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不忙揭穿
喜嬷嬷气得嘴唇都哆嗦了,怒斥道:“褚家怎么净出你这种人?你这是迫不得已吗?老身活了这些年岁,还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人家,死皮赖脸地追着一个男人,先是幻术轻薄,继而施加压力,如今更对我软硬兼施,怎么?真觉得嫁入楚王府就会飞天了?你尽管往外说,我什么都不怕,一把年纪了,也闻到了棺材香,没什么清誉可以毁的。”
喜嬷嬷说完,转身就走。
阿四在外头等着,见喜嬷嬷气冲冲地出来,知道她受了气,连忙扶着问道:“怎么了?需要揍人吗?”
喜嬷嬷气道:“我们走!”
阿四回头狠狠地瞪了褚大夫人一眼,褚大夫人握住杯子,气得指头关节都发白了,她本以为这喜嬷嬷在宫里这么久,是个识得事务的人,却没想这般倔强冷硬。
她站起来,“等一下!”
阿四回头怒道:“你还想做什么?”
褚大夫人看着喜嬷嬷,“本夫人再问你一句,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喜嬷嬷不回答这话,直接拉着阿四就走。
褚大夫人狠狠地摔了杯子,今日本没想着一定成事,可实在没想到喜嬷嬷会用这种态度对她,阳儿说得对,一个奴才,怎就这般傲气?
看来,若不给她点教训,是不知道褚家的厉害。
喜嬷嬷回了王府,先去禀报元卿凌。
元卿凌听了嬷嬷的话,不禁目瞪狗呆,“什么?竟然威胁你?这褚家是要上天了吗?”
“她们习惯了高高在上,以为我会接受那些银票,我却不受,她哪里吃得了这口气?自然是要威胁我。”喜嬷嬷冷道。
“那她不会真的往外说吧?”元卿凌问道,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不管是少女还是老女,都很在乎自己的名声,尤其是这方面的名声,如果真的在外头说,还不知道会说得多难听呢。
喜嬷嬷想了一下,“应该不至于这么大胆,这事和褚大人有关,按说是不敢在外头乱传的。”
“也是,褚首辅应该能压得住她们。”元卿凌觉得那老头十分的凶恶,不是特高大的身躯往那一站,就觉得寒气凛然,不怒而威,他又是楚家的权威,没谁敢编派他的坏话吧?
阿四听得说是威胁喜嬷嬷,气得打摆,“早知道先揍她一顿,我就看不惯她那个气焰,坐在那里仿佛多和善的样子,其实眼睛都长在额头上,多了不得啊?越得过咱王妃去吗?想起就生气,真恨不得一拳把她的鼻子打歪。”
“阿四你别这么暴力,”元卿凌笑了,“行了,你嬷嬷如果受了委屈,自然有人为她出气,不必你出手。”
“谁?”阿四问道。
喜嬷嬷嗔了阿四一眼,“行了,女侠,你忙你的去吧,别多事。”
阿四多遗憾啊,分明就要探出点什么来了,不过,她没祖母那么爱打听,吹了口哨往外跑,多宝就追了过去。
一人一狗,在院子里奔跑,风一样的少女和疯一样的狗,结果,少女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狗撞在了少女的身上,大山般倾倒。
徐一被压在底下,哀嚎了一声,“阿四你眼睛长在后脑勺是吗?你没见着我来啊?”
腰都给摔断了。
阿四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拉他,“对不住,我顾着和多宝跑,都没见着你,你太矮了,没入我视线啊。”
徐一怒道:“你才矮,哎呀……别拉,别拉,你轻点,我腰断了,一定断了,痛死我了。”
他吸着气,一张脸堆成了菜干,单眼皮眯起来眼睛就剩下一道缝了。
阿四没好气地道:“我有这么重吗?还给你压断腰?你起来,别装死。”
“真痛!”徐一撑着一只手,慢慢地挪动了一下,疼得眼耳口鼻都挤成一堆了,“别动,我自己来。”
阿四见他不像是装的,不禁也皱起了眉头,“真断了腰骨?”
徐一手撑着腰借力慢慢地起来,眼泪都快飚出来了,怒吼道:“你试试让我撞飞再压着?看你断不断。”
阿四过来扶着他,嘴里赔着不是,“我错了,我错了,别生气,扶你回去给你抹药酒。”
“慢点,你慢点啊!”徐一疼得都直不起腰来了。
阿四笑道:“你说你,我眼瞎你也瞎啊?没见着我跑过来?你得避开啊。”
徐一憋屈地道:“不还是想看看那个新来的侍女在不在?这左顾右盼就没见着你撞过来了。”
“活该!”阿四没好气地道,“叫你来一趟你还去看女孩子了。”
“我是真觉得见过她。”徐一申辩道。
阿四道:“她原先是在褚府伺候的,你怎么会见过他?你去过褚府吗?”
徐一顿时站下了脚步,猛地回头看着阿四,也顾不得腰痛了,惊道:“我想起来了,她就是那天给褚家二小姐一块到衙门去的那个小老太太,我跟王爷去褚府的时候,她还跟王爷动手了。”
阿四放开他,震惊地道:“你没看错吧?她是伺候褚明阳的人?”
“是的,没记错,就是她了,不信你去问王爷,王爷那天跟她动手来着,这丫头功夫还挺厉害,王爷都跟她打了两招。”徐一抻着腰,怒容满脸地道。
阿四脸色变了,“我的天啊,我这千挑万挑,还挑了个内鬼?她肯定是褚明阳安过来的内鬼,我这就去揪她出来。”
徐一这一会儿冷静下来了,道:“你先别识穿她,去告诉王妃,让王妃定夺。”
阿四转身就进去,“你自个擦药酒去,我找王妃说话。”
进了屋中,喜嬷嬷也还在,阿四道:“王妃,喜嬷嬷,那天我们招来的那个蛮儿,就是褚府的丫头。”
喜嬷嬷道:“知道啊,当时不说了吗?”
“可你知道她是伺候谁的吗?徐一说她就是伺候褚明阳的,当初就是她陪同褚明阳到衙门去阴咱王爷,王爷还跟她动过手呢,难怪看她的额头上有一道鞭痕,合着是咱王爷给揍的。”
喜嬷嬷大怒,“那还得了?叫她过来!”
元卿凌却压了压手,“不忙。”
第279章 矛盾
喜嬷嬷狐疑地看着她,“为什么不揭穿?难不成还要留她在这里?”
元卿凌道:“我听你们说当时她来应聘的时候便说明白了身份,她是来自褚府的,可见这点没有骗我们,但是,这不意味着她没有意图,只是这般表明身份进入楚王府,她到底想做什么?她没有易容,也没有改变身份,可想而知我肯定不会重用她,她也没办法接近我,那她来这里做什么?”
喜嬷嬷忽然想起来了,道:“她不知道这里是楚王府。”
“不知道?”元卿凌诧异,“怎么会不知道?她不是签下契约了吗?”
“是,但是她不认识字,她说她是南疆人,不认识字。”喜嬷嬷想了想,“那日我说这里是楚王府,她显得十分震惊,脸色都变了,我当时留了心,不过,她说没在王府伺候过,怕不懂得规矩,我也就信了。”
“不知道是楚王府?”元卿凌扬起狐疑的眸子,“会不会是装的?”
“也不排除是装的。”喜嬷嬷道,“总之此人很危险,我建议还是马上把她赶出去为妙。”
阿四也道:“对,太危险了,她会幻术。”
“那是催眠术,不是幻术。”元卿凌纠正道。
“但是,她会巫蛊,南疆人大部分都会巫蛊。”阿四想起她曾帮过褚明阳就很恶心。
喜嬷嬷道:“没错,她不需要接近王妃就能下巫蛊。”
元卿凌对巫蛊之术也略有研究,道:“不,巫蛊也的下蛊,下蛊要么是从饮食,要么是从血液,所以她还是必须接近我,阿四,你先盯着她,不许她接近饮食还有啸月阁,先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如果褚明阳有心派人进来,走了一个蛮儿,也会是其他人,如今蛮儿既然已经被识穿,我们就能盯着她,总好过来一个身份不明的。”
阿四虽然大大咧咧,其实偶尔心思还是很细的,她也奇怪地道:“如果褚明阳要派人来王妃身边潜伏,为什么要派一个和王爷交过手的人?王爷肯定不会收留她在身边的,这褚明阳也不是傻子。”
元卿凌点点头,“这也是我的疑惑,不过不管怎么样,先盯着她吧。”
“那就先不打草惊蛇了。”阿四道。
喜嬷嬷对元卿凌道:“这事还得跟王爷说说,王爷怕不会让她留在王府的。”
“我来说服他。”元卿凌信心十足地道。
最近老五很听话,她说什么就听什么。
留一个蛮儿在府中,应该不成问题。
只不过,宇文皓晚上回来的时候,听了元卿凌说,当下大怒,“她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来楚王府?褚首辅果然护短,竟然没当场把她给打死。”
“我想先留着她在王府,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企图。”元卿凌道。
宇文皓强烈反对,“不行,就算不打死了,也得把她赶出去。”
“先留着吧,你不觉得奇怪吗?你都跟她过过招了,听说她还精通易容术,却偏没有易容直接用本尊容貌过来,依照你的脾气,肯定是容不下她的,为什么啊?”
宇文皓看着她,没好气地道:“因为她知道楚王妃是个傻子,一定会胡乱猜测,然后就留下了她,她便大计得逞了。”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易容?易容是绝对可以留下来的,至少易容之后,我们谁都看不出她来,你也未必认得,总之我想留下她。”元卿凌道。
宇文皓皱起眉头,“老元,你这个想法很危险,不行,我坚决反对,不能留下她。”
“不是……”
宇文皓盯着她,“不许说,再说翻脸。”
元卿凌蹙眉,“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专制了?这事再商量商量,给几天的时间观察观察再说好吗?”
“商量商量?观察观察?还几天呢,几个时辰都容不下她。”宇文皓站起来,“我马上就去把她撵走。”
元卿凌拉着他的手腕,“你听我说。”
“不听,你这个二缺,人家害过你的。”宇文皓气道。
“严格上来说,”元卿凌笑盈盈地看着他,“她没害过我,只是配合褚明阳亲了你一下,你是受益者,别得了便宜卖乖啊。”
宇文皓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生气了?”元卿凌见他脸色都变了,有些后悔,摇着他的手,“我说错了还不行吗?”
宇文皓甩开她的手,冷冷地道:“你不是说错,你是认为我占了便宜是吗?你心里一直认为在衙门偏屋里头,受害者是褚明阳,因为在公主府里,你也认为受害者是你。”
元卿凌放开手,看着他冷漠的脸,“生气也不能乱说话,我给你机会再说一遍。”
宇文皓生气她护着蛮儿,更气她方才的话,“难道不是吗?褚明阳是在学你,她以为只要赖我一个轻薄她的罪名,我就会娶了她,毕竟,你这个正妃也是这样得来的。”
元卿凌转过脸去,心头有气,但还是十分理智地道:“你出去冷静冷静吧,我们再说下去就会吵架,我不想跟你吵架,至于蛮儿,你要赶走的话可以,但是,最好让我先问几句话,我不喜欢事情不清不楚的,就算从她嘴里得不到真相,我至少也能多猜测几分。”
宇文皓心里头其实有些后悔说了方才的话,但是想起她那句话还是很生气,再听了她说要见蛮儿,更觉得她做事糊涂,不考虑自身的安危,遂继续冷冷地道:“不用你问,我亲自去审问,再打她一顿打发走,你自己休息吧。”
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元卿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头很难受,这是他们好了之后第一次有真正的矛盾。
虽然还没正式吵起来,可语气那么冷漠,听着叫人心堵。
她叫阿四来,“你去看着王爷,她如果审问蛮儿,你就在旁边听着,但是不许他动手打人。”
阿四方才在门口都听到两人吵架了,不禁道:“王妃,您犯不着为那个蛮儿跟王爷生气的,王爷是为您好,而且,那蛮儿打一顿就对了,她太可恶了。”
元卿凌泄气,不知道怎么去解释,也就干脆不说了,道:“你只管去吧,如果王爷要动手,回来告诉我。”
阿四哦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第280章 审问蛮儿
她不是要护着那蛮儿,或者是不顾危险,不理自己的安危。
她只是认为蛮儿这样入府,肯定是有问题的,为什么不把问题弄明白再赶走?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事情还要发生几次?
她知道自己怀孕之后确实很多人不待见她,想要除掉她的孩子,可她也厌倦这种草木皆兵,人人都是鬼的生活,大家都这么紧张,弄得她不紧张就是一种罪过了。
她轻轻地叹气,希望日子能松弛下来,别再这么紧绷了。
她觉得自己的神经都要绷断了。
她站起来,算了,还是出去听听吧。
出到外头,宇文皓看到她来,也不搭理她,只是坐在正座上,脸色有些冰冷。
元卿凌坐在客座的椅子上,也不跟他说话,只是问阿四,“人呢?”
“徐一去带了。”阿四轻声道。
当蛮儿看到徐一过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败露了。
她也没逃,任命地上前,灰白着脸道:“徐大人。”
徐一冷冷地道:“王爷要见你,我劝你乖乖地招供,少受皮肉之苦。”
蛮儿道:“徐大人请带路。”
“你走前面,谁知道你在后头会出什么鬼招?”徐一道。
蛮儿便走在了前头,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元卿凌看着蛮儿走进来,她眸色低垂,神情寂然,有些忐忑,却没有太过害怕,整个人是一副认命般的坦然,额头上有一条鞭痕,已经褪去了鲜红之色,留下淡淡的淤痕。
她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参见王爷!”
她认得宇文皓,但是没见过元卿凌,所以,并不知道坐在一旁客座的就是元卿凌,毕竟,如果是王妃,应该是坐在正座右侧。
宇文皓盯着她,冷道:“别废话,说,是谁让你来楚王府的?有什么目的?”
蛮儿垂头道:“回王爷的话,奴婢是自个来的,不是谁叫奴婢来,奴婢只是想找个活儿,有吃饭有睡觉的地方。”
“褚府没有你吃饭睡觉的地方吗?”宇文皓声音扬高,带着微愠。
蛮儿道:“奴婢被褚大人赶出来了,无处可去。”
“褚首辅赶走你,褚明阳不也能安置你吗?”阿四忍不住出声了。
蛮儿眸色扬了扬,有一闪而过的失望甚至是绝望,“奴婢伺候不好二小姐,二小姐也不要奴婢了。”
“谁都不要你,你就来楚王府,你把楚王府当什么了?”阿四哼道。
蛮儿白着脸道:“奴婢来的时候,不知道是楚王府,否则奴婢就不敢来了。”
宇文皓薄唇一扬,露了嘲讽冰冷之色,“好一句不敢来,你敢带着褚明阳到府衙去迷魂了本王,敢在褚府以一个侍女的身份与本王过招,你有什么不敢?”
蛮儿辩解道:“当时奴婢的主子是二小姐,自然要听二小姐的吩咐,再褚府的时候,您出手伤了二小姐,奴婢一时护主心切,跟王爷动了手,还请王爷恕罪。”
宇文皓一拍桌子,“那你如今也是护主心切,想来楚王府谋害王妃,是不是?”
蛮儿错愕地抬起头,有些受到惊吓的模样,双手连忙摆了一下,“不,不,王爷,奴婢想都不敢这样想,奴婢已经离开了褚府,二小姐也不是奴婢的主子,奴婢没有理由这样做,奴婢只是想找个地方干活儿,完全没有谋害王妃的心,求王爷您明鉴。”
阿四问道:“你是说,你来楚王府是你自己的意思,没人叫你来吗?”
蛮儿摇头,“没人叫奴婢来……”
她顿了一下,想起了那少年,道:“奴婢被赶出褚府之后,流落街头,遇到了一名跛脚少年乞丐,他告知奴婢说西集有人家在找会拳脚功夫的丫头,奴婢便来试试,事前实在不知道是楚王府。”
“那跛脚乞丐在哪里?”阿四压根不信她的话,但是且看她怎么圆谎。
“就是在西集不远,他占了一块土墩为家。”
“他叫什么名字?”阿四再问。
蛮儿想起少年曾说过他的名字,便道:“叫胡名。”
宇文皓对徐一道:“西集离这里不远,你去找一下,把这个乞丐带过来。”
蛮儿猛地抬起头,眼底注入了惊慌,连忙道:“王爷,这事和他没有关系,原先奴婢不认识他的,只是萍水相逢,他介绍奴婢到码头去扛包,但是码头那边不收女子,才介绍奴婢到这里来的,王爷您不能为难他。”
徐一领命道:“属下马上去。”
蛮儿猛地跳起来,急匆匆地去拦住徐一,伸手抓了徐一的手腕,“不,和他没有关系,你不能去找他,你会吓坏他的。”
“大胆!”徐一厉喝一声,一掌打在她的肩膀上,蛮儿避过,却继续拦住徐一,“你不能去,别吓坏了他,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元卿凌忽然开口了,“你说那个跛脚乞丐,是不是穿着一身土灰色衣裳,腰间挂着一个黑色田螺壳,脸瘦瘦,颧骨突出,大眼睛,嘴唇厚的?”
蛮儿连忙看着她,“是的,是的,夫人,您见过她?”
“我见过他,徐一,你去带他来。”元卿凌吩咐完徐一,再看着蛮儿,“你放心,我不会难为他,只是找他来问清楚。”
蛮儿看着她,眼底有些不安和忐忑,“只是,他和此事无关,他不知道我是个坏人。”
阿四哼道:“你还知道你是坏人?南疆人的名声就是被你这样的人搞坏的。”
蛮儿低下头,不敢言语,满眼的羞愧难当。
元卿凌看向宇文皓,他眼底还蕴含着狂怒,她轻声道:“你先回去,我来问,可以吗?”
宇文皓眸子跳跃怒气,“到现在,你还护着一个要害你的人?你是不是疯了?”
“我不护着任何人,我只是想弄清楚。”元卿凌也执拗起来了,口气有些冷。
宇文皓生气地道:“你要弄明白什么?她是褚明阳的人,这没错吧?褚明阳是什么人,还需要本王跟你再三说吗?再不论这些,她只是一个外人,一个奴才,你至于为了她跟本王吵架吗?”
“我没想跟你吵架,我说过我只是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元卿凌听他语气不善,也寒脸道。
宇文皓反唇相讥,“你分明就是挑事,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看本王为你疯狂的样子?是不是故意要看大家为了你的安危焦灼担忧?这样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满,足了你的虚荣心?”
元卿凌气得脸色发白,“是你在挑事,你是故意要吵架是吗啊?”
宇文皓冷道:“如果不是这样,本王实在想不明白,分明是个祸害,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身边,你就是喜欢看到大家都担忧你,使劲护着你的样子,你把所有人都当猴子耍,看着我们着急跳脚而你在一旁捂嘴笑!”
第282章 互相生气
她看着喜嬷嬷,淡淡地道:“这就是为什么我非要护着蛮儿的原因,谁的命不是命?为什么一定得有些人的命下贱?正如他,连陪我吃顿饭都得下跪,他不饿吗?你见过他为了争一个馒头而被揍得头破血流却还是开心地躲在一旁吃吗?可如今,他宁可领三十大板,也不吃这顿他很想吃的饭。”
喜嬷嬷回以轻声,“您和他们不一样,您是王妃,您的身份尊贵。”
元卿凌看着她,一时想不到什么可以说,或者说了也无用。
这就是分歧。
和接受的教育和认知有关。
她在一个民主公平的社会里长大,接受高等教育。
满府的下人,对着她卑躬屈膝,她入宫,对着其他贵人卑躬屈膝,行跪拜之礼。
这些,她虽不惯却也能忍受。
但是,她不能忍受在生命面前,也讲究这么根深蒂固的尊卑。
她试图让自己去接受,让自己改变。
因为她不可能让这个时代改变来迎合她的思想。
她唯有改变自己的思想。
蛮儿的事情,从一开始她没有这么抵触,她只是想弄清楚,弄清楚之后,是继续收留也好,赶走她也好,总之,这事按说是不会扰到她太多的。
但是,蛮儿是一条导火索,她和宇文皓吵起来了。
不知道那五十大板是因为记恨蛮儿做的还是因为他们吵架,他故意气她的,都不应该。
五十大板,可以要了那女子的命。
万一,她真的是毫无机心呢?万一她真的只是想找个活儿干呢?
大家紧张她的安危,她感激。
但是是否这样就得用其他人的生命作为代价?宁可杀错也不枉纵?
如今,找到了胡名,胡名的话证实了蛮儿入府确实是没有害她的心。
可胡名来之前,打了五十大板,蛮儿的命还能保住吗?
而她真正犯的罪是什么大概无人会探究。
一如死在纪王府里的那些侧妃美人们。
元卿凌知道嬷嬷一时是不会理解,遂站起来轻声道:“带他到厨房吃一顿吧,吃好之后,想个法子安置好他。”
她进了寝室,坐在妆台前。
一颗心,还是乱得像一团麻。
除了心乱,还有心慌。
她知道,两人的价值观出现了分歧。
这一次她真的不是盲目坚持地去相信蛮儿。
事实上,不存在这个问题。
蛮儿从来都不是重点。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这一刻,觉得这张脸陌生得让人心寒。
她是元卿凌,不是这个时代的元卿凌。
她认清楚了现实,可不意味着她已经全然认同这个时代的价值观。
她来这里这么久,自问也不是以前那个心慈手软的自己。
可她依旧没有办法漠视一条生命。
今晚,如果不是她的坚持,蛮儿是会死的。
阿四说不值得为了蛮儿跟宇文皓吵架,可这是一条命,不值得吗?
喜嬷嬷悄然进来,从床边的衣帽架上为她拿了一件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王妃,别想这么多,伤神伤身。”
“胡名呢?”元卿凌收敛神色,问道。
“叫绿芽带下去给他用饭了,至于王妃说要安置他,也容易,在府中给他寻了一个轻松的差事,他能做得来,他千恩万谢。”喜嬷嬷道。
“喜嬷嬷!”元卿凌看着她,“你曾经问我,为什么要带你回府而不是杀了你,我当时回答你,是因为太上皇不想你死。”
“王妃是这样回答的。”喜嬷嬷道。
元卿凌沉默了一下,再道:“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最大的原因,是我没有办法让一条命在我的一言之间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是审判者,我无权这样做。”
喜嬷嬷微微动容,联想起蛮儿,她轻叹,“王妃,弱肉强食,这也是没法子。”
“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吗?我放过了你,放过了蛮儿,我就会死吗?这是生与死的选择吗?”元卿凌问。
“至少有危险。”喜嬷嬷道,“所以,这就是阿四说的不值得。”
元卿凌无奈叹气。
喜嬷嬷继续劝道:“王妃心善,老奴知道,可王妃可曾想过王爷的心情?您已经几度面对危险,王爷每日都在担心,怕您出事,那种心情,王妃其实能想象得到的,当日您和孙王一起出事,把他吓坏了,他不会允许您出丁点的状况,所以宁可冤枉了一个蛮儿,也不愿意您哪怕是万一的可能出事。”
元卿凌道:“我知道,所以纵然他说那些伤人诛心的话,我都没有生他的气,只是自己难受了一下,我烦心的不是这个,嬷嬷,我不想说了,你出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那您不吃点吗?”喜嬷嬷担忧地问道。
“吃不下!”元卿凌说。
喜嬷嬷只得道:“那好吧,您饿了叫老奴,老奴给您做点新鲜的。”
喜嬷嬷退了出去。
元卿凌心头憋闷得很,她不是不想说话,是她说的话,没人会认同。
她第一次感觉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宇文皓去了找冷静言和顾司喝酒。
一口气灌了一斤,他依旧余怒未消,“本王为什么要卑微成这个样子?每日谨小慎微地活着,就唯恐她出点什么事,府中严防死守,她出门一次我提心吊胆一次,每一天从衙门里回来,如果她不在府中,本王的心就不踏实,总觉得要出事,再这样下去,本王迟早得心疾,可本王这般为她,她领情了吗?”
顾司摆摆手,“算了算了,别跟女人置气。”
“算了?你们是没看见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像魔怔了一般,她竟然用簪子抵住那南疆女人的脖子送人家出去,唯恐本王杀了她似的,本王是那么嗜血的人吗?就一定要杀了她不成?”
冷静言安抚道:“那南疆女子倒不是什么大威胁,如果真的是威胁,褚首辅能放她出来吗?早在褚府就处置了,你这一次是不够冷静。”
宇文皓气愤地道:“本王是褚首辅肚子里的虫子吗?知道他怎么想吗?褚首辅也不是一定那么精明的,总有失算的时候,否则也不会任由他的孙女在外头胡作非为,不止他的孙女,他褚家满门就没几个好东西的,如果那南疆女人和褚明阳串通,故意到楚王府去谋算元卿凌,那怎么办?她想过后果没有?”
“王妃不是那么愚蠢的人,她想必是深思熟虑的,你是不是太不信任她了?”顾司道。
第283章 我错了
宇文皓一拍桌子,几个杯子往上一跳,哐当地又落下,砸了个粉碎,“不信任她?一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人,哪点值得本王信任?这也算了,算了,本王都不跟她计较这个……”
他拿起酒坛子,咕咚咕咚地又喝了一斤多,才停下来一擦嘴角,“这个本王不跟她计较,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竟然说本王享受被那褚明翠轻薄……”
“是褚明阳吧?你喝醉了。”冷静言纠正。
宇文皓眯起眼睛看他,“褚明翠是谁?哦,认识,认识……”
他再一拍桌子,“就是褚明阳,竟然说本王轻薄褚明阳,本王是乐意的……”
“是褚明阳轻薄你!”冷静言不由得再纠正,他是个做学术研究的人,不能容忍语言上的瑕疵。
宇文皓再盯着他看,“你怎么那么多话啊?你非得插嘴是吗?好,你说,你说,你说说元卿凌到底做错了什么。”
冷静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不,还是你说,她还做了什么?”
“就是她说褚明阳轻薄褚明翠,本王是……”他侧着脑袋想了一下,顿时骇然道:“瞧,本王都气疯了,她能把本王气疯,这丑女人,本王回去一定给她一顿揍。”
他双手扶着桌子边沿,努力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总算是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说清楚了。
冷静言摇着头道:“小题大做,按我说,不管楚王妃开始说了什么,应该只是玩笑话,倒是你当真了,你过分了,还提起了公主府的事情,你怎么不翻翻远古时候的旧账呢?吵架最忌讳的就是翻旧账,至于蛮儿这一段,确实王妃是欠缺考虑,也太过心慈手软,但是,你也得想想,你是上过战场的人,见过杀戮,见过堆积如山的尸体,而她只是内院妇人,监刑苏嫔自尽一事,大概已经吓着了她,你说要打蛮儿五十大板,那便是等同要处死蛮儿,她一时激动也情有可原,话说回来,当初她处死苏嫔回来,你可曾安抚过她?”
宇文皓道:“她只是监刑,又不是她自尽,为什么要安抚?”
冷静言笑着道:“得了,像你这种人,讨到媳妇就算是万幸了,回去吧,你这样跑出来怕会吓着了她。”
“就是要吓唬吓唬她,不然她还不上天了?”宇文皓哼道。
顾司捏着下巴道:“是啊,得吓唬吓唬她,最好吓得她不吃饭,不睡觉,因为担心总是出去看,外头天黑,滚下石阶……”
左勾拳扫过来,顾司一挡,接住了他的拳头,叹气道:“回去吧,你一个人跑出来喝酒,王妃自己肯定胡思乱想的,别真想出个好歹来你追悔莫及。”
宇文皓风一般走了出去。
人到了院子外,就扑街了。
顾司出去扶起他,“瞧瞧你这酒量,不过两三斤,就喝成醉猫了。”
宇文皓躁狂地道:“罗嗦什么?还不送本王回去?”
顾司扶着他往外走,“还真不爱搭理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耍小性子跑出来,有什么说不通的呢?不就是一个蛮儿吗?满府的人还看不住她了?你真这么怕蛮儿伤了王妃吗?你也知道太上皇的鬼影卫保护着王妃,蛮儿不会得手,你就是看不得王妃护着那丫鬟,还嫌弃人家取笑你跟褚明阳,小气!”
宇文皓烦躁他得啵得啵地说话,扭着他的脖子,“行了,本王打马回去。”
“拉倒吧,都站不稳了。”顾司扯着他上了马车,一路回去,掀开帘子让风吹醒他。
回到王府,顾司把他交给汤阳便走了。
宇文皓已经酒醒了很多,坚决不要汤阳扶他,一路倔强地不想问元卿凌,到了啸月阁外,才站定脚步轻声问道:“她吃饭了吗?”
“喜嬷嬷说王妃一口没吃。”
宇文皓撇嘴冷道:“不吃就不吃,谁在乎?”
“是啊,一顿不吃也不打紧,不过听喜嬷嬷说,王妃沐浴的时候磕了一下,摔倒了,之后一直说肚子隐隐痛,也不给叫大夫。”
宇文皓皱起眉头,“死活都不管她。”
“好,别管,那王爷今晚要宿哪里?王爷想必也不愿意跟王妃一个屋的。”汤阳问道。
“谁爱跟她一个屋?本王……”他一下子就火大了,“为什么不叫大夫?摔哪里了?看本王不骂死她。”
说完,蹭蹭蹭地往里头走,一脚踢开门,砰地一声,震得窗棱都响了起来。
喜嬷嬷在里头,吓了一跳,见他满脸怒容地进来,连忙就想拦住,他却不收脚步,蹬蹬地跑进去。
他直接就走到元卿凌的面前,尚带着几分醉意的眼睛瞪着她半响,然后万分委屈地坐在了元卿凌的身边控诉道:“老元,顾司朝我胸口踢了一脚,一路回来的时候,胸口痛得很,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伤到心了或者是断了骨头了。”
怕他发火激动急追进来的汤阳听得此言,慢慢地放下了帘子,王爷在王妃面前是没有任何原则可言的。
元卿凌放下手中的书,看了他一下,然后拿出药箱取出听诊器,“躺下!”
宇文皓乖巧地躺下,眸子静静地看着她,还是一脸的委屈。
元卿凌听了他的心脏,摘下听诊器,“你没事。”
“真没事?”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胸口,露出了痛楚的表情,“但是真的很痛啊,这轻轻一摸就痛得不得了。”
元卿凌看着他,他脸红耳赤,浑身酒气,“喝了很多吗?”
他解释道:“顾司心里难受,愣是拉着本王陪他喝,本王不喝他还不高兴,冲本王出手,你知道他的性子暴躁,动不动就发脾气打人,太过分了。”
“那真是太过分了,叫他来,我训他几句。”元卿凌淡淡地道。
宇文皓吃痛地撑起身子,一张脸皱起来,显得是痛楚万分,“算了,阿静教训过他了。”
他看着元卿凌,眸子圆圆,“听说你今晚沐浴的时候摔着了?摔哪里了?痛吗?”
“脚滑,摔了一下,没事了。”元卿凌道。
宇文皓扶着她的肩膀,“肚子呢?肚子痛吗?摔哪里给我看看?”
“不用,不痛了。”元卿凌起身要走。
宇文皓一把拉住她,执手相望眸色盈盈,“别走,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元卿凌挣脱他的手,轻声道:“你没错,或许是我错了。”
说完,她就走了出去。
宇文皓蹬地跳下来追出去拉住她的手,“你别走,如果你不愿意看到我,我走就是,你别走,回去坐着。”
元卿凌皱起眉头,“我去叫嬷嬷给你熬一碗醒酒汤,这大晚上的,走去哪里?”
第284章 那句话说出来
宇文皓噢了一声,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一把抱住了她,抱得老紧老紧的,勒得她气都喘不过来,“你不生气了?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浑话,你别放在心上。”
他身上的酒气,兜头兜脑地袭过来,让元卿凌也有些微醺。
她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便软在了他的怀中,他身上的气息,让她乱了一个晚上的心静了下来。
她的脸埋在他顺滑的衣料里,鼻子微酸,忍不住便落了泪。
感觉她在抽泣,宇文皓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
气消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混蛋。
他放开她捧着她的脸,手指轻轻地擦拭她的泪水,怄悔不已地道:“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来伤你的心。”
元卿凌眼圈微红,脸贴住他的粗粝的手掌,“我也有错,但是,不管我们争吵什么,那些话真的不能再说,太诛心。”
“我发誓再也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宇文皓抱着她,在冷静言府中的那些怒气,发泄一通之后早烟消云散。
只是碍于面子,在顾司和冷静言面前摆高姿态,其实从冲出大门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后悔和担忧。
“听汤阳说你没吃饭。”宇文皓放开她,浓眉一蹙,问道。
“不饿,吃不下。”
“我也没吃,你陪我吃点儿。”宇文皓不容反对地说,随即出去叫人准备。
喜嬷嬷早就给元卿凌备下了,只等着她说饿便立刻命人端上来。
徐一在外头探脑,阿四怼他出去,“你干什么啊?”
“王爷问了那小子的事情没有?”徐一问道。
“没问,不用问,别找事,这好不容易安静下来。”阿四推搡他出去。
徐一扶着腰,“你别推,你之前伤了我,我还没跟你计较呢。”
说起腰伤,阿四有些愧疚,“那我回头给你擦药酒。”
“现在!”徐一觉得被她推了一下又痛起来了。
阿四没好气地道:“走吧走吧,免得我总是欠你点什么。”
元卿凌吃了半碗面片汤,着实也吃不下更多了,推了碗道:“你还要喝解酒汤吗?叫人给你做。”
“不用,我醒了。”宇文皓见她不吃,他也不吃了,站起来扶着她,“睡吧。”
“出去走走?”元卿凌问道。
“不要去了,你今晚摔着了,不能再活动太多,摔到哪里了?真的不痛了吗?”宇文皓关切地问道。
元卿凌摇摇头,挺着腰,今晚沐浴的时候心不在焉,走出来的时候滑了一下,头磕在屏风边上,头倒是不怎么痛的,就是起来的时候觉得肚子有些隐隐痛,不过过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元卿凌坚持在外头走几步,刚吃完东西,她不愿意躺下。
宇文皓只得陪着她。
握住她的手,她手心冰凉,整个人是很沉默的。
宇文皓觉得她还在生气。
“元,别生气,我很后悔说了那样的话。”宇文皓愁眉深锁,脸上尽是怄恼之色。
元卿凌在廊前排椅上坐下来,廊前羊角风灯相距二十步一盏,光线昏黄,照得他面容柔和,俊美,连眉骨到耳旁的那一道疤痕都明显温和了许多。
她看着他,眸子静静,“我不生气了,真的。”
他凝望她的脸,她整个人是没有生气的,安静沉肃,眉目清冷,脸的轮廓被柔光包围,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
她唇角勾了一丝的弧度,她努力地想露出笑容,但是这个笑容也很落寞。
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心头蓦然一痛。
“我真不生气了,”她抚摸着他的脸,指腹漫过他的伤疤,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柔声道:“我只是有些事情没想明白,是一些比较可笑的原则问题,但是,这不妨碍我爱你。”
他的心,被什么剧烈地撞了一下。
他迅速地抬起头看她,眼底有什么东西潮涨般盈满,唇轻抖了下,“你……你说什么?”
元卿凌微笑看他,轻轻叹气,声音柔得要滴出水来,“是啊,我似乎从没说过我爱你。”
他看着她,顷刻她被卷入他的怀抱中,把她全部裹入他的气息中去,唇印在她的头发上,再寻找她的唇。
他整个人像一团被快速点燃的火焰,要把两人都焚烧起来。
良久,他叹息一声,紧紧抱着她,手在她后背轻轻地抚摸着,许下誓言般笃定无悔地道:“我爱你,这一辈子,也只愿意牵你的手,再不会有其他人,如有一天,我宇文皓辜负了你元卿凌,叫我永堕炼狱,永不见天日。”
元卿凌的脸在他怀中转了一下,慢慢地挣开,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含笑带泪地道:“如果是这样,我也一定在地狱陪着你,从你辜负我的那一天,我就在地狱了。”
“不会,不会有这一天。”他眸光凝视着眼前这张泛红俏脸,心底悠然生出了感叹,谁能想到这张曾是他最厌恶的脸,却成了他魂牵梦萦,生死都放不下的脸?
元卿凌心底也是有同样的感叹,当初穿越过来的时候,此人就是洪水猛兽,是恶魔,可谁想到有朝一日,她甘愿为他生儿育女,劳持家事?只愿日日守着他,她的研究,她的原则,她的一切一切,曾经那样的坚守到了最后都有妥协的余地了。
在回廊一头,靠着圆柱站立的喜嬷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今晚的灯光正好,今晚的星月正好,今晚的气氛正好。
今晚的她,很孤独。
曾几何时,她也有过那样的爱恋。
可她裹足不前,自卑,没有交付全然的信任。
她怕被辜负,怕被背叛,怕失去,所以宁可从一开始就没有拥有。
于是,从一开始就是她辜负了他。
真不值得啊,她不值得。
如果当年,她有这般不顾一切的勇气,有这种坚定的信心,或许她这辈子就不会过得这般冷寂。
在今晚之前,她虽然曾后悔,却还是认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因为一旦的美好如果被现实冲垮,那就太面目全非了。
但是,在这沉寂暮年,回首往事,才觉得自己从没给他或者是她一个机会。
她一直害怕失去,其实在拒绝他的那年,她就已经失去了。
第286章 说给褚首辅听
元卿凌道:“我已经让纪王妃去搜查证据,如果证实是褚家那边命人传出来的,这事我们就不能善罢甘休。”
喜嬷嬷看着元卿凌,眸子灰暗地道:“王妃,如何不善罢甘休?去褚家那边闹一顿吗?闹成如何都好,不也为外头增加谈资?又何必呢?算了,过一阵子,外头的人说腻烦了,就自然消停。”
元卿凌道:“嬷嬷,我知道您心里难受的,这事解释确实是无用,但是造谣的人也不能轻易放过,否则,以后将会更加放肆。”
嬷嬷还是摆手,“不了,不了,算了,谁说的也好,都一样,不要再闹,闹开了之后,不知道会说些多难听的话。”
她拿过扫帚,一下一下地扫着地板,“王妃放心,老奴这么多年,经历过多少血雨腥风?这点流言蜚语,还伤不了老奴。”
元卿凌看着她灰白的脸色,整个人都没了生气,像行尸走肉一般,不禁心疼。
自打嬷嬷出宫住在王府,对她是殷勤照顾,十分周到。
且在给太上皇治病的时候,虽说后来她犯错了,可之前却是唯一一个给她温暖脸色,为她疗伤止痛的人。
这口气,她真的咽不下。
但是,她还是得以嬷嬷的态度为重,她知道嬷嬷不是真的想算了,只是怕外头继续传,会传一些更难听的话,她承受不住。
她轻叹,叫阿四帮忙看着嬷嬷,尽可能地别让嬷嬷到外头去。
翌日纪王妃来,她告诉元卿凌,“流言最开始是在一所茶楼里传来的,我命人去这所茶楼调查,发现第一个说的人就是褚大夫人身边的周嬷嬷。”
“确定?”元卿凌问道。
“当然确定,茶楼里的人都认识周嬷嬷,这茶楼就是褚大夫人的表妹夫开的。”纪王妃冷冷地看着她,“你怀疑我的办事能力吗?这点小事,还真难不倒我。”
“知道你耳目众多,所以才叫你调查的,昨天我言词有些偏颇,你别放在心上。”元卿凌淡淡地道。
“得了,别一口糖一口屎的,只要楚王妃觉得我这条命还有用就行。”纪王妃冷道。
元卿凌微笑,“真的很有用。”
纪王妃道:“但是,有话说在前头,你别叫我去对付褚家,褚家和纪王妃要成姻亲,在这之前,我不想招惹褚家。”
“哦?婚事定下来了吗?”元卿凌问道。
纪王妃眸色含着讽刺,“你不是早就知道吗?你说得对,褚首辅确实不会听褚明阳的话,她绝食也好,自残也好,哪怕就死在当场,褚首辅就是不让她嫁给老五,两家继续筹备婚礼,婚期就定在下月初三。”
“这么急啊?”现在都二十三了,那岂不是还有十天?且刚好是孙王寿辰之后的两天。
“早点办妥,也省得各方心思繁多。”纪王妃看着她,“你不高兴吗?遂了你的愿了。”
元卿凌不虚伪,点头道:“高兴,松了一口气。”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是清高吗?把苦难转嫁给其他人,就显得你清高了?”纪王妃看到她咧齿笑,气不打一处来。
元卿凌顽皮一笑,“能者多劳嘛,我对付不了褚明阳,但是大嫂可以啊,大嫂把褚明阳放在眼里吗?在大嫂面前,褚明阳只是跳梁小丑,大嫂一只手拇指就能掐死她了。”
纪王妃听她这样说,这一口气又咽下去了,淡淡地道:“罢了,我的命在你的手中捏着,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哪里敢反抗?”
元卿凌难得温柔地道:“大嫂这样想,我很高兴,可见大嫂是个识时务的人,合作愉快!”
纪王妃臭着脸不说话,但是明显厌恶在眼底褪减了一些。
她憎恨元卿凌高高在上的姿态,但是,她就算不是真心的示弱,原来也是十分受用的。
纪王妃走了之后,元卿凌让徐一出去走一圈,在茶楼酒馆里坐坐,徐一回来之后气呼呼地道:“属下跟人干了几仗。”
元卿凌问道:“怎么回事?叫你出去打听你还打架去了?”
徐一怒道:“那些人嘴巴吃大粪了,臭不可当,您是没在场听到,若听到,估计您也的发疯打人。”
元卿凌皱起眉头,“真说得那么难听吗?”
“可不是?”徐一喷了一口气,“他们说嬷嬷当年是使尽了心机,其目的就是要爬上褚首辅的床,说她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甚至和当年宫中的许多禁军都有……有那啥关系,淫乱宫闱,更有禁军因为她而被处死,她则仗着太上皇对她的信任撇得一干二净,那被处死的禁军名字都被说了出来,叫什么方宇。”
“方宇?”元卿凌生气地道:“还名字都有了,真是编造无底线。”
徐一正欲再说,一抬头,却见阿四在门口使劲摆手。
徐一一怔,连忙走出去,却见喜嬷嬷转身离去,她扶着回廊的栏杆,走得很慢。
徐一回头看着元卿凌,有些无措地道:“喜嬷嬷听到了。”
元卿凌暗叫不好,急忙追了过去,拦住了喜嬷嬷。
喜嬷嬷露出了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王妃放心,流言蜚语,伤不了老奴。”
元卿凌看着她慢慢地走,那背影落寞伤心,真叫人心酸。
这事,元卿凌晚上跟宇文皓说了起来。
宇文皓皱起眉头,“褚家的人说的?不要命了啊?”
“怎么说?”元卿凌一怔,问道。
“褚首辅听了这些话,不气疯才怪,”他随即耸肩,“不过,褚首辅不会听到这些话的。”
“为什么不会听到?如今大街小巷都在说。”元卿凌道。
“所以你以为褚首辅每天都有时间走在大街小巷?这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底下的人肯定会过滤了不给他知道,否则褚家的人哪里敢往外放这风声?这完全就是冲着喜嬷嬷来的,这流言半点都伤不了褚首辅,而褚首辅也不会知道。”宇文皓道。
元卿凌生气地道:“还真是,如果现在他不知道,以后更不会知道,流言传了一阵子就平息了,之后提起,也无从追查,我倒是叫纪王妃查了个明白,打算到褚家那边去讨个公道,可嬷嬷说不想闹,今天嬷嬷听到徐一跟我说的话,我都能看到她的心在滴血,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这事我安慰也无用。”
宇文皓想了想,道:“你倒不是去褚家那边闹的,只需要把这事说给褚首辅听,褚首辅自然会处理。”
第287章 纪王回来了
元卿凌道:“谁去说给褚首辅听?你吗?”
宇文皓含笑看她,“你!”
“我?”元卿凌一怔,“我压根见不着他,总不能为了此事去褚家吧?”
“不必去褚家,你明日入宫给皇祖父请安,明日逍遥公和褚首辅都会去给皇祖父问安的。”宇文皓道。
“你怎么知道?”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笑道:“明天是太上皇的寿辰。”
元卿凌惊愕,“寿辰?我怎么不知道?那寿辰不摆寿宴吗?”
太上皇的寿辰啊,那得多大的事啊,怎么无声无息的?
“不是真的寿辰,是当年他们仨一起上战场,那一场战争,太上皇死里逃生,自此便把这一天定为他的第二重生,每年他们仨都会聚在一块的。”宇文皓道。
元卿凌奇异地道:“还有这妙事?那真是有趣,其实我原先没想过太上皇和褚首辅会这么友好,我以为皇家一直都忌惮褚首辅,其实褚首辅这个人,他是有野心的吧?他会不会也想当皇帝?”
宇文皓想了想,“怎么说呢?与其说太上皇忌惮褚首辅,不如说信赖倚重多一些,褚首辅算是我北唐的定邦之臣,他早些年对皇祖父十分忠心,到了父皇登基,他便有些傲慢自负,不过近些年也慢慢收敛,父皇对他也是十分倚重的。”
“那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元卿凌脑子还是比较简单的。
宇文皓笑了,“不是好人,但是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让人讨厌的老头,有时候霸权专制,有时候嚣张跋扈,可有时候吧,也讲点道理,最重要的是,他心里真的装着这北唐江山。”
元卿凌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单纯地划分好人或者是坏人的。
她托腮,“不知道喜嬷嬷和他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记得有一次入宫,和喜嬷嬷看到了他,他喝了点酒,故意撞了喜嬷嬷一下,这个举动真的很中二。”
“中二?”
“幼稚!”元卿凌笑道,“他应该是喝了点酒,失了点理智,想接近喜嬷嬷,又不好意思,便故意撞人家一下。”
其实就是那一次,她对褚首辅大大改观。
“当年他们俩的事情,最清楚的肯定是他们俩,你不问问喜嬷嬷?”宇文皓只是知道一些大概,细节肯定是不如人家当事人清楚的。
“喜嬷嬷不说的。”元卿凌道。
宇文皓瞧着她的俏脸,忍不住亲了一下,“他们当年就算再情深,肯定比不上我们俩。”
元卿凌看着他俊美的面容,伸手揉了一下,“我们不吵架算好了。”
“不吵,”宇文皓收敛神色,正经地道:“以后也不吵了。”
元卿凌微笑,不吵?小吵小闹倒没什么的,只希望别像上次那样就好。
晚点的时候,顾司过来找宇文皓。
看到顾司,元卿凌便冷冷地道:“顾大人,不知道王爷得罪了你什么,你要出手打人?”
顾司懵了,怔怔地看着元卿凌,“什么?我什么时候……”
宇文皓一把拉开他,推搡着往外走,嘴里怒道:“岂有此理,顾司,本王不去找你,你还敢来找本王?你给本王出来,本王要狠狠地教训你一顿……”
说话间,便已经推了顾司到院子外。
顾司全程懵逼脸,只仓促看到元卿凌神定气闲地笑着。
到了外头,顾司问道:“王妃为什么说我打你?”
“她喜欢开玩笑,没事,”宇文皓回头瞧了瞧,不太放心,拉着顾司又走远了几步,“有什么事吗?”
顾司才想起正事来,道:“纪王回来了。”
“这么快?”宇文皓一怔,不是说一个月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今日我当值,见他入宫到御书房去,皇上训斥了他一顿之后打发回府了。”顾司道。
“这么快?”宇文皓觉得诧异,“他是不敢私自回府的,肯定是父皇召他回来。”
“许是因为娶褚家二小姐为侧妃的事情吧,听说定下来下月初三。”
“那也有日子,不必这么快回来。”宇文皓愣是觉得好日子没过几天,就又得见着那些厌恶的面孔了,心里堵得很。
顾司摇摇头,“不知道,我是来提醒你一句的,估计他回来之后肯定会听闻褚家二小姐纠缠你的事情,到时候,只怕他不会轻易放过你。”
“一对贱人!”宇文皓恨声道。
顾司道:“总之你自个看着点儿吧,如今楚王妃为纪王妃治病,也不知道纪王是怎么想的,今日他出宫的时候,刚好阿志放值出去,在外头听到他的侍从跟他禀报褚家二小姐的事情,听得他勃然大怒地吼了一句宇文皓,其中什么意思,你自个琢磨。”
宇文皓点头,“嗯,这事本王知道了。”
顾司道:“那我走了。”
他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对了,王妃为什么说我打你?”
宇文皓生气地道:“你怎么那么烦?都说她开玩笑。”
顾司懵懵地哦了一声,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也不问了,天色已晚,他得回去思念美人去。
宇文皓去找汤阳吩咐他道:“派人盯着纪王点儿,别让他闹出什么事来。”
汤阳道:“这眼看就是他要娶褚家二小姐的时候,估计不会在这当下闹什么乱子。”
宇文皓不认同:“防着点儿总没错,不能掉以轻心,还有,明天王妃要出门,你叫徐一和阿四盯紧一点。”
“王爷别这么紧张,有鬼影卫呢。”汤阳觉得他再这么焦虑下去,王妃还没生,他就满头白发了。
宇文皓压压手,“汤阳你不明白,自打王妃怀孕,本王的心就没一天安定过,总觉得到处都是魑魅魍魉要害她,总之,预防的措施要做足了。”
汤阳笑道:“好,卑职会吩咐徐一和阿四的,如果王爷觉得还不放心,不如王妃入宫的时候,叫上齐王妃的袁侧妃,她武功高强性子霸烈,人也十分机警冷静,比阿四更沉稳。”
“好办法,好办法!”宇文皓深以为然,圆脸丫头好,她这人虽然烈,可其实心思比谁都细密。
他开始打圆脸丫头的主意,如果能叫她过来王府住,那就完美了。
现在纪王妃每天都来,其实他也很不放心。
想到这里,他干脆去找阿四,让阿四去跟元脸丫头说。
阿四在外头遛多宝,看到宇文皓一步步逼过来,且面容贼兮兮的,甚是奸佞。
她一步步退,警觉地道:“爷您想怎么样?”
宇文皓自觉邪魅狂狷地一笑,“四啊,爷有事跟你说,你过来,过来啊。”
第288章 太上皇有正事
阿四很坚决,“爷您就站在那地儿说,您说您的,我就在这里听着。”
宇文皓散发魅力失败,遂神色一收,露出了温柔慈祥的神情,“四啊,你来王府陪伴王妃也有些日子了,想家了吗?想你姐姐了吗?”
阿四怔了一下,随即脸色大变,一抹眼泪跺脚道:“王爷,阿四做错了什么?您要赶阿四走啊?”
说完,狂奔而去。
宇文皓一脸茫然,只感觉一道风在身边飞过,就不见了阿四。
回到屋中,听到阿四正在跟元卿凌哭诉,“阿四不能陪伴王妃了,王爷要赶阿四走。”
宇文皓黑了脸,“你胡说什么?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要赶你走?”
“那王爷……”阿四抹了一把眼泪,“您为什么说我想念家人?”
宇文皓没好气地道:“本王是想叫你请袁侧妃过来住几天,你们姐妹也好聚一下。”
阿四一怔,随即眉开眼笑,“那太好了,姐姐一定会很高兴。”
说完,眼泪一收,屁颠屁颠地出去了。
宇文皓冲她喊了一声,“叫你姐姐明日陪王妃一块进宫。”
“知道了!”阿四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欢天喜地的。
元卿凌笑了,也不问为什么叫袁侧妃来,知道他的用心。
倒是问了,“顾司来做什么?”
“说老大回来了。”宇文皓靠着她坐下来,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慢慢地移动。
元卿凌哦了一声,“迟早是要回来的,早回来,晚回来都一样。”
宇文皓看着她,“他如果有心依仗褚家,只怕对你救纪王妃的事情不会太高兴。”
“谁要他高兴?”元卿凌淡淡地道。
“所以我希望圆脸丫头过来陪你些日子,横竖老七也不待见她,她最好住到你生……啊!”
他忽然惊叫了一声,满脸震骇地看着元卿凌,骇然到俊脸几乎是扭曲的。
“怎么了?”元卿凌被他吓了一跳,捂住胸口问道。
他的眸光不敢置信地下移,看着他手放置的地方,“他……他动了。”
元卿凌摇头笑道:“怎么会?我都没感觉啊,而且,应该要四个月才会胎动,我现在也不过三个月吧?”
“哪里止?都三个半月了。”宇文皓看着她,他可是掰着手指算过来的,实在是熬得太辛苦啊。
他的手继续放在小腹上,一直等待着方才那样的胎动,可这手放置了好几个位置,愣是没了动静。
弄得他都以为方才是幻觉了。
元卿凌道:“我倒是觉得没有动过,我自己都没感觉。”
她的手也在腹部抚摸着,其实她都不知道孩子有多大了,御医也没说过准数,倒是腹部微微隆起,喜嬷嬷说比人家三个多月的要大。
她因为经期不准确,只能靠御医把脉去确定孕日期,问了曹御医几次,曹御医含糊以对,其实他自己都没有太确定。
宇文皓还是不愿意放手,一直抚摸着,觉得他和孩子之间的交流会再次发生。
等了一晚上,愣是不动一下了,气得他大骂,“懒猪!”
阿四连夜就去了齐王府找袁咏意,袁咏意听得说楚王妃邀请她明天一同入宫去给太上皇请安,高兴得一宿没睡着。
翌日她便起了个大早,叫人刻意打扮一番,便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刚到府门口,便见齐王丫的也出来了。
齐王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禁问道:“哪去啊?”
袁咏意眉目飞扬,眼底尽然是兴奋之情,“入宫去。”
“入宫?”齐王皱起眉头,“这也不是什么日子,你入宫做什么?谁传召了?你能去吗?”
袁咏意压低声音,却压不住那飞扬的笑意,“楚王妃说让我陪同她一块去,她邀请我去,天啊,我高兴坏了,一晚上都没睡。”
齐王眉头还是皱着,“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你如果要进宫,本王也能陪你去。”
“进宫有什么好开心的?”袁咏意转身便去了。
齐王觉得她真是不可理喻,“进宫没什么开心的,那她为什么开心?”
旁边的侍从大安笑着说:“王爷,袁妃娘娘高兴的不是可以入宫去,而是楚王妃邀请了她。”
齐王道:“那本王也能邀请她啊。”
大安摇摇头,笑着说:“王爷,可袁妃娘娘在乎的是楚王妃,而不是您啊。”
齐王大怒,“凭什么?她是谁的侧妃?”
“您的侧妃啊,可您也没正眼瞧她一眼,如果楚王妃是男儿,属下估计袁妃娘娘就得死命纠缠楚王妃了。”
齐王心里很不是滋味,五嫂有点过分了啊!
袁咏意兴高采烈地到了楚王府,恰好纪王妃也在,她进去给纪王妃请了个安,寒暄了两句。
“陪楚王妃入宫去?”纪王妃眸色微扬,听得此言,便是心里有数了,“好啊,玩得开心点儿,她倒是很喜欢你啊。”
“喜欢我?”袁咏意笑容都咧到耳朵后面去了,整个人有点飘,“您真这么觉得啊?”
“是啊。”纪王妃不太想和她说话,总觉得这种丫头太过稚嫩,说不到一块去,便随便敷衍了两句。
袁咏意却高兴地看着她道:“纪王妃,外头的人都说您心机深沉,为人狡猾,我看不是,她们都误解了你,你人真好,真好啊!”
纪王妃听了这话,倒是有些错愕,抬头看着她,想说何必虚伪这四个字,却见她的笑容坦率纯真,倒不像是虚伪。
她心内一时五味杂陈。
谁不想做一个好人?但是这些年,她风评真的太差了,没人再说她是一个好人。
可她曾经,也是如袁咏意这样的纯真无邪。
袁咏意进去见了元卿凌,元卿凌看着她兴奋的圆脸蛋,不禁人也高兴了起来。
牵着她的手,一同出去上了马车,袁咏意全程都垂着眉头,紧张得很,偶尔偷偷地看元卿凌,圆脸蛋一红一红的。
入了宫,便直奔乾坤殿去。
果然,逍遥公,褚首辅两位老臣子都在,她们刚到殿外,就听到逍遥公那豪爽的笑声了。
此番入宫,元卿凌是没带喜嬷嬷的,只带了阿四和徐一。
常公公走出来,看到元卿凌和袁咏意,便笑着道:“王妃娘娘,袁妃娘娘,二位不如先去给太后请安吧,太上皇和首辅,逍遥公在里头说正事呢。”
元卿凌竖起耳朵,她听觉十分敏锐,里头在说什么话她都听到。
而这些话里面,最为雄厚的就是“喝”“干”这两个字。
他们在喝酒!
第290章 你们褚家的错
元卿凌与袁咏意在德尚宫没坐太久,便又去了一趟乾坤殿,奈何太上皇三人在里头喝得正酣畅淋漓,大门紧闭,谁都不许打扰。
不得已,元卿凌去给贤妃请安,给皇后请安,这一通走下来,最后还是只能回到德尚宫里去等待,让常公公等太上皇喝好了,叫人到德尚宫去通知她一声。
结果,这一通等,没等到常公公,倒是等到宇文皓命人传来的急信,就在德尚宫外等着。
元卿凌听得是宇文皓传来的急信,急忙便叫宣进来。
片刻,阿四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进了德尚宫,也来不及跟德妃请安,直接就哭了,“王妃,您快回去吧,喜嬷嬷自尽了!”
这话,惊得元卿凌差点昏过去,急忙深呼吸一口提气上来,一手拉住袁咏意的手臂问阿四,“活着吗?”
阿四哭着道:“不知道,来的人只禀报说看到吐了血,喝了毒酒的,便立刻叫人去找王爷,王爷回来看了,便给了手令底下的人,叫马上进来找王妃,让王妃马上回府去,人已经打发回去了,是我在外头接的信儿。”
德妃沉声道:“府中不是有御医吗?”
阿四抹了一把眼泪,“有,曹御医在呢,可王爷说还是得王妃回去,光二说看到喜嬷嬷的脸都白了,一点血色没有,就跟死了似的,徐一方才已经跑出去驾马等着了,我难受得很,王妃,喜嬷嬷如果死了怎么办啊?”
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元卿凌抽了一口气,道:“别哭了,我们快出宫去。”
这三人一同出去,正好,便见常公公亲自来了,见到元卿凌,含笑道:“王妃,太上皇他们都喝完了,您可以过去。”
元卿凌压住满心的焦灼,拉住常公公的手,急道:“我不能过去请安了,府中出了事,劳烦公公去转告褚首辅一声,便说喜嬷嬷自尽了,若要问详情,请褚首辅问德妃娘娘。”
说完,便马上带着阿四和袁咏意走了。
常公公整个呆立当场!
他没听错吧?喜嬷嬷自尽?天啊,怎么会这样的?
德妃沉声道:“公公,本宫与你去一趟乾坤殿,跟太上皇与褚首辅说明白此事。”
常公公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喜嬷嬷与他都是打年轻的时候就跟在太上皇身边了,几十年的感情,咋听这噩耗,他的心就跟离了地似的,悬在半空,脑子也是一片的空白。
还是德妃沉稳,叫人扶着常公公过去。
常公公回到乾坤殿,才算是回过神来,顿时老泪纵横。
可想起今日是太上皇的好日子,他在殿外抹了眼泪,忍着伤心领着德妃进去。
殿中三位老者,喝得有些半醉,见来的不是元卿凌,而是德妃,都错愕了一下。
后妃如果没有传召,是不能随便来乾坤殿的。
所以,德妃请安之后,太上皇便问道:“有事么?”
常公公忍不住还是再落了泪,“太上皇,方才老奴到德尚宫去,王妃刚好出来……”
常公公这话还没说完,太上皇便猛地站起来,两颗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惊问道:“她出事了?”
常公公连忙摇头,“不,不,王妃好着呢。”
褚首辅道:“太上皇您稍安勿躁,且先听老常说。”
常公公却哽咽说不出来。
还是德妃上前躬身道:“太上皇,是楚王府命人来报,说喜嬷嬷自尽,叫王妃马上回去。”
褚首辅猛地站起来,两颗眼珠子几乎要从头顶上飞出来,失声问道:“德妃您说什么?喜嬷嬷自尽?现在怎么样?为什么要自尽?她是怎么了?是不是在王府受委屈了?”
逍遥公道:“褚大你稍安勿躁,且听德妃娘娘说。”
褚首辅这么多年的修为,今日尽破,一张脸几乎癫狂,“德妃娘娘,您说,您快说啊!”
德妃沉了一口气,拣了重点,“外头近日传言,说喜嬷嬷当年与首辅的事情,是喜嬷嬷不要脸,以太上皇身边首席宫女的身份以色惑了首辅,被首辅嫌弃,更自尽寻死相逼,最后被太上皇痛责一顿转而与方宇私通,方宇更被太上皇杖杀,嬷嬷不勘传言肮脏诛心,想不开了,王妃今日入宫,便为此事而来。”
褚首辅顷刻消失在乾坤殿。
太上皇勃然大怒,“方宇?外头传她与方宇私通?更说方宇被孤杖打而死?”
德妃忐忑,却也只能道:“这是王妃的原话,王妃命人打听过,外头就是这样传的。”
“逍遥,”太上皇厉喝一声,怒得是青筋跳动,“马上出去查,看是谁传出来的,孤绝不轻饶。”
逍遥公领旨,也沉着脸出去了。
竟然诬陷到护国公的头上来了,当年护国公是太上皇身边的御前侍卫,尽心尽责,且太上皇当年御驾亲征,方宇是跟随前往,立下大功的。
当年他们四个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回来的,竟然有人敢诬陷到了护国公的头上,是有几条命啊?
北唐三大巨头,震怒无比!
褚首辅策马直奔楚王府。
元卿凌刚下马车,褚首辅便到了。
元卿凌在马车上,已经哭了一场,心中又悲愤又伤心,一颗心就像是放在火上煎熬。
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嬷嬷的陪伴,如果嬷嬷真没了,她会伤心死。
所以,下了马车看到褚首辅,她马上就上前拦住了他,怒道:“褚大人,我不管你的权势有多大,我不管你们褚家有多嚣张,如果喜嬷嬷出事,我把你们褚家都炸了,一个都别想活!”
褚首辅本已经心急如焚,如今被元卿凌拦住,还问罪于他,当下大怒,“你是疯了不成?此事与褚府有什么关系?你让路,别挡着本官进去。”
“怎么无关?”元卿凌气得发怔,“这件事情,就是你们褚家的人传出来的,褚大夫人之前私下找过喜嬷嬷……”
元卿凌止住了话,转身往里走,她是气糊涂了,才会在这里与褚首辅废话,里头可是有人命等着她。
袁咏意见她走得仓皇,几乎摔倒,便连忙拉住她,“楚王妃姐姐,您走慢点,别摔着了。”
元卿凌上了回廊进入后院,听得里头有哭声传来,她吓得连忙甩开袁咏意,疾步跑了过去。
第291章 我会杀人的
嬷嬷服毒。
服下什么毒不知道,御医没查出来,房中也没有任何遗留,她甚至是服下毒酒之后还能自己去把杯子洗干净。
曹御医虽然给了解毒丸,但是解毒丸服下去两颗,喜嬷嬷还是一点声色没有,只有一口气吊着,但是气息弱得叫人揪心,仿佛下一个瞬间,她就会断气。
元卿凌进来看到,顿时全身发软,趁着宇文皓拦开曹御医的那一瞬间,取出药箱。
她是半跪在床边,取出了听诊器,听了心跳,心跳很弱,她双手哆嗦地在药箱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了阿托品,也不管服下的什么毒,先给输进去再说。
褚首辅也进来了,他是在门口迟疑了那么半步,便直接冲了进来。
宇文皓一下子拦住,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禁震惊了一下,他认识褚首辅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他这般方寸大乱的样子,他整个人的眼神都是空洞茫然的,是看着喜嬷嬷,但是,他的眼睛没有焦点。
方才在外头,他已经使人回了府中取一切的药,一切可用的药。
但是当看到她一点生气都没有,仿佛破棉絮似地躺在那里,他的心仿佛一下子坠入了冰窖,冷得全身发抖。
宇文皓放开,没拦住他了,只是冷冷地道:“首辅怕是来得太迟了。”
他就木然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元卿凌为她输液,洗胃,也不知道给打什么进去,反正,他只恨不得元卿凌把药箱里的药都给她灌下去。
往事在脑海中,一波波地闪过。
他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她,那年她才十五,梳着双丸髻,眼睛很大,笑起来有酒窝,穿了一件对襟绣花棉衣,跟在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太上皇身边,那一天,下了很大的暴雨,但是他们还在院子里比试功夫,太上皇当时新习了一招,却打不过他,便执拗起来,非得再三尝试。
常公公那年也是小太监,长得是眉清目秀,喜欢躲在廊前看他们打斗,小喜就站在常公公的身边,眸色闪亮地看着他们。
那天,最终是他输了。
因为如果不输,太上皇会一直打下去,太上皇从年轻时候开始就是有这股执拗的劲。
他眼圈被揍黑了,全身湿透。
小喜拿着衣裳前来,让他换下湿哒哒的衣裳,再煮了一颗鸡蛋为他烫眼圈的淤黑。
她偷偷地在他耳边说,“下次,若殿下还找您比试,您就在第五个回合败下阵来,万不能逞强,否则,殿下能缠您一天,可也不能太早,否则,殿下能看出您是故意相让。”
他眯起一只眼看她,她笑得满脸红霞,酒窝凹了进去,眸光盈盈,鲜活得像山间奔跑的一只小兔子。
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那寻常一瞥的一眼,他心里是小鹿乱撞,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散开,像焰火一样,让他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在那一刻,他没想过娶她为妻,他每日所思所想,只是握住她软软的小手,哪怕碰一些也好。
他不知道在小喜的心里,留下初次记忆的是不是这一幕,但是,小喜一定不会比他更早动心。
那些年,所有的事情,例如闪电般,片段一波波地在脑海中飞闪而过,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他木然地看着,看到楚王妃颓然地坐在地上,看到楚王伸手去拉她,看到她捂脸痛哭。
他整个人如魂魄重铸,惊醒了过来。
他上前去,看着她的脸。
记忆还没在脑子里飞走,再看她这张脸,才倏然觉得,日子已经过去了几十年。
她的呼吸,是微弱的,胸口不见起伏。
她的手腕露出来,很瘦,这只手,他曾牢牢地握在手心之中。
他这辈子最后悔就是放开她的手。
他重新握上去,她的手很冰凉,再没有了昔日的温润。
他心里,如片刻之间经历了数十载寒冬,以致整个人都寒冷不已,他眸色微抬,看着元卿凌,“她活不了,是吗?”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是,心还是忍不住地颤抖着。
元卿凌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她方才是一系列急救措施之后的虚脱悲伤,才会忍不住痛哭。
“不知道,情况不怎么乐观,已经尽量稀释她服下的毒,但是毒是否已经侵体,有多严重,我无法估量,问御医吧。”
御医上前诊脉,片刻之后,道:“脉象太绵细了,不甚好,这毒十分霸道,虽然服下解毒丸,王妃再用药施救,却还是未必能保住这条命。”
“她服下什么毒?”褚首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底死灰一般。
这把年纪,这样的身份,早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可微颤的唇,还是出卖了他心底的莫大恐慌。
御医道:“不知道,她的房中,没有发现任何毒,只有一壶酒还有烧过的灰烬,应该是包裹毒药的纸,她决意不愿意让人救她。”
褚首辅垂下眸子,再凝视着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天大的事,有我在,你何至于此?”
宇文皓扶着元卿凌出去。
元卿凌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她坐在外头的石阶上,阿四早哭成了泪人,袁咏意再安慰她,看到宇文皓出来,她下意识地躲一边去,还继续安慰阿四。
阿四抬起脸,满面的泪痕,“王妃,嬷嬷还活吗?”
元卿凌深深叹气,鼻音重重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药箱里能用的药,她都给了,点滴还在挂着,但是,效果有多大,她也不知道。
宇文皓抚摸着她的头发,温言道:“这里风大,别坐在这里,回屋或者进去里头吧。”
元卿凌脑子还是混沌一片,她甩了一下,道:“不,我在这里清醒一下。”
她双手搓了一下脸,泪意上涌,看着宇文皓,悲声道:“她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那时候我服下了紫金汤入宫去侍疾,紫金汤药效消失之后,我全身痛得想死,走每一步路,呼吸的每一口,都是冒着血水的痛,我所见之人,都对我冰冷恶毒,没人给我一个好脸色,没人给我一句问候,我饿,渴,嗓子在冒火,心里很绝望,但是我想着,撑着一时是一时,命不可以轻易放弃,就是那个时候,她出现了,她握住我的手,为我疗伤,给我吃饭喝水,我永远记得,她的手落在我背上的那一刻,我就仿佛是在悬挂在悬崖边上即将下坠那一刻,一只手递向了我,没有她,我只怕在宫里的时候就已经熬不住了,老五,如果她死了,我会杀了褚大夫人!”
第292章 一线生机
这番话,仿佛无数把刀子,同时刺进了宇文皓的心。
他伸手抱住了她,心底疼痛难当,闭上眼睛,几乎压不住翻涌的血气和泪意。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声音,灼痛而悔恨。
元卿凌就那样瞪大眼睛,眼底充满了恨意。
原来,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是至理名言。
她曾那么心软,曾那么仁慈,曾那么圣母,如今都可笑不已。
褚首辅的侍从,带来了许多药。
褚首辅把药一股脑地倒在了桌子上,在里头挑了几瓶,打开盖子倒出来,每一种药,他都先吃一颗,静候一盏茶的功夫,再磨碎了给喜嬷嬷灌下去。
元卿凌没阻止他,御医也没阻止他。
在这个房间里,他有权对喜嬷嬷进行任何治疗和救助。
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了,脸上也没有悲痛关切之色,就像一个木头人,但是他整个人散发着绝望,一个老人的绝望。
灌下去之后,他还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一言不发。
没多久,常公公和逍遥公也到了。
逍遥公带来了一朵雪莲,命人熬水,褚首辅亲自给喂下去,药汁从嘴角流下,进的少,出的多。
气息,还是很微弱。
但是,比方才要略微好一些。
御医诊脉,答案依旧是不乐观。
“褚大,先回去吧,一时半会,看也不会断气。”逍遥公安慰道,“你也该回去处理一下事情了。”
褚首辅动也不动,只淡淡地道:“急什么?”
“太上皇说,严惩造谣的人。”逍遥公轻声道。
褚首辅淡淡地道:“严惩?”
他笑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想留在这里陪着她。”
大家都陆续出去,留下他们二人在里头。
袁咏意借故要陪阿四,就没回齐王府了。
这一晚上,谁都没能睡个踏实觉,元卿凌一晚上过来几次,继续挂水,每一次过来,褚首辅都总是坐在床边,就那样静静地握住喜嬷嬷的手,凝望着她,贪婪地凝望。
看得元卿凌很是心酸。
御医和元卿凌的意思都是观察一个晚上,所以,逍遥公在傍晚的时候先回去了,常公公则留在了王府。
翌日太阳刚出,逍遥公又来了,这次,逍遥公带来了两人,叫宇文皓先在外头招呼,他先来了找褚首辅。
逍遥公进来,看到他还坐在床边,一如他昨天离开的姿势,逍遥公轻轻叹气,眼底有些发热,“褚大,你的头发白了。”
褚首辅的头发,本只是花白,但是如今却全白了。
他整个人也苍老了许多,就仿佛一朵本来就凋谢的花,倏然干透了。
褚首辅只看了他一眼,便问道:“叫王妃和御医来诊脉吧。”
“你回去休息吧,你年纪大,熬不得了,你以为你还是年轻时候吗?”逍遥公劝道。
“不着急,我难得可以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他转头看着喜嬷嬷的脸,伸手撩了一下她的头发,“上一次,我这样碰触她的头发,她那时候还没有一根白头发,现在,都白了许多了,老逍遥,我们真的老了,许多事情,以为还能再等一等,其实没日子了。”
逍遥公知道他苦了一辈子,他们三人当中,褚大是最能吃苦也是最隐忍的,更是死脾气,认定了的东西,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外头的人,都说褚大有野心。
他附和,是的,褚大有野心。
但是,他的野心,从来不在那位置之上。
元卿凌和宇文皓过来的时候,看到褚首辅满头的雪发,都怔住了。
若说元卿凌曾因喜嬷嬷的事情,对褚首辅有怨恨,那么现在已经没有了。
在眸光触及褚首辅那一头白发的时候,她的心底,只剩下唏嘘与惨然。
这个男人,到底爱喜嬷嬷有多深?
御医随后进来,宇文皓递给他一瓶药,道:“这是大周江宁侯带来的药,是大周龙太后亲自调制,叫龙焰丹,本是送给皇祖父的,江宁侯说,若中毒,服用此药也有奇效。”
御医听得是大周龙太后亲自调制的药,当下大喜,急忙便拿了过来,倒一颗在手心上。
这药通体漆黑,比黄豆大不了多少,圆润的很,发着光泽,有着荷花的香味,这药一倒在手心中,那香味便散发开来,叫元卿凌诧异震惊,比当初他服下的无忧丸更香一些。
“快,取过来调水。”褚首辅连忙就道,他的脸上,自打昨天开始,就一直是木然冷漠的,直到如今,听得是龙太后的药,他的眼底和脸都是闪着光芒,仿佛那干枯了的花,倏然就有了雨水滋润。
宇文皓道:“江宁侯说,此药可直接压在舌底下,慢慢地融化,不必调水服用。”
褚首辅便亲自取过来,微微撬开喜嬷嬷的嘴,把火焰丹放了进去。
褚首辅的手沾染过药,也染了一手的香气。
褚首辅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能感觉她嘴里的药再慢慢地融化,被吸收,他的眼底,光芒渐炙。
人还是没醒来,但是御医上前诊脉,到元卿凌上前听诊测量血压,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有喜色。
御医神奇地道:“王爷说此药有奇效,果真是奇效,服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脉象看着就强了起来,看来,喜嬷嬷有救了。”
褚首辅屏住呼吸,看着元卿凌,眼底竟有些巴巴之色,似是在等待元卿凌肯定御医的话。
元卿凌点头,“没错,心跳血压已经渐趋正常。”
元卿凌这话,才仿佛是解咒的佛音。
褚首辅紧绷的身子慢慢地放松,沉沉地舒了一口气,伸手捂住了胸口,嘴唇哆嗦了一下,身子慢慢地软了下去,一头栽倒在地上。
宇文皓一个箭步上前扶着他。
褚首辅没有大碍,只是全程处于高度紧张绷紧的状态,焦心郁结,听得好消息忽然激动,心脏供血过快,才导致心口绞痛和头晕目眩。
他歇息了一下,便与逍遥公出去拜谢大周的来客江宁侯。
江宁侯是昨晚抵达北唐京都,他与夫人前来,是来大周购买良驹的。
逍遥公与他有过数面之缘,昨晚听得他来到,今日天色未亮便到江宁侯下塌的盏馆去拜见,果然有良药。
元卿凌知道这位江宁侯就是宇文皓的好基友陈靖廷的义父,方才进去看喜嬷嬷的时候,已经和宇文皓一同见过了。
江宁侯带来了许多药,说都是龙太后送的,其中,就有宇文皓心心念念的无忧散。
第294章 你死
齐王问道:“不知道外祖父听了什么流言?不过,外边的人说什么也罢,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谁管得着人家说什么?褚家算不得是嚣张跋扈。”
他认为,外头的人说褚家人嚣张跋扈,这话也说了许多年,又不是现在才说,怕是外祖父如今才听到吧?
褚家,其实真算嚣张了,外头多少人听到褚家都要打三个寒颤?
褚首辅仿佛没听到齐王的话,看着褚大夫人,“大夫人,你知道外头的人说什么吗?”
褚大夫人被点名,却也不怕,只微笑道:“父亲,儿媳素来不关心坊间无稽流言。”
“是啊,”褚首辅眸色如刀,厉声道:“你素来是不关心的,如果你关心,应当知道流言如毒箭,可杀人于无形。”
褚大夫人没敢对着他这种眸光,垂下了头,“是!”
在场有许多人知道褚首辅的意思了。
因为这一次的流言,实在是太过厉害,不过三两天,席卷全城,大街小巷,乃至各家府邸内院都在说这件事情。
这也难怪,流言主角竟然是当代首辅,那位威望直逼皇上的褚首辅。
而另外一位,则是伺候了太上皇一辈子的喜嬷嬷,能跟着太上皇一辈子,那是多大的信任与恩宠啊。
自然此事就惹得人格外关注。
褚家老夫人脸色也抖动了一下,垂下了眸子。
她警告过,天大的事情,老爷子都能兜着。
但是唯独碰触了那三个字,就是他的死穴,六亲不认。
她警告过,谁都不能去惹那个人。
但是,显然嚣张跋扈这四个字,真是说对了。
他们眼里,看不起任何人了。
褚首辅缓缓地问道:“你们知道方宇是谁吗?”
他的眸光,依旧是看着褚大夫人。
果然是说这事。
褚大夫人摇摇头,“不知道。”
许多人都说不知道。
但是,其实很多人都知道,这方宇,就是外头流言与喜嬷嬷私通最后被太上皇处死的人。
褚家二夫人听到了外头的流言,见大家都说不知道,她便说了:“父亲,这个方宇,儿媳知道,听说当年他因为阴乱宫闱,与喜嬷嬷私通,被太上皇处死了。”
褚首辅冰冷的眸光,落在了褚二夫人的脸上,吓得褚二夫人连忙摆手,“儿媳只是听外头的人说的,儿媳什么都不知道。”
倒是褚大夫人很不喜欢这种氛围,想着父亲也不至于当着大家伙的面帮着那喜嬷嬷,便道:“父亲,二夫人说的那些,儿媳其实也听过,这方宇确实该死,竟然敢勾搭太上皇身边的首席宫女,阴乱宫闱,实在该死。”
这种事,有什么好辩白的?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再说,当年的事情,谁还会去追究?
那禁军被处死,很多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触动了太上皇圣怒,才会被杖杀的。
一个被太上皇处死的人,一个在宫里伺候了多年的老嬷嬷而已,不值得这样兴师动众的。
褚首辅眼底是惊天的狂怒,只是声音却稳如泉水,“方宇,十六岁跟在太上皇的身边,太上皇登基之后,他被封为御前侍卫,任期以来,尽忠职守,太上皇御驾亲征那一次,他随同前往,那一场惨战,老夫与逍遥公,还有他,一同护送太上皇从死人堆里逃出来,找回主力部队,最终,那一场战役,我们反败为胜,胜利那天,便是而二十八年前的昨天。”
褚家的人,很少听褚首辅说当年的事情。
褚首辅在这个家中,不罗嗦,不赘言,命令简单明洁,不会把自己的当年往事在妻妾子孙面前提起。
褚家的人知道他上过战场,知道他死里逃生,知道他为北唐立下过汗马功劳,但是,具体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如今听得他说起那场战事,众人都屏息静待,等他说下去,因为,方宇曾保护太上皇,救过太上皇,太上皇最后杖杀了他,可见他犯了多严重的罪行。
褚首辅继续道:“方宇牺牲那年,二十六,比你们在座的好几个人都要年轻,当年太上皇登基不久,有一次祭天大典,太上皇提前两天外出巡视,方宇作为御前侍卫跟随而去,殊不知,太上皇出行的事情,被当年的逆贼十三爷得知,派人刺杀,方宇为保护太上皇,牺牲了,他牺牲之后,太上皇追封他为护国侯,他便是我朝第一位护国侯。”
所有人都震惊了。
方宇就是护国侯?不对吧?不是说有一位姓方的御前侍卫因为阴乱宫闱而被杖杀吗?
褚大夫人也是略一慌张,连忙道:“是吗?原来他就是护国公,怎地外头这样说呢?可见着实无稽,父亲不必放在心上。”
褚首辅终于端起了那放置在旁边的茶水,头抬起,那眸光就如闪电一般,一闪,一寒,手中的杯子就飞了出去。
杯子砸在了褚大夫人的身上。
“祖父!”
“父亲!”
所有人惊了一下之后,都上前跪下,“您这是怎么了?”
褚大夫人脸色僵硬,难堪,茶杯是砸在了她的锁骨上,茶水泄出来,沿着胸口流下去,感觉湿冷冰冻。
她盯着褚首辅,语气倔强而怨恨,“父亲,儿媳做错了什么,您直说,便是杀了儿媳,儿媳也绝无怨言,但是,您得说明白为什么。”
褚首辅眼底的狂怒才一下子爆发出来,厉声道:“因为外头的流言,是你命人散播,是你命人造谣,你不止侮辱了喜嬷嬷,你还侮辱了救过太上皇性命的护国公,此事,太上皇已经知晓,下令严惩,你方才说,杀了你,你也没有怨言,你确实不能有怨言,你若不死,褚家谁都逃不了。”
褚大夫人的眼底,才有了惊慌之色,但是,到底是褚家的大夫人,见过大阵仗,也经历过风雨,她强自稳住申辩道:“父亲,您说儿媳什么都好,但是不能说儿媳造谣,儿媳没有这样做过,不是儿媳做的,儿媳便死也不承认。”
“你不需要承认!”褚首辅眸光冰冷,落在了褚家大爷的脸上,“拟一封休书,准备毒酒,休书下了之后,给她喝下毒酒,尸体送回她的娘家。”
褚家大爷整个人都慌乱了,磕头道:“父亲,此事您可调查清楚了?只怕是冤枉呢,而就算是她做的,也罪不至死啊。”
“她不死,你死,”褚首辅看着他,“你对太上皇承认此事,由你一人承担罪名,但是,你死之前,我依旧要把你逐出褚家,和我断绝关系。”
第295章 休妻杀人
褚家大爷当下软了。
他和夫人相敬如宾,但是不代表他愿意为了夫人去死。
褚大夫人心头大怒,尖声道:“儿媳不信太上皇要儿媳的命,护国公已经死了那么多年,就算是我编派的,我给他的后人道歉就是,太上皇不可能会要了我的命,是父亲您,您护着那喜嬷嬷,您为了她,不惜杀害亲人,婆母的失声,也是您做的,您就是要护着那个贱婆子,贼婆子,您这样做,对得住婆母吗?她为您劳持家事,生儿育女,您对不住她。”
一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
褚大夫人惊愕地看向右侧,却见打自己的竟然是婆母。
她满脸怒容,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而眼底充满了恐慌,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褚大夫人抚摸着脸,泪水从眼眶里溢出,“婆母?为什么?我为您说话,您为什么要打我?您为什么就要那么怕他啊?您不憋屈吗?这些年里,活在另外一个女人的阴影里头,您不憋屈吗?难不成他还敢杀了您?”
褚老夫人眼底充满了悲痛,憋屈?她心甘情愿。
曾经心甘情愿。
她的父亲,获罪之前,是当朝御史大夫,听信了奸佞小人的话,当殿冒犯皇上,甚至辱骂皇上,皇上震怒,下令诛杀九族。
若不是他拦下,再去求情,她一家一百三十二口人,就会全部被杀头。
最终,只杀了父亲一个,母亲兄弟姐妹还有亲人们都得以活命。
为了报答,她自愿嫁给他为妻,知道他和喜嬷嬷的那点事,但是,她无所求,只求报恩。
开始,她确实也是毫无怨言,甘心报答,可日子久了,她是一个女人,且老婆母为了给褚家开枝散叶,不断为他纳妾,他也从不说不愿意,不管纳多少个,他都不发一言全收下来,她的心开始愤恨。
晚年,这份孤独感,不甘,就更加明显。
因为她这辈子都不曾得到过夫君的爱。
她背地里,忍不住地去控诉。
那一碗哑药,叫她彻底惊醒,认命。
她当初嫁给他,目的就是报恩,曾言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这么多年,他不曾亏待过她,除了不爱,吃喝用度一应是最好的。
她贪心了。
褚明翠和褚明阳这一次没再斗了,一同跪下来磕头,为褚大夫人求情。
褚大夫人始终心存侥幸,觉得不可能因为这样的事情就叫她死。
她想起这些年对公爹的恭顺,却还不如外头的一个老贱人,当下心灰意冷,悲愤地道:“父亲怎不问问儿媳为什么要这样做?父亲一句话,便毁了阳儿的婚事,她想嫁给楚王,您为什么就是不准?您但凡能说出个原因来,儿媳也是福气的,可您只是因为那喜嬷嬷不同意,便强行拆散了楚王与阳儿,要他嫁给纪王,本来儿媳以为您看好纪王,可您哪里是看好纪王啊?您只是随便给阳儿找一门亲事,那是我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我做母亲不心疼吗?我去找那喜嬷嬷,好言相劝,给她一笔银子,只叫她在您跟前说几句,可她都不愿意,若非迫不得已,儿媳也不会这样做,儿媳情有可原,父亲您是霸道专制,不能叫儿媳和大家心服口服。”
褚首辅竟然笑了起来,“拆散她与楚王?你天大的脸?楚王看得上她?”
褚大夫人忿忿道:“看得上,看不上,不还是您一句话吗?您说一句话,皇上都不敢说什么。”
“你闭嘴啊!”楚家大爷气得浑身颤抖,回头就给了她一巴掌,“你是要害死我们全家啊?”
褚大夫人瞪着他,“难道我说错了吗?整个北唐,只知道有褚首辅而不知道有皇上,不就是阳儿的婚事那么简单的事情,莫说只是个侧妃,就是正妃,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且不管褚首辅神情如何阴冷沉郁,齐王就不爱听了,冷冷地道:“岳母,您说话,还是三思为妙,这话若是传到了父皇的耳中,便是外祖父不杀您,您也是在劫难逃。”
褚明翠猛地站起来,拉着他到一边去,愠怒地道:“你不帮忙劝着点就算了,还火上浇油,你回去吧。”
齐王看着她,只觉得这张明艳微愠的脸特别的陌生,他面无表情地道:“看来,你也认为你母亲说得对?皇家真的就不如褚家了吗?那你何必嫁给本王?不如找个夫婿回来入赘,兴许,你的夫君还能做驸马呢!”
褚明翠怒道:“你是在添乱吗?别闹了好吗?”
齐王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没人斥责褚明翠一句,他顿觉心灰意冷,再看向那嚣张跋扈四个字的扁额,他道:“没错,褚家担得起这四个字。”
说完,他转身走了。
褚明翠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极了,对他更是失望。
褚明阳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不过,这个节骨眼上,她可不敢说什么。
齐王这话,让大家都很生气。
褚大爷看着父亲那阴郁的脸,颤声道:“父亲,他的话,您不必听的。”
褚首辅看着他,阴沉地道:“你去写休书。”
“父亲!”褚家大爷悲声道:“您就给她一次机会,饶了她这一次。”
褚大夫人冷硬地道:“夫君,去写吧,我认命了。”
她不信,就这么点事,就得休了她,这只是吓唬吓唬她的。
休了她,传出去丢的是他们褚家的颜面,老公爹最护着的就是他自个的脸面。
褚家大爷看着褚大夫人,“你是疯了不成?”
“写吧。”褚大夫人惨然一笑,“如果我今日所犯的错,非休不可,我不难任何人。”
褚家大爷看了看褚首辅,叹息一声,转身下去了。
下人已经重新上了一杯茶,褚首辅脸上的怒气尽然消退,在齐王说了那句话之后,他眼底就只有决然与淡定。
不气,不怒。
他端着茶,慢慢地饮了起来。
嗓子一直都在冒火,如今这滚烫的茶水喝了下去,竟也觉得十分舒服。
所有人不做声,偌大的内厅堂,只有呼吸声此起彼伏。
老夫人已经坐回了椅子上,她面容也平静了下来。
褚家大爷出去之后,写休书之前,命人到越眉庵请太老夫人回来。
他知道,父亲不止叫他休妻,他是真要杀了夫人。
他很清楚父亲的性子,他要么不说,一旦说出口,就是铁令如山。
结发夫妻二十载,她虽糊涂,却也罪不至死。
如今唯有祖母能叫父亲改变主意了。
第296章 都是孙女的错
褚家的太老夫人,是褚首辅的亲生母亲。
太老夫人是郡主身份,嫁给了褚首辅的父亲。
她身份贵重,门第森严讲究,当年褚首辅回来跟她说,要娶一个宫女为正妻的时候,她就严厉反对。
她使出一切的势力,甚至亲自入宫警告喜嬷嬷。
她是郡主的身份,宫里嫔妃还有命妇们,都和她交往甚多,因着此事,嫔妃们还打压了一下喜嬷嬷。
她的门第,绝不容许一个宫女来玷污。
虽然最后儿子娶了一个获罪御史的女儿,她也不是太满意,但是,抗争之后,到底还是叫他赢了一局。
总之,不是那宫女就好。
太老夫人早些年便入庵堂带发修行修心,祈求福荫子孙,祈求褚家能万古千秋。
自她离府之后,褚家真正的掌权人就是褚首辅了。
褚家大爷急乱之中,才会想起找老祖母回来,因为只有她老人家,才镇得住父亲。
所幸,越眉庵就在京城,来回一趟也不远,他尽量地拖延,写了一封又一封,说不合意,叫管家去回给首辅听。
首辅仿佛也不着急,慢慢地地喝着茶,还吃了两个馒头。
底下的人,依旧不敢做声,跪在地上。
倒是褚大夫人已经站了起来,事已至此,她跪着也无用,何必再这么卑微?她也是高门大户家出来的小姐,不是来受气的。
她原本也不赞成去找喜嬷嬷,婆母曾警告过不要去招惹她。
但是,为了阳儿,她也只能去找了找,她认为,她纡尊降贵地去找一个宫婢,甚至不惜出了大价钱,喜嬷嬷怎么也会卖这个账,殊不知,她竟反过来教训她,说楚王与阳儿不合适。
这些事情,轮到她一个奴才说吗?
简直目中无人,还真把自个当主子了。
为了教训她,叫她知道主子永远是主子,而奴才,是被人拿捏在手心中的,所以,才命周嬷嬷出去传了这事。
褚家大爷的休书,迟迟未到,管家来禀报了几次,说大爷不知道怎么下笔,写了几次,都写错。
管家又一次来禀报的时候,褚首辅淡淡地道:“叫他不必写了。”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褚大夫人不着痕迹地冷笑,她就知道,休她,只是吓唬一下,更不要说处死了。
但是,褚首辅下一句话,却叫她陡然变了脸。
褚首辅声音缓慢而冰冷地道:“穆娅,叫他收拾东西,滚出褚家大门,且通报京兆府户籍衙门,老夫与他断绝父子关系。”
穆娅是他的侍卫,只听他一人的话,得令之后,立刻带人前去。
“祖父!”大房的人连忙跪着上前,褚明翠也跪了下来,恳求道:“祖父,万不可这样,父亲与母亲成亲二十余年,夫妻情深,他不舍休了母亲,也是人之常情,再者,母亲是非休不可吗?”
褚首辅看着褚明翠,残冷地道:“先休,后杀,休,是我的意思,杀,是太上皇的意思,谁敢抗旨,自个殿前鸣冤!”
褚大夫人全身颤抖,她愤然转身,“好,好,我便去鸣冤,我虽有错,但是我要问问太上皇,我是否罪该当诛。”
褚家大少爷连忙拉住了她,急声道:“母亲,您万不可在这个当下与祖父作对,快跪下请罪,您就说您错了,祖父会宽恕您的。”
褚大夫人悲绝道:“你放开母亲,儿子啊,你还没看清楚吗?你们都是他亲生的孙子,可他顾念过你们半点吗?为了一个老奴婢,他连颜面都不给我,当着你们的面又说休又说杀的。让我去鸣冤,我不信是太上皇要杀我,分明是他为了讨好那个老奴婢,要严惩我,叫我颜面扫地,再没脸面见人。”
褚首辅的眼底,再冷了几分,却还是不动声色。
有人去请太老夫人,他知道,他等着,今日横竖什么事都不做了,就把事情给好好理一下吧。
那边,穆娅已经带着侍卫把褚家大爷给拖了出来,褚家大爷一边挣扎,一边狂怒道:“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好大的胆子,你们竟敢对我无礼?”
褚大夫人冲上去,对着穆娅就是一巴掌打过去,怒道:“放开大爷,你们是什么东西?竟也敢对主子动手?”
穆娅一手推开她,冷面无情地道:“我的主子是首辅大人,不是你!”
“你……”褚大夫人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住,穆娅已经拖着褚大大爷出了门口。
褚明阳也待不住了,猛地跳起来冲出去,她的伤还没好齐全,这一跳,痛得她呲牙咧齿,但是,为了护着父亲母亲,她还是冲了出去,鞭子直挥穆娅,“你还敢对我母亲动手?你哪里来的狗胆?”
穆娅直接拽住鞭子用力一揪,褚明阳摔在了地上,他关闭上大门,把褚家大爷关在了外头,而他则双手抱胸,拦在门口,冷眼看着褚明阳。
褚明阳自知不是他的对手,狠狠地咒骂了一声,扶着大夫人回去。
大夫人挣脱她的手,冲回内厅堂,指着褚首辅怒道:“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你是不是冷血的?你为什么这么刻薄?”
褚大夫人只觉得面前寒芒一闪,血液一溅,有什么东西落地,“噗”地一声。
她伸出的手还维持指出的状态,但是,一截手指已经掉在了地上,鲜血飞喷而出。
她的脑袋懵了一下,才感觉到痛楚的传来,但是,比痛楚更噬心的,是恐惧。
若说她方才所有说的话,做的猜想,都是源自于公爹的不至于,那么,现在她知道,那些话,都不是吓唬她的。
有人上前为她捂住手指,有人过来包扎,现场乱作了一团。
她的耳朵清晰能听到公爹残冷的话,“命都快没了,还包扎什么?”
她身子一软,跌倒在地上,眼睛发直,嘴唇一直在哆嗦,眸光好不容易找到焦点,看到自己的儿子,她失声痛哭,“快,快去找你太祖母回来。”
褚家大少爷安慰道:“母亲,父亲方才已经命人去请了,太祖母很快就到,您放心。”
她撕心裂肺地哭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褚明翠上前抱着她,一个劲地宽慰,“母亲您放心,祖父就是吓唬吓唬您的,您别哭。”
褚明阳也吓得够呛了,跪下来在褚首辅面前哭道:“祖父,您放过母亲吧,孙女愿意嫁给纪王为侧妃,都是孙女的错,母亲是为孙女出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