
别是官绅勾结,那就乐子大了。
脑中做着各种猜测的祁可脸上不动声色,只是停下牛车,把狼大王留在外面,自己迅速地回了一趟千荷境,把之前砍人的柴刀和一支火铳及药袋拿了出来,藏在铺盖底下,方便她直接反手抽取。
狼大王依旧乖巧趴,只悄悄挪了一下肚子,将火铳压在了肚皮底下,把柴刀留在了外面。
没注意到狼大王的小动作,祁可挥起鞭子轻轻一抽,牛车重新上路,走向已经不远的四柳村。
村口立着一块饱经风吹雨打崩落了好几块的老旧石碑,石碑上刻着的四柳村三个字已经模糊不清,上面的红漆脱落大半,一眼望去,三个字支离破碎不成形。
与前面三个村子的村名碑一模一样,四柳村的四字,红漆颜色脱落得只剩下“四”这个字外框的最上一横,一晃眼看过去还以为这村子叫一柳村呢。
不过比二柳村的石碑强多了,那个村子的村名颜色脱落成了单独笔划,“二”字更是没有了,得凑近了看碑上刻痕才能知道村名。
祁可赶着车,绕过村口一个能卡住车轮的坑,晃晃悠悠地进了村子。
第147章 进村就打架(二)
因为用灵境空间覆盖提前看过,祁可知道庄子的具体方位,径直就过去了,完全不在乎是不是会有人过来将她拦下。
“站住!”果不其然,还没走到村子中心,祁可的面前就跑出来三个家丁拦住牛车,“这里是私人地方,你现在回头就不追究你擅闯私人土地之罪。”
“裘管事呢?让他来见我。”祁可一听他们好像都是东临县口音,心里顿时有数,把之前的几个猜测在脑海中翻出来看能对上哪个。
而指名裘管事,当然是胡编的,可谁叫当初裘氏说她派来的管事是她陪房家人呢,那就姓裘喽,不姓裘也得姓裘。
“什么裘管事?没这人!滚滚滚!不滚就打啊!别以为你是个女的就不敢打你!”
“笑话!我的庄子,你告诉我裘管事不在?你们杀的?”祁可一口京腔暗暗表明身份。
拦她的家丁显然没听过京腔,见她不走,又操一口不知道哪里的外地口音,越发的嚣张起来,直接指着祁可的鼻子要她滚。
“什么你家庄子?好不要脸!这分明是我沈氏的庄子!”
一听下人如此应答,祁可立刻就明白了,这沈氏肯定是地方大族。
可是,地方大族又怎样?强占有主的土地,地方大族落草为寇,说出去要笑死人的。
“从哪的狗窝里冒出来的沈氏?这庄子的地主分明是京城人!姓祁的!”
“你才是哪个阴沟里爬出来的蛆虫!东临县沈氏的大名都没有听过!兄弟们上,拿下这个贱婢送官!请县尊大人判她去挖石头!”
“挖什么石头,不是说柏家军来了么,送去军中做营妓他们当兵的肯定高兴!”一旁的沈家家丁一脸淫笑地说道。
“好啊,送我去柏家军做营妓,你们要说到做到,不然的话,你们包括沈宅上下死全家,好不好?”
就在这三个家丁被祁可的话气得目瞪口呆的时候,他们的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少废话!拿下她!杀了!”
匆匆赶来的人群中,有一个衣着最突出的,一看就是管事一类的人物,这人冷着一张脸,眼中透出杀气,远远指着祁可大声下令。
显然,这是一个知道这庄子来历的知情人,急主子之急,忧主子之忧,清理掉庄子的真正主人是他的本分。
祁可不怪他,甚至不生气,端谁的碗,服谁的管,有什么好气的,剁了他们乱伸的爪子不就完了么。
“要我死的人,通常先死全家哦。”
祁可不怕不恼,口气轻松,趁着面前三个家丁愣神的工夫,轻巧地跃下牛车,顺便解开了老牛身上的套索。
“大王,上!”
祁可一声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大王从车上一跃而起,直接跃过面前的人,张开白森森利齿的大嘴,直扑那个管事。
引起一阵惊惶失措的骚乱。
正奔祁可而来的一群人眨眼间就尖叫着四散逃跑。
管事抱头鼠窜,奈何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被大王从身后扑倒,一口咬中脖子,当即脖子上多了几个血窟窿,哗啦啦流血,身下很快积了一滩,人倒卧在地抽搐了两下再无动静。
第148章 进村就打架(三)
解了套的老牛也没干站着,直接冲撞面前的三个家丁,两个站边上的及时躲开了,站中间的被撞个正着,瞬间被牛角挑飞,重重地落在地上后不等缓过口气来就感到左小腿一阵钻心的剧痛,脑袋一低,昏死过去。
老牛把人挑飞了不算,还一蹄子踩中了那人的腿。
祁可也没傻站在牛车边上,她从铺盖底下摸出柴刀和火铳,一手提一个,趁着现场混乱无人再有精力注意到她,闪回千荷境,直接在庄子里闪身出来,打算抓个人问问他们东家的基本情况。
火铳在手就发现一点都不好用,平时打打枪练练靶也就算了,到这临战场合下,火铳开火实在太慢,开一枪慢慢上弹药再开一枪,这要是有搭档轮流装填弹药轮流开枪倒也罢了,可她没有,所以这上弹药的时间都够她拿柴刀砍倒好几个人了。
在把火铳当大棒,抡圆了重重拍在一个家丁的脸上将人给拍晕后,祁可把火铳扔回了千荷境,专心地抄柴刀砍人,在庄子里大杀四方。
老牛行动慢吞吞的,而且谁都知道公牛的牛角会要人命,所以老牛在挑翻两个人后就没人敢往老牛眼前跑,倒是大王在庄子外头战绩斐然。
谁能赤手空拳跟一头狼打架呢。
最终结果只能是被大王一口一个通通放倒。
但是大王并没有要这些人的命,除了那个下令杀人的管事是被一口咬中脖子以外,其他家丁多是四肢受伤,只要急救及时就不会当场死亡。
大王嘴下留情,没有痛下杀手,满地鲜血和痛苦哀嚎的人群是它强大战斗力的表现。
威风凛凛的大灰狼在确认满地猎物都爬不起来之后,掉头迅速地向庄子跑去,慢吞吞的老牛在受伤的人群中走动,蹄子在起落间,好似随时会不小心在谁身上踩一脚。
从破损垮掉的围墙冲进去,狼大王顺着风中的血腥气,绕过无数房屋,来到后方,找到了正在揍人的祁可。
祁可凭着自己毫无章法的打法和神出鬼没的路线,找遍了还能住人的房屋,从家丁的衣着上寻人,终于找到了第二位管事,一柴刀飞扔过去,砍中他右大腿后侧,然后提了一坛酒浇在伤口上,在这二管事的惨叫声中开始了逼供。
狼大王就是这时候找过来的。
气势汹汹威风凛凛的大灰狼往这一站,原本还硬撑着受伤的身体死扛祁可逼供的二管事顿时就被吓软了,只余下瑟瑟发抖的力气,好半天没敢吭声。
狼大王可没什么好耐心,一爪子踩上人脖子,低头张嘴就要咬。
二管事当即被吓破了胆,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哭号:“我说我说!我都说!把你的狗牵开!牵开!”
“早说不就完了么,犯贱。”祁可不屑地嗤笑,摸摸回到身边的大王,“还是你有威慑力。”
狼大王喷了口热气。
居然被人认做狗,生气。
二管事此时已经叽叽咕咕把自己东家的基本情况倒了个干净。
第149章 进村就打架(四)
东临县沈宅自称宅而不是府,根本不是祁可刚才所想的家里没大官的缘故,而是人家是一支百年大族,家族史可追溯到开国那时,族里耕读传家,出了很多读书人和当官的,官场上但凡有姓沈的都得先问问是不是东临沈氏。
别说是东临县了,就是在东安府和州府治所都很有势力,没能考上进士但有举人功名的沈氏子弟在这些地方的大小衙门里占了不少吏员的位子,这一代代的经营下来,到如今几乎可以说整个河阳州的一举一动都在沈氏族人的眼皮底下,沈氏族长作为乡绅在河阳州这一块的官场上很有体面。
这样的家族自然喜欢囤积土地。
四柳村这个庄子就被沈氏一族看上了,只是以前一直属于一个盐商所有,后来海寇上岸盐商损失惨重就将庄子卖了,新主人派了家人在这边收拾整理,结果海寇又来一次把庄子清空,沈氏一族等来了机会,将庄子占了。
作为本地人,连这二管事都知道东安府全境原本都属于军屯地,如今朝廷调了柏家军来守海防,沿海村庄必要发挥原来的作用,沈氏族长深知这庄子终究落不到自己手里,就想以地主的身份卖柏家军一个好,派了知情的管事带着家丁守着庄子,等军队来了美言几句表表态,做一个本地势力支持朝廷大军打击海寇的态度。
谁能想到柏家军没到,却有自称庄子主人的人先到了。
这怎么能承认呢?
这庄子就必须得是沈氏族里的。
祁可听完也不生气,这跟她的一个猜测合上了。
看似无主的庄子被本地势力占了。
现在还得多考虑一层,东临沈氏在整个河阳州都极有势力,如果她手中地契没有先在柏家军中过了明路,而是由沈氏先和柏家军接上头,她后面再拿出来地契,就难有抢回地产的优势了。
沈氏敢表示自己是地主,必拿得出地契,她手上也有地契,两张地契必有一真一假,以沈氏的势力,他们说自己那张是真的就定是真的,不是真的也能弄成真的,毕竟他们沈氏子弟把持着州内各级衙门的庶务,别小瞧了吏员们,流水的官员铁打的吏,衙门里所有文书都是吏员们经手,办出一张地契算什么大事。
祁可呼出一口长气,想想自己还挺幸运的,先跟柏家军透了底,哪怕沈氏再吵着主张这庄子的所有权,也不可能让优势都朝他们一边倒。
除非她本人死了。
祁可眯了眯眼,再死一次绝对不行。
谁敢要她死,她真的会让对方先死全家。
她现在可是处在直面海寇的前线,加上从京城一路南下见多了路边各种各样的尸体,如今对野狗啃得乱七八糟的白骨残骸都能淡定看待,心态已然发生变化,大王当她面咬死人她内心都没有半点波动。
她正身处战乱边缘,死人将是日常,收起和平年代那一套为人处世,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将是她在这个世界立足的行为准则。
金科玉律,至理名言。
第150章 四柳村村民(一)
“沈氏敢明抢有主地产,不怕哪天真正的主人得知情况找你们算账?”
“有什么怕的?那时候这庄子已经在柏家军手上了,不管这庄子的原主人是谁,还能从军队手里拿回来?”
“你们会好心把二百多亩耕地的庄子白白交给军队?不会是趁机在土地里做了什么手脚,让土地寸草不生吧?”
“那不能!土地绝对没问题,我们拿到时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我们什么都没干!”这管事有些急了,“土地是我们沈氏交到军队手里的,若真日后发现不长草肯定脱不了干系,我们又不傻。”
“什么都没干?二百多亩上等水田就这么抛荒?”
“嗤,田是田,至于上等水田就不要说了,还能长草就是好的。”
祁可略微放心,还能长草就行,好好养护几年,土地肥力会恢复的。
这么想着,祁可将灵境空间覆盖出去,看一看自己庄子的整体,意外发现自己这一通追打,此时已经身处庄子的后方,居然有条人工开凿的小河和小码头,隔河相望有座山。
“这小河也是庄子的?”祁可一时想不起来庄子的四至范围包括了哪里,她光记得有二百亩耕地了,事实上庄子的总面积可比二百亩耕地大多了。
“盐商那会儿开凿的,从盐场走陆路送过来的盐上船运走。”
“水路能通到哪?到东临县?”
“何止?整个河阳州都去得,进入运河后,还能去京城,河阳州的粮盐海货都是这样进京的。”
“后面的山是怎么回事?”
“这山是沈氏的。”
“我问这山是哪个山脉的?”
“九支山的东脉末段。”
“九支山?”
“你连河阳九支的大名都没听过?九支山得名这座山有九条支脉,每条支脉风景都各不相同。”
“我文盲嘛,不懂就问,你这么懂,还不是给人做家丁的。”祁可的语气清淡如水,饱含嘲讽的味道,“别不服气,管事就不是家丁了?还能越过沈氏子弟当家作主?”
这二管事被祁可噎得面色涨红。
“山是沈氏的,所以就想把庄子吞了,把山变成庄子的后山?带后山的大庄子主动交给朝廷大军,给自己挣个好大的体面。”
二管事扭过脸,拒绝回答。
不说拉倒,祁可也不在乎,这山哪怕现在是沈氏的,将来还不是柏家军的。
“滚吧,庄子我如今拿回来,往事我就不追究了,回去告诉你们东家,有主的土地少伸手,伸手必被剁。”
二管事难以置信地扭脸回来。
“不想走?那就别走了,我初来乍到,也想在柏家军面前挣个功劳,你说我把你们当作是上岸的海寇交上去,怎么样?”
“……你敢?!”
“有什么不敢?交给军队的海寇,那就是海寇,不是也得是,还以为沈氏族里会救你们?谁敢跟海寇牵扯关系?沈氏吗?跟海寇有勾结?那我这功劳可挣大了!”
“你敢!”二管事眼睛瞪得鼓起,声音发颠,心里惧怕不已,他知道这是真的,族里下人多了,谁都想上位,光是他这位子就有好几人盯着,他们这里真当海寇交上去,连带自己家人也跟着要完。
“天黑之前你们不滚蛋,我就敢。”祁可抚摸着大王的脑袋,“我允许你们带走你们的行李,最好把这庄子清空,省我一道事。”
知道这管事不可能再有力气和心思攻击自己,祁可捏着大王的耳朵转身就走,“别忘了,天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