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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冷青衫     山河为歌txt下载     山河为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9章 你没有怀疑过他吗?

    “已判斩立决!”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只觉得耳边嗡了一声,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好像有人在人我的胸口重重的打了一拳,而那股一直压抑着的腥甜味此刻一下子涌了上来,猝不及防,而我也完全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鲜血喷在了裴元修的胸前,那雪白的衣襟立刻被染红了。

    红得刺目!

    “青婴!”

    他吓坏了,急忙伸手抱住了我,而我吐出了那口血之后,也几乎脱力的,颓然倒了下来,被他双手用力的护住,跌进了他的怀里。

    “青婴,你怎么了?怎么样了?”

    “……”

    我说不出话来,耳边响起了他惊愕的声音,却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想要伸手去擦拭嘴边的血迹,但根本连动一动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这样无力的靠在他的胸前,而我的耳边,如同惊雷一般,还在不断的回响着刚刚他说的那句话——

    斩立决……

    斩立决!

    他真的,被判斩立决了?

    难道,真的要他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我一时间感到自己的整个世界都混乱,如同洪荒世界一般,一时间又感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虽然心里那样难受,虽然四肢五体好像被肢解一样的痛楚,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样靠在裴元修的怀里,而他的手在不停的轻抚着我的后背。

    一直到我的气息慢慢的平复下来,他才扶着我的肩膀,看着我微微发红的眼睛。

    他的眼神,也显得那么的沉重——

    “他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

    我有些无力的,抬眼看着他。

    他的神情从未如此凝重过,甚至我感到那双眼睛里有无数的情绪在冲击着,像是在交织,又像是在挣扎,总有一些我看不懂的。

    或许,是我一直都没有看懂的。

    这时,他又伸出手来,用指尖轻轻的抚摸过我的唇角,血迹立刻沾染到了他的指尖上,鲜红的一片。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没有看我,又说道:“你为了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

    这一刻,我也沉默了下来。

    那一口血,像是把我身体里的什么东西抽走了,这一刻我的虚弱得仿佛一条被掏空了的麻袋,只能靠着他的手心的力量才能勉强的支撑着,我没有办法点头,也没有办法摇头,只是看着他复杂的眼神,承受着一次比一次更痛的心跳。

    过了很久,我才开口,用几乎细若蚊喃的声音道:“他对我,很重要。”

    裴元修握着我肩膀的那只手顿时一阵痉挛,仿佛有些不受控制的掐进了我的肌肤里,我从来不知道他有那么大的力气,几乎要捏碎我的肩膀一般。

    我咬牙,忍着那里传来的剧痛,还是看着他骤然漆黑的目光。

    “没有他,我也不会是今天的我。”

    “……”

    “没有他,我和你也不可能有今天。”

    “……”

    “我不知道,我到底能为他做到哪一步,但——”

    “……”

    “我不能看着他死。”

    “……”

    “我不能……”

    说到这里,我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裴元修沉默的看着我,看着我的泪如雨下,看着我颓然无力的样子,过了很久,他终于长叹一声,将我抱进了怀里。

    嘴里满满的血腥味,还有身上那全然被抽空的无力感,让我陷入了深深的挫败和绝望当中,尤其当我靠在裴元修的怀里,看着对面的妙言,若是平日里,看见这样的母亲,她一定会焦急的跑过来抱住我,安慰我,但现在,她却仍旧静静的坐在那里,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的女儿,已经失去了她的灵魂,但我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

    我救不了妙言,我也救不了他!

    我这一生从未有过如此的挫败,甚至当年在皇城,被裴元灏硬生生的打碎我可能出宫获得自由的梦,被他关进冷宫,被南宫离珠百般折磨,但这一切都不及此刻的万分之一,我看着我的女儿,看着她神魂俱丧,却什么都做不到。

    甚至,刘轻寒即将伏法被诛,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刻,像是有千万把钢刀扎进了我的胸口!

    《神效集》,那是妙言的机会,也许,会是唯一的机会,但却没有了,我想不起来,我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可是,我能怪谁?

    我能怪刘轻寒吗?但当初的他如何能想到我今日的绝境,他焚烧了集贤殿,为我打开了一条生路,却不知道他烧毁的那些珍贵的古籍孤本里,就有一本,关系着现在妙言的清醒,甚至可能也是为他脱罪的一个机会!

    但是,没有了!

    难道,真的如傅八岱所说?

    他烧毁了那些书,他毁灭了一种文化,他——不得好死?!

    难道,真的是这样吗?

    可是,他做那些事都是为了我,如果真的要有惩罚,也应该是惩罚我才对,我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这样,含冤不白的死去!

    想到这里,我一下子咬紧了牙关,将所有的痛苦和酸楚都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慢慢的从裴元修的怀里抬起头来。

    似乎也感觉到了我心里的变化,他低下头看着我。

    我说道:“我要去见裴元灏。”

    “……”

    “我要去见皇帝!”

    裴元修的呼吸一窒:“你要去见他?”

    “对,我不能让刘轻寒含冤不白的死去!”

    我的命是他救回来的,而且他救了我两次,现在他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边缘,就算他已经前尘尽忘,就算我已经嫁为人妇,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我也不能放任这一切,看着他死去!

    “……”裴元修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他看着我,用一种异样的声音说道:“万一,不是含冤不白呢?”

    “……”

    “如果,元珍真的是他杀的呢?”

    “……!”

    我微微一怔,抬起头来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如果真的是他杀了元珍呢?那天晚上的情景,只有他在新房里,妙言又被吓成这样……”

    “……”

    “你没有怀疑过他吗?”

第1070章 裴元灏的临时来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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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有怀疑过他吗?

    这句话,不止他现在这样问我,其实这些日子,我也无数次的问过我自己,所以在听到这句询问的时候,我一点都不陌生,甚至没有一点的动容。

    我不说话,也没有反驳,只是看着他,平静的摇摇头。

    他的语气微微的沉重了一些:“你,那么相信他?”

    我看着他,点点头。

    我的人生中,经历了太多的世事无常,这个世界上,也有太多的沧海桑田,但总有一些东西是不会变的,也正是因为这些东西的存在,让人愿意在这样无情而冷漠的人世间,好好的活下去。

    人性的正直和善良,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

    “我相信他!”

    裴元修的眸子变得有些深了起来,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都被掩藏在了他深幽的眼神中,唯一的,依稀可辨的,便是他的谨慎和担忧,他看着我,迟疑着道:“万一,裴元灏他要把你——”

    “不会的。”

    我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立刻摇头道:“他不会的。”

    “……”

    裴元修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但我知道,其实他也明白,这个时候的裴元灏,不会再轻易的做任何对于两边关系有改变的事nAd1(

    更何况——

    我回头看着女儿,妙言现在病成了这样。

    我继续说道:“而且,我此行还有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

    “。”

    他微微一怔:“?你刚刚不是想不起来吗?”

    提起这件事,我也显得有些颓丧,但还是立刻说道:“我想不起来,但几年前我在宫里抄录过这本书,虽然——集贤殿被烧了,但我还是想要问一问,万一有那么千万分之一的机会,万一留下了一点残骸,都能救回妙言!”

    想到这里,我看着木讷无感的妙言,不由的咬紧了牙:“只要有那么千万分之一的机会,我都一定不会放弃的!”

    这一次,裴元修没有再说话,只是长久的,沉默的看着我。

    最后,他轻轻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

    “我让人送你过江。”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稍微的放松了一些下来,轻轻的说道:“谢谢你,元修。”

    “……”他看着我,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轻轻的抬起手来,又一次用粗糙的指尖轻抚过我染血的唇瓣,然后,轻抚上我的脸颊。

    他说道:“他最好,如你所说。”

    “……”

    “这一次,我还是会等你回来nAd2(”

    这样说着的时候,他看着我的眼睛,显得有些专注的:“你,还是会回来的,对吗?”

    我伸手覆上他的手,轻轻的点头:“嗯。”

    |

    他说到做到,很快便吩咐下去,准备我过江的事宜。

    我刚刚吐了一口血,素素进来的时候看见我的样子也被吓了一跳,她苦苦劝我先养好身体,不要舟车劳顿,但这个时候已经根本不是我养身体的时候,刘轻寒背叛斩立决,已经没有时间再让我耽搁了,于是我跟她交代清楚,好好的在内院照顾妙言,又跟曹虎他们几个吩咐了一下,便走了出去。

    就在我走出内院,正在园中穿行的时候,就看见一些侍从侍女在忙碌的走来走去,而他们的方向,都是韩家姐妹那边的府邸。

    我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看了那边一样。

    身后送我出府的两个侍从见我停下来,便小心的问道:“夫人,有何事要吩咐吗?”

    “……”我想了想,问道:“韩小姐她们那边,是有什么事吗?”

    他俩人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我,却都有些踌躇的,没有立刻回答。

    这个时候,我也反应了过来,看着他们两沉默的样子,蓦的明白了过来。

    看来,我又把一些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韩家毕竟已经在金陵,或者说江南经营了几代,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连裴元灏都不敢轻易有所举动,裴元修在此虽然也继承了药老的势力,但如果真的要说主人,金陵的主人仍然是江夏王韩家nAd3(

    在这个府里,她们的意志仍然不容反抗。

    想到这里,不由的淡淡一笑,又听着那边传来的渐渐喧闹的声音,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乘坐马车到了码头,换了船之后,不一会儿,就穿过水雾,看到了扬州的码头。

    自从长公主在大婚当晚被刺杀,江上的管制又开始严格了起来,远远的,已经看到岸边停靠着好几艘商船,都在等待检查才能上岸,而码头上也是警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这个关口把控严严实实。

    我们的船一靠岸,正准备接受检查,那负责勘察的官员上前来一看,立刻惊了一下:“夫人?”

    我也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认出来了,毕竟我对扬州府新上任的一些官员都并不熟悉,但转念一想,裴元珍大婚那天晚上闹成那个样子,我就算想要不被人熟识也难,便对着那官员行了个礼:“大人。”

    他却比我还更惶恐,慌忙过来道:“夫人今日前来扬州,是为了——”

    “麻烦大人了,我想要求见皇帝陛下。”

    “……”

    那官员倒吸了一口冷气。

    但,也说不上他到底是怒是喜,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只是神情复杂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点点头:“下官明白了。”

    说完,对着身后的人一招手:“立刻去州府禀报,就说夫人要求见皇上。还有,给夫人准备马车,一路开道。”

    说完,他又向我行了个礼:“夫人,就恕下官公务在身,少陪了。”

    我笑了笑,说道:“大人客气了。”

    虽然我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但看着他几乎麻利的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也不能不说有一点诧异,这不是他对我的殷勤能解释的。

    显然,他是早就知道我要来。

    或者说,扬州这边,皇帝已经早就知道,我会过江来找他,所以早就让人安排好了一切。

    于是,我也从善如流,带着跟我过江的几个护卫上了他们的马车,一路的确是通行无阻,只是在路过扬州最繁华的几条大街的时候,能听见那喧闹声中多了许多人们私下暗暗的议论。

    我下意识的让车夫放慢了速度。

    轻轻的撩起窗帘的一边,就看见大街上一处张贴着皇榜的墙边,一大群老百姓都围在那里,对皇榜上的内容议论纷纷。

    “长公主竟然是被驸马杀的?这——这是什么道理啊?”

    “无稽之谈嘛!”

    “对,刘大人如此贤明,爱民如子,我可不信他是凶手。”

    “我也不信,哪有驸马爷杀掉新婚妻子的事来?”

    “审案子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昏官,这么审。”

    “嘘,小声一点,你不要命了!”

    “什么?”

    “审案子的是——”

    “啊?!哎哟!”

    我靠在窗边,静静的听着哪些人的议论,眉心的褶皱却始终没有松开。

    虽然现在,舆情对刘轻寒是很有利的,但舆情到底能在这件案子上产生多大的作用,还未可知,裴元灏也不是一个冲动行事的人,既然已经做出了斩立决的审判,必然是考虑了多方面的问题,也包括舆情,才会这样决定的。

    但——

    我又回过头,看着窗外那些望着皇榜,忧心忡忡的老百姓。

    希望刘轻寒在扬州做的那些事,没有白辛苦。

    希望他的这些年,没有白费!

    |

    马车又一次向前行驶,在一段很长的路程之后,终于停在了州府前。

    这里竟然已经有人在等候了,我刚从车厢里钻出来,就有人上前来扶着我,等到下了车,刚一站定,就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走上前来,微笑着对我说道:“大人,您来了。”

    “……”

    一看着眼前这个人,我到时愣了一下。

    不是不认识,也不是认不出,而是实在太久没见,让我有些恍惚了。

    半晌,我说道:“小赣?”

    “是,正是小赣!”

    看着眼前这个小太监笑眯眯的模样,那熟悉的脸上满是重逢的喜悦,我一时也有些恍惚,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道:“小赣,真的是你?”

    “是我,大人!”

    “怎么是你?玉公公呢?”

    “公公年纪大了,皇上体恤他,便让他留在宫里了。”

    “啊……”

    在宫里的时候,一直贴身服侍裴元灏的是玉公公,而这一回他下江南,几次见到他,一次是在扬州游玩,后来是裴元珍的婚礼,他身边跟着的都是长随,我便知道玉公公一定是没有跟着南下,毕竟他的年纪也大了,却没想到,小赣跟着来了。

    不管怎么样,一看到他,是熟悉的面孔,而且过去也曾经无数次的帮过我,或者说,帮过水秀,我还是很高兴的。

    于是笑着说道:“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小赣却像是有些感怀的,眼睛都红了:“奴婢却是抱着要见到大人的心思来的。水秀还一直耳提面命的,要我一定见到大人,一定问候大人。”

    “……”

    说着,他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大人,这些年来,可好?”

    看着他这样泫然欲泣的模样,我几乎也要忍不住落泪,尤其听见他说水秀的托付,更是让我辛酸不已。

    但,我也没有忘记,这一次来扬州是为了什么。

    于是,硬生生的咽下了心中的酸楚,我微笑着说道:“你看我,还不是好好的。”

    小赣却是真的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才点点头:“这样,我也好跟水秀说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水秀,水秀对他,还是那样……

    不过,我还是立刻从往事中抽身出来,说道:“小赣,既然你在就好了。我想要求见皇帝陛下,你帮我通传一下。”

    小赣急忙说道:“大人,皇上让我们过来,就是专门恭候您的。只是,他现在临时有客,要请夫人稍候片刻。”

    临时,有客?

    我不由的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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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1章 再见裴元灏

    要知道,裴元灏可不是扬州府尹大人,也不是任何一个地方的豪强士绅,一方霸主,皇帝的面前是不会有客人,只有臣子的。

    但,小福子却说,皇帝临时有客。

    也就是说,这位,或者这些客人,还不是他召唤来的,而是自己找上门的。

    我不由得感到了一丝诧异,而在这个关口上,任何一件事我也都无法视而不见,便由小福子一路带我往里走,一边小声的问道:“是什么客人?”

    小福子也看了看周围,我带来的人候在外面,其他的侍从也没有跟随,他便小声的说道:“是四个老人家。”

    “四个老人家?”

    “对,全都白发苍苍的,最小的看起来都有百来岁了。”

    “……”

    “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只是听这府里的老人在说,这四个人来历不一般,好像是叫——叫——”他挠着后脑勺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了一些,迟疑的说道:“好像叫什么,桐山什么……”

    桐山?

    四个老人家?

    我心中一悸,立刻问道:“是不是,桐山四杰?”

    小福子立刻点头:“对对对,就是桐山四杰!”他说着,又看着我:“大人,你认识那四位老人家?”

    我摇了摇头:“不认识。”

    不仅不认识,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他们。

    但是,这四位老人家却是名声在外,尤其是在江南这一带,不认识他们的反倒少。

    这四个人,原是四位隐士,当年皇族入主中原,江南一带遭到了战火的蹂躏,本就民生凋敝,而因为战争的关系,铜矿稀有,坊间流通的钱币更是混乱,大多以次充好,更弄得江南一带百业凋零,而这个时候,这四位隐士突然登门拜访了当时的扬州官府,向他们指明在扬州城外西郊十五里处有一处山,山中就有大量的铜矿,官府立刻加派人手前往勘察,发现果如他们所说,便大量的开采铜矿,铸造出了官家钱币,这才使得扬州的经济得以恢复。

    而那座山,就被命名为铜山。

    之后数十年,官家在南方的铸币,有很大一部分的铜矿都来自这座铜山,但渐渐的,铜矿的开采变得困难了起来,这四位隐士又一次出现在扬州府衙,当时的官员,正是刘世舟。他们告诉刘世舟,地下的铜脉已将殆尽,若再不停止采矿,铜脉断绝,铜山就再也不能生铜了。

    所以,刘世舟便停止了对铜矿的开采,而那座采不出铜矿的铜山荒废,渐渐的长满了桐树,便又称之为桐山了。

    而那四位隐士,据说就一直在桐山上隐居,直到——

    直到上一次,他们出现的时候,是刘轻寒在扬州府大摆千叟宴。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了起来。

    不过,桐山四杰现在出现在了扬州府内,而且是来求见皇帝,他们向来很少过问世事,这一次他们会出现,难道是为了——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崇文苑外,通过拱门往里面看去,书房的门正好被人推开了。

    从里面,走出了四位器宇不凡的白发老人。

    他们看起来全都白发如雪,宽袍广袖显得十分消瘦,衣裳大多洗得发白,已经辨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了,也很多地方有补丁,但毫不影响他们的非凡气度,而且四个人都是精神矍铄,神采奕奕,看来虽然的确是老人,却显出了一种过人的瑞气。

    他们,就是桐山四杰!

    正好这样碰上,我便也不回避了,上前去向他们行了个礼:“见过四位前辈。”

    他们都看了我一眼,似也对我没什么过多的看法,只以礼还了个礼,便一起走了出去。若是在平时,我是一定想要跟这样的异人相交的,可今天实在不是时候,便退立到一旁,目送他们走了出去,这时小福子又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道:“这两天,来为刘大人求情的可不少。昨天光是老百姓到府衙门口磕头的,就有好几拨呢。”

    “哦……”

    我点点头,还没来得急说话,就听见书房内传来了裴元灏的声音——

    “谁?”

    小福子一惊,急忙整衣肃容走到门口,说道:“皇上,岳大人来了。”

    里面沉默了一下,然后听见他道:“进来。”

    小福子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也没说什么,便起步走了进去。

    刚一走进书房,小福子便站在门外,将两扇门小心翼翼的关了起来。

    我一转头,就看到这书房分为内外两室,与我所站的外室一帘相隔的内室,那有些晦暗的光线下,裴元灏正坐在一方桌案前。

    也许是因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映得他的脸色也显得有些灰暗,尽管站在很远,还隔着一道珠帘,我已经清清楚楚,一眼就看到了他脸上的疲惫的神情,还有满是血丝的发红的眼睛。

    当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的时候,那种疲惫像是一瞬间变得更加深重。

    我站在屋子中央,一时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最后,还是他先开口。

    “你来了。”

    “是。”

    “进来。”

    “……”

    沉默了一下,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毕竟,今天我不是为了怕他而来的,到底要作什么,我还是清楚得很。

    穿过那道珠帘,听着身后的珠子发出叮呤当啷的清脆的声音,他的精神似乎也稍稍的为之一振,他看着我,慢慢的说道:“朕知道,你是一定会来的。”

    我平静的说道:“但我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下那样的判决。”

    他抬眼看了我一眼:“你认为,是朕误判?”

    我沉默了一下,将这个问题混了过去,说道:“刘轻寒不可能杀害长公主。”

    “……”

    这一回,他沉默了下来。

    但,那双满是血丝的,微微发红的眼睛却直直的看着我,那目光像是要把人看透,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任何一丝一毫的悸动,都无法在他的目光下隐藏。

    我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心中越发的不安,尤其是掌心,冷汗冒了出来。

第1071章 帝心九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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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全身冷汗,几乎将内里的衣衫都濡|湿浸透的时候,裴元灏却淡淡的垂下了眼睑,脸色又立刻变得平和,甚至又有些倦怠了。(

    他说道:“这么说,你是来给他求情的?”

    我摇摇头。

    他微微的挑了一下眉毛:“你不是为他求情而来的?”

    “如果连我求情都有用的话,那天下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来为他求情了。”我说着,目光又看了一眼刚刚合上的大门:“但如果,连桐山四杰求情都没有用,那么天下也没有多少人求情,能有用了。”

    裴元灏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而那笑容中,也分明带着一丝冷意。

    “你,倒是清楚得很。”

    “……”

    我当然清楚的很。

    虽然我知道他对刘轻寒器重,但他和我,还有刘轻寒之间的关系,这么多年过去了,才勉强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我不敢在这个时候来打破这个平衡,更不敢在这个时候,用刘轻寒的性命来赌他的仁慈,挑战他的底限。

    “那,你是为了什么而来?”

    “我行次前来,原本有很多话想要说,但现在,我只想把我此行所见、所闻,都告诉给皇帝陛下。”

    “哦?”

    ……

    我站在屋子中央,甚至没有坐下,就将这一路上听到的百姓的言论,看到的他们义愤的模样都慢慢的告诉了裴元灏,他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的坐在那里静听着,在我说完了这一切之后,他也没有动弹,而只是默默的坐着nAd1(

    我说完,喉咙微微有些发热发干,声音也渐渐沙哑了,但还是坚持的说道:“皇帝陛下曾经想要在江南,在扬州实现的一切,刘轻寒已经做到了,南北一体,指日可待。”

    “……”

    “如果皇上要在这个时候杀了他,那么扬州会如何?江南会如何?”

    “……”

    “扬州的百姓,又会如何看待朝廷?”

    “如何看待朝廷?”裴元灏的目光一冷,转过头来看着我,寒声道:“朝廷包庇位高权重的杀人者,让他逍遥法外?这,百姓如何看待朝廷?”

    “刘轻寒没有杀人,他不可能杀害自己的新婚妻子,尤其长公主——这些年来对他的情深意重,刘轻寒不可能杀她!”我有些急切的,声音都哑了:“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话已经到了嘴边,我却不觉得有些犹豫,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的握紧了掌心的一样坚硬的东西,原本冰冷的质感也在我的掌心染上了温热:“况且,当年丽妃娘娘……”

    我的话没说完,裴元灏的脸色蓦地一变,看向我。

    他的目光犀利如刀,在很多时候,都会让人感到恐惧,但这个时候,再是恐惧,我也不能让自己退缩。

    这一刻,提起南宫离珠,提起当年的事,对我来说也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但我还是坚持着说道:“当年丽妃娘娘在拒马河谷曾经拿出过免死金牌nAd2(如果可以——”

    裴元灏冷冷道:“你觉得,免死金牌可以救他的命?”

    我的手捏得更紧了:“不能吗?”

    他冷笑了一声,说道:“当年皇族入关,天下凋敝,为正视听,太祖颁布本朝律法,其中第一条就是杀人者死!之后数十年,律法不断的修改增减,但这一条始终未变!”

    “……”

    “就算历朝历代都有过免死金牌、免死玉牌、免死铁券免死的先例,但所有的特赦都有一个前提。”

    “什么?”

    “谋反,谋大逆,杀人者,罪无可恕!”

    他说着,从桌案后面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到了屋子中央看着我:“你认为,哪一样东西可以救他?”

    “……”

    听见他这样说,我只觉得胸口的石头压得越来越紧,而原本在掌心握着的,已经汗湿的那块玉牌,在这一刻变成了虚无。

    原来,根本没有可能。

    我想要凭借这块免死玉牌来免他的死罪,却原来根本是没有可能的。

    看着我脸色苍白的样子,裴元灏皱起了眉头,但他没有再说什么,正要转身走回桌案后面,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抬起头来说道:“皇上。”

    他的脚步一滞,回过头来看着我。

    我咬着下唇,开口的时候声音虽然低沉,但因为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在微微的发抖——

    “皇上,如果连莫铁衣他们都能赦免,又何妨赦免一个对国家有功,对百姓有功的大臣呢?”

    “……”

    裴元灏的脸色一下子变了nAd3(

    而我原本已经松开的手,又一次用力的攥紧成了拳头。

    当他慢慢的转过身来,正面看着我的时候,我和他的呼吸都变得紧绷了起来。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原本在当时知晓真相的就寥寥无几,而现在还能知道的,也几乎只有我们俩了。

    所以他看向我的眼神变得沉重了起来。

    他当然明白我的意思,我所说的“赦免”,也绝不是真的“赦免”。

    当初莫铁衣他们刺杀刘毅被捕,也是被判问斩,但当时为了挽回朝廷和长明宗的关系,我极力劝谏他赦免那几个人,而最后,他是用的李代桃僵的方法,用其他的死囚装扮成了莫铁衣他们代为受过,而莫铁衣他们则被私下释放了。

    也因为那样,江南的局势才得到了一定的缓和。

    现在,我又提起了这件事,可是话刚说完,就看见裴元灏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一时间也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半晌,他突然冷笑一声:“你想让朕用这种方法赦免刘轻寒,释放刘轻寒?”

    “……”

    我咬着下唇,没敢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迂回的说道:“皇帝陛下,总是体恤功臣的。”

    “是啊,功臣,”他慢悠悠的说出这两个字,目光一寒:“所以就可以居功自傲,甚至在他被关押的时候,都有成百上千百姓赶来为他求情,还有人敢为了他要挟朕?!”

    我顿时惊了一下。

    这一路上走来,看见那些老百姓对刘轻寒的敬重和痛惜,也听见了大大有利于他的舆情,但我却忘了最关键的一件事——帝心九重。

    皇帝的心思是最难以揣测的,虽然刘轻寒是功臣,是江南百姓人人爱戴的府尹大人,但他在江南的民望太高,反倒会让皇帝对他产生戒备,况且这几天,来求情的百姓那么多,连桐山四杰都出现了,那么总也有其他的官员,我甚至不怀疑闻凤析也一定会开口,大家说的也一定都是他有功于朝廷,诸如此类的话,但越是这样,越是让裴元灏看清另一个事实。

    他在江南,民望太高了。

    如果一个官员,一呼百应,让那么多老百姓都来拥护他,那么皇帝被摆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本身就是历朝历代为政者最大的忌讳!

    我现在提出当年他赦免莫铁衣他们的事,更像是揭开了皇帝不愿意示人的疮疤,让他心中的戒备更加重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紧张了起来,也不敢轻易的再开口。

    而裴元灏看着我紧张的模样,冷笑了一声。

    可这个时候,也不能不开口,我想了想,便轻轻的开口说道:“皇帝陛下就算信不过其他人,刘家,总还能信一信。”

    他的目光顿时闪烁了一下。

    我又轻轻的说道:“正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小人才会为私利而营营碌碌,结党营私,但刘家父子在江南这些年,可是一点私心都没有,把命都交出去的人,还有什么私利能动得了他们的心呢?”

    “……”

    “请皇帝陛下明鉴。”

    “……”

    裴元灏单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他仍然没有说话,只是眼中那股寒意慢慢的散去。

    这个时候,再提刘家,就跟之前我提赦面莫铁衣的事一样,也只有我和他能明白了。

    刘世舟、刘毅父子已经为了朝廷,为了江南而魂断扬州,刘漓向来淡漠,在后宫也几乎从不参与任何纷争,这样的一家人,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个时候,我看见他紧绷的肩膀微微的松懈了一些下来。

    过了许久,听见他长叹了一口气。

    一听见他的叹息,我也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听见他沉声道:“你说得对。”

    “……”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刘家为了江南,为了朕的大业做了太多,也付出了太多。”

    “陛下……”

    “不过,朕来问你。”他话锋一转,抬眼看着我,突然被他这样正色一问,我的神情也不由一振,就听见他说道:“上一次莫铁衣他们行刺刘毅伏法被诛,判他们死的是谁?希望他们死的是谁?”

    我想了想:“判他们死的,是律法;希望他们死的——是刘昭仪。”

    “不错。朕再问你,这一次刘轻寒认罪,判他死的是谁,希望他死的又是谁?”

    我的心顿时咯噔了一声。

    当我抬起头来看向裴元灏的时候,他的眸子已经变得很深很深了,在这样光线晦暗的书房中,仿佛一片无底的深潭。

    而那当中,还隐藏着无数不为常人所知的真相。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又一次问道:“判他死的是律法。但要他死的,是谁?”

    一秒记住,精彩小说随时阅读,手机用户请访问。无错高速首发一世倾城:冷宫弃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1074章帝心九重,地址为.html,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PrintChapterError(

第1072章 非死不可?

    “判他死的是律法。但要他死的,是谁?”

    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裴元灏便没有再说话,而是站在我的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好像要将我的身上都看出一个洞来,我被那样的目光看得心中一阵慌乱,虽然早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这一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两个人这样相对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我的答案,裴元灏最后淡淡的一笑。

    他说道:“也罢,让朕来回答你吧。”

    “……”

    “判他死的,是律法,是他自己!如果律法的第一条不是杀人者死,朕不可能做下这样的判决;如果不是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当堂承认自己就是杀害安国公主的凶手,朕更不可能做下这样的判决!”

    “……”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他死的人,是那些亲眼看着这场命案发生,听见他伏法认罪的王侯公卿!”

    “……”

    “而那些王侯公卿背后的人是谁——”他说着,目光如刀的看着我:“你知道吗。”

    这一句话,虽然是问句,但并不是他在发问。

    这个问句,也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来回答!

    裴元灏看着我一下子煞白的脸庞,长长的叹了口气,又转过身去。

    他沉声道:“天下的悠悠之口,没有那么好堵;当年的那件事,也不可能再现!”

    我只觉得胸口都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那种钝痛让我几乎站立不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便缠上了身后那道门上的珠帘,帘子发出的淅沥声让裴元灏回过头来了我一眼,却看着我那样仓皇无助的眼神,他的目光一闪,下意识的便走到我的面前朝我伸出手,像是想要抓住我,但手伸到空中,却又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见我又后退了一步。

    那只手,僵在了我的面前。

    我看着那只手,手指修长而有力,却什么都没有抓住的,只是微微的僵了一下,最终,又慢慢的垂了下去。

    这一刻,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而我,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莫铁衣他们几个人,就算反抗朝廷,刺杀官员,到底都只是一些小人物,他们的生死只有刘漓执意要为兄长报仇,才会那么在意;但这一次,刘轻寒的生死牵连着太多的人,太多的事,也绝不可能像莫铁衣他们那样,随便用一个死刑犯就能糊弄过去。

    否则,裴元灏失信于那些王侯公卿,他们就有理由造他的反!

    这是一条绝路!

    我仓惶的抬起头看着他:“难道,皇帝陛下非杀他不可吗?”

    “……”裴元灏沉默了许久,突然说道:“不是朕非杀他不可。”

    “……”

    “而是朕,非判他死刑不可!”

    “……!”

    我原本沉默着,也几乎是绝望着听着他说完这些话,但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我的心里突然一动——

    他刚刚说什么?!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却见裴元灏也不再看我,而是淡淡的转过身去,用后背对着我。

    但,我的耳边还回响着他刚刚的那句话。

    “而是朕,非判他死刑不可!”

    不是非死不可,而是非判死刑不可!

    这两句话虽然看似结果都是一样的,可其中的含义,却并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的!

    我顿时连呼吸都要窒住了,惊讶不已的看着他:“皇帝陛下!”

    “……”裴元灏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我的心都在突突的跳着,震得两边的耳朵嗡嗡作响,几乎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我只能凭直觉,让自己的声音低一些,再小声一些:“如果,能给他一线生机的话……”

    “哼,”裴元灏立刻冷冷道:“但是,有些人可不会那么想。”

    “……”

    “那些人,也没那么好糊弄。”

    “……”

    “朕,虽然不想看着他死,但朕,更不能看着局势因他而大乱!”

    我顿时咬住了下唇。

    “那些人”没那么好糊弄,既不可能像过去处置莫铁衣他们一样,随便拿一个死囚犯来装扮成刘轻寒,也不可能随便找几个人去劫狱,因为那样,他们更加不会善罢甘休。一旦局势恶化,不仅刘轻寒的性命难保,裴元灏苦心想要稳定的局面也会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打破。

    也正是在这样的利弊权衡之下,他才会做出判决刘轻寒斩首的决定!

    想到这里,我和他都沉默了下来。

    书房内安静得很,大概也是因为他早已经吩咐下去,我甚至听不见院中有任何人走动的声音,只有很轻的风,吹到这个几乎凝固了的屋子里,将香炉上那袅袅升起的一缕青烟卷得弥散看来。

    沉默,在这样的环境下,越发的慎重起来。

    我藏在袖子里的手仍旧仅仅的捏着那块免死玉牌。

    冷汗让玉牌变得滑腻了起来,若不用力几乎都抓不稳,我的十指用力的扣紧了玉牌上那些精雕细琢的花纹,也不知已经在肌肤上烙下了多深的痕迹。

    然后,这个时候,我开口了——

    “如果,是’那些人’得罪不起,或者说,想要拉拢的势力呢?”

    裴元灏的肩膀微微抽动了一下。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如果是这样的势力动手,他们就不可能再闹下去,局势也就不会恶化。”

    “……”

    “如果是这样的势力呢?”

    一边说着,我一边更加用力的握紧了玉牌,只觉得呼吸局促,胸口剧烈的心跳几乎让我整个人都有些紧绷了起来。

    这时,裴元灏慢慢的转过身来。

    他的脸色仍旧苍白,神态仍旧疲倦,只是那双充血通红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点精光,也是这一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犀利得仿佛一把将要出鞘的剑。

    “你要动用’他们’?”

    我咬着下唇,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那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

    “刘轻寒,将不再是朝廷的臣子。”

    我的心不由的一沉。

    而裴元灏寒着脸,继续说道:“而救他的人,就是朝廷的敌人!”

    “……”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沉默了许久,沉重的点了点头。

    这意味着,他们之前所努力营造的一切,他们为之奋斗的事业,在某种程度上,会被毁于一旦。

第1073章 妙言,要进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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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执意要救他,如果我执意,要让“那些人”救他,就意味着他们之前所努力营造的一切,他们为之奋斗的事业,在某种程度上,会被毁于一旦。

    但——

    我不能看着他死。

    我想了想,然后说道:“皇帝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但,青山上总还要一个能栽树护林的人,不是么?”

    “……”

    这一次,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我。

    他的目光,虽然平静,却在平静中显出了一丝掩饰不了的阴鸷。

    那样的目光,我从来都不陌生,也曾经无数次的在他的眼中看到过,而这个时候,看到他这样的目光,越发的让我感到不安,但我仍旧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藏在背后的手用力的握紧了掌心的那块玉牌,硬撑着平静的与他对视。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笑了一下。

    而我的心揪得更紧了。

    因为他的笑容,完全称不上良善,反而透出一种仿佛野兽身上才会有的,近乎嗜血的阴狠,他一字一字的道:“有的时候,朕还真的想杀了他!”

    “……!”

    我的心蓦地一跳。

    然而,他已经又转过身去,不再看我了。

    屋子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我也听见刚刚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剧,迸得胸口都在发疼,但这一刻我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过了许久,轻轻的说道:“多谢皇帝陛下,我告辞了。”

    说完,便转身撩开珠帘走了出去。

    可就在我刚刚走出内室,还没走两步的时候,身后淅沥的珠帘声中,又响起了他的声音:“青婴。”

    “……”

    我的脚步一滞。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那些犀利而阴狠的气息骤然退去,只剩下了一点淡淡的疲惫,道:“妙言,她怎么样了?”

    原本就一直怀着隐痛的心口,此刻又像是被扎了一针,我痛得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像是有些焦急的上前了一步:“那位老人家看过,也没有起色?”

    我这才回过头,看着珠帘另一头的他,那张疲倦的脸上,关切和焦虑溢于言表,我轻轻的说道:“药老看过,也确诊了的确是失魂症,但他的说法也跟薛小姐相似,这种病症靠药石治愈的几率很小,很多时候,还是要看机缘。”

    可是,什么时候,机缘才到?

    如果这一生都没有这样的机缘,那么妙言一生都要这样度过了吗?

    想到这里,我的眼睛都红了,几乎忍不住要潸然泪下,急忙低下头,避开了珠帘的另一边他的目光。这一刻,他的呼吸也显得沉重了起来,像是想要走过这一道帘子,想要过来安慰我,但又看着我极力压抑的模样,又像是害怕将我吓走了,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轻轻的说道:“你不要急,朕富有四海,不信治不好朕的女儿!”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也微微的咬着牙。

    看着这样的他,我几乎也能感同身受他感到的悲哀,尤其他和我不一样,我至少还跟妙言相处了那么多年,至少分别后再相聚的我们,还有过在吉祥村那一年无人惊扰,平静愉快的时光,但他和妙言,自己分别多年的女儿相聚,只短短的三天时间,妙言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论他的身份如何,地位如何,作为一个父亲,这已经是很大的打击了。

    看着他疲惫的面容和倦怠的眼神,我想了想,还是轻轻的说道:“药老想了两个办法,一是从古书上找一条药方,也许可以缓解她现在的病情。”

    裴元灏一听,急忙问道:“什么古书?”

    “。”

    “?”他听得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道:“这本书——”

    我黯然的道:“当年,傅八岱带进宫里,我抄录过一次。”

    他的目光也骤然一黯:“在集贤殿?”

    “是的,在集贤殿。”

    “……”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分明听到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也明白他想到了什么,当年刘轻寒火烧集贤殿将我救出宫的事,直到现在都是这位九五至尊的逆鳞,他不让别人提,也许更多的是不愿意让自己陷入到那种愤怒,甚至暴怒的情绪里,只是此刻,一面对着我,那场大火留下的伤痕就格外的清晰了起来,甚至连旧的伤痛,也开始复活了。

    于是,我又急忙接着说道:“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行招魂之法。”

    “招魂之法?”他一听,眉头又深深的皱了起来:“什么人可以行此法?”

    “药老说,非精通易经之人,不能行此法。”

    “……精通易经?”

    “是,不过,中原虽然人才济济,南北学者众多,只是对易经敢称得上精通的,恐怕还没有多少。就连傅八岱,他虽然也读易经,但他的为人皇帝陛下只怕也明白,他是个尊道妄术的人,对于这种招魂术法,他是完全不会沾染的。”

    “……”

    裴元灏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沉思的模样,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又轻轻的说道:“如果皇帝陛下有——”

    但我的话还没说完,裴元灏突然说道:“精通易经的人,朕身边有两个。”

    “啊?”

    我一愣,抬头看着他。

    他说什么?精通易经的人,他的身边有两个?

    我急忙问道:“是什么人?”

    “有一个,你也见过。”

    “……”我愣了一下,顿时眼前闪过了一张眉目俊朗的,年轻的脸庞,却有着一头苍白如雪的长发,这样怪异的组合让我蓦地一颤:“皇帝陛下是说——言无欲?”

    裴元灏点了点头:“不错,就是他。”

    我的心一下子剧烈的跳了起来。

    言无欲!

    言无欲!

    这些日子来各种事情交织而至,几乎让我疲于应付,我都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了,但此刻裴元灏一提我就想起来了,尤其想起当年在拒马河谷的战乱中他初次现身时,曾经提过一次,他一直在内宫中为太上皇行禳星续命之术。

    能够行禳星续命之术,那么这个人对术法是非常精通的。

    如果依裴元灏所说,他还精通易经的话——

    我心中涌起了一阵狂喜,不由的抬头看向裴元灏,刚要开口说什么,但一对上裴元灏那双漆黑而深邃的眼睛,蓦地,心中那翻涌不止的狂喜中,又蓦地腾起了一丝不安来。

    言无欲精通易经,又擅长术法。

    可是,他一直在内宫为太上皇行续命之法,这么多年来,除了在拒马河谷那一次,其他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离开过皇宫,更妄论离开皇城南下,毕竟,他守护的是太上皇。

    我的呼吸一下子窒住了,带着惶惶不安的情绪看着裴元灏,而他也看着我。

    “或许,他可以一试。”

    “……”

    “不过——”

    “不过,妙言,要进宫,对吗?”

    “对。”

    他看着我的眼睛,平静的说道:“她要进宫。”

    “……”

    “青婴,”或许是我眼中的不安和惶然太过鲜明,他几乎已经一眼看穿了我的不信任,在叫了我的名字之后,又沉默了一下,才说道:“不管怎么样,这是妙言的一个机会。”

    对,这是妙言的一个机会。

    更或者,是她唯一的机会。

    这种可能压在我的心上,让我的呼吸都越发的困难了起来,我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他:“我——”

    “青婴,”他又叫了一声我的名字,眉头也微微的皱了起来,道:“朕,虽然有很多孩子,但妙言,只有一个。”

    “……”

    他看着我,又重复了一遍:“妙言,只有一个!”

    “……”

    我咬了咬下唇,还是说道:“这件事,我还是需要回去跟人商量一下。”

    裴元灏的脸色微微的一黯。

    虽然我没有说清楚,但他还是立刻明白过来,我要去跟谁商量。

    看着他黯淡的眸子里隐隐透出了一丝恍惚是怒意的光,我还是朝他俯首一拜:“皇帝陛下,请容我告辞。”

    说完,我转身走出了书房。

    一走出这个晦暗的,有些压抑的房间,我立刻感到整个人都像是被从一张网里放了出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但同时,一些东西也压在了我的心上。

    如果要救刘轻寒,那么就还有一些事要作。

    而裴元灏判决的斩立决是在发下皇榜的三天之后,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加上明天一天的时间,我要作的事太多了。

    还有,就是妙言的病。

    我完全想不起来,而能从民间找到这种孤本医书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想要从这个方面来治好妙言的病也许是不可能的了,那么如裴元灏所说,这是妙言的一个机会,甚至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但,要让她入宫。

    我不会忘记那九重三殿之内,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也不会忘记自己曾经在那里经历过什么,虽然那里有常晴,有水秀和吴嬷嬷这些好人,但也有南宫离珠,又那些对我虎视眈眈的后宫嫔妃,而我的身份露白后,对西川和颜家怀有敌意的朝臣,更会成为我无法回避的敌人。

    而妙言要是进了宫,她所要面对的,同样也是这些,甚至更多!

    况且,她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

    就算这一切都可以忽略,就算裴元灏根本不让她和那些人接触,但治好了之后呢?她终究是皇室的公主,是裴元灏的女儿,裴元灏还会让她离开皇城吗?

    一时间,我只觉得思绪一片混乱,耳边好像有无数个声音在争执着,吵闹着,告诉我该这样做,该那样做,混杂在一起,几乎要让我的脑子炸裂了。

    我伸手抚着剧痛的额角,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这时,小福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大人,大人你怎么了?”

    “……”

    我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还站在书房外的阶梯上,只是头疼得厉害,小福子正站在我的身边,看着我苍白的脸色,不无担心的说道:“大人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奴婢立刻去跟皇上说,让皇上派御医过来看看!”

    我急忙伸手阻止他:“不要。”

    “可您——”

    “我没事,只是刚刚在里面站久了,出来有点头晕罢了。”

    我轻描淡写的挥挥手:“我没事的,小福子,送我出去吧。”

    小福子担忧的看着我,又反复问了好几次,确认我的确没有问题,这才放心的抚着我送我走了出去。

    我带来的两个侍卫还在外面等着我,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们等了那么久也有些担忧,一见我走出来都松了口气,我又跟小福子道了别,便上了他们的马车。

    等到了码头,坐上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太阳一下山,温度就变得凉了下来,加上江心水汽蒸腾,更加带上了几丝水的凉意,我坐在船头,看着前方不断被船头激起的潺潺的江水,不仅没有感到凉爽,反而感到心里像是有一团小火在燃烧着,煎熬着我的五内。

    那两个侍卫走上前来,小心的说道:“夫人,夜来风凉,还是请回船舱里吧。”

    “是啊夫人,不要着凉了。”

    我捏了捏自己的掌心,里面全是汗。

    于是,勉强的回头对他们笑道:“我没事,你们不用管我。”

    他俩人对视了一眼,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又退回了船舱里。

    心中千头万绪,有太多的东西在纠缠着我,到了这个时候,更是一步都不能走错,我想清楚了一些事情之后,再看着已经慢慢出现在眼前的金陵的码头,也不由的长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有一件事还是要先回去问一问裴元修,就是关于妙言的病情。

    如果药老也没有办法,那也许言无欲就真的是她唯一的机会,我还是想要问一问他对于这件事的看法。

    上岸之后,我们乘上了早就等在码头上的马车。

    听着车轮快速的前进,磕碰着地下的青石板,发出得得的声音,显得更外的急促。我靠在车厢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车夫,公子人在哪里?”

    他回答道:“公子现在府里。”

    “在内院?还是在书房?”

    “好像,是在大小姐他们那边。”

    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裴元修在韩若诗他们那里?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府里是有什么事吗?”

    车夫陪笑着道:“夫人,这,小的就不清楚了。”

    “……”

    我听着,也没再说什么,就安静了下来。

    过了很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当我走下马车站定的时候,周围已经完全漆黑一片了,可是,金陵府的上空,却隐隐透着光。

    甚至,我听着府内深处传来了喧闹之声。

    我上前去,拍了拍紧闭的大门。

    青铜门环被拍打着,发出几乎刺耳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显得有些突兀,我自己都听得一阵心惊。

    可是,门却还是紧闭着。

第1074章 他们里面,到底在做什么?

    门还是紧闭着。

    这一次,我的心惊变得有些心慌了,急忙抓着青铜门环又用力的拍了两下,哐啷哐啷的声音在这样的夜色中显得更加的刺耳。

    但,大门仍旧还是紧闭着。

    这时,那两个侍卫站在我身后,看见这一情景顿时也有些惊愕的,急忙上前来:“夫人,这是——”

    我的手还抓着青铜门环,咬着下唇没说话。

    他们两对视了一眼,急忙说道:“只怕里面看门的见天色晚了,就提前去睡了。”

    “夫人不要急,我们来帮夫人叫醒他。”

    说完,他们两人走上前来,用力的拍打着大门,大声道:“开门,赶紧开门!”

    “快开门,夫人回来了!”

    “快开门啊!”

    我站在大门的正中央,听着他们把门拍得砰砰作响,两扇门也不停的晃动着,声音越发的刺耳,甚至惊心,但不管他们怎么拍门,又把门拍得哐啷作响,大门始终紧闭着,没有一丝一毫要打开的迹象。

    一阵冷风,忽的从我的背后吹过。

    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府门口一片漆黑,只有两头汉白玉雕的石狮子矗立在台阶的两边,门前宽敞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后留下的空荡荡的长街。

    我沉默了一下,再回头的时候,看见那两个侍卫也已经有些着急了,甚至有一个发狠的踢了一下大门,那扇大门轰隆一声,似乎撞得里面的门闩都有些松动了,却依旧没有任何人来开门。

    他们两越发的着急了。

    这时,我轻轻的说道:“算了,别敲了。”

    他们俩一愣,回头看着我:“夫人。”

    “看样子看门的是到别处去了,若是睡着了,这样拍门也早该醒了。”

    “那我们——”

    “你们先下去吧。”

    “啊?”

    他二人都惊了一下,立刻抬头看了看周围黑漆漆的环境,急忙说道:“夫人,我们可不敢这样就下去。公子之前也吩咐了,若夫人没有安全的回到金陵,我们的人头是保不住的。”

    我淡淡笑道:“但我现在不是安全的回来了?”

    “可——”

    “大门不开而已。”

    “但我们也万万不敢这样丢下夫人。”

    看不出来,他们倒是很忠心,又或者说,裴元修之前发的话让他们不敢不忠心,我想了想,便说道:“我不是要你们丢下我,而是我今天渡江去见了皇帝,心里有很多烦心的事,想趁这个机会好好的想一想。里面这么热闹,只怕公子他们都还没睡,过一会儿他要回内院了,看见我不再,自然会出来找的。”

    “可这——”

    不等他们再说什么,我已经微笑着道:“我说的话,不会连这一点用都没有了吧。”

    他们两还有些犹豫,但看着我微微发寒的目光,似乎也感觉到这样大门紧闭把我关在门外,让我动了气,他们两现在是留下也不是,离开也不是,犹豫了半天,终究被我的目光所慑,只能抱拳道:“那,我们就听夫人的话了。”

    我这才挥了挥衣袖:“下去吧。”

    他们两这才转身走开。

    这一回,整个金陵府大门口,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和那两头冰冷的汉白玉石狮子了。

    夜风,从长街的一头吹过来,卷着细沙和落叶,又悉悉索索的飞到长街的另一头去了。

    我站在长街下,停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出来吧。”

    风停了。

    周围,安静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这时,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慢慢的,从夜色中走了出来,走到了我的面前。

    那人对着我长身一揖:“拜见大小姐。”

    我带着一点淡淡的,也有些倦怠的笑意说道:“萧公子,又见面了。”

    他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我,正是那个斯文和气的玉面公子,西山书院的第二号人物——萧玉声。

    对于他会出现在这里,我丝毫没有惊讶,只是在他再度开口之前,又微笑着说道:“看来这一次,是真的要辛苦萧公子了。”

    他含笑道:“大小姐吩咐,不敢言苦。”

    说着,我也对他笑了笑。

    几天前,在裴元珍和刘轻寒大婚的当晚,在那艘红船上,我见到他跟随裴元丰出席婚礼,他就莫名其妙的对我说了一句,若有差遣,可随时开口,我当时也认为那只是一句戏言,却没想到,应到了今日。

    我说道:“当日萧公子在船上跟我说那句话,是不是萧公子就预料了这些事情的发生?”

    萧玉声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大小姐抬举了,在下就是再修行几十年,也到不了这样预见未来的地步。”

    “那你为何对我说那句话?”

    萧玉声微笑着道:“新娘是被册封为安国公主的长公主殿下,新郎是皇帝的宠臣,收复南方最得力的刘师兄,这样的婚礼,会有多少人乐见其成?”

    “……”

    “既然很多人都不愿见其成,而且这些人又都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那么出事,是早晚的。”

    “……”

    “若长公主出事,必然牵连刘师兄;若刘师兄出事,大小姐必然不会坐视不理。而大小姐在这金陵府内,处处掣肘,不管想要做什么其实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他微笑着看着我:“学生当任由驱使。”

    听他这么说,我反倒叹了口气。

    有一些很简单的事,外人一眼便看得透的,只可惜,当局者迷。

    萧玉声又接着说道:“其实前两天学生就一直想要拜会大小姐,只是——大小姐在内院层层设防,连无声都不好靠近传递消息。幸好现在,他们里面闹得厉害,那看门的也被他的主子交代过了,学生这才有机会现身与大小姐一见。”

    他们里面闹得厉害?

    我只蹙了一下眉头,但也没有多问,毕竟现在正事还没处理完。

    我说道:“那,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了。”

    萧玉声点头:“学生明白。”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他不能允许有人去劫狱,因为这样话说不清楚,反倒会引起那些王侯公卿的不满,他不想把事态搞严重了,所以,要做,就要正大光明的做。”

    “学生明白。”

    “最好,是要表明你们的身份,只有这样——”我回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大门,轻叹了口气,然后对他说道:“那些王侯公卿,才没有闹的余地。”

    “学生明白。”

    “既然明白,那你们要好好的准备一下。”我说着,又问道:“元丰知道这件事吗?”

    “裴公子是知道的,今晚学生出来见大小姐,他也知道,他会全力配合大小姐的行动。”

    我点了点头:“斩立决判的是后天,你们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

    “大小姐请放心。”

    “……”

    虽然他的回答都是简单明了,看来也是思虑成熟了之后才现身来找我,可是他让我放心,我却始终没有那么容易放心,毕竟那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而是刘轻寒要上断头台,若不能及时救下他,那真有可能——

    我不敢相信那一幕。

    我更不能让那一幕发生!

    而且,不仅是救走他。

    我又说道:“你们把他救回西川,万一轻尘他——”

    萧玉声淡淡的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大小姐请放心。”

    “……”

    “西山书院的学生对颜家家主,向来是听调不听宣的。”

    听调不听宣?

    这话,我倒是不陌生,只是从萧玉声的嘴里说出来,说的又是颜轻尘和西山书院的关系,多少让我觉得有些微妙,不过仔细想想之前我们在西川时所经历的一切,包括颜轻尘想让西山书院的学生代替他出海,叫的是排名前三的学生,但最后来的也只有这个排行老二的萧玉声,南振衣和査比兴都借故推脱了,也看得出来,颜家对西山书院的控制,并不是完全的。

    萧玉声说“听调不听宣”,倒是再合适不过的一句总结。

    “所以,大小姐可以放心,刘师兄回西川若有什么不妥之处,西山书院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况且——”他看了我一眼

第1075章 韩若诗的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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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面,到底在做什么?”

    萧玉声抬头看了一眼那映亮了大半个天空的府邸,淡淡的说道:“大小姐不知道?今天是这两位江夏王女——确切的说,是那位韩大小姐的生辰。”

    “哦?”

    我倒是一愣。

    说起来,我嫁到金陵这么长时间了,倒也没有注意过这些细节,毕竟我们婚后就一直东奔西走的,也没怎么安定过,突然说起“那两位江夏王女”的生辰,尤其是韩若诗的生辰,倒是让我有些怔忪。

    沉默了半晌,我淡淡的笑了笑:“是嘛?”

    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难怪,这么热闹。”

    我倒一点也不奇怪这件事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只是上午出门的时候看到那些侍从侍女格外忙碌,多嘴问了一句,也没有人回答我,其实她们要的就是这个局面,将我在这个府里完全的孤立起来,隔离开来,也只好在内院,做一个光杆的夫人。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淡淡一笑,而笑容中,多少带着几分冷意。

    萧玉声看见我这样的笑容,沉默了一下之后,却说道:“大小姐。”

    “嗯?”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那紧闭的府门,说道:“大小姐又何必一定要在此处委屈自己?”

    “……”

    看着我的脸色一沉,他急忙拱手:“学生冒犯了!”

    别看他平时一副大自在的模样,但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却似乎真的非常的顾忌,我反倒有些不太自在的,只淡淡的笑了一下:“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nAd1(”

    他抬眼看着我,眼中仍有一些隐隐的担忧:“大小姐。”

    “不过,就当一场修行吧。”

    “大小姐……”萧玉声看着我,好几次欲言又止,我觉得他也是有很多话想要说,但这个地方也实在不是可以细细详谈的地方,他迟疑了许久,才说了一句话:“大小姐就算要修行,此地也不是一个好的修行之地,此地的人,也不是好相与的。”

    “……”

    “尤其,是那位韩大小姐。”

    “……”

    这是第一次有人直接在我面前把这句话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而且还是他,我的心里咯噔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萧玉声。

    作为西山书院的学生,他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出这些话来有些失身份,可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也没有再收回去的理,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学生只在江南停留这数日,也知道这里流传盛广的一句谚语’韩家有女,将母仪天下’。大小姐,她们在金陵,在江南已经营数十年,其势力之深入,人脉之广大,远非一般豪强士绅所能比拟,这位韩大小姐,只在红船上见过一面,学生对她也是印象深刻。”

    我想了想,说道:“你对她印象如何?”

    “体病弱,而心性强。”

    “……”

    “学生知道大小姐的能耐,但,她跟红颜楼的人,可不一样nAd2(”

    “……哦?有什么不一样?”

    “大小姐,红颜的人,求生,而这个人,求权。”

    “……”我的心蓦地一悸。

    萧玉声又接着说道:“当初南师兄得知大小姐嫁到金陵,便曾说,大小姐在金陵一地,不论天时、地利还是人和,一样都不占优势,若无翻云覆雨手,难得风和日丽时。”

    我不由的挑了挑眉毛——南振衣,说过这样的话?

    若无翻云覆雨手,难得风和日丽时,没想到他居然也听说过我的事,还评价过我的事,而且这句话对我一直以来的处境,也实在是看得无比的透彻。

    这一刻,我对那位西山书院的大师兄,倒是有些钦佩了。

    我说道:“那,南振衣可有说过,我有什么解困之法?”

    他看了我一会儿,说道:“大小姐若肯独善其身,则天下无为困境之地。”

    我一听,顿时笑了起来。

    他也笑了笑。

    只是,不知是因为这样有些冰凉的夜,还是因为站在外面太久了,被夜风吹凉了身体,我的笑容中,也多了几份苦涩的凉意。

    这时,远处寂静的街道上传来了打更的声音,萧玉声又看了看我身后紧闭的大门,有些迟疑的说道:“天色不早了,大小姐,可需要学生——”

    “不必,”我打断了他的话:“你有大事要作,不要横生枝节。”

    他沉默了一下,也点了点头nAd3(

    但又不无担心的说道:“可是大小姐就这样——”

    “这样也好,我还有很多事,想要好好的想一想。”

    萧玉声看了我一眼,说道:“学生明白了。”

    说完,他对着我拱了拱手,正要告辞,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得,回过身来对我说道:“大小姐,学生还有一事想要提醒大小姐。”

    “什么事,你说。”

    “今夜,金陵府内的夜宴虽然是为江夏王女而摆,但学生却感觉,那些客人当中,有几个来历不明的。”

    “怎么回事?”

    “江夏王女摆宴,宴请金陵的客人,虽然是客人,但也算是他们的仆臣,所以对他们都是毕恭毕敬的;但那几个人,仪态排场却不一般,我看他们当主人的,倒是极尽拉拢他们。”

    “哦?”

    我想了想,突然问道:“那些人,是本地口音吗?”

    萧玉声笑了笑:“大小姐,学生再是大胆,也不敢混进江夏王府的宴席里。”

    我也尴尬的笑了笑。

    他又说道:“不过,这些人的身形样貌,倒都不像是南方人。”

    “……”

    听他这一句话,就把我刚刚的猜测大部分坐实了。

    这一刻,也不知是因为站了太久,但是因为夜风太冷,突然有一种脱力的,几乎全身虚空的感觉。我长叹了口气,对萧玉声说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天色晚了,你也不要再耽搁,赶紧回去吧。”

    萧玉声原本刚刚就是要走的,但现在看着我有些倦怠的,苍白的脸色,反倒犹豫了下来,正要再说什么,这时,就听见大门里传来了一阵响动,像是有人打开门闩,要开门了。

    我顿时精神一振,急忙低声道:“快走!”

    说话间,大门被慢慢的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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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6章 她的段数高得太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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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我就听见身后忽的吹过了一阵风。

    当我再回头的时候,身后只剩下了黑漆漆的大街,空无一人,风卷着凉意吹过我的衣袂,猎猎作响。而这时,大门已经打开了。

    从里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絮絮的说道:“你们回去,可只管将我们的意思传达给你们的主人。”

    “王女请放心。”

    “请放心,请回吧。”

    我听出那声音是韩若诗的,但另几个说话的声音就很陌生了。

    抬起头来时,看见大门洞开,从里面乌压压的走出了一大群人,阵仗似乎还不小∵在最前面的两个侍从手里拿着灯笼,被大门打开突然灌进的冷风吹得一阵摇晃,灯笼殷红的光芒也变得摇曳不定起来,将那后面一行人的面目都映照得有些晦暗难明。

    其中身形消瘦,弱质纤纤的,也是我最熟悉的,正是今天的寿星韩若诗。

    而和她并肩走出来的那几个人,却都很陌生,只隐约看出穿戴华丽,神情谨慎,确如萧玉声所言,不像是南方人,更不像是金陵本地的名流。

    而这时,他们一抬头,都看见了我。

    那几个人大概也没想到这么晚了,大门口空荡荡的大街上居然还站了一个女人,尤其是这样漆黑的天色下,越发诡异难测,那几个人都愣了一下,脚步也停在了那里。

    “王女,这人是——”

    韩若诗却像是早就料到我会站在这里似得,只用眼角看了我一眼,便对那几个人微笑道:“不相干的nAd1(几位小心,看路。”

    那几人虽然有些犹豫,但看她如此平静,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和她一起走下了台阶,雨我擦身而过。不远不近的,看到那几个人看着我,眼中透出的诧异的眼神。

    我也安静的看着他们。

    等到走到街口,韩若诗才在他们的再三劝说下停下了送别的脚步,那几个人分别向她拱手道别,而最后,是一个身材高大,看起来十分粗狂的男人,之前他一直走在人群的最后面,像一堵墙一样矗立在那里,这个时候他却又回头来看了我一眼,像是犹豫再三,终究朝我走了过来。

    他一拱手道:“请问这位可是裴夫人?”

    我看了他一眼,点头:“是。”

    我以为这人问我是要跟我说什么,谁知他朝我俯首行了个礼:“久仰了。”

    “嗯?”

    我皱了一下眉头,看着眼前这个人有些莫名其妙的举动,隐隐感觉到,他似乎和之前那几个人有些不一样,于是试探的问道:“你是——”

    话没说完,韩若诗慢慢的走了过来。

    “两位认识?”

    那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我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一拱手,粗声粗气的说道:“告辞了。”

    韩若诗也轻轻的说道:“慢走。”

    我的眉头微微蹙起,看着那大汉像山脊一样的背影,带着他的几个随从转身走开,不一会儿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长街尽头那漆黑的夜色中nAd2(

    这时,韩若诗才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殷红的灯笼光照下,她的笑容显得有几分缥缈无定:“青婴姐姐这么晚了才回来,怎么也不敲门?”

    我也勾了一下唇角:“敲门,有用吗?”

    她温柔的笑道:“怎么会没用呢?姐姐毕竟是这府里的夫人嘛,难道,谁还敢把姐姐关在门外不成?”

    听到她这么说,想起刚刚怎么都敲不开的门,和之前素素好几次被拒之门外的事情,我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顿时心里淤积的一口恶气几乎让我怒火中烧,只不过,就在这时,我的耳边突然又响起了刚刚萧玉声说过的那句话——

    “红颜楼的人,求生;而这个人,求权。”

    ……

    回想起刚刚跟她一起走出来的那几个人,还有那个特地过来向我问候的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几个出来之后就直接离开的,只怕不是金陵本地的名流,听他们的口音和韩若诗跟他们说的话,这些人很有可能是中原各地的豪强士绅,极有可能,就是这一次趁裴元珍大婚齐聚扬州的那一批人,他们派来的使者。

    为了掩人耳目,不被发现,所以用这两位王女的生日晚宴做了掩饰。

    至于最后那个过来向我问候的人,从他的身形外貌,看起来都不像是中原人。

    不是中原人,却又跟韩家,或者跟裴元修有来往的异邦人,只有可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不由的有些发寒。

    所以,刚刚几乎已经要出口的讽刺和尖刻,都在这一刻被我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我只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了nAd3(

    她也没想到我会就这样离开,还站在那里有些回不过神,直到冷风吹过,我已经走进大门很远的地方,才隐约听到她身边的侍女劝她赶紧回府的话,而我也没有再去过问,就一个人静静的往内院走去。

    一进门,看到一时清冷,素素拿着一块还没绣完的丝帕坐在灯下,一见我进来,急忙站起身来:“大小姐,你回来了。”

    “嗯。妙言呢?”

    “妙言小姐已经睡下了。”

    我小心的走到那边房间去看了看,妙言躺在床上,安安稳稳的睡着,睡容显得格外的平静,我看了她一会儿,便放下帐子,转头对素素小声道:“有谁来过吗?”

    “那边派了几次人过来,都被我堵回去了。”

    “是谁派的人?”

    “公子派人的话,一定是那个布图,我看不是布图,就一定是那边那两个。”

    “……”

    我笑了一下,看不出素素倒是挺伶俐的。

    但,这大概也就是今晚我敲门敲不开的原因吧。

    通过萧玉声跟我说了那些话,再回头来看韩家姐妹,或者说韩若诗的举动,一切也就没那么难了,她想要嫁给裴元修,现在我是最大的阻力,而那天在他们那场鸿门宴上我的态度已经表现的非常的强硬了,想要让我松口答应,基本是上不可能的。

    所以,今晚这一闹,关上府门,将我拒之门外,不仅是为了让我难受,让我难堪,更重要的是,她故意让我看到她送那些客人出来。

    以我的阅历,是不难猜出那些人的来历的。

    而我知道这件事之后,依我的个性,一定会去质问裴元修,而这样一来——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冷笑了一声。

    萧玉声说得对,这个女人,的确跟红颜楼里的那些人不一样,甚至跟宫里的那些女人比,段数都高得太多了。

    过去,是我小看她了。

    就在这时,外面的门被人推开了,裴元修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青婴?”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睡得很沉的妙言,小声对素素道:“好好服侍妙言小姐。”,见她点头答应,我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一进房间,就看见裴元修脱下外衣,一边往床边的衣架上挂,一边四下看着,一见我从妙言的房间里出来,便笑道:“你去看妙言了,她怎么样?”

    “睡了。”

    “哦。”

    等到我走过去,走到灯下,他上下看了我一眼,立刻便看出我还没有换上晚上穿的便褛,便微微蹙眉道:“你怎么还没换衣服,什么时候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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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7章 我唯一不能妥协的

    “你怎么还没换衣服,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淡淡的说道:“早就回来了,只是在外面溜达了一会儿。”

    他一怔,回头看着我,似乎正要发问,而我已经抢先一步的问道:“对了,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听见韩小姐他们那边闹哄哄的,是在做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今天是她的生辰。”

    “……”

    “她们的生辰。”

    “是吗?那怎么没告诉我?”

    “看你最近心情不好,如果告诉你,你去那边反倒更难受。不是吗?”

    我回头看了一眼他温柔的眼神,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笑了一下,过来拉着我的手坐下,我回屋也有一会儿了,但指尖还是有些微微的发凉,他立刻感觉到了,便拿过桌上的茶壶给我倒了一杯茶递到我手边,抓着我的双手握着茶壶。

    我抬头看着他,虽然脸上实在笑不出来,但眼神还是满是温柔。

    他说道:“对了,你今天去扬州,怎么样?”

    “……”

    他这话一出,我握着茶杯的手指就下意识的痉挛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他,却见他也看着我,目光灼灼的道:“元灝他怎么说?”

    我想了想,低下头:“刘轻寒自己认了罪,皇帝判了他斩立决。”

    “那你——”

    “我也求了情,但没用,后天就要行刑了。”

    听了这句话,裴元修一时没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过来轻轻的覆在了我的手背上,柔声道:“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难过。”

    我的眼圈微微发红:“刘轻寒是个好人,他不应该有这个结果。”

    “但杀人偿命,元珍的死,也应该有人来承担。”

    “……”

    看着我眼睛发红,只低着头不说话,他沉默了一会儿,更紧的握住了我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很难过,这样吧,到时候我陪你去扬州,送他最后一程。”

    我一怔,抬起头来看着他:“你陪我去……送他?”

    “嗯。”他抬起一只手来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颊:“但你答应我,要振作。不管你们曾经经历过什么,这件事之后——你们也只能结束了。”

    “……”

    桌上的那盏烛火仿佛此刻的心情,不停的晃动着,摇曳不停,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怔忪的透过烛火看着他,看着他的目光仿佛也染上了橘红色的烛火的温度,温柔得连熨帖在我脸颊上的掌心都是暖融融的。

    “答应我,这件事之后,彻底忘了他。”

    “……”

    我看了他很久,最后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嗯。”

    他笑了一下,然后抓着我的手:“来,休息了吧。”

    我被他牵着站起身来,刚走到床边,我又说道:“对了元修,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一下。”

    “嗯?什么事?”

    “关于妙言的病。”

    “妙言的病?”他坐到床沿,抬头看着我,我也坐到了他的身边,说道:“我去问过了皇帝,《神效集》是已经毁在了集贤典,能在民间找到的机会我想也是微乎其微;药老之前还说了另一种方法,是让精通易经的人为妙言行招魂之法。”

    裴元修的眉头微微一蹙,立刻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京城有这样的人?”

    “嗯。”

    “什么人?”

    “是个老道士。”

    “老道士?”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喃喃道:“当年曾经听说,父皇的身边就有一个道人,据说修行高深,能呼风唤雨,难道就是——”

    我说道:“就是他。”

    裴元修道:“元灝想让妙言进宫?”

    我点了点头。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沉吟了许久,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你怎么看?”

    “我也不知道,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

    他又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件事,我要想一想,毕竟不是一件小事。”

    我点点头。

    他又笑着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早点休息吧。”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室通明,我看着头顶的帷幔,还有上面被阳光照得发亮的金线,出了好一会儿的神,才隐隐听见耳边传来的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

    转头一看,裴元修侧卧着对着我,还在沉睡。

    有些意外,平时他都比我起得早,往往我还在酣睡的时候他早已经穿戴整齐了,大概也是过去的生活留下的习惯,他几乎不怎么赖床,但今天看来天色已经不早了,他却还在睡着,沉静而安宁的睡容也显得格外的惬意。

    我就这样转着头看着他,感觉到他的呼吸轻柔的吹拂过颈项。

    不知被我这样安静的注视了多久,他的睫毛微微的颤抖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眼睛睁开一线,里面透出了模糊而慵懒的光,看着我的时候,似乎还不甚清醒,混沌了好一会儿,凑过来在我的唇边一吻。

    我眨了眨眼睛,还是安静的看着他。

    而他落下那一吻之后,似乎人也清醒了一些,眼睛也多了几分清明来,退回去看着我:“青婴。”

    “你醒了。”

    “嗯。”他说着,又看着我:“你醒得这么早?”

    “嗯。”

    “还是没睡?”

    说着,他伸手揉了揉我有些发红的眼角,我淡淡的说道:“不是没睡,只是没睡好。”

    他说道:“你还在担心那件事吗?”

    “……”我垂下眼睑,没有说话,而他又一次凑过来,轻轻的吻了一下我的眼睛,当我抬眼看着他的时候,几乎因为他的吻,连眼神都变得有些迷糊了起来,他柔声道:“事情已成定居,就不要再去想了。总会过去的。”

    “……”

    我没说话,只是又一次低下头,然后点了点头。

    他这才坐起身来,穿上了挂在床边衣架上的衣服,等到他穿戴整齐,我也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但不知是因为躺了太久了,还是没有睡好的关系,一起身就感到一阵眩晕,差点从床上跌下来。

    他一回头看见我有些难看的脸色,急忙坐下来扶着我的肩膀:“怎么了?”

    我看着他焦急而关切的眼神,轻轻的摇了摇头:“没事,可能起猛了,有点头晕。”

    “没睡好吧。”他揉了揉我的肩窝:“等待会儿我去办事,你再休息一会儿。”

    “嗯。”

    然后我便起身,也穿戴好之后,小霓和习习就来服侍我们洗漱,吃过早饭之后,一碗汤药摆在了我的面前。

    一看见那有些混浊的汤汁,我顿时皱起了眉头:“这是——”

    裴元修说道:“昨晚听你说话的时候,鼻音就有些重,看你这一晚也没有睡好,脸色更难看了。我让药老给你煎了一副药,你乖乖的喝了,不要把身体弄垮了。”

    听他这么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捏着鼻子,乖乖的灌下了那碗苦涩的药水。

    看着我喝完了,他才放心的笑了笑,我正要转头问素素他们可有没有什么甜的东西拿来给我过口,裴元修突然说道:“对了,关于妙言的事——”

    我回头看着他。

    他说道:“我想了想,如果那个道士的招魂法真的是妙言唯一的机会,那么应该让她去尝试一下。”

    “……”

    “她毕竟还小,还有那么长的人生,不应该让她就这样度过。”

    “……”

    我的心咚咚的跳了起来:“是么。”

    “当然,这件事还是要你来决定,毕竟,你才是妙言的亲娘。”

    “嗯。”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不过,”他突然话锋一转,说道:“就算让妙言跟着皇帝回京,你也不能去。”

    “……”

    我抬眼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的眼睛,目光沉凝,正色道:“我可以派人陪着她,也可以想其他的办法,但你不能去。”

    “我——”

    “青婴,”他说着,伸手覆在了我放在桌上的那只手背上,平静却坚定的说道:“你应该明白,如果你再回京,将会是什么处境。皇城过去能关你多少年,将来也一样能关你多少年,甚至——关你下半辈子

第1078章 西市问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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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素素所言,的确是要变天了。

    第二天,整整一天的时间都是阴云密布,那厚重的乌云像是一只漆黑的手覆在大地上,没有一丝风,而那种几乎让人无法喘息的压抑感更是随时压迫着人的身体。

    裴元修一大早就出去,一直到了深夜才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我在床上躺了很久了。

    只是,躺着是一回事,能不能入睡又是另一回事,这些日子以来我每天晚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天色渐亮已经是常事了,所以当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我立刻就感到凉风从门外吹进来,将床边的帐子吹得鼓了起来。

    但,我一动不动的侧卧着,也没有回头去看。

    裴元修走进来之后,小霓和习习也急忙过来服侍,他洗过手,换了衣服,又问了我今天吃了多少饭,什么时候睡的等语,小霓他们都一一答了,他这才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

    二婢退出去之后,将门也关上了,原本被吹得不停飘飞的帐子此刻也安静了下来,但墙上却映着他的影子,慢慢的走到了床边,一手撑在床上,慢慢的俯下身来。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已经贴上了我的耳畔,那种炙热的感觉让我藏在薄被里的手下意识的握紧了。

    然后,一个吻,轻轻的落在了我的脖子上。

    这个时候,再怎么不动都不行了,我慢慢的转过头去,半眯着眼睛看着他:“元修?你回来了?”

    他微笑着看着我:“我吵醒你了?”

    我揉了揉眼睛,也没说话,只问道:“什么时候了?”

    “要到三更了nAd1(”

    “这么晚了!那你赶紧睡吧。”

    他双手撑在床上,俯身看着我,不知是不是因为床边的烛火在摇曳的关系,他的目光也在闪烁着,而我已经倦怠的揉了揉眼睛,又转过身去,轻轻的说道:“早点睡,明天早点起。”

    “……”

    沉默了许久,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然后,我感到他脱衣上了床,带着一点微凉的气息的身体贴近了我,但很快,那种微凉的气息就在床帏间变得温热了起来。

    他轻轻的说道:“青婴。”

    “……嗯?”

    “你说话鼻音还是很重,是着凉了吧?”

    “……嗯。”

    “昨晚,你在外面逛了很久吗?”

    我没有再说话,而是又翻了个身,闭紧眼睛呼呼的睡去了。

    这个和我近在咫尺的男人安静了看了我很久,我能听到他绵长的呼吸,和温热的吐息吹拂在我的颈项间,过了很久,他轻叹了一声,便也伸手抱着我,睡了。

    |

    到了第三天早晨,已经过了辰时,天色依旧灰暗,好像傍晚时分的天色一样。

    我帮坐在椅子里的妙言梳好头,两条粉色的丝带从她的发髻上垂落下来,轻轻的拂过她粉嫩的脸颊,显得格外的清秀可人nAd2(

    虽然现在她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每天乱跑乱跳,出去惹是生非,但我还是好好的给她搭配每天要穿的衣裳,梳别致的发式,让她每一天看起来都是漂漂亮亮的,好像随时都会从椅子里蹿下来,蹦跳着扑进我的怀里。

    我在等着那一天。

    等我梳完,又小心的给她理好了发带,然后对素素说道:“今天我和公子他们要去扬州一趟,可能很晚才会回来,你好好照顾妙言。”

    素素急忙点头:“是,大小姐。”

    我也知道她办事妥当,所以也没再说其他的,只俯下身,在妙言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然后说道:“妙言,娘和你阿爹今天一块儿过江,去送你三叔,你乖乖的在家。”

    若是过去,提起出门,提起她三叔,这丫头一定会蹦起来嚷嚷着也要一起去,但现在她却仍旧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混沌的光,我忍不住心里一酸,眼睛几乎都红了,而这时,裴元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道:“青婴,时间要到了。”

    “好。”

    我答应着,又回头看了妙言一眼,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柔软的长发,然后转身走了。

    一出内院,就看见裴元修站在桥头,身后跟了几个侍从,一见我走出来,便微笑着迎了上来,道:“都准备好了吧?”

    “嗯。”

    “那好,我们走。”

    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桥我的手便往院外走去,我也没有扭捏什么,只这么平静的被他桥,一直到走到了大门口,看见外面一队马车,而我分明看到,其中一辆马车上,微微撩开的帘子内露出了韩若诗和韩子桐的脸nAd3(

    我一愣:“你们——”

    韩若诗一看见我,脸上也堆满了笑容:“青婴姐姐,快上车吧。”

    我转头看着裴元修,他说道:“昨天,子桐知道了这件事,说当初在海岛上的时候,刘大人也对她多有照顾,现在也要去送刘大人一程,算是一尽同患难的情谊。”

    “……是么。”

    “若诗小姐说,既然刘大人曾经照顾过子桐,那么她作为姐姐,也想过去,送他一程。”

    “……”

    我是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窗帘后露出的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却是全然不同的神情和情绪,沉默了一下,也没有再说什么,当马车行到我们面前的时候,裴元修扶着我,两个人便一起上了马车。

    等到了码头,上船渡江的时候,天色依旧阴沉,甚至整个江面都变得混沌了起来,回想起那一夜,在红船上看着一江的流水浮灯,那种艳丽的美景至今令人难忘,但那样的景色所贺的喜事,已经变成了丧事;那一晚的新人,如今一个魂归九泉,而另一个今天就要被问斩了。

    这是何等的讽刺,世事,又是何等的无常。

    我坐在船上,看着灰蒙蒙的江上,今天往来的船只似乎比较多,尤其是从金陵往扬州去的,都是一些小船,上面三五个人不等,都是年轻力壮的年轻男子。

    我立刻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而回过头,却见裴元修他们都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江上的风景,自然,也看到了这些。

    蓦地,我也明白过来。

    毕竟,他们要去的是扬州,算得上是敌营了,虽然今天的裴元灏未必有精力再来跟他们过招,但还是要派出许多的护卫,以备周全。

    我们坐的不是大船,行驶了许久才终于靠岸,却意外的发现码头附近的鱼市今天也格外的冷清,不仅没有人来集市买东西,甚至连摆摊的人都没有多少,显得格外的寥落冷清。

    我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跟着裴元修他们坐上了马车,马车刚刚开始在小路上行驶还很慢悠悠的,被不太平整的青石板路磕碰得不断摇晃,上了大道之后,速度就快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感到了西市。

    这里,也是扬州府行刑的地方。

    还没下车,就听见外面格外喧闹的声音,比起平日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扬州集市,今天这里的人声鼎沸已经到了让人诧异的地步,我下意识的撩起帘子的一角往外看去,顿时惊了一下。

    外面不止是人来人往,简直就是人山人海,接踵摩肩,好像扬州城所有的老百姓都到这里来了,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人头在攒动着,挥汗如雨,而大道的两边即使没有和平日一样摆上小商铺也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好多地方连街角的撑杆遮阳的帐子都被挤得跌落下来。

    好惊人的场面。

    我愣愣的看着眼前这拥挤的街道,这时,又有几个人从我们的马车便跑过,一看是几个年纪颇大的大爷大妈,他们一边往前走一边在说着什么。

    “是真的吗?今天真的要斩刘大人?”

    “还有错?皇榜都发出来了。”

    “刘大人是好人,是个好官,可不能杀啊。”

    “杀了他,这扬州,这江南,谁来管啊!”

    “是啊,咱们去请命去,去!”

    ……

    眼看着他们就走远了,而看着这一幕,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韩子桐他们见我惊愕的模样,也急忙挪过来看向外面,看着那些百姓拥挤的场景,都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前面赶车的车夫说道:“公子,夫人,两位小姐。”

    “怎么回事?”

    “马车过不去了。”

    “啊?”

    “人太多了,路已经全部堵上了。”

    一听这话,裴元修还没开口,韩子桐春柳一般的眉尖皱了起来,道:“路堵了,你不会开路吗?”

    说完这话,外面的车夫也愣了一下,但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又挥舞起马鞭,就听见鞭梢在空中打出响亮甚至刺耳的鞭花,啪啪作响,他一边挥动鞭子一边喊道:“让开让开,都让开!”

    顿时,外面的人吵嚷了起来。

    “干什么啊?”

    “让路!”

    “这里人都快挤不下了,还怎么给你让路?”

    “就是,有本事自己下来走过去!”

    “你们——!”

    眼看外面那些老百姓群情激奋,这个时候被车夫几轮鞭花打下来,一个个更是将怒气都撒到了他的身上,马车更是举步难行了。

    我想了想,说道:“罢了,看这样子马车要过去也难,我们还是下车走过去吧,也只有这么一点路。”

    听见我这么说,裴元修也点了点头:“就这样吧。”

    韩若诗虽然还有些不悦,但见我开口,而且裴元修也同意了,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委委屈屈的下了马车,她的妹妹立刻上来扶着她,我们一行人便朝前走去。

    虽然人头攒动,拥挤不堪,但裴元修派过来的人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这些人混在百姓中,默不作声的给我们开路,不一会儿,我们便走到了西市中央,那个巨大的广场上。

    这里,已经架起了行刑的木台,木台背后是监斩官下达命令的地方,是个高大的石台,两边都用红色的绸缎高高挂起,放眼望去仿佛一片血红。而石台上,横着摆了五六张桌案,端坐着监斩官员,还有其他的几个官吏。

    两排武士,一手握刀,一手叉腰,威武的立在两边。

    这里,就是要行刑的地方。

    一看到这个地方,我的呼吸都紧绷了起来,尤其周围那么拥挤,虽然裴元修派人围在我们周围挡住那些人,但一股股的热浪袭来,还是让我感到被蒸得头脑发昏。

    我抬起头来,举目四望,想要看看周围还有那些人。

    还有萧玉声他们,他们在哪里?

    但是,看来看去,人群中都是些陌生的面孔,写满了惋惜、愤怒,焦虑的神情,却完全没有萧玉声他们的踪影,我不由的一阵冷汗涔涔,但也知道,他和他那个兄弟向来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如果真的在人群当中看到他们,我反倒会觉得奇怪,甚至担心事情有变。

    现在的他们,应该是躲在某处,等待时机的到来。

    想到这里,我安慰了一下自己,长舒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我看到在这条街的对面,一座有些熟悉的酒楼。

    那酒楼有三层高,一楼二楼都是窗户紧闭,只有三楼上那宽大的窗户没有关起来,但是从窗上垂下了细细密密的竹帘,挡住了里面的一切,只能隐隐看到有人坐在床边的座位上,似乎手里还拿着一只杯子在喝酒。

    那是二月红。

    第一眼也没有认出来,因为平时去二月红都是直接从正门而入,但现在看到的却是酒楼的北面,当然觉得有些陌生,而那竹帘低垂下来的座位,若我没有猜错,应该就是往日我去那酒楼上,饮酒看风景的地方。

    而上一次,去二月红的时候——

    只这样一想,顿时感到胸口一阵刺痛。

    裴元修低下头来看着我:“怎么了?”

    我急忙摇头:“没事。”

    说完,又抬头看向前方高台上那监斩的官员,正是吴彦秋。

    刘轻寒原本是扬州府的首席官员,现在斩的是他,监斩官大概也只有让皇帝来任命,自然也只有这位吴大人了。

    我又看了他一眼,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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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9章 催魂鼓!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我原本也没有太在意,毕竟今天来的人太多了,人多嘴杂,路上就看到了好些老百姓跟那些护卫在刑场周围的侍卫起了冲突,但虽然我没有去看,那边的争吵声却不断的传来——

    “我要见你们大人!”

    “都说了大人谁也不见,走开!”

    “刘大人是冤枉的,我要为他鸣冤,我要见你们大人!”

    “什么冤枉?什么鸣冤,这是你一个小民该说的话吗?”

    “你——”

    我听着那争吵的声音有些耳熟,转头一看,却见守在栅门口那个侍卫正一脸不耐烦的,推开了他面前那个与他争执不休的少妇,而那少妇——

    我定睛一看,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芸香?!”

    站在那侍卫面前的,一身蓝色的纱裙,一头乌发挽成了精致的发髻,鬓角还插了一根珠钗,看起来又简单又别致,但她的人却显得十分的惊惶愤怒,尤其被那侍卫一掌推开,更是怒不可遏,说道:“我就是要见你们的大人!”

    那侍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冷道:“小娘子,你一个妇道人家出来抛头露面的,可知羞啊?还大吵大嚷的要见我们大人,我们大人岂是你这样的女流之辈能见的?”

    芸香顿时脸都涨红了,怒道:“女流之辈怎么了?你亲娘不是女流之辈?”

    那侍卫被她这样一番抢白,顿时一堵,又立刻说道:“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跑到这里来大吵大嚷的干什么?你要为刘大人鸣冤,刘大人是你什么人?你可有问过你家相公,准你这么出来瞎闹吗?”

    芸香更加气红了脸,说道:“刘大人与我曾是好友,他出了事,难道就因为我嫁人了,就不能为他鸣冤叫屈了?难道嫁了人就连别人的生死都不用去管?这是哪门子的理?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这样红口白牙的污蔑人,可不要有你出事,万人冷眼旁观的一天!”

    那侍卫被她这样一说,顿时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白,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不仅是这样,周围的老百姓听了他们这样的争吵,也多在为芸香叫好的。

    我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也不由的一阵惊讶。

    回想起过去在吉祥村,芸香那羞怯文静的模样,还曾经被丈夫打得浑身是伤都不敢反抗,却没想到,现在她做了青云绣坊的主人,竟然整个人都变了,尤其她回击那人的几句话,哪里还有当初吉祥村那个小妇人怯懦的模样。

    不过,回想起在船上,王老板说起的,她曾经在商海沉浮遭遇的那些欺骗倾轧,也多少能明白,为什么她现在会如此强势了。

    我忍不住走了过去:“芸香……”

    她原本还要再说什么,突然听见有人叫她,顿时也一愣,转过头来一看是我:“轻盈?!”

    她惊喜的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胳膊:“轻盈,你怎么来了?”

    “我——”

    我虽然也很高兴看见她,但此刻却实在笑不出来,只回头看了那高台一眼,芸香也转头一看,立刻脸色也沉了下来。

    我又问道:“你是来——为他鸣冤的?”

    “嗯。”

    那侍卫之前被她一番抢白,这个时候好不容易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了,有些没好气的白了我们一眼,说道:“鸣冤?鸣什么冤?杀了堂堂的安国公主,也是他自己认了罪的,还能如何鸣冤?”

    芸香一听这话,脸色都有些僵了,她咬了咬牙,说道:“我不信!”

    “……”

    “这一定是个冤案!”

    “……”

    “三哥从小就是个良善的人,谁有难处他都帮忙。他教村子里那些小孩做人的道理,都是教人行善积德,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杀人,而且杀的还是自己的新婚妻子?”

    那侍卫一听,立刻皱起了眉头:“什么?你在胡说什么?”

    “……”

    “刘大人不是蜀地大儒的徒弟吗?怎么又跟你一个村子了?”

    我听得脸色一变,趁着芸香还没反应过来,将她拉到了一边,芸香这个时候也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我:“蜀地大儒的徒弟?”

    我喃喃道:“那是他离开吉祥村之后的事了。”

    “哦……”

    芸香点点头,又急忙对我说道:“轻盈,你跟我说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你让人找我们绣坊的绣娘去你们府里,帮你演一场戏,说是要为他准备新婚贺礼,但那些绣娘回来又说什么事都没做。可明明是他大婚,怎么突然又变成了一场凶案了?”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说道:“这件事很复杂,有太多的王侯公卿,还有地方豪强的势力都交织在这里面,不是我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不过,”我看着她,说道:“只要相信一点,他不会杀人,杀人的也一定不是他!”

    芸香点了点头,但神情还是分明有些茫然了起来。

    对于她这样的百姓来说,也许做一笔生意,赚点钱,就已经是生活中很大的风浪了,这样生活着的他们是绝对不会明白,那些位高权重者之间的争斗,更不会明白,那种争斗虽然看不见刀光剑影,可其中的血腥残忍,远比任何一种争斗都更凶狠。

    她抬起头来看向我身后,又轻轻的拉了一下我的袖子:“那个,是你的——”

    我回头一看,裴元修还站在那里,他也看向了我们这边,正好这时,旁边一阵拥挤,将原本就弱质纤纤的韩若诗挤了一个趔趄,一下子倒在了裴元修的身上。

    裴元修急忙伸手扶住了她。

    我回过头来,淡淡道:“我夫君。他是我夫君。”

    而芸香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那个女人——那两个,又是谁?”

    “……”

    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会是——”

    我的脸色更沉了一些,只道:“不是。”

    “不是?那他们怎么——”

    “不提这个了。”

    芸香看了看我的脸色,也许这些年来的历练,她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低,看见我这个样子,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目光不停的看向我身后,眉心也越皱越紧了。

    就在这时,周围响起了一阵隆隆的鼓声。

    我的精神一凛,抬起头来,看见前方的高台上,吴彦秋也正转过头去,看向高台下的那个日晷。

    午时一刻!

    这是第一道鼓!

    我的呼吸顿时有些急促了起来,芸香也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听着周围那密集的鼓点,她的脸上浮起了焦急的神情,喃喃道:“轻盈,打鼓了啊!”

    “嗯。”

    “怎么办?!”

    “不要急,这只是第一道鼓点。”

    “那,是不是打三次鼓,到午时三刻的时候,就要斩首了?”

    “是。”

    这是催魂鼓,到了午时三刻,就有一个人要魂归黄泉了!

    就在我们说话间,刑场的另一边,一条大路上,传来了哐啷哐啷的声音,转头一看,是一辆囚车正缓缓的朝着这边驶来,那囚笼中被沉重的铁链锁住四肢的,正是今天要行斩立决的刘轻寒!

    自从红船上那一夜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了,今天一看到他,他身上甚至还穿着那身红色的喜服,连换都没有换过,只是和那一晚不同,他的脸色苍白,几乎和那半张银质面具一样,寒冷如冰,另一边的脸颊上沾上了数道泥污,头发虽然还是束在脑后,但已经有些凌乱,额发鬓发好几缕散落下来,挡在他的脸庞前。

    他盘腿坐在囚车中央,两手放在两边的膝盖上,微微握成拳头,并不太干净的脸上全然是平静淡漠,仿佛不是坐在囚车里,而是坐在明堂上一般。

    这样的坦然和淡漠,又哪里是一个囚犯所能有的!

    一见到这样的他,周围的那些老百姓纷纷涌了上去,跟在囚车两边的护卫急忙上前,将他们和囚车隔开,但那些老百姓仍然往前拥着,不停的高喊着。

    “刘大人!”

    “刘大人,我们知道你是冤枉的!”

    “刘大人,刘大人!”

    ……

    百姓呼声如雷,可他却仿佛听不

第1080章 行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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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于抬起眼来,看向了眼前这一片人山人海,赶来为他鸣冤,也是为他送行的百姓,而这些百姓此刻已经哭喊成了一片。

    他,却始终平静着,仿佛即将赴死的根本不是他。

    看着这些人哀哀哭泣的样子,他慢慢的说道:“多谢各位前来送我。”

    顿时,下面的人更是哭声震天。

    他仍旧平静的说道:“但,送到这里就好。”

    ……

    “各位,请回吧。”

    ……

    他虽然这样说,但那些老百姓哪里肯听?他们不断的往前拥挤着,甚至已经要冲到那刑台下了,逼得那些护卫们只能上前来,手挽手搭成了一堵人墙才能将他们拦住。

    而面对这一片混乱,他却始终平静的站在刑台上,除了风吹过他凌乱的长发,缠绕在他的脸上,让那目光仿佛也闪动了起来,他始终是一成不变的平静,甚至凉薄。

    这一刻,我听见旁边传来一阵啜泣的声音,转头一看,却是芸香,已经泪流满面。

    “芸香?”

    “我知道,我就知道,”她一边低声的哭着,一边说道:“我知道三哥是个好人,我也知道,三哥一定不会是个平凡的人。”

    “……”

    “可是,他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他也不应该死在这里!”

    看见她哭得泪流满面的样子,我也感到内心一阵酸楚涌上来,但我只能用力的压抑着,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放心,天道酬勤,他才有了今天的成就nAd1(天道连勤勉的人都不会辜负,更不会辜负善良的人。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是吗?”

    芸香泪眼朦胧的抬头看向我,但就在这时,又一阵鼓点急促的响了起来,如雨打芭蕉一般。

    这,是第二道催魂鼓!

    这鼓声一响,立刻有一个体格壮硕的彪形大汉走了出来,他黑壮如山,手里握着厚重雪亮的钢刀扛在肩头,慢慢的走上了刑台。

    那是侩子手!

    一看见他出来,那些老百姓更是哭声震天,不停的呼喊着。

    芸香这个时候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用力的抓着我的手腕不停的颤抖着:“怎么办?轻盈,怎么办啊?!”

    我仍然没有说话,只用力的咬着牙,不知道是在忍耐手腕处的痛楚,还是胸口那剧烈心跳带来的阵痛。

    那侩子手走上刑台,看着沉默的刘轻寒,竟似也有些迟疑。

    半晌,他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的说道:“刘大人,小人失礼了。”

    刘轻寒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仍旧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是眼睫微微的垂落下来。他并没有为难这个侩子手,而是自己慢慢的跪了下来。

    他这一跪,台下的老百姓终于明白,这件事是再难挽回,纷纷也跪了下来。

    一时间,刑台前,万千百姓跪倒一地nAd2(

    我站在人群当中,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满怀辛酸,却又有无数的感动,上天的确没有辜负他,老百姓也不会辜负任何一个为他们着想,为他们艰辛付出的人,这无数人的跪拜,既是如今来送别他的,又何尝不是老天给刘世舟,给刘毅大人一个迟来的正名呢?

    刘家的人,始终无愧江南百姓!

    这时,后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个人从人群当中走了出来,一下子便冲到了最前方刑台下面,周围的侍卫急忙冲上来阻拦,但一看到那个人的脸,立刻都惊住了。

    “闻大人?”

    “大人,您这是——”

    定睛一看,那竟然是闻凤析,但和往日不同,今天的他穿着一身布衣便服,也没有任何的刀剑在身,即使这样普通的打扮,仍然难掩俊秀,只是那些侍卫看到这样的他,一个个都惊愕不已,其中一个拦在他面前的也有些犹豫,尤其看见他手里端着两只碗,拎了一壶酒,更是疑惑。

    “闻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让开。”

    “大人,您不能——”

    “……”

    “我要送他最后一程。”

    “大人……”

    “让开!”

    那几个侍卫都有些迟疑,在他一声低吼之后,也都被震慑住了,只能纷纷的退开到两边。

    闻凤析一步一步的走上了那座刑台,这时刘轻寒也站起身来,平静的看着这位和他一路南下,历经无数艰险的同僚nAd3(

    闻凤析也看着他,也没有说话,而是将两只碗摆在地上,一掌拍碎泥封,倒了两碗酒,一只手拿起一碗酒来,将其中一碗递到他的嘴边。

    刘轻寒看着那一碗清冽的酒水,沉默着,就听见眼前的人说道:“喝了这碗酒。”

    “……”

    “你未了之心愿,我不能为你了却;但,你未尽之事业,我仍不会放弃。”

    “……”

    “喝了这碗酒,你我——就难成兄弟了。”

    刘轻寒仍旧平静的看着他,只是,也许是因为酒水荡漾着,连带着他的目光也忽闪了一下。

    “从今后,我走我的路,而你,也有你的路要走了。”

    听到这话,周围的老百姓顿时哭成了一片,而芸香更是哭得声音都沙哑了,她抓着我的手腕,哽咽着道:“他是不是要说,三哥将来要走的路,就是黄泉路了?”

    我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他们俩。

    刘轻寒这个时候才抬起头来,对着他沉沉说道:“多谢。”

    说完,他低下头,而闻凤析也将那碗酒送进了他的嘴里。

    也许是因为灌得太猛,又或者刘轻寒根本不适应这样喝酒,大多的酒水沿着碗沿泼洒到了他的脸上,流进了他的眼中,那双平静得近乎干涸的眼睛,也终于有了一点湿意。

    闻凤析举起自己那只碗,一饮而尽。

    然后,他重重的将两只碗掼到地上,哐啷的摔了个粉碎,一转身,便头也不回的走下了刑台,走进了人群当中。

    我看着他发红的眼睛,紧握的拳头,当他走过我们面前的时候,虽然他谁也没有看,可我分明能感到,他的目光仿佛掠过了我的身上,那种愤怒的,不甘的情绪,整个人好像一头狂暴的狮子,想要怒吼,想要狂啸,想要将一切都毁灭,却最终只能将所有的震怒都压抑在自己的胸膛中。

    而就在他转身一走的时候,又一阵急促的鼓点响起!

    第三次,催魂鼓!

    我仓惶的抬起头来,看向刑台上慢慢跪下,也低下头的刘轻寒,这一刻,冷风忽起,他凌乱的头发掠过消瘦的脸颊,也挡住他最后看向前方,也是看向我们的目光。

    就在这时,正前方,坐在监斩台上的吴彦秋最后看了一眼日晷,从令桶里拿出一支令签来,用一支朱红的毛笔在上面签定,然后一伸手,将令签掷于地下。

    “时辰已到,行刑!”

    话音刚落,那侩子手已经举起手中的钢刀,对准刘轻寒的颈项,大吼一声,一刀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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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1章 拦路的人是谁?!

    “啊!”

    就在那钢刀在空中划出一刀雪亮的刀光,猛地朝着刘轻寒的颈项挥舞下去的时候,旁边的芸香发出了一声惨叫,而我也在这一刻捏紧了拳头。

    正在这时,突然一道寒光闪过。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眼看着那一道寒光猛地窜了出来,化作了一道闪电,硬生生的打在了那把厚重的钢刀上,就听“当”的一声脆响,那把钢刀被那一道寒光硬生生的打断,刀尖跌落下来,而那握着刀柄的侩子手却收势不住,仍旧握着已经断了一半的钢刀挥舞了下去。

    被截断的刀口,紧贴着刘轻寒的颈项滑下去。

    一缕垂在耳畔的乱发,被刀刃割断,晃晃悠悠的飘落下来,落在了地上。

    但这一刻,虽然千万人在场的一刻,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连喘息咳嗽都听不到,我甚至都能听到那一缕长发落地的声音。

    但立刻,人群中发出了惊呼和叫好声!

    我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全身的汗都在这一刻流光了,而芸香刚刚吓得闭上了眼睛,抓紧了我的手腕,这一刻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睛一看,立刻发出了一声惊愕的低呼:“这,这是——!”

    我没说话,只用力的盯着刑台上。

    刘轻寒原本闭眼低头,引颈就戮,但这一刻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他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自己那一缕头发飘然落地,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动容,仍旧是一成不变的淡漠,慢慢的,慢慢的抬起头来。

    人群中一个身影掠过,如惊鸿一瞥,飘飘然落在了刑台之上。

    那侩子手刚刚一刀挥空,踉跄着几乎跌到,这个时候一抬头突然看见刑台上多了一个人,而且是个斯文和气,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顿时都惊呆了。

    “你——!”

    身边的芸香此刻已经惊呆了,抓住我的手腕不知放,下意识的道:“那是什么人?”

    我也看着台上那个还面带微笑的公子,没有出声,面对所有人几乎一模一样的惊愕不已的表情,他却显得那么自在,仿佛就在自己的家里喝了一杯茶似得。

    那,正是萧玉声。

    这个时候,我暗暗的长吐了一口气,虽然之前已经跟他约定好了,但他却一直没出现,直到刚刚侩子手的刀砍下去了他才现身救人,几乎让我的心都要跳出喉咙口了。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就在这时,身边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个很低很细的声音:“这人不是——”

    我一转头,就看见韩若诗仿佛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似得,随即便冷笑了一声,而裴元修一看到这一幕,顿时眉头一蹙,几乎是下意识的转头来看向了我。

    只和他的目光对视了一刻,我便转开了目光。

    此刻,萧玉声已经在刑台上站定,他翩翩然的一转身,伸手拔起了刚刚打断那把钢刀后,钉在地上的一样东西。

    是一把晃晃悠悠的长剑。

    此刻,他长剑在手,如古剑君子一般风度翩然,但刚刚他那一出手,已经让所有人都震住了,尤其是就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侩子手,好像见到鬼一样,吃吃道:“你——你——”

    萧玉声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慢慢的转过身去,对上了后面监斩台上,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的监斩官吴彦秋。

    但立刻,他回过神来,拍案而起:“来人,把他给我围起来!”

    话音一落,立刻,两边的侍卫已经回过神来,急忙冲上前去,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把整个刑台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所有的人全都拔出刀剑对准了他们。

    一时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吴彦秋道:“萧玉声,你想要劫刑场吗?”

    “不错。”

    “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刘轻寒是杀害长公主的凶手,是皇上亲自判决的死刑犯!”

    “这些,与我何干?”

    萧玉声面带温和的微笑,却用无比冷冽的口气说道:“我,不过是来救我的师哥而已。”

    吴彦秋怒道:“你们西川的人,真是没有王法了!?”

    他加重了“西川”两个字,周围的人一听,顿时脸色惊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回不过神来一般,连芸香也完全吓傻了,喃喃道:“西川?西川的人?”

    “王法?”

    萧玉声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反倒冷笑了起来,说道:“你们的王法,就是纵容那些小人,而斩杀我师哥这样的君子,是吗?”

    吴彦秋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这个时候,再要说什么也已经没必要了,他只一挥手:“把他给我拿下!”

    话音一落,那些侍卫立刻冲了上来。

    但,就在那些人才刚刚冲到木台下,甚至还没来得急攀上木台的时候,萧玉声手中的长剑随着他的长臂一展,化作了万道寒光,就听见“嗖嗖”几声锐响,那些侍卫只感到眼前寒光闪过,还没来得急反应,手背上已经多了一个巨大的血口,顿时惨叫起来,刀剑随之落在了地上。

    这时,就听见刘轻寒低沉的声音:“不要杀人!”

    萧玉声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这个时候,刑场上更多的护卫已经涌了上来,他们的手中全都拿着长枪,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那抖动着红缨的兵器此刻全都像是出洞的毒蛇一般朝着萧玉声直刺了过去,但萧玉声面无惧色,在十几道长枪刺过来的时候,猛地飞身一跃。

    在这同时,长剑一挥,将那些长枪的枪头齐根斩断!

    就在那些枪头全都在空中翻滚的时候,他已经飞身跃下了刑台,顿时身形游走,翩然得仿若穿花蝴蝶,在那些侍从的中间穿梭而过,却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拦他,随着他的脚步游移,手中的长剑也随着他的腕力而翩然游走,在那些侍卫的肩膀上、手臂上、手背上一点,所到之处,尽是鲜血长流,那些人全都惨叫着,失去了跟他对峙的力量。

    这时,萧玉声飞身回到了刑台上。

    刘轻寒只皱着眉头看着他,一言不发,而萧玉声搬过他的肩膀,手腕一抖,长剑从刘轻寒两只被绑缚手腕中央划过,顿时,那粗壮的麻绳断成了几截,悉悉索索的落了下来。

    而这时,刘轻寒也不知是因为被绑了太久,手已经失去了知觉,当猛地一松绑,那握成拳头的手也随即从开,顿时一个沉甸甸的东西从他的手中落了下来,一路哐啷的滚落下木台。

    我看到那东西,只觉得被刺了一下。

    刘轻寒的脸色一沉,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似乎要去捡起来,但萧玉声也只是看了一眼,丝毫没有在意,一只手抓住刘轻寒的胳膊,便拖着他往下走,那些被他击中的侍卫全都倒在地上,嗷嗷惨叫不住,而当萧玉声带着刘轻寒走过来的时候,那些原本拥挤的老百姓此刻都无声的默默朝两边退开,竟然让出了一条路,直接让他们通过了!

    站在高台上的吴彦秋又朝着两边挥手:“快来人,快给本官拦住他们!”

    立刻,刑场两边那些已经蠢蠢欲动的士兵立刻便朝这边跑了过来。

    刑场上的侍卫已经都被萧玉声解决了,两边的士兵虽然多,但这刑场上的老百姓更多,那些老百姓一言不发,却都站在原地不动,那些士兵想要冲过来,却处处受阻,弄得他们焦头烂额,又毫无办法,只能干着急。

    而萧玉声已经带着刘轻寒走进了人群当中。

    就在这时,突然,从人群两边冲出了几个人,一下子拦在了他们面前。

    萧玉声似乎也有些惊愕,抬头看着他们,只见那几个人年轻力壮,都不过二三十岁,但身材高大,虽然穿着布衣,赤手空拳,但一看他们站立的姿势和散发出来的气息,就不像普通的老百姓那么好对付。

    萧玉声一皱眉头:“你们——”

    那些人一言不发,直接挥拳便向他打了过来。

    果然,这些人一出手便知道,根本不是普通的老百姓那么简单,一个个巨大的拳头如同醋钵儿大小,挥舞得虎虎生风,套路也十分的精炼老道,萧玉声只看了一眼,脸色便比刚刚要凝重得多,他手中握着长剑,却没有用剑跟那些赤手

第1082章 刑场上的神秘之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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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中,那熟悉的身影依旧矗立在那里,明明是那么熟悉的,却在这一刻,渐渐的变得有些陌生了起来。

    好像,从来没有真的看清过。

    而这时,我也听见了那些人在对打的时候发出的拳拳到肉,抨击的闷响,转头一看,萧玉声仍旧手握长剑的剑柄在跟那些人对峙,另一只手一直抓着刘轻寒的胳膊不放,虽然他被那些人纠缠住只是很短的时间,但现在这个情况下,已经拖延了很久了。

    毕竟,他是来劫刑场,来救人,一分一刻的时间都不能耽误的!

    我咬牙,大声道:“快走啊!”

    话虽这么说,萧玉声却根本无法脱身,好几次他想要突出去,都被那些人拦下了去路。

    那些人显然是看准了这一点,十几个人一拥而上,用车轮战的方法不停的跟他纠缠,而萧玉声对他们,也不敢向之前对付那些官府的侍卫士兵一样轻易的用兵器,毕竟这些人都是老百姓的装扮,又是赤手空拳,站在最前方的老百姓也许看得清楚,可这里成百上千人,难免有一些看不明白状况的,一旦萧玉声对他们用剑并且见了血,那些老百姓就会认为他是个暴客,滥杀无辜,对他产生敌意,而这里这么多的人,若发生冲突,就不是一两个人的死伤能解决的事。

    但,再这么缠下去,两边的士兵也要走过来了,那个时候就真的难以脱身了。

    我急的脸色都白了,下意识推开周围的人就要往那边冲过去,可身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他们全都被眼前这一幕所惊,站在那里不动,要挤过去也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nAd1(

    看眼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刑场两边的士兵就要冲过来了,而之前一直在监斩台后的那些侍卫也都走了出来,朝着这边围上来。

    我急得汗如雨下,而这时,萧玉声也已经看到了自己所陷的困境,顿时,他的脸色也沉了下去,没有了之前的从容淡定,却也不是焦急慌乱,而是在这一刻下定了一个决心一般。

    然后,他猛地挥出一拳,那掌心握着剑柄,坚硬无比,一拳狠狠的打上了一个人的鼻子,顿时鲜血四溅,而同时,他的手腕一翻,长剑化作了一条游龙,猛地弹上了那人的太阳穴。

    就听“铮”的一声响,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人就捂着耳朵,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哀嚎着不停的在地上打滚,顿时烟尘四起,而站在那旁边的老百姓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慌忙的往后退去,而后面的那些老百姓看不清怎么回事,都在焦急的问着“怎么了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谁在叫?”

    萧玉声后退一步,沉声道:“无声!”

    一听他这声呼唤,我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叫萧无声,这就已经很明显,是打算要见血了!

    可是——这里有成百上千的普通百姓,万一这个地方乱起来,那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善了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人群中传来一些人惊愕的声音——

    “你们看!”

    我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只见西市的另一边长街上,突然走来了一大群人。

    仔细一看,那竟然是几百位老人,全都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甚至有的人颤颤巍巍,全靠拄着拐杖才能勉强走过来,而走在他们最前方的,是四个精神矍铄,挺拔如松的老者,正是之前在扬州府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桐山四杰!

    一看到这些人出现,我大感震惊,就连周围那些老百姓也全都惊得目瞪口呆,眼看着那些老人走过来,他们更是纷纷往后退去,甚至有些人自动的上前搀扶起那些老态龙钟,走路都走得跌跌撞撞的老者nAd2(

    这些人一言不发,直接就走到了萧玉声他们的面前。

    那些原本还在全力围攻萧玉声和刘轻寒的人这个时候见到这样的场景,也呆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桐山四杰已经走过去,其中一人朗声道:“刘大人,我们来接你。”

    刘轻寒似乎也惊讶不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时,那些老人已经上前来,不由分说便拉着刘轻寒他们要走,那些人一见此情景,顿时也急了,便上前去要阻拦,而其中一个佝偻着身子,全靠拄着拐杖才能走得动路的老者抡起手中的拐杖便打了下去,口中喝道:“孽障!”

    那人原本挨这一杖,不轻不重的,可是一听他这么骂人,再加上几个老人要护着刘轻寒走出去,也急了,一扬手,便将这老者掀翻在地。

    那老人家一下子跌到下去,顿时指着他大骂起来:“打老年人啦!”

    这话音一落,别的犹可,周围的那些老百姓顿时就急了,几个年轻人立刻挥着拳头上前,怒道:“他|妈|的,什么人这么嚣张,居然敢当街打老年人!”

    “就是,这些流氓!”

    “敢打老人,是当我们这里没人了吗?!”

    “揍他们!”

    其实他们未必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刚刚那些人是跟萧玉声动手,而萧玉声公然劫刑场,他们不敢上前来帮忙,只怕落个同谋的罪名;但“当街打老年人”这种事就跟劫刑场不一样了,话音一落,那些人全都一拥而上,围着那个人便是一顿拳脚nAd3(

    要说那人的功夫也不差,可双拳难敌四手,就跟之前他们打萧玉声一样,这些年轻人轮着上前,不一会儿便将那人围在中央揍了个鼻血直流。那人的同伙一见此情景,立刻要上前来救,可几个老人却趁机挡在他们面前,那些人一动手要推开,他们立刻假装跌倒,大喊大闹起来,周围的那些老百姓此刻也按捺不住,不管男女老幼全都上前来,围着那些人便开打。

    顷刻间,整个刑场上全乱了!

    那些老百姓围着那十几个小伙子轮番上阵,甚至还有一些老人拎着拐棍,偷空便是一杖打下去;而另一边,那些老百姓偷偷的让出了一条道,桐山四杰和其他几个老人护着萧玉声和刘轻寒便走了出去。

    我们一群人也被人群拥挤着,慢慢的走向了那边,就在一片喧闹声中,我看见刘轻寒对着那四位老人俯身一揖,其中一个急忙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扶起来,似乎还叮咛了两句,刘轻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低着头。

    然后,他们对着他做了一个“快走”的手势。

    萧玉声站在旁边,脸上的神情也并不轻松,尤其看着眼前的慌乱,虽然现在是那些老百姓帮助他们脱了身,但这样的乱子闹下去,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如何发展,当然还是要尽快离开为妙。

    可是,刘轻寒的脚步却意外的,有些迟疑。

    他被萧玉声拖着胳膊往前走了一步,只是那一步,却仿佛比之前他走上刑台的时候步伐还要沉重,然后我看见他有些犹豫的,回过头来。

    凌乱的长发下,那双漆黑的眼瞳,闪烁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看了我一眼。

    我站在一片荒乱的人群中,也看着他。

    不知到底对视了多长时间,还是根本只有那一眼,我咬着牙,无声的对他说——快走!

    他被萧玉声拖着,走了一步。

    快走!

    萧玉声拖着他的胳膊,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而在长街的尽头,已经能看到一些人的身影,正在那里等着接应他们,但刘轻寒的脚步却一次比一次更加沉重,甚至连他的眼神也变得沉重了起来,眉心写满的愁容,让他的脚步一步比一步跟更艰难。

    “快走!”

    我大声的喊了起来。

    仿佛听见了这句话,他整个人都颤栗了一下,最后看了我一眼,便转过头去,头也不回的跟着萧玉声走了。

    我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他,和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长街的尽头,这才转过身去,眼前仍然是一片混乱,所有的争吵、怒骂、厮打轮番上演,让人仿佛置身于洪荒世界,而在这样混乱的世界里,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所有人的声音当中清晰的响起,传到我的耳边。

    “青婴!”

    我抬头一看,是裴元修,我正在里我不远的地方,脸色苍白的看着我。

    不知是因为这个混乱的场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神情显得有些余怒未消,但看着我的目光仍旧焦急中满是关切,仿佛担心我被周围的人撞伤了,他还大声的说着什么,用力的挥舞着手臂。

    我下意识的朝他走了一步。

    但这一步走过去,却踩到了一样硬邦邦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刚刚从刘轻寒的手里跌落下来的那个东西,被那些人踢来踢去的,正好落在了我的脚下。

    我看了一会儿,俯下身去将那东西捡了起来。

    沉甸甸的在手心里,此刻,仿佛有千斤重。

    我拿着它,甚至觉得连脚步都变得沉重了起来,走不动了。

    裴元修还在大声的喊着我的名字,我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咬了咬牙,握紧拳头,将那东西紧握在掌心,抬头朝他走了过去,却见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韩若诗伸手搬着他的肩膀,正要对他说什么。

    就在这时,突然,空中传来了一声锐响。

    我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从旁边不知什么地方,突然射出了一支弓箭,直直的射向了裴元修。

    在一片荒乱的喊叫声中,我听见了一声惨呼。

    鲜血,在我的眼前喷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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