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8章 谁要保安王
陆源满意地看着他,笑了起来,“王爷,既然如此,为何如今却守株待兔?好女孩儿总有很多人惦记,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别等到再次失去才后悔。”
他忽然凑近齐王,神秘地笑了起来,“王爷,有时候对付姑娘,不能一味地讲究温文儒雅端着身份,或许,您可以试试别的法子。”
齐王再度瞪大眼睛,脸色涨红,微愠道:“你……你这想法太过分了,怎可对女子用强的手段?”
陆源坐直,笑眯眯地道:“王爷想到哪里去了?在下是建议王爷来一招死缠烂打,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只要王爷舍得下去身段,就没有抱不到的美人。”
“是……是吗?”齐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方才说了一大堆很有道理的话,看样子对男女之事是有几分通晓的,信他一把?
陆源离京之前,去了一趟寺庙拜佛。
佛门之地临近岁末信众特别多,陆源求了一支签文,便拿到了解签处求解签。
解签的拿了签文之后看了一下,道:“走失家人在北方,细心察访不须忙,秋冬占此难寻觅,春夏交临定返乡,公子求什么啊?”
陆源坐下来,轻声道:“求出行。”
解签的微微点头,“这就是上上签,此签稳中求胜,公子出行必定大利,提醒公子一句,人在外,事事小心。”
陆源微笑,“那不知道若有变故,先生可有法宝解救啊?”
那先生意味深长地道:“诸神齐发,公子定有鼎力相助之人,且公子得了一场大病,还能痊愈康复,可见福德深厚,公子尽管放心出行,此行大吉。”
陆源从袖袋里取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案几上,意味深长地道:“那就承先生贵言,等来日在下返乡,再请先生吃酒道谢。”
“随时恭候!”解签先生把签文放在了一个小瓷罐里头,再往里头放入一枚朱砂石,垂着头几不可闻地道:“尽可能不要显露武功,如今人人知你武功尽失,不具威胁,对你没有防备。”
陆源站起来施礼,“谨记先生叮咛,告辞!”
解签先生取出一道符,递给陆源,“这道平安符送与公子,祝福公子路途平安。”
陆源再道谢,接了之后平安符挂在脖子上,转身而去。
陆源走后没多久,解签先生也收摊进了庙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一位手执香火的信众。
他于佛庙外上了香,便大步下山而去。
回到楚王府,便径直进了书房,宇文皓刚回来,拿了一大叠的资料回来,一口馒头一口茶,用熬红的眼睛看着资料,一抬头,便见有人进来,随口问道:“安排好了吗?”
“妥了,联络名单已经给他了,他背熟之后会烧掉的。”汤阳坐下来,拿了一个馒头放进嘴里咬了起来,“饿了,今日到那边蹲大半天他才来,一口水没喝。”
“嗯,没办法,小心谨慎一点为好,名单给过去就行,明天按照计划,你就往外散播消息,说他是被老四打伤,但是皇上息事宁人没有追究。”
汤阳咽下一口馒头,“您不是说要保下安王殿下吗?”
“保个鬼,”宇文皓淡淡地抬起头,眼底有一抹疏狂,“他若真心实意地给陆家那边赔罪道歉,本王还愿意保他,可他办的什么事?就一封信送过去,说几句抱歉就了事了,糊弄谁?”
汤阳点点头,“那倒是,不过,若真这么散播出去,皇上那边也会得罪了,毕竟这么大的事情,皇上没处理只是随便禁足,确实有些护短,闹出去之后,皇上得拾掇您。”
宇文皓慢吞吞地抬起头,眉目里凝着一股忧愁,“汤啊,本王得罪的人还少吗?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就这么着吧。”
汤阳扑哧一声笑了,“殿下最近都学会开玩笑了。”
“苦中作乐!”宇文皓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喝了口茶水,“这没法子啊,得罪谁都好,便是损了父皇的声威,也要为陆源铺好这条路,他去了鲜卑,命就在别人的手中了,不得谨慎一些吗?那红叶和洪烈兴都不是等闲之辈,好在现在没人知道他恢复了武功。”
“也是,不过武状元这条线是否应该告知皇上呢?”
“不要!”宇文皓一口拒绝,“父皇身边有几个人是鬼,本王都没摸透,谨慎一点为好,这一次铺出去的人,本王一个都没告知父皇。”
“希望能顺利完成任务。”汤阳也是很担忧的,毕竟现在才开始铺排,任务又是如此的艰巨,但这事不能不办,若不毁掉兵舆图,遭殃的就是北唐百姓了。
“现在慢慢地让这件事情在北唐平息下来,不要让人知道我们还盯着兵舆图,大周那边需要再度派出使者去,随时保持消息的往来流通。”
“放心,那边都安排好了,孙王殿下派了鸿胪寺的人继续往大周,消息是保持畅通的。”汤阳道。
宇文皓嗯了一声,忽然才想起来,“对了,老三什么时候离京?”
“应该是这两天了,皇上恩准他留京的期限到了。”
“你提醒我一下,我送送他。”宇文皓说。
汤阳吃了馒头,拍了拍手,“魏王招人恨,但是如今看着也着实可怜,且朝中也有声音为他说情了,不知道皇上会否调他回来呢?”
“不会,暂时不会,”宇文皓摇摇头。
“皇上还生气么?”汤阳是府中家臣,并不能入宫面圣,因此不知道皇上对魏王的态度。
宇文皓说:“这个和生气不生气无关,失望是肯定有的,但是当爹的怎么会不给自己儿子改过的机会呢?老三到了北郡,整个人都有脱胎换骨的感觉,父皇必定是要再历练他一下,而且,父皇如今也是怕了,有能力的儿子放远一些,一则可以守护一方疆土,二则,少一些野心,少一些争斗。”
“魏王……”汤阳想了想,“或许在那边也好,他如今和殿下的关系慢慢地缓和了,若他日后忠心于殿下,未必就不能成为肱骨之臣。”
宇文皓翻翻眼皮子,“想太远了!”
第839章 沉重的话题
魏王再度离开京城,天气已经转冷,初雪下过,不大,洋洋洒洒地下了一会儿,枝头压了一层梨花白。
魏王牵着骏马站在城门口,侍卫远远地走到了前面,他看到宇文皓策马奔来,把帽子压低一些,哈了一口气,嘴里喷着白烟。
宇文皓来到城门,翻身落马,从马背上拿下一坛子酒递给他,“北郡苦寒,或许京城的美酒能驱散一些寒气。”
魏王笑了笑,嘴唇有些干裂出血,显得这笑容有些许的狰狞,他伸手接了过来捆在马背上,“这么点儿酒,留不到大北方,路上就得喝完。”
宇文皓看着他,“什么时候再回来?”
“不生我的气了?”魏王反问。
“过去了。”宇文皓云淡风轻地说,“兄弟之间,不该记住不愉快的,再说这一次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应该答谢。”
“是你让我出了一口气,这事找谁去办都妥,不一定要找我,老五,等过两年吧,再回来和你喝酒,再续兄弟情。”魏王说。
“一个人未免孤零零,可有想过再找一个人?”宇文皓见他这般,实在也于心不忍,这事本不该提,但是,作为兄弟总还是希望他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不配!”干裂的口唇中吐出两个字,轻飘飘的,却也重千钧。
宇文皓看着他,莫名心酸,“真无法挽回了?”
魏王笑出了一抹血丝,眼底沉沉如那压低的天空,“更不配!”
他转身上马,背对着宇文皓,摆摆手,袖子里便觉得风霜灌满,“我这种人,应该死无全尸,魂魄永远回不了故里,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对她好一些,用尽全力,否则追悔莫及。”
马蹄扬尘而去,一抹黑影渐渐地消失在官道上,再瞧不见。
宇文皓牵着马慢慢地回走,老三这句话,让他觉得胸腔里头涨着一股酸楚,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没有回衙门,而是回了府中,想和元卿凌说说话,但是元卿凌去了学院,要晚上才回来。
他一人在书房里头坐了一会儿,觉得这么枯坐着也是无趣,便去找点心们玩耍。
点心们在南房,汤阳教他们认字,他们危坐正襟,做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来,汤阳指着字,一个个地问:“怎么读?”
点心们对答如流,汤阳很是满意,摸着他们的脑袋,赞赏地道:“哥儿们实在是太聪明了。”
包子咯咯地笑着,“汤大人,我们还会背诗,娘教我们背诗了。”
“哦?会背什么诗啊?快背来听听。”汤阳来了兴趣。
包子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前头的磨磨唧唧不记得了,就记得后面几句。”
“还能记住几句这么多?快背一下!”汤阳笑着道。
包子便挺起胸膛,意气风发地念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手提雌雄兔,磨刀霍霍向猪羊。”
汤阳听了前面几句,顿生敬仰之心,又听得后面两句,这不对味啊,“天子还怎么手提雌雄兔再磨刀向猪羊?是这样背的吗?”
“就是这样的。”包子说。
汤阳看向汤圆和糯米,“是吗?阿娘是这么教的吗?”
汤圆想不起来了,至于糯米素来是应声虫,大哥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所以老实地点头,“是这样的。”
“前面倒是大气磅礴,后面怎么就小家子气地回去杀猪羊了呢?就算要杀,犯不着天子坐在明堂杀啊。”汤阳嘀咕。
宇文皓在外头听着,听到将军百战死,将士十年归这句话的时候,想起了魏王,心里头颇为难受。
只是听了最后两句,他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倒是冲散了几分伤感。
他推门进去,笑着问道:“怎么?还惦记着要你皇祖父杀猪羊啊?”
“爹爹!”三小只看到宇文皓来,齐刷刷地高兴喊着。
“殿下,这不通啊。”汤阳还在较真,“今晚得问问太子妃。”
“你好好问,”宇文皓看着他们仨,问道:“带你们找皇祖父去,好不好?”
“好!”三小只欢快地叫着。
今天老三走了,父皇心里应该是伤感的,或许应该带孩子们进宫去探望他一下。
一路马车进宫,吵闹得很,宇文皓又后悔了。
天伦之乐不是那么好享受的,尤其是一敌三的时候。
“太祖母宫里头的绿豆饼子可好吃了,太祖母可喜欢给我吃了。”汤圆惦记吃的,就一味想起太祖母的好来。
包子老气横秋地道:“太祖母都死了,怎么给你吃饼子?”
“叫她回来不就行了吗?”汤圆说。
“死了怎么还能回来?死了就是死了,埋在地下了。”包子没好气地道。
小糯米把脑袋凑过来,“埋在地下?那多难受啊,能呼气吗?那憋着气可难受了。”
“又不是直接埋在地下,”包子懂得可多了,“是得首先把她酿在一个木盒子里头的,木盒里可以呼气。”
“原来如此,那一个人住在木盒里,多无聊啊,都没人说话。”小糯米顿时很心疼太祖母,太祖母对他好,他都记得。
“那我们改天去陪她说话啊。”汤阳摇着宇文皓的手臂,“爹爹,你改天带我去找太祖母,我想吃绿豆饼子。”
宇文皓看着他乌黑无邪的眸子,压下心酸点了点头,“好,改天去。”
“徐一叔叔说祖母也死了,不过我不喜欢祖母。”汤圆说。
“我也不喜欢!”包子和小糯米也表示附和,三小只从没这么齐心地认同过一件事情。
“人都是要死的。”包子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每个人都要酿在盒子里埋在地下,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宇文皓听到这话,十分震惊地看着他。
死亡,是每一个人都要面对的,他是从战场里回来的人,对死亡一点都不陌生,尤其是两军对垒的时候,他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
但是,和老元在一起之后,他忽然很怕面对死亡。
不止是他的死亡,身边任何一个人在乎的人他都怕。
他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死亡要把他和老元分开,他会是什么心情。
这大概是尘世间最残酷的事情,因为再会无期了,曾是那样亲密的人,朝夕相依,最后会各走各的路。
想到这里,他倏然地就打了一个寒颤。
“谁跟你说这些?”宇文皓问他。
包子道:“没人啊,我自己想的。”
“以后不要胡思乱想这些。”宇文皓沉下脸道,一个两岁不到的孩子,总是想这些生啊死啊的事情,实在惊悚。
三小只见爹爹脸色不好,便不敢再说了。
倒是汤圆一脸深思地看着包子,竟有些崇拜的模样。
第840章 探病
宇文皓带着孩子进了宫,才先去陪伴了一下明元帝,明元帝见到孙子,很是开心,竟破天荒地放下了政事,教点心们下棋。
他对孩子的培养很看重,听得孩子开始识字,便叫穆如公公拿来一本书,叫他们认字,一通指下来,竟然认识了八九成,这让明元帝十分震惊,张大嘴巴看着他们久久都合不拢嘴。
然后,看着旁边神情自若的宇文皓,“你小时候也没这么聪慧啊。”
“随老元吧,老元聪慧。”宇文皓笑着说。
明元帝摇摇头,“她聪慧不聪慧另说,就是死性子不会变通,固执都很,尤其在你侧妃的问题上,寸步不让,不过,这固执劲倒是和你皇祖父相似,他病了那么些天,愣是没让告知你们,说来也怪,往日便是咳嗽一声都得叫太子妃入宫来,这一次病得那么凶,却不愿意告知了。”
宇文皓眉目一紧,“皇祖父病了?要紧吗?为何不说?”
“要紧,”明元帝放下孩子,与他走了出去,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自打你皇祖母走后,他摔了一跤,之后身体就每况愈下,夜里咳嗽得凶,躺不下来,躺下来就呼吸不来。”
“呼吸不过来?怎么会这样的?御医怎么说?”宇文皓忙问道。
“御医说是哮喘,一直给药也没见好,缓解都没缓解过来。”明元帝眸子浓云密布,“你皇祖父年纪上去了,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否则也不需要退位,两年前心疾发作,差点大去,老五,朕知道你也忙于政务,不过,若得空的话,就尽量多抽些时候去陪伴他一下,御医说,若吃了这几服药没有效果的话,那估计大去的日子也不远了,未必能熬得过明年开春。”
宇文皓入宫的时候,才思考过死亡的问题,刚压下去这份情绪没一会儿,却又听得这个噩耗,他顿觉满心悲痛,眼底一阵涩然。
“为何不叫老元看看呢?”他喃喃地道,“这以往丁点儿不适都叫老元去的,怎么这一次却没叫呢?”
明元帝道:“往日状况轻,他叫太子妃进宫来主要是陪伴,他心里头是孤独的,人年纪越大,越容易觉得孤独,至于这一次为什么没叫她来,朕估计是他大概心里有数,这一次过不去,如果请了太子妃治疗,最终大去的那天太子妃是要被非议诟病的,他是用他的方式保护太子妃,到底也处出感情来了。”
宇文皓听了这话,再看着明元帝眼底的悲伤,顿时方寸大乱,“不,未必这么差的,叫老元入宫看看啊,诊断一下也好,不至于这么严重。”
“不请太子妃,是你皇祖父的意思。”明元帝看着他,也有些焦躁,“这事你知道就好,不要去告知太子妃,免得她知道了非得入宫来添乱。”
“她怎么是来添乱的?当初皇祖父病情这么严重,老元不是治好了吗?父皇,皇祖父是口硬心软,儿子去跟他说,让他传老元入宫来。”
宇文皓说完便要往外走。
明元帝低喝一声,“站住!”
宇文皓回头,眼底充满了悲伤,“父皇,试一试也好啊,我相信老元不在乎背什么骂名的,总要试一试啊。”
“朕说不必就不必了。”明元帝冷下脸,“好了,不要再说,带孩子出宫去吧。”
“父皇!”
穆如公公忙上前劝道:“殿下别再说了,太上皇不好,皇上是最伤心的,可也得尊重太上皇的意思啊,否则回头惹他生气了岂不是加重了病情?”
宇文皓见父皇脸上确有悲痛之色,穆如公公说得对,如果太上皇有什么事,谁能比父皇更伤心?
只是……他沉沉地看向门外,斜阳已经照进来了,淡淡的光芒,失去了灼眼之色,他轻声道:“那儿子带点心们过去给皇祖父请个安。”
“请安也好陪伴也好,不许忤逆了他的意思。”明元帝警告了一声。
宇文皓默默点头,带着点心们出去了。
离了殿门,包子吐吐舌头,“皇祖父好凶啊,都没见过他这么凶的。”
“皇祖父是皇帝,肯定凶。”汤圆满不在乎地道。
“吓死我了。”小糯米把小脑袋一缩,露出惊恐的眼神。
宇文皓冷了眸子,“不许妄议长辈。”
仨娃噤声。
父子四人还没踏进乾坤殿的门口,就听到太上皇咳嗽的声音,那咳嗽声伴随着哮鸣,像煮着一锅开水,呼啦呼啦的。
有宫人进去禀报了,没一会儿常公公走了出来,看到宇文皓和点心们,遂眉开眼笑,“哟,今日殿下怎有空带着世子入宫来?”
“公公,”宇文皓眼睛往里头瞟了一下,里头的咳嗽声还响着,但是低了很多,有一种故意压着的感觉,“皇祖父怎么样了?”
“太上皇身子还好,就是日前感染了风寒,有几声咳嗽,叫御医看过了,没大碍。”常公公镇定回答,一张老脸笑容可掬,仿佛并未撒谎掩饰。
宇文皓说:“那我们进去给他请安。”
常公公笑着拦下,“殿下进去就好了,世子们就在这外头玩耍吧,太上皇说他病气重,孩子不好接近。”
“不碍事,他们身体强壮得很。”宇文皓说完,拉着他们便往里走。
常公公拦不住,只得追着进去,“哎,殿下稍等啊,别这么横冲直撞。”
宇文皓已经带着仨娃闯了进去,内殿一片暗沉,窗户关闭,厚重的帐幔垂下,遮蔽得是密不透风,殿中的气味很重,有烟味,有药味,有熏香的味,结合在一起,这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一块了。
太上皇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褥,殿中已经烧了地龙十分暖和了,他看着还是很冷的样子,勉强地撑起头,翻翻眼皮子瞧了一眼,看到点心们撒网般跑过去,他便笑得眯起了眼睛,努力憋着喉咙的痕痒,哑声道:“好宝贝!”
点心们跑上去,噗通跪下,规规矩矩地磕头问安。
妈妈说过,见着老祖宗,不管多高兴也得先磕头,他们是不敢忘记规矩的。
太上皇高兴坏了,这数日里躺在床上,一天到晚看着常公公那张老脸,实在是有些腻了,乍看到这仨宝贝,便也顾不得说自己病气重,也得好生看一番。
第842章 是何人从中作梗
宇文皓带着点心们回府,元卿凌还没回来,他丢下孩子就直奔逍遥公府邸。
到了逍遥公府中,却见褚首辅也在,两人是在书房里头说话,而不是吃酒喝茶,看到宇文皓的时候,他们脸上也有了然之色,只是一应沉默。
“二位知道皇祖父病情严重了吗?”宇文皓见两人沉默的神色,心里有数,遂沉声问了。
逍遥公轻声道:“殿下先坐吧。”
“为什么皇祖父不愿意叫太子妃入宫去侍疾?你们知道原因,是不是?”宇文皓没坐下,只是盯着逍遥公和褚首辅质问道。
“殿下不必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逍遥公收敛神色,淡淡地道:“先坐下来好好说,太太上皇身体不好又不是这一天半天的事,急也急不来啊。”
宇文皓眸子泛红,“怎么能不急啊?父皇说了,御医开了好些药,吃了毫无进展,却偏生又不愿意传召老元进宫去看,说是怕老元日后遭人非议,这简直胡扯,原先他的身体一直都是老元伺候的,也是老元最清楚他的病情,原先不怕人非议怎地现在就怕人非议了?”
“太子稍安勿躁啊,”褚首辅看着他,慢慢地道:“这一次病情比原先凶险很多,太上皇考虑周全,不让太子妃去治疗也是为你们夫妇着想,说句不好听的,若太子妃接手治疗之后,太上皇还是没治好,那罪过都落在了太子妃的身上,说句更不好听的,太子不要忘记,这历朝历代皇帝殡天,免不了问御医一个救治不力的罪名,轻则丢官下狱,重则获罪殉葬,到时候太上皇在太子妃手里去的,后果是什么样,知道不知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能改吗?再说,这连规矩都不算,是前朝传下来的陋俗,该破了,若御医尽力救治,抵不过天命,那就不该获罪。”宇文皓生气地道。
“太子既然知道天命,那就不必再折腾太上皇了,他自己心里有数。”褚首辅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道。
宇文皓听了这话,倒吸一口凉气,再看两人的脸,都是同样的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这两人都是老狐狸,要隐藏心思他是看不出来的,但是他们两人早年陪同太上皇出生入死,又是几十年的君臣关系,到了晚年依旧相依作伴,他们会不在乎太上皇?
打死他也不信。
“什么心里有数?心里有数等死吗?”他气得破口大骂,“你们算什么忠臣?算什么朋友?他都病成这样了,还在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就算他自己心里是这么打算的,你们也必须要拦着啊。”
“太子,你激动也无用,有些事情,你我都是无能为力的。”褚首辅幽幽地道。
宇文皓失望透顶,“这句话从首辅的嘴里说出来,实在让本王震惊,没错,有些事情我们是无能为力,可这件事情你们尽力了吗?我楚王府里除了太子妃,还有老夫人,她也是精通医术的,就为了所谓的以后会不会被骂或者获罪,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太上皇病情加重?这中间到底有什么事是本王不能知道的?”
逍遥公性情是隐忍不得的,听了这话,他也有些激动,“太子以为我们就愿意袖手旁观吗?可不让太子妃获罪这句话分量太重了。”
“老元和本王都不会在意,重什么?”宇文皓火大地道。
逍遥公站起来,正欲说,首辅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首辅张大的嘴巴慢慢地合拢,气呼呼地坐下,“总之,这是太上皇的意思,我们做臣子只能听他的命令行事,太子若要继续胡搅蛮缠,只怕进宫也见不到太上皇。”
宇文皓看着首辅,眸光沉凝,“你为何不让他说?为什么?是谁在阻止救治太上皇?父皇不敢传,你们不敢说,这人到底是谁?别跟本王说是太上皇,昔日太上皇身子不好,你们比谁都着急,莫说请老元了,就是天脚底下有良医你们也会去捆回来给太上皇看病,他说的话,阻止不了你们二位,至于说不连累老元这理由,更是说服不了本王。”
首辅眼底一派的无奈,“随便太子怎么说吧,反正这事就这么定了,看太子这么激动的模样,在宫里头怕也是发过一通了吧?那么,往后别说太子妃了,就连太子怕也近不了乾坤殿。”
“本王若要进去,鬼影卫也拦不住!”宇文皓冷冷地道。
“何必呢?”褚首辅摆摆手,眸色开始慢慢地悲凉起来,“有些人,到了一定的时候,该退就得退,这是宿命。”
“安丰亲王?是他吗?是他阻止你们?”宇文皓思量再三,也只有想到安丰亲王了,他是晖宗帝朝的太子,也是他让位于太上皇的,太上皇对他十分敬重,至于父皇,素来以太上皇马首是瞻。
褚首辅一怔,“怎么会是他?那绝对不可能的。”
“不是他,到底还能是谁?安丰王妃?”宇文皓思绪一片混乱,“太上皇把安丰王妃的话奉若旨意,她说的话,太上皇定是会听的,是因为宝亲王?本王杀了宝亲王,所以安丰亲王要为宝亲王报仇?但是这说不通,若真要报仇,也该是找本王啊,且之前安丰王妃若要阻止本王杀宝亲王,多的是办法,不至于事后报复……”
“胡说,师父断不会干这样的事!”逍遥公生气地道。
褚首辅见宇文皓越说越远了,“绝对没有这样的事,安丰亲王夫妇不会干预朝政,而且,他们若知道,也绝对不会赞成太上皇这样做,殿下不要乱猜,时候不早了,老夫也得走了。”
褚首辅转身走了两步,回头瞪着逍遥公,给了一记狠狠的暗示,逍遥公吃瘪地闭上嘴巴,对宇文皓耸耸肩,“太子也回去吧,老夫喂狼去。”
逍遥公丢下宇文皓,也大步地走了。
宇文皓气得发怔,这两老不是等闲之辈,若不愿意说,怎么都是撬不开他们的嘴巴。
褚首辅基本不会说,只能是缠着逍遥公,所以,略一思索之后,他就追上逍遥公去了。
不过,逍遥公进了狼屋之后,就一直没出来,宇文皓也进不去,耗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宇文皓知道那老小子能在里头躲几天,这样耗着没意思,只得无奈地走了。
第843章 那就拦着
回到府中,元卿凌已经回来,宇文皓把太上皇病情严重的事情告知了她,还把太上皇和各人的态度都说了,元卿凌焦灼万分,提着药箱便说要进宫去。
“现在太晚了,宫门已经关闭,明日一早我陪你再去一趟。”宇文皓皱着眉头,“但是,我怕的是你便是进去了,也见不着皇祖父,今日我出来的时候,常公公已经叫鬼影卫守着不许我进去了。”
元卿凌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不能让我去医治?我压根就不怕承担什么罪责。”
“不知道,大家都讳莫如深,不知道这背后阻止之人是谁。”宇文皓想了大半天没想出一个可疑的人来,主要是,谁有这个能耐喝止了父皇。
“这真是让人百思不得解。”元卿凌着急得不行,“父皇说是哮喘吗?哮喘不至于咳得那么厉害,连血都咳出来了。”
“会不会是老六的那个病?”
“肺痨?”元卿凌一怔,随即否定,“这个……不大可能,这种病我已经治愈了两例,如果是肺痨的话,父皇肯定会第一时间传我进宫去的。”
“也是。”宇文皓始终觉得很不对劲,虽然太上皇的态度很强硬,但是,他认为太上皇的这种强硬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不过,就算病情真的十分严重了,也没有必要阻止老元进宫去侍疾啊。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你今天见到太上皇,除了咳嗽,还有什么症状?”
“喘得厉害,仿佛呼吸不上来的样子,而且一咳嗽就停不下来,我听着就像是……这咳嗽缓不过来就得绝气一般。”
“脸色呢?”
“瘦得厉害,脸色时而苍白,时而透红,只是这种红极不寻常,你说会不会中毒了?”宇文皓忽然想到,毕竟以前也不是没试过有人对太上皇下毒。
元卿凌摇摇头,“应该不会中毒,自从上一次之后,常公公已经盯得很紧,吃喝用度一应都得查验过才送到乾坤殿里去,而殿中伙食也是另外开了小灶,用的都是心腹,中毒的可能性不大。”
宇文皓也觉得可能性不大,只是这件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他脑子乱套了,才会不断胡思乱想,“早些休息,明日我们一早就入宫去,不管怎么样,也得闯进乾坤殿让你看看。”
“好!”元卿凌把药箱取出,想看看里面的药有没有什么变化,或许能从药箱里头看到蛛丝马迹。
但是药箱里的药没有变,还是原先的那些,不增不减。
她忧心忡忡地合上药箱,看着宇文皓同样忧心的脸,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慌。
在她来到这个朝代,楚王府里所有人都敌视厌恶她的时候,是太上皇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这两年多的日子里,她心里早把老爷子当做自己的亲祖父,亲情刻在了心底。
如果老爷子有什么事,她接受不了。
夫妇二人躺下,都瞪大眼睛,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半夜里,宇文皓起来喝水,元卿凌也跟着起来,屋中烧了地龙,暖和得很,但是茶水早就凉透,喝下去便觉得全身冰冷。
元卿凌捧杯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也颤抖,“老五,太上皇不能出事。”
宇文皓眸色沉重地看着她,她长发垂下,尖尖的下巴抬起,眸色楚楚可怜,自从和她在一起,见过她生气,见过她愤怒,见过她伤心,却没见过她这副无助凄惶的样子。
他拿了杯子把她拥抱入怀,声音灼痛,“不会的,不会的,之前心疾这么严重你都给治好了,这一次算什么?一定能治好。”
元卿凌脑子里不断地想起刚刚来到这里时候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从没有过这么清晰。
那时候的她,拖着一身的伤进了宫里,她已经不记得当时是出于医者的责任心还是求一条活路,就那样不顾一切地麻醉了老五,给太上皇用了药。
她所谓的逆袭,其实都是仰仗太上皇的爱护关照,从稳固地位到赐予御杖,三颗翡翠,鬼影卫,再到后来生下点心们,他赐下的黄金,都在尽力地呵护她的周全和此生无忧。
元卿凌越想越难受,也横竖睡不着了,便道:“我们更衣出发吧,到宫门里头守着,宫门一开就进去。”
宇文皓知道她心里安定不下来,在这府中也仿佛是困于樊笼,加上他自己也是担心得很,便顺了她的意思。
更衣漱口梳头,妆容也没怎么整理,便带着蛮儿和徐一出门了。
徐一驱赶马车,睡眼惺忪,还是蛮儿在旁边呵他,他才醒神过来。
四更天,其实也不算特别早,宫门五更天就会开,今日是早朝日,他们在宫门等了一会儿,就有大臣的马车陆续抵达了。
因元卿凌和宇文皓都在马车里,大臣们虽然下来问安,却以为宇文皓是去上朝的,还赞赏太子勤于政事,这么早就来了。
宫门一开,马车就进去了。
在北武门马车就不许进去,两人下马车步行,一路霜寒深重,沁入骨髓,元卿凌一边走一边哆嗦颤抖。
宇文皓把自己的外裳给了她,裹得严严实实,她还是不断地颤抖。
她心里更多的是怕而不是冷。
乾坤殿里头,早便已经有人进来禀报说楚王府的马车四更天就在宫外候着了,这乾坤殿昨晚兵荒马乱,御医都不曾离开,从子时开始太上皇就一直很难呼吸,便是施针给药也不管用,折腾到刚才,方稍稍安稳一些。
太上皇躺在床上,听着常公公的禀报,他张着嘴巴呼吸,换气的时候特别的不自然,要深深地用力压一下,才能把气交换出来。
“不许他们进来。”太上皇闭上眼睛,眼底没有一丝光芒,沉黑得像夜空天际。
“只怕是拦不住!”常公公轻声道。
“那就叫鬼影卫拦!”
常公公应了一声,默默地守在一旁,看到太上皇呼吸困难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擦拭眼角,心疼难当。
宇文皓和元卿凌来到乾坤殿,院子里挂着的灯笼已经熄灭,只余廊前的风灯发出幽淡的光芒,被寒风一吹,那光影迷离斑驳,伴随那呼呼凄厉风声,仿若鬼蜮。
鬼影卫拦住了他们,拦在前头的是鬼影卫的主帅罗将军。
第844章 找来冷静言
罗将军脸上蒙着黑布,露出炯炯的眸子,沉声道:“太子,太子妃,二位请回吧,太上皇有令,谁都不能进殿。”
“罗将军,退开!”宇文皓厉声喝道。
“太子恕罪,太子要进去,只能从微臣的尸体上踩着过去!”罗将军态度十分强硬,其余鬼影卫甚至都摁住了剑,对着宇文皓和元卿凌。
这般阵仗,实在让宇文皓和元卿凌吃惊,入宫的时候就知道会拦,但是没想到一个个都带着兵器。
这时候,顾司也带着人从殿外进来,走到宇文皓和元卿凌的面前,道:“太子,太子妃,你们先回吧,太上皇和皇上都有令,你们两人不能进去。”
顾司今日身穿官服,手执佩剑,与他一同进来的禁军都是精锐,看着阵仗也是很大的,这让宇文皓实在是懵透了,不就是进去治个病吗?太上皇这边派人拦着,父皇也派人拦着?到底是谁有这么神通广大,阻止老元进去给太上皇治疗?
他要进去,就首先要放倒鬼影卫和禁军,等于是大闹皇宫了。
他看着顾司,顾司行前一步,眼底有暗示之意。
他盯着顾司沉默片刻,然后慢慢地转头对元卿凌道:“我们走吧。”
元卿凌虽不愿意,但是知道硬闯不行,只得点点头,“好!”
顾司跟在两人身后,“微臣送殿下出宫。”
除了顾司,还有两名禁军一路随行出去,可见是奉命盯着他们。
宇文皓是又生气又焦虑,想立刻拉住顾司问个明白,奈何两名禁军跟随,他一回头,顾司就冲他微微摇头,他没办法问得出口。
两人回府之后,坐立不安,宇文皓也没回京兆府,只是一直叫人盯着看顾司可有出宫,一旦出宫,把顾司掳过来。
就这么一直等到傍晚,顾司和冷静言才出现在楚王府门口。
宇文皓早等不及了,见两人来到,立刻请进书房,知道元卿凌也等到焦灼,顺带叫人把元卿凌也请过来。
四人入座之后,顾司首先道:“太子,我知道你肯定很着急,但是这件事情我知道不多,所以我把冷大人也拖了过来,他近日总是在皇上身边行走,有什么,你就问冷大人吧,我只是奉命行事的。”
“你是奉父皇的命令行事,父皇也是遵从太上皇的意思,所以,这里头应该没父皇什么事,他心里和我是一样着急的。”
宇文皓说完,看着冷静言,“到底是怎么回事?皇祖父为何不愿意治疗?是什么人在背后阻止他?”
冷静言自打进来,就一直沉默,眸子虽然看着沉静如昔,但是却轻轻地叹过一口气,冷静言是从来不叹气的。
冷静言慢慢地抬头看着他,俊美的面容上浮起了一丝无奈,“其实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
“我?”宇文皓一怔,“我连皇祖父病了都不知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元卿凌也觉得意外,这事怎么会跟老五有关系?
冷静言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太上皇不愿意治疗,和你做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果然是安丰王妃?”宇文皓气得要紧,“就是因为我杀了宝亲王吗?她所谓的深明大义,都是装出来的?”
“太子,稍安勿躁!”顾司压了压,“我所知,这事和安丰亲王妃没有任何的关系。”
元卿凌急了,看着冷静言道:“冷大人,你就快说吧,不要卖关子了,这昨晚一晚上到今天一整天,我和太子都要急死了。”
冷静言便看着宇文皓道:“杀了宝亲王,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也不会因此迁怒于你,可杀了宝亲王之后呢?你又做了什么?”
宇文皓有些懵,“做了什么?自然是布局抢回兵舆图啊。”
“没错,但你布下的人,皇上都知道吗?你如何布局,皇上知道吗?”
“安排出去的人十分要紧,身份是绝对要保密的,这事我跟父皇禀报过,他并未说什么,至于如何布局,这因时制宜,也不能详尽地说啊,只是若生了变故,我自会禀报。”
元卿凌道:“但是,这些和太上皇的病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冷静言白净的脸上激出一丝殷红来,可见内心也是有些激动,“宝亲王一事之后,京中传言,说安王曾参与此事,还打伤了武状元陆源,但是这件事情安王却糊弄过去了,皇上有包庇的嫌疑,因此,有老臣联名上奏,指责皇上,且要求把安王赶往封地,皇上被这些老臣殿上指责,挂不住面子,更不愿意把安王赶往封地,说已经圈禁安王于府中,也算是小惩大诫了,这些前朝老臣,本来对皇上就不算十分忠心,只一味地认准太上皇,因此,退朝之后,这些老臣就去见了太上皇,禀明情况,请太上皇出面把安王赶往封地去,太上皇往日不管事,但是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竟也认同了老臣的建议,觉得安王留在京中会酿成大祸,不如早些送他去封地,到了封地之后,削减府兵,严密监控,如此方可安定北唐的未来,不再起夺嫡之争。”
宇文皓听得诧异,这些事,他并不知道,最近忙得很,他已经有两次没去上朝了。
元卿凌隐隐听出来了,脸色刷地就白透了,震惊地看着冷静言,“所以,是皇上不让我去给太上皇治病的?”
宇文皓迅速地抬头看着冷静言,眼底一片惊骇之色。
冷静言轻轻叹气,“当时常公公提出要请太子妃入宫的时候,皇上在旁边说了一句,说如今病情严重,若太子妃治不好,会连累了太子名声,太子妃也有可能会被非议,太上皇听了这句话之后,许久都没说话,最后说了一句,皇帝言之有理,就这么,乾坤宫里头下了旨意,不对外宣布病情,只让御医医治,那时候,太上皇咳嗽得比较厉害,喘不上气来,说这句话的时候,嘴里溢出了血丝,说完就昏过去了。”
元卿凌听完冷静言的话,当下眼泪就落了下来。
每一个人都想活,太上皇心里是有牵挂的,所以他不愿意死,但是,当亲生儿子在他的面前,说了那样一番话,其实潜台词就是你活够了,你碍着这地球转了。
那一刻,他只怕心如刀割吧?
宇文皓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
他霍然站起来,冷冷地瞪着冷静言,“你胡说!”
顾司在旁边轻声道:“是真的,褚首辅和逍遥公都进宫去求过皇上了,但是皇上没有松口。”
宇文皓脸色白透,回想起昨天父皇的态度,难怪说要请老元入宫的时候,他阻止得如此强硬,那时候只以为是奉了皇祖父意思,却没想到是他自己不愿意让皇祖父活了。
第846章 也许另有内情
冷静言这句话,他不反驳,哪怕他再没政治触觉,也知道这些是不可为人知道的阴暗秘密,皇祖父一旦真的殡天,父皇目的达到,怎会留下骂名?定是要杀了冷静言的。
宇文皓的心彻底冷了,愤怒和无奈就像虫子一样在心底撕咬,又痛又酸,说不出的难受。
他想立刻进宫去质问父皇,质问他为何口口声声说孝顺,却又置皇祖父的生死于不顾。
冷静言看到他脸色几度变幻,眸子有碎裂之痛,遂又再叹气一口,道:“其实太子不必这么生气,其实皇上如今也很痛苦,他做这一切是出于当权者的考量,可作为一个儿子,他的良心时刻备受谴责,听穆如公公说,他最近总是睡不好,晚上做噩梦,早上起来是一把一把头发地掉。”
宇文皓眼底赤红,“既然如此,那所谓的当权者考量,就不能撂下吗?”
“有些东西,一旦撕开一道口子,就会有势不可挡的力量推动他往前走,他大概也不能控制,因为,哪怕是现在改变主意,父子之间,裂痕已经存在了,太上皇若好好的,他的威胁感会更重,还不知道会做什么事呢。”
元卿凌看着冷静言,“冷大人,你把这一切都告诉我们,是不是有应对的办法?”
宇文皓和顾司听得元卿凌这么问,都齐刷刷地转头去看着他。
冷静言眸子里泛起了一丝幽光,“办法不是什么好办法,但是,要救太上皇,目前可行的只有这条方法,解除皇上的危机感就要太子释权。”
宇文皓冷冷地道:“我自请废黜?”
“不,皇上不会想废了你,但是你的行动必须先要透明,把你在鲜卑的布局全部禀报皇上,还有一些人,你不能再来往,例如魏王,例如鬼影卫罗将军,例如褚首辅逍遥公等在朝中呼风唤雨的老臣。”
宇文皓心里窝着一口气,“其实说白了,他就是怕我逼宫。”
“没错,这是皇上最大的担忧。”
“既然如此,我离开京兆府,不掌京畿衙门,这可以了吧?”
“或许,这是最好的办法。”冷静言轻声道。
“好啊,我明日就入宫去辞官。”宇文皓怒道。
冷静言道:“你任京兆府尹期间,十分出色,皇上会极力挽留你,他总需要对百官交代的。”
“这虚伪的一套,我自然懂得,他挽留,我极力要辞就是。”宇文皓哼道。
冷静言默不作声,脸上是艰难之色,半响,他告辞了。
顾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冷大人分析这么多,我还不知道皇上会有这个担忧。”
宇文皓烦恼地扬手,“你回去吧,本王一个人静静。”
“那好吧,有什么事,我再来告知你。”顾司拱手,跟大姨子也行了个拱手礼,转身而去。
元卿凌难过地道:“没想到会是这样,父皇疑心太重了,再怎么,也不能拿皇祖父的身体作为要挟啊。”
宇文皓慢慢地道:“老元,不对。”
元卿凌看着她,泪水还盈在眼底,听得他这样说,忙问道:“什么不对?”
“父皇有这些想法,事前有过任何迹象吗?你能看出任何迹象来吗?”
元卿凌怔了怔,“这个……之前是没有的,但是最近我很少见到父皇,不过就算见到,他肯定也不会跟我说这些啊。”
“话可以不说,但是眼神脸色能分辨出来吧?父皇是总会斥责我,说我这个干不好,那个也干不好,但我从他的脸上是看出了欣慰之色的。”
“嗯?”元卿凌看着他,“那你觉得冷大人说的都是假的?可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啊,当权者心里存了这份威胁感,为自己帝位谋虑,不管合情不合情,这首先是合理的,而且,冷大人你信不过吗?你们素来关系很好的。”
“其实父皇会这么防备我,或者防备皇祖父,都是正常的,但是,这件事诡异之处,就在于冷静言把这一切都说得太完整了。”
“他说是父皇告诉他的啊,父皇心里大概也很矛盾,找了他来诉说,也不是不可能的。”
宇文皓摆摆手,沉思着,“不,父皇是极为内敛之人,怎么会跟冷静言一个臣子说他心里多矛盾,然后还让冷静言看出他良心备受谴责呢?还有,我叫人散播出去说老四伤了陆源,父皇包庇老四,是近两日的事情,可太上皇病了不止两日啊,病情严重到要叫你入宫,也起码有十天了吧,而这正是我布局鲜卑的时候。”
元卿凌蹙眉,“你怀疑不是父皇的意思?但是冷静言会骗你,顾司应该不会啊,今日顾司带禁军去拦截我们,不就是父皇的意思吗?除了父皇,谁能调动顾司?还有,若不是父皇的意思,老爷子怎么会不见我们?”
宇文皓细细地想了想,这确实也说不通,如今无人能要挟到皇祖父,若不是父皇说了那样的话,他没有理由会拒绝老元的医治啊。
但是,冷静言说的那些话,看着是站得住脚,可仔细想想,实在是不通。
父皇就算再相信他,也不会跟他说这些。
还有,冷静言说的那些话,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不让他来往老三,褚首辅逍遥公,断绝和老臣的联系,还要辞去京兆府一职,这说白了就是要整个地架空他这个太子,只单单地保留了太子位分。
父皇既然选了他为太子,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完全地架空他,如果要他和老臣少些来往,避免结党营私的嫌疑,直接训斥就是,这些年也都是这样,父子君臣之间,从没生过嫌隙,这般训斥下来他不敢不照着办啊。
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最可疑的是,事前没有任何的征兆。
他虽没有揣测圣意的能力,毕竟每日奔波劳碌,很少御前伺候,无法揣测是有的,但也不至于半点迹象没有发现。
这只怕还有内情。
宇文皓开始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自打兵舆图失窃开始,一件一件地掀开,一桩一桩地深挖,到最后都总会挖出点不一样的来。
也许,这件事情也藏着更深的内幕。
第847章 送走太上皇
他百思不解,翌日便又再进了一次宫,但是这一次不去乾坤殿,也不去御书房,而是去了找皇贵妃,请皇贵妃寻个由头,把穆如公公骗了过来。
穆如公公一直跟着明元帝,要骗他过来也不容易,好在皇贵妃在宫里头位分尊贵,要办点事也容易,等了半响,穆如公公果然是来了。
穆如公公进了殿中,看到宇文皓,他脸色就微变了,忙就往外走。
宇文皓自然拦下,“公公见了本王就走,是藏了什么好东西不让本王看见吗?”
穆如公公见躲不过去,讪笑一声,“瞧殿下说的这话?老奴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许久没来给皇贵妃请安了,顺道过来问个安。”
“公公真有心。”宇文皓盯着他,“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陪本王唠会嗑?”
穆如公公在宇文皓的逼视之下,显得很是心虚,一味地往后挪,“这个……老奴还得回去伺候皇上,今个就不陪殿下说话了,殿下难得入宫一趟,就好好陪陪皇贵妃吧。”
皇贵妃闻言,微微笑着站起来,“公公来得正好,本宫还要和内府对账,你就先陪陪太子,本宫回头就来。”
说完,带着人走了出去,连殿门都关上了。
穆如公公见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宇文皓,“殿下,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
“公公怎知道本王要问你了?不过是跟公公说会儿话,公公莫怕,坐!”宇文皓强行拉着他逼他坐下,穆如公公哎了一声,无奈间只得安坐下来。
宇文皓却没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公公,父皇最近见什么人比较多啊?”
穆如公公不甚自然地道:“都是跟大臣们议事,或者跟冷大人下棋,没什么特别的人见过皇上的。”
“嗯,那皇祖父病了,父皇可有每天去问安?”
“有……有的,就是近几天太上皇要静养,皇上就不去了,但皇上一直有命人送汤药过去。”
“那父皇为什么不许太子妃去给太上皇看病啊?”宇文皓见他眼神慌乱,便直接逼问。
穆如公公的脸色刷地就白了,更显无措,“这个……这个据老奴所知,这个是太上皇自个的意思。”
“是吗?那你说太上皇为什么忽然不想活了呢?”宇文皓眸色冷淡地问道。
穆如公公吓得一个哆嗦,忙地就跪下连声道:“殿下万万不能这样说啊,太上皇龙体只是略抱小恙,休养几日就好了。”
宇文皓俯头看着他,眸色冷峻,“本王一直敬重公公坦率敢言,没想到也会说这些糊弄人的话,果真休养几日就能好么?”
“这……”穆如公公眸子慢慢地垂下,唇上哆嗦了几下,“这个……太上皇乃真龙天子,自有上苍庇佑,一定会好的!”
宇文皓听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怒拍了一下桌子,“你还不说真话?”
这一拍,穆如公公的眼神却反而坚定了起来,抬起头道:“殿下,老奴说的都是真话,其余的老奴一概不知了,您就是杀了老奴,老奴也说不出其他没有的来啊。”
说完,他连续磕了三个响头,便起身拉门走了。
宇文皓没有去拦阻,穆如公公的嘴巴很紧,父皇那边怕是早就下了令不可对他透露半句,所以,他明明心里很纠结,也不敢说。
穆如公公回了御书房,明元帝正在批改奏章。
“去哪里回来?”明元帝见他悄然进来,脸色都白透了,遂淡淡地问道。
“回皇上的话,老奴去了皇贵妃宫里。”
明元帝搁下朱笔,眸色锐利地看着他,“太子在那边?”
“是!”
“问你什么?”明元帝问道。
穆如公公嘴唇仍在颤抖,“老奴不敢隐瞒,太子问的是太上皇的事,问太上皇为何不许太子妃进宫侍疾。”
“怕是问朕为何不许吧?”明元帝声音空洞冰凉。
穆如公公噗通跪下,“不……不,皇上别误会,殿下没有这样问过。”
明元帝眸子如凝了一层寒冰,“他有问过,而这也是你心里的疑问,是吗?”
穆如公公脸色越发的惨白,“不,不,老奴不敢,老奴不曾有过这样的疑问,皇上所做都是圣明的决断。”
“朕非圣贤……”明元帝的话说了半截,便吞了回去,眼底锋芒尽敛,“起来吧,以后太子如果找你问话,你一句话都不必多言。”
“是!”穆如公公如释重负,慢慢地站起来退了出去,刚退到门口,却听得明元帝又道:“传冷静言进宫来陪朕下棋吧。”
“是!”穆如公公应道。
棋局厮杀,往往是不见血腥,却十分残酷,以往下棋,明元帝从来不是冷静言的对手,但是这一次,连续几盘,他杀得冷静言丢盔弃甲,大呼求饶。
明元帝撒了棋子,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问道:“跟太子都说了吗?”
冷静言面容不变,“回皇上,该说的已经说了。”
“太子有什么反应?”
“很生气!”
明元帝嗯了一声,“光生气还不够。”
“臣暗示过让他辞官,疏远大臣,且交出鲜卑潜伏的名单来。”
明元帝眸色微闪,“他怎么说?”
“他十分激动,说自请废黜。”
明元帝手里捏着一粒白子,弹了出去,在地上打着璇儿,“你可以鼓动一下,他窝着这口气,该爆发爆发。”
冷静言领命,“臣知道。”
“皇家别庄安排好了吗?朕打算明日就送太上皇过去。”
“回皇上,已经安排妥当,明日送去也合适了。”
“那就好,你去传旨,让顾司带着禁军相送,且透露给顾司知道,说朕故意送走太上皇延误医治。”
冷静言听罢,苦笑,“顾司心直口快,藏不住事,肯定会去告知太子,太子必定要入宫见您,但您挡住不见,那么就逼着太子在早朝上发难了。”
明元帝站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好啊,朕可许久都没见过这个儿子大发雷霆了,这父子之间就是不能太融洽啊,失了趣味。”
冷静言道:“皇上还能苦中作乐,想必,这事已经有应对的把握了?”
明元帝摆摆手,“暂时还在控制之内,你先去办这事,等顾司去说了之后,你再去撺掇几句,朕要去一趟乾坤殿了,那日见老爷子吐了血,朕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第848章 自请废黜
冷静言告退,刚转身,却又不禁回头问道:“皇上,安王那边,需要找人提点提点吗?”
明元帝听到这话,不禁冷笑了一声,“不需要,钻营是他的本性,只要有机会,他绝不会放过,你叫人提点了反而会引起他的警惕,知子莫若父,就这么办吧。”
冷静言躬身告退而去。
太上皇被送往了皇家别院,在这病重的时候,顾司是随着大队伍送去的,送完之后,马上就去了一趟楚王府,把这事告知了宇文皓。
宇文皓果然雷霆震怒,立刻要入宫去面圣,明元帝正与大臣议事,把他堵在了外头,宇文皓等了半天也没见到明元帝,最后窝着一肚子气走了。
回到府中,冷静言已经在府中等候,宇文皓吹了大半天的冷风,脑子也清醒了许多,把冷静言逼入了书房,“你说的那些话,本王不信,你和父皇到底隐瞒着什么事。”
冷静言仿佛能猜到他会这样说,无奈地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确实是皇上的意思,这一次来,我不妨跟你说得再明白一些,如今是太上皇,接下来是谁我不知道,你最好还是尽早于辞官吧,今日皇上提了一下,说太子妃总是早出晚归,不好抚养世子,还不如送入宫中让皇后和皇贵妃共同抚养。”
宇文皓眯起眼睛,“冷静言,你没说实话,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我不信父皇是这样的人,你们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冷静言看着他,拱手道:“言尽于此!”
冷静言来了就说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怎不让宇文皓抓狂?
这两三天,他一直命人打听,但是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宫里头仿佛是酝酿着一个惊天秘密,偏生是执意要把他蒙在鼓里似的。
倒是常公公命人送来了信,说太上皇的病情越发严重了,宇文皓情急之下,闯了别庄,可还没进去里头,就被鬼影卫给打出来了。
宇文皓一身怒火再入宫求见,还是被挡下来了,他实在也没办法再等,因此,和元卿凌商议了一下,要在早朝的时候大殿之上,自请废黜和挂靴罢官。
这是忤逆大罪,官职不保不说了,还会连累元卿凌和孩子,所以,他要和元卿凌商量一下。
元卿凌这边已经是五内俱焚了,哪里还顾得了连累,当下就赞成他的意见,道:“先不管,让我们见着人再说。”
“好,既然如此,明日我便上殿自请废黜,再辞掉这京兆府尹的官职。”
打定主意之后,宇文皓整个人反而轻松了,这几天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的情绪中,一会儿说服自己相信父皇,一会儿在心底痛斥他千百遍,这样的心情实在是煎熬。
吃完晚膳,他和元卿凌在院子里溜达,这么冷的天气其实也不好出来,但是,这心情躁动得很,不出来纾解一下,都没办法好好坐下来。
元卿凌在这楚王府里,看了三遍的花开花落,最近这半年比较忙,留在府中的时间很少,都没有静静地坐下来看过满园美景。
夫妇两人牵手同行,风乍停,院子里风灯刚起,照得院子树木影影绰绰,两人漫步小石子路上,有一种恋爱时候的感觉。
他们成亲的时候,她没有经历,虽然有原主的印象,但是这到底是别人的记忆,之后相爱,在一起,生孩子,婚后的生活就这么被提上了日程,赶啊赶,很少这般停下来好好说说两人的事情。
在湖边站定,湖面已经结冰,风灯到这里就没有再悬挂了,湖面泛着些微的芒萤,宇文皓把她圈在怀里,亲了一下她被风吹的冰冷的脸颊,“元,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只能去住瑶娘子之前住的那种房子,吃的是最普通的食物,再没有精美的糕点,昂贵的菜式,身边更没奴仆如云,你还会一直跟着我吗?”
元卿凌听了这句话,扑哧一声笑了,“怎么?你以为我们现在过得很奢华吗?精美的菜肴,我们逢年过节才有,绫罗绸缎是不缺,可多半是宫里头赏赐的,金银珠宝不曾自己买过,至于奴仆嘛,我其实可以不需要人伺候,我本就不是那种公主命,治病救人,洗衣做饭,教育孩子,虽然是兵荒马乱,但是这种宅子内的兵荒马乱,其实就是一种烟火气,是生活。”
宇文皓笑了,眉目低敛,“这寻常的苦日子倒是叫你说得十分让人期待。”
“你觉得那样的日子不好么?”
宇文皓想了想,“不知道,没过过,不知道好不好,听起来是很吸引的,可我就怕苦了你和孩子,如今虽然咱也节俭,可有家底啊,有家底的节俭那是美德,没家底的节俭,那是不得已。”
元卿凌哈着手,跺跺脚,觉得有些冷了便往宇文皓的怀里钻,“老五,我一直都没太跟你说过我生活的年代,你一直很怕听到,但是现在你愿意听听吗?”
宇文皓神色有些不自然,每一次说起这个话题,他心里总感觉害怕,莫名地害怕,“你说过一些的。”
元卿凌幽幽地道:“你所知,不过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其实是我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尤其在这个时候,我心里定不下来,便总是想起前生的事情来,我和奶奶几乎是不说的,与家人相隔岂止万水千山?她心里定也牵挂,我们若说起总是伤感的。”
宇文皓抱着她的肩膀,“好,你想说,那我就听着,不过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去说。”
“好!”元卿凌执着他的手,一同回了啸月阁。
元卿凌跟他说了好多好多,她告诉他,她一直都是品学兼优的学霸,到了社会上,也是人人敬重的医药博士,她研制过特效药,发表过好多论文。
宇文皓这一次没说她是茶馆博士或者酒馆博士,就那么静静地听她说,看着她眼底发出星子般的耀眼光芒。
他其实一直都不曾告诉过她,他心里也很崇拜她的,因为她什么病都能治好,她什么事都能解决,做人不温不火,不卑不亢,在他心里,她是零缺点的人。
第850章 可以去别庄侍疾
宇文皓刚离宫,就看到褚首辅的马车在宫门外头候着了,褚首辅叫人上前拦了他,请他上马车。
马车之上,帘子落下,便是褚首辅微愠的声音,“太冲动了,你这样做会损了皇上的颜面,且你做儿子的当殿问他不孝的罪名,岂不是讽刺?”
宇文皓道:“首辅,本王知道鲁莽,但是这两三天下来,都要把我逼疯了,皇祖父的病情不乐观啊,必须要快些接受治疗。”
首辅叹气,“现在你如愿了,可也因此丢了官,还被禁足了,你这段日子的辛苦,白费了啊。”
宇文皓笑了笑,“乐观一些,至少这太子之位没废啊。”
“再这么下去,迟早的事。”首辅担心地道。
宇文皓看着他,“首辅,您老也别太激动,这事没您想的那么悲观,我今日在朝堂之上,这样顶撞父皇,他看着是震怒,可并未严惩,不过是削官禁足,您想过吗?以父皇对我之严厉,若真的雷霆大怒,对我失望透顶,怎止这样啊?”
“还要怎么样?都削官了。”首辅真没办法乐观。
“削官,可没许了京兆府尹给任何人,还叫老七接管了京兆府,人人都知道老七是我的人,大权并未旁落。”
首辅怔了一下,“殿下的意思是?”
“这或许另有内情!”宇文皓越发肯定了。
首辅狐疑地看着他,“你觉得是什么内情?”
“首辅就不曾怀疑过父皇对皇祖父的态度为何会改变这么大吗?”
“倒是怀疑过……”首辅沉吟了片刻,“只是纵观全局,皇上没有必要弄这么大的一台戏啊,眼下没发生什么大事,百官奏章都是先走了老夫这里,各州府递呈大事小事,老夫也是先过目了再递呈御前,眼下除了鲜卑北漠大患之外,国内是太平得很,最重要的是,皇上若是别有安排,那定是针对京中的变故,可京中连京兆府和禁军都不知道的事情,会是什么事情?”
宇文皓看着年迈的首辅陷入了苦恼的沉思之中,眼前此人,在北唐那叫一个呼风唤雨,说掌控了北唐的半壁江山一点都不为过,他也习惯了事事都了然于心,尤其当今圣上登基之后,圣上的一举一动,他全部都看在眼里,不需要怎么揣摩,皇上的心思都瞒不过他。
如今是头一遭,他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
“殿下当真这么乐观?”褚首辅干脆也不想,直接问宇文皓。
宇文皓点头,“是的,往好的方面去想。”
宇文皓心里其实并不真的那么乐观,但是,他不能是首先悲观的那一个。
马车把宇文皓送回了府中,元卿凌在府中等待,看到他平安回来,别的什么都不问,先抱住了他。
宇文皓也伸手抱着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老元,父皇准许你去别庄。”
“真的?”元卿凌有些不敢置信,“代价呢?”
“我削官禁足!”宇文皓可怜兮兮地道,但是眉目里却是释然一片。
元卿凌豪气凌云,“这京兆府尹不干就不干,我养你。”
“以后请多多关照!”宇文皓当下答应以后待在家里带孩子吃软饭。
元卿凌拉着他坐下来,让他把殿上的事情都告知她,说完之后,元卿凌安慰道:“不怕,禁足和丢官都是小事,没被废就好。”
“这太子之位,你倒是真在乎。”宇文皓整个人松懈下来之后,打趣地道。
“这是皇祖父的期盼。”元卿凌说完,走到外头喊来蛮儿,“收拾东西,我们连夜赶往别庄。”
“我没办法陪你一块去了,我得在府中禁足,不过你放心,等过了两天我会想办法偷偷跑出去找你。”宇文皓说。
“没事,你就在府中好好照顾孩子,享受一下悠闲的日子,这不快要过年了吗?府中里里外外的事情很多,你帮着汤大人分担一下。”
“也行!”家务事,小事一桩。
元卿凌连夜便带着蛮儿和喜嬷嬷去了别院,刚抵达别院,就开始下雪了。
太上皇被安置在别庄的冬暖阁里头,那边有地龙,烧得暖和极了。
常公公亲自出来迎接,道:“可盼到太子妃来了。”
“太上皇情况如何?”元卿凌跺跺脚,把身上的雪花抖落。
“昨晚咳了一晚上,还是很难喘气。”常公公一边说一边领着她进去。
福宝从里头跑出来,缠在元卿凌的脚下一味追着,元卿凌弯腰抱起,“好福宝,知道陪着你主人。”
“福宝可乖了,太上皇病的这些天,福宝一直守着,晚上也不愿意到外头去睡。”常公公说。
他掀开帘子,轻声道:“太子妃,进来吧,太上皇刚睡醒。”
元卿凌放下福宝,蹑手蹑脚地进去。
殿中暖和得很,点了龙涎香,这香气清冽,闷气的时候闻到这个香味,会让人倍觉清爽。
太上皇躺在床上,盖了一张厚厚的棉被,脸上有些青,睡眼惺忪,看着就是刚醒的样子。
看到元卿凌来,他精神振作了些,慢慢地坐了起来,哑声道:“来了!”
气息还是略粗,呼气吸气的时候,他得比较费劲。
元卿凌提着药箱走过去,半跪在床前,“来了!”
这个老人,就那样虚弱地躺在床上,元卿凌不知道明元帝到底筹谋什么,但是利用了太上皇的病,这点让她不能原谅。
心头一酸,哽声问道:“皇祖父,哮喘好些了?”
“好多了!”太上皇瞧着她的眼睛,“哭什么?”
“想您了。”元卿凌擦了擦眼角。
太上皇一怔,凌乱的眉毛慢慢地弯下来,注视着她,“又不是小孩,说什么幼稚的话?”
他伸手往胸口压了一下,腹部抬起,像是用力地挤出一口气。
元卿凌听得气管发出丝丝丝的声音,打开药箱取出了布地奈德,开封之后,扭了一格,“张嘴包住着嘴头,用力吸一口之后憋住不许呼吸,我说可以呼吸的时候才呼吸。”
太上皇就看着她把一管白色的东西往他嘴里塞,他下意识地听话,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屏住呼吸。
“一,二,三,四,五,好,呼气!”元卿凌坐在了床边,伸手轻轻地梳着他的胸口。
太上皇憋得脸色通红,听得说呼气,遂深深地呼了出来,皱起眉头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第851章 知道我怕什么吗
元卿凌道:“扩张气管的,一会就知道是好东西,先躺下,我给您检查检查。”
太上皇嘀嘀咕咕地道:“你就没有不是好东西的。”
不过,还是很听话地躺了下来,常公公见她取出听诊器,便上前为太上皇掀开棉被,“要听心跳了吗?”
“听听心跳,也听听肺部!”元卿凌把听诊器挂在耳朵上,贴住了心口听了一会儿,“转身,背对我。”
太上皇一应配合,转了身过去,让她贴住后背听了一下,嘴里不忘嘀咕,“倒是比前两天好些了,就是喘气喘得厉害,你光听这个听得出来吗?要不要看看御医的日志……”
“吸气,深深吸气!”元卿凌打断他。
太上皇忙止了话按照她说的去做,深深吸了一口憋住。
“呼气!”
“用尽全力吸气……好,呼气……”
“常公公,给我取两张纸过来!”元卿凌收了听诊器,回头对常公公道。
常公公立马就去取了两张宣纸过来递给元卿凌,“要准备墨砚和笔吗?”
“不用,你扶太上皇起来!”元卿凌说。
太上皇不高兴地道:“一会儿躺下一会儿又起来,就不能消停点吗?”
“老头闭嘴!”元卿凌放好听诊器,取出了探热针递给常公公,“知道怎么放吗?”
“知道!”常公公对她的诊疗手法那叫一清二楚,立马就往太上皇的胳肢窝底下塞,“太上皇夹好别掉下来,掉下来又得重新来一次,太子妃可严格了。”
“这东西可冰了。”太上皇打了一个哆嗦,十分的不满。
“一会,你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劲地吹这张纸。”
“搞什么玩意?”太上皇不大乐意。
“听话就是!”元卿凌坐好,顺手压了一下他的手臂,把其中一张卷成了圆筒,“像方才吸药粉那样用嘴唇包住这纸筒,使出您最大的力气,使劲吹。”
她手里拿着另外一张纸,就放在了纸筒前面,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鼻子,“好,用力吹!”
太上皇一口气吹出,元卿凌手上的纸纹丝不动。
“力气不够,再来!”元卿凌说。
再吹,这一下他使出了大力气,纸微微动了一下,但是太上皇却咳得厉害。
“休息一下,再来!”元卿凌说。
接二连三试了好多次,每一次都咳嗽得厉害,最后,太上皇生气了,喘着大气道:“不……不吹了,不来了。”
元卿凌心底悄然叹气,方才吸过药了,却还喘得这样厉害。
“再吸一次吧。”元卿凌拿起药,“吸完之后,休息一下再来吹。”
这一连串的检查,虽然很烦人,但是太上皇还是坚持了下来。
低热,三十七度三,肺通气不好,两度吸药之后勉强,但是不甚理想。
元卿凌看了一下御医的治疗日志,别院里有御医随行,元卿凌也请了过来细问。
哮喘不排除了,确实哮喘比较严重,有轻微的呼吸衰竭,不排除肺气肿的可能,肺气肿合并心脏病,这是比较棘手的。
呼吸道给药之后,情况略有改善,但是并不十分理想,所以元卿凌又给挂了氨茶碱抗炎平喘,至少让他能睡个好觉。
“常公公,我给你交代几件事,你要牢牢记住。”元卿凌挂好之后,便对常公公说。
“太子妃您说!”常公公见太上皇如今没喘得那么厉害,心里高兴坏了,忙道。
“辛辣刺激的食物不能吃,福宝要定期洗澡,梳理毛发,不可让太上皇动怒,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是烟酒必须要戒掉,必须!”
“放屁!”常公公这还没说话,太上皇就激动起来了,“都这岁数了,爱好就这么一两件,禁止了之后就能好活了?都这岁数了,今年不死明年死。”
元卿凌白了他一眼,都不想搭理他,只依旧吩咐常公公,“听我的就行,现在去把他的烟杆子砸烂,酒倒掉或者赐给侍卫,一滴酒不能沾,一口烟不能抽。”
“你敢?你要造反吗?”太上皇一听要砸他的宝贝烟杆子,直接掀开被子要扯针头,激动地道:“谁敢动孤就砍谁的脑袋。”
常公公为难地看着元卿凌,“这……这实在也不好吧?”
元卿凌木着脸,冷冷地看着太上皇。
太上皇心里也虚,道:“你就是不让抽了也不能砸啊,那烟杆子跟了孤好些年了,少抽些不就得了?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抽几口?”
“您还想不想好了?”元卿凌无奈至极,“这不抽能怎么样啊?抽一口您就得咳嗽许久,值得吗?”
太上皇翻翻白眼,“就是爱好的事还想值得不值得,费劲!”
“您总说岁数这么大了,可您看啊,逍遥公和褚首辅和您差不多岁数,人韦太傅比您大多少年?人家都能好好的,您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病了就治,治好了就又活蹦乱跳,您的人生除了那一口烟一口酒,没别的了吗?”
“孤就是想活得随心所欲,人活着若什么都不能做,还有什么意义?”太上皇被说了一顿,觉得自己横竖是没道理,干脆就不讲道理了,“就那么一点爱好,不就是一口烟一口酒吗?碍不着什么事,孤这辈子做过几件随心所欲的事?”
这话让元卿凌心里酸楚得很,太上皇很少会因为自身而悲愤激动,这话说出来不免悲凉。
她轻轻叹气,“不砸可以,但是您答应我,能不抽就不要抽,先控制自己,实在控制不了,我给您抽一口,行吗?”
太上皇本准备激辨一番,殊不知她却就这么容易妥协了,不禁一怔,“这么好说话?”
“是啊,我好说话,您听话,咱们互相合作,争取活他个百年。”元卿凌眉目弯弯,笑着道。
“不习惯你这么好说话啊。”太上皇嘀咕,慢慢地躺了回去,脸上还有方才激动的胭脂红。
“以后我都会好说话很多。”元卿凌说。
太上皇倒不安起来了,偷偷地瞧了她两三次,“你不会偷偷去砸了烟杆子吧?顶多孤努力忍住就是。”
“好,”元卿凌把药开好之后递给常公公,“端水来,一会挂好药给他吃。”
然后,她看着太上皇,伸手为他压了一下被角,“这几天,我没有一晚上能睡好,做了好些噩梦,很怕,我能来这里,是差点赔上了老五的前程和性命……这么说是夸张了一些,但是至少当时我们做了这样的心理准备,知道我怕什么吗?”
第852章 皇上怎么能饶了他
太上皇看着她,眼底幽光浮现,道:“生离死别,本是人之常情,不必太在意。”
“不在乎的人,自然不会在意,我若死了,您在意吗?”
“呸,什么话?”太上皇顿时揪起了眉毛呵斥。
“这不就是了吗?我们在乎一个人的生死,是因为我们在乎这个人。”
太上皇不自在,把被子一掀,像个孩子似的躲进了被窝里头,“听不习惯这些话。”
元卿凌笑了,“好,不说,但治疗上您得听我的。”
给药之后,太上皇明显减轻了症状,至少像元卿凌所期盼的那样,能睡一个好觉。
常公公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太上皇病重,他就跟着揪心这么久,没办法睡一个安稳觉,如今他床铺都是放在外头,务求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着太上皇。
听得太上皇鼾声传来,常公公压低声音对元卿凌道:“若早能治疗,病情不至于这么严重。”
元卿凌满腹的疑问,拉着常公公便出去细问。
“太上皇确实是因为皇上说的那句话,才不愿意叫太子妃您入宫的,那时候,太上皇还吐了血呢。”常公公叹息道。
“那之前呢?皇上说这句话之前,为何也不叫我?”元卿凌问道。
常公公说:“当时初起咳嗽哮喘,是因为变天了,自打得了这哮喘,每年入冬总会气喘咳嗽,但是御医已经有经验了,给药之后很快就能压住病情,殊不知这一次御医再用同样的药却压不住,结果一发不可收拾,到后来看实在不大扛得住,想叫您来的时候,皇上便说如今病情这般的严重,若太子妃接受治疗,往后出了什么事,太子妃便得受连累,太上皇一则是伤心皇上说这样的话,二则,也觉得皇上所言有理,他说,如今他还剩一口气,尚能保护您,可一旦去了,您又是最后治疗的人,保不准就有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找您麻烦,那时候他已经看不见,想护也护不来了。”
元卿凌听了这话,不免心酸。
“对了,”常公公忽然想起来,“皇上把太上皇送到别院来之前,曾在乾坤殿里头跟太上皇说了有半个时辰的话,父子之间,虽还有嫌隙,可皇上的态度改变了许多,太上皇对皇上的态度也略有改变的,不知道到底谈了什么,连老奴都不许在里头听着的。”
元卿凌想这大概就是老五怀疑的那个内情了,如此说来,太上皇是知道什么的。
翌日元卿凌去挂针的时候,就试探起来了,结果太上皇压根不接茬,直接转移了话题。
元卿凌叹气,“看来有些事情我跟老五不配知道。”
太上皇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不知道就不知道,天下那么多事,非得都知道?”
“切身相关,当然想知道的。”
“不给你们知道,那表示和你们没有多大的关系,老五若来人报信,你尽管就回话,叫他踏实在府中每日三省,其余不要多想。”
随即,他又嘟哝了一句,“皇帝这事办得不地道。”
且说那天退朝之后,狄魏明便急急忙忙地离开皇宫,一番调查观察之后,翌日便去了安王府。
禁足之中的安王,已经学会了如何在府中打发日子,他养了一条狗,种了很多花,还把当初宝亲王府里头的鸟雀都搬过来自己养着,一副对外界消息一点都不敢兴趣的模样。
被魏王揍的伤势已经好多了,除了养狗种花遛鸟之外,还勤练武功,数日已有所精进。
听完狄魏明说的话,安王第一个就觉得,这不大可能。
“老五这个人虽然鲁莽,也总是得罪父皇,但是于大殿之上,自请废黜,还敢问父皇一个不孝的罪名,他哪里来的胆子?不信。”安王摇头道。
“千真万确。”狄魏明喝了一口茶,“老夫命人查过了,皇上原来早对太子有了戒心,因为太子对鲜卑的布局,竟全然没有告知皇上,还有,朝中一批老臣都上奏要把你逐出京城,返回封地,皇上已经因此事发过雷霆大怒了。”
“这事本王知道,那些老臣都是皇祖父的人,父皇奈何不了他们,只是训斥了一顿。”安王说。
“四殿下,你可想过没有?皇上为何不愿意送你离京?”狄魏明看着他问道。
安王说:“怕是母妃求情了吧?”
“皇上几时听过后宫妇人的话?”狄魏明摆摆手,“不逐你离京,是因为皇上要找个机会起用你,他要用你来制衡太子,需知道,太子一旦壮大,势力惊人,你细细想啊,太子册立至今不到两年,可京中多少官员已经是他的党羽?褚首辅逍遥公这两人不必说,他们唯太上皇马首是瞻,两人势力滔天,在朝中一呼百应,这是何等大的权力?且看六部,如今六部除了刑部,哪里没有太子的人?就连睿亲王都摆明了旗帜去支持太子,扶持太子。再看民间,自打太子妃治愈了麻风症,开设医学院,为太子博得了多大的贤名啊?银钱方面,一个冷四爷那就是一个移动的国库,不,不是一个,而是顶七八个国库,冷四爷的身份你知道吧?听闻说是冷狼门的主人,此人自打收了太子妃为徒弟之后,就一直滞留京中,娶的又是太子的亲妹妹宇文龄,看似是皇上的女婿,倒不如说是太子的妹婿,这些人加在一起,你若是当今圣上,你害怕不害怕?”
安王皱起眉头,“外公说的这些,本王都知道,您还数漏了一些人呢,大周陈靖廷和江宁侯李子言,韦太傅,鬼影卫,这些一股股的潜在势力,都可以为他所用,可这又如何呢?您不要忘记,这里头好大一部分人,都是父皇给予的,尤其冷肆,待嫁的公主不止宇文龄一个,偏生就安排了宇文龄,父皇是在有心培植他的势力啊。”
狄魏明冷笑,“这就是皇上失策的地方,他大概也没有料到宇文皓有这魄力,竟然能让这么多人心悦诚服地跟着他,不过,若宇文皓不曾表露出叛逆的心,那皇上想必也不会太过警惕,可宇文皓确实太高调,首先放风声出去说皇上包庇四殿下,导致对皇上的民怨四起,他自己倒是名声大振,在百姓的心中成为了英雄,加上那一连串的思量,皇上怎能容得了他?”
第854章 越发明确了
宇文皓胸口憋闷了有一段日子了,正愁无人发泄一下,见安王出手便来,冷笑一声,“好得很!”
随即凌空而起,殊不知有一人比他更快,嗖地一声就已经窜了出去,接了安王一脚,两道身影随即在院子里翻腾,徐一大吼一声,“殿下,您歇着,属下来!”
宇文皓白白跃起,无人应招只得退回廊前,哼了一声,倒是懂得抢戏。
安王只是为了来教训宇文皓,他本打算手下留情的,被揍了那就是苦肉计,揍了宇文皓那叫出一口气,殊不知徐一这个不识趣的出来搅和,气得要紧,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先把徐一撂倒再说,毕竟,就算是苦肉计也不能被徐一揍,这是没面子的事情。
徐一这个人,没别的太大爱好,对任何的事情也不愿意下太大的苦工,唯独在练武一事上,十分的执着,尤其是在之前宇文皓和元卿凌连番遇袭之后,他越发的勤加苦练,如今已经是大有精进了。
安王想迅速撂倒他,那是不可能的,而他很快也清楚,徐一就是一条软皮蛇,被他缠上了没办法脱身,徐一不出狠招,就是死缠着与他过招,叫他甚至无暇分一身去“招呼”宇文皓。
昨天下过雪,院子里白茫茫一片,树梢上的积雪被打斗抖落,景致十分的美丽,府中有下人过来围观,对徐一的武功大为赞叹。
汤阳和宇文皓设下茶桌在廊前,一边喝一边点评,汤阳道:“没想到徐一这小子武功精进了这么多,小瞧他了。”
宇文皓恨他抢了自己的对手,“是啊,可惜没媳妇。”
“这套拳法杀伤力其实可以很大的,他收了力气,若用内力击出,安王接不住啊,他打哪学的拳法啊?这么厉害。”
“是啊,可惜没娶上媳妇。”
“还有这轻功,比往日好了许多,方才一脚踏在树梢上,愣是没掉下半滴雪渣,踏雪无痕啊,着实厉害。”
“是啊,可惜没娶上媳妇还缺了一颗门牙。”这一次,是阿四接口说了,阿四方与孩子们一块过来围观,看到徐一的武功也有些震惊的,她也是真心叹息徐一没娶上媳妇,都二十好几了。
“你说老四这巴巴地过来要揍本王一顿,连禁足令都不管了,是什么道理啊?”宇文皓问汤阳。
汤阳捏着下巴,“看来皇上确实是要起用他了,他是闻着风声儿过来为皇上出一口气,表表孝心,顺带名正言顺地走出安王府。”
宇文皓道:“那看来,父皇真的是有所安排,但是老四这边能揪出什么来啊?老四的人都崩得差不多了,值得这么大张旗鼓吗?”
“也许安王把殿下瞒过去了,皇上既然如此大费周章,必定是查到了什么与安王相关。”
“鲜卑细作?老四也承认了啊,说是昔日阿汝安排的。”
汤阳为他倒茶,“殿下想过没有?安王殿下何等多疑的人啊?他怎么会把一切事情都交托给一个女人去安排?那阿汝是鲜卑洪烈兴的人,安王殿下未必全然不知吧?会不会他早就得知了此事呢?”
“你说,他反利用了阿汝?”宇文皓倒是没想过这一点,有些微怔,这可能性不是没有啊,可当初查宝亲王的时候,他逃什么啊?或许,不是真的要逃,而是要营造出他已经穷途末路的感觉,又或许逃是真的逃,避开审问让他的暗线能迅速地转移隐藏,这是拖延时间。
“我怀疑他知道阿汝铺下的细作暗线,也知道暗线是洪烈兴布下的,那红叶公子……这个人始终不能太大意,他和安王未必真的没有勾结。”
宇文皓细想了一下,“所以,你怀疑父皇此举是要从老四身上查出红叶的暗线?但就算是起用了他,他也不可能供出来啊,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安王自然不会供出来,但是,一旦起用,这暗线就会慢慢地浮现出来,安王得势,他们还不开始活动吗?”汤阳分析。
他喝了一口气,看着外头两个打得如火如荼的两人,“这可能性很大,殿下不妨好好深思,属下本来不大确定,但是安王殿下今日如此进取,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至少,削了京兆尹一职之后,他就看到希望了,自然要把握住,今日看似是为皇上出气,但是未必就不是一场苦肉计。”
宇文皓撂下杯子,舒展了一下筋骨,“好,本王就如他所愿。”
他厉喝一声,“徐一退下!”
徐一过了瘾,听得命令便忙撤下了。
宇文皓一跃而起,连环飞腿往安王袭去,安王双手抵挡,节节后退,嘴里痛斥,“你不孝不忠,做哥哥的怎可不教训你?”
他和徐一打了一场,力气不足,本想先揍宇文皓一顿再让回他的,结果就是他没办法揍宇文皓,只能是顽强抵挡着宇文皓的进攻,这一顿打,不亚于被魏王揍的那一次,到最后,还无还手之力了。
若不是宇文皓先撤下,怕是打出内伤来也有可能的。
看着鼻青脸肿的安王,宇文皓冷笑一声,“本王如何不孝不忠?对皇祖父孝顺是不孝吗?为朝廷着想是不忠吗?你倒是论一句,本王所作所为,哪一件被论得上不忠不孝?你但凡说得出来,本王跟你入宫向父皇请罪!”
安王本是编派了一番罪行,这些罪名是要传出去的,但是宇文皓这般一说,他倒是没能接茬了,总不能真让他一块入宫去面圣。
他冷着脸,“你当殿质问父皇,就是不孝。”
宇文皓遽然道:“本王是太子,你以臣王的身份上来就打本王,是为不忠,你罔顾太上皇病情,是为不孝,我看不忠不孝的人是你才对。”
安王几乎站立不稳,悻悻地道:“老五,本王曾有过和你和平共处同心为国的想法,但你实在是欺人太甚。”
“本王如何欺人太甚了?你倒是举例说明!”宇文皓问道。
安王扬袍转身,“你这般忤逆,是我们宇文家的耻辱,本王不屑与你往来。”
说完,他便踉跄离去。
宇文皓看着他的背影,对走上来的汤阳道:“没错,他是来喊几句口号的,我们还是不能太掉以轻心,本王出不去,你就叫人盯紧一些,但凡这段日子与他往来的人,还有上奏为他开脱的官员,一并记下来逐一追查。”
“是!”汤阳应声,“不过,殿下最好是监控着就行,什么都不要插手,静观其变,若皇上是设局,他一定是有所安排了,我们盲目出手,有可能会打乱皇上的布局,反而不妙。”
宇文皓郁闷地道:“当旁观者的滋味可不好受啊,无趣得很。”
第855章 又过年了
安王从楚王府出来之后,就入宫面圣请罪。
他违反禁足令,被明元帝呵斥了一顿,不过,呵斥完之后,明元帝倒是叫了御医来给他治伤,还准许他在宫里陪贵妃吃顿饭。
过了几日,便真有大臣上奏,为安王洗白,一如之前褚首辅为宇文君开脱一般,历数他的功劳,就这样,安王解除了禁足令,虽没能重新获职,但是明元帝许是连番被儿子伤透了心,所以特准他时而入宫陪伴。
这种恩典,比重任官职还要乐观,一时之间,皇上要大用安王的流言四起,安王府也一改往日冷清。
就在这个时候,鲜卑那边传来消息,说洪烈将军夺权登基,改国号为肃,鲜卑变成了肃国,立洪烈兴为太子。
鲜卑局势大变,这意味着与北唐的交往会有所改变,北唐上下严阵以待,不知道肃国那边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有情报显示,肃国与北漠达成了协议,意图对大周发起战争,大周陷入了危机之中。
宇文皓那边也得了情报,说大周大将军陈靖廷和瑾宁县主原来早已经各自奔赴边关,布局应付两国的夹攻。
年关就在这么紧张的气氛之中来到了,宫里头的年夜饭,宇文皓没有被获邀出席。
太上皇还在别院养病,自然是不能赶回去吃团年饭的,不过,楚王府里傍晚却有一人从后门悄然出去,策马直奔别院而去,没一会儿,楚王府后门又出来了一辆马车,也是直奔别院去的。
楚王府外头有人监控,早就禀报了安王。
安王闻声之后,淡淡地道:“父皇没准许他入宫吃团年饭,他怕是去了别院献媚于太上皇,不必管他,叫人盯着点就是。”
别院里头因为元卿凌吩咐下去,所以过年的气氛很浓,她早得知宇文皓要带孩子来,所以命人布置得年味甚浓。
宇文皓带着孩子来到,整个别院一下子热闹起来,孩子们缠着太爷爷,那叫一个顽皮又贴心。
本以为就是一家几口吃顿饭,殊不知到了傍晚,褚首辅和逍遥公都带着美酒赶来,说是府中乏味,宫里头又冰冷,不如来这里凑趣凑趣,好在菜肴做得壕,便多来了几个人也够吃,所以一并安排进来坐下。
入座之后,逍遥公脸红脖子粗地骂了皇上一顿,他至今还认为皇上忤逆不理太上皇的病。
褚首辅踢了他一脚,“可闭嘴吧,今日多好的日子,偏得说那些不高兴的。”
逍遥公见太上皇脸色不大好,便自打嘴巴,“我嘴贱,不说那些,瞧瞧我今日带了什么好酒来,陈娘子自酿的桃花酿,来,满上先喝一杯。”
太上皇脸色更沉了些,飞快地看了元卿凌一眼,然后把酒杯一推,“孤已经戒酒。”
逍遥公一怔,“为什么?”
“病了。”太上皇佛系地再推开,“如今养生为重,多活两年。”
逍遥公诧异了,“这喝就跟养生还有关系了?喝酒就是养生啊,喝一口,精神爽利,不喝才得病。”
“你再说,以后不欢迎你来。”太上皇沉脸呵斥。
逍遥公这才噤声,不过,还是偷偷地看了元卿凌一眼,定是她不许的,这个管家婆,这不许那不许的,实在让人生气。
元卿凌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听着,然后拉着宇文皓道:“你跟我出来一下,我锅里还炖了汤,陪我去拿。”
“叫人拿……”宇文皓说了一声就被元卿凌给拉了起来,他只得跟着一块出去了。
两人脚步声渐渐远去,太上皇回头瞧了一眼,马上转身对逍遥公说:“倒酒,倒酒!”
“不是不喝吗?”逍遥公诧异地看着他,“您这是阳奉阴违啊?”
“废话什么?快啊!”太上皇急得很,亲自夺了那坛子酒过来打开盖子,酒味散开,浓烈芬芳的气味钻入鼻子里,他深深地呼吸一口,来自灵魂的一阵颤抖,“快给孤喝上一口。”
褚首辅笑着用自己的杯子给他倒了一小杯,“来,快喝了。”
太上皇端起来,用舌尖沾了些许,那叫一个醉人,舍不得一口喝完,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剩下一点的时候才仰头喝尽,“痛快,痛快啊!”
逍遥公怜悯地看着他,“喝口酒都得藏着掖着,这样做人可没意思了。”
“你懂个蛋,人年纪大了,你以为你的命就光是你一个人的?孤若死了,这身后一大家子怎办?”太上皇嘘嘘了两声,叫了常公公去门口盯着,再对逍遥公说,“满上,满上。”
逍遥公嘀咕道:“这说的和做的怎么那么矛盾呢?”
不过说归说,还是给他满上了。
太上皇又喝了一杯,虽然意犹未尽,但是,过了瘾头也就满意了,把杯子还给褚首辅,“你们就替孤多喝两杯。”
点心们也在旁边坐着,看到太爷爷喝这个酒的滋味十分好的样子,也都跃跃欲试,要讨一杯喝。
太上皇玩心顿起,便用筷子沾了一些,给他们都尝一下,本以为会看到他们皱起眉头说辣辣,殊不知三小只竟啧舌说好喝,端着个大碗就过来讨要。
宇文皓被元卿凌拉着出去了,他道:“为什么要我们亲自来端啊?别院里伺候的人还是很多的。”
元卿凌笑着道:“你没看见太上皇想喝酒都想疯了吗?嘴上虽然说不喝了,眼珠子就没离开过那酒坛子。”
“那你还故意走开?”
元卿凌叹气,“今天过年,就让他喝一小口解解馋,禁得太厉害有逆反心理,老人家有时候就像一个小孩子,对了,奶奶一个人在府中过年,太过孤清,你今晚还是回去吧。”
“四爷早就命人来接他去冷宅过年了,还叫了一些家里比较远的学生一同过去,她今晚可不孤清,再说,没见你这么多天了,我才不回去呢。”宇文皓一手抱着她的肩膀,眸色深沉,“今晚咱们一块睡,我帮你暖床。”
元卿凌笑着用手肘打了他一下,“一天天的,脑子想什么呢?”
宇文皓厚着脸皮道:“单纯睡个觉,这怎么是乱想?愿余生的床上,都有你在,不好意思,最近禁足看书看多了,说话也有文化了。”
元卿凌失笑,笑完,却有些感动,听着是矫情,可人生一世,求的不就是老婆孩子热抗头吗?
第856章 属于他们的辉煌
两人到了厨房,喜嬷嬷还在忙活炖汤的事,见两人一同进来,道:“你们来做什么?我这马上就好了,回头就叫人端出去。”
“皇祖父想喝酒,让他喝两口。”元卿凌笑着说。
喜嬷嬷皱起眉头,“不是严禁的吗?怎么喝上了?”
“逍遥公和首辅带了酒来。”元卿凌耸耸肩,“都禁了这么多天,大过年的就让他解解馋。”
喜嬷嬷一听,生气地道:“他来便来了,怎么还带了酒?太上皇不能喝,他自己就能喝了?说多少回不听,他身子本也不好了。”
宇文皓没回过神来,“逍遥公身子不好么?本王看他老当益壮,好得很那。”
“嬷嬷说的是首辅!”元卿凌笑着打了宇文皓一下。
宇文皓噢了一声,想起他俩的事来,道:“嬷嬷,您得好好说说他,确实是要注重身子,本王也发现他最近身体差了许多,记性也差了。”
嬷嬷一听就紧张得不行,“真的?记性差了吗?”
“不止记性差了,脑子转得也比往日慢了许多。”宇文皓说。
元卿凌道:“你别危言耸听,吓到嬷嬷了。”
宇文皓辩解道:“不是吓唬,是真的,以前首辅是什么事都运筹帷幄,了然于心,如今却连父皇都看不透了。”
嬷嬷看着宇文皓,眼底充满了浓浓的忧虑。
元卿凌忙安慰道:“嬷嬷别听他的,人心怎可能看得透?至于记性嘛,年纪大了,记性总会差一些,你前阵子不是也跟我说你记性差了吗?都是一样的。”
嬷嬷显得有些失落,叹了口气,“是啊,都老了,看我总记得他年轻时候的模样。”
元卿凌白了宇文皓一眼,瞧你,非得胡说八道。
直男是不懂得这些女人的伤春悲秋,只顾端了炖汤就走。
嬷嬷让人把剩余的菜弄好,让别院的下人都吃顿好的。
她和元卿凌一块出去,刚回到正厅门口,就看到三位奶娘抱着点心们鱼贯而出。
“睡了?”喜嬷嬷意外得很,“这饭都没吃就睡了?晚上可就得饿肚子了。”
“喝醉了!”奶娘无奈地道。
喜嬷嬷一怔,绕后面去看奶娘抱着的小糯米,一张脸都染成了胭脂红,醉得那叫一个沉啊。
“雪狼也醉了。”奶娘更加无奈地道。
元卿凌和喜嬷嬷看进去,果然见三头雪狼就这样躺在地上,姿势统一,舌头外露耷拉,呼呼大睡。
喜嬷嬷这怒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跨步进去一把就扭住了逍遥公的耳朵,“你这老小子,年轻的时候胡闹,一把年纪了也胡闹,这么小的孩子能喝酒吗?整日就知道喝喝喝,你身子好,那是你什么都不用干,游手好闲,自然身状力健,难为那些终日忙碌,睡不好吃不好的人。”
“小点力,掉了掉了!”逍遥公把脖子一缩,辩白道:“不是我给的,是太上皇给的,本就给一小口,殊不知他们喝这么多。”
太上皇吃着菜,淡淡地道:“孤可没给过。”
“您……”逍遥公倒吸一口凉气,这翻脸太快了,只得忙求饶,“好,我错了,我错了,快放了,耳朵要掉,褚大,褚大,求情,快求情。”
褚首辅便扬起了眸子,不打算掺和。
喜嬷嬷放开他,一把收了桌子上的酒,“今晚就只准喝汤,吃菜,一口酒都不准再碰。”
没人反对,逍遥公觉得很无趣,早知道在家里团年,他郁闷地说:“曾几何时,咱哥几个的团聚,怎少得了美酒?”
曾几何时,是一个老年人说的词,说出这词的时候,意味着已经看尽千帆。
在场的三大巨头,都曾是北唐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虽然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当权者,可属于他们的年代,已经要慢慢地过去了。
“不能喝酒了,要喝汤了,真让人感叹岁月的匆匆啊,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跟随虎帅出征的情形吗?”逍遥公遥想当年了,那时候意气风发,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太上皇慢慢地道:“怎么不记得?那天晚上,孤不曾睡着过,梦里都是金戈铁马之声。”
“我也是!”褚首辅缓缓地道,眼底有光芒忽闪,看向了喜嬷嬷,“那会儿,小喜知道我们要出征,给我们每人绣了一个荷包,荷包里头还放了一道她求回来的平安符。”
逍遥公说:“那是一场恶战,上战场之前,我本以为凭着我的武功,能所向披靡,殊不知道到了战场,才知道那和往日的比武有天渊之别,呼啦啦的一群人涌上来,不跟你说武侠道义,直接挥剑就砍,四面八方都是要命的兵器袭来,那会儿什么招式套路都不管用,只是闷头就杀,反正杀完之后,前方嚷嚷说我们胜利了,我的盔甲都破了好几道口子,身上也负伤几处,躺在尸体上,大口大口地喘气,那时候心里想,以后都没有战争那该多好啊。”
褚首辅喝了一口汤,觉得嘴里寡淡无味,和回忆里的惊心动魄压根不能匹配,“我那会儿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不过到了那节骨眼上,自己的命也都没看得太重,想着如果横竖是要死的,多杀几个也值得了,就这样,跟着虎帅一路杀出去,活下来了。”
太上皇素来沉默寡言,听得说起往事,兴致也来了,道:“当年你们两人还好一些,毕竟自小习武,是在出征前一年才开始学武,又得了一场大病痊愈没有太久,弱得很,就那样,还活着回来了。”
元卿凌和宇文皓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起往事,这三个老人,已经将近古稀之年,曾经的辉煌只能停留在记忆里,但是,那曾经的闪光,曾经的伟大,还是立在了北唐的丰碑上。
宇文皓也是军人出身,所以特别敬佩武将,听得十分入迷。
当年先祖立国,到献帝爷的时候,国中渐渐富裕,周边国家便觊觎北唐的富饶,南疆那时候还不算是北唐的国土,北漠鲜卑更是数度来犯,所以战事连年,大战也不少,到了献帝爷晚年的时候,和北漠打过一场生死战,那一战之后,两国才熄火停战,和平持续了有十年之久,那一场大战,立功者都是出于肃王府,当时安丰亲王和太上皇都是肃王之子,肃王也就是后来的晖宗帝,蒙儿子的战功,他得以登上太子之位再顺势继承了帝位,彻底击败了裕亲王。
可惜,北漠人的野心从来都只能遏制而不会熄灭,仿佛十年是一个轮回,总要对周边大国发动战争,如今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