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裴元修召我进宫?
我低着头,也不知是示弱还是求饶的,声音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低垂着眼睑:“就算殿下要奴婢服侍,也要等奴婢吃饱了肚子,再——”
“就在这儿吃。”
他打断了我的话,抱着我便走了出去,外面的桌上摆着几碟糕点,还有一碗散发着热气的核桃酪,他走过去将我放到椅子里,然后坐到我的旁边:“想吃什么?”
“……”
“先喝点东西?”
“……”
我是不是在做梦?
怎么可能有一个男人,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问我想吃什么,而这个男人,竟然是裴元灏?
木然的坐在椅子里,看着他端起瓷碗舀了一勺核桃酪送到我的嘴边,动作算不上温柔,可我已经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嘴唇不断的颤抖,颤抖得自己都快要受不了了,抬眼看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一路走来,我看到的太多,从凝烟到姚映雪,申柔,这个孩子,我一次一次的退让,一次一次的让自己清醒,好不容易狠下心,可要攻克的却不是一道钢筋铜墙,而是一阵拂过脸颊,最柔的风。
难道,还要我再陷一次吗?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纷纷落下,裴元灏的眉毛皱了起来,放下勺子瞪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叹了口气,又将勺子递到我的唇边:“吃了这碗,就让你回去休息。”
明明知道会是沦陷……
明明知道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我慢慢的张开了嘴,一勺核桃酪送进了嘴里,甘香醇美,却带着一丝咸涩,好像那一抹清风抚面的时候,不管再温柔,还是带着他性子里抹不掉的戾气,我一勺一勺的喝,他也一勺一勺的喂,如果有别的下人看到这一幕,说不定会吓得目瞪口呆,可我却什么都感觉不到,泪水没有再滴落出来,却是涌进了心里。
终于,吃完了。
他放下那只碗,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慢慢的探身过来,一直凑到我的面前,额头相抵,鼻尖摩挲,带着他的味道的呼吸轻易的钻进了我的鼻子里,我抬眼看着他,只见他轻轻的凑上来,轻舔了一下我的唇角。
那轻轻的,带着一阵酥麻的感觉让我一颤。
“别问我想干什么,你应该问问你自己。”
“……”
我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可他的目光却坚定的如同磐石一般,仍旧直直的看进我的眼睛里:“我只告诉你,我没有太多的耐心,别让我等到忍无可忍的时候。”
别让他等到忍无可忍的时候……
回想起刚刚醒来,我的衣衫虽然不整,却还是在身上,也并没有过受到侵犯的痕迹。
可是,他能忍多久?
每一次被他拥抱,那种蓬勃而出的**都会让我感到恐怖,可是,他却真的没有再碰过我,这样的忍耐,会到什么时候?
我只觉得全身都在发凉,只稍稍的恢复了一点力气,便用力的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他仍旧坐在那儿看着我,没再开口,也没有阻拦,一直看着我走到门口,打开大门。
门一打开,却看到玉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走过来,一看到我,立刻喜道:“青婴姑娘,你在这儿就好了。”
裴元灏一听,起身走了过来,玉公公他们急忙朝他跪拜下来。
他冷冷的站在我身后:“你们来干什么?”
“回殿下,太子殿下在宫中传召,让岳青婴立刻进宫。”
“什么?”
裴元灏脸色一变,转过头来看着我,而我也是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裴元修召我进宫?他要干什么?
第244章 只要你不愿意
裴元灏冷冷道:“太子召岳青婴进宫干什么?”
“回殿下的话。”玉公公跪在那儿连连陪笑,说道:“太子殿下说,这些日子以来,只有青婴姑娘上夜的时候,皇上他老人家休息得好些。这两天殿下不让青婴姑娘进宫,皇上已经两天没曾合眼了。”
什么?有这种事?
我愕然的站在那里,完全有些不知所措了。
奇怪得很,我虽然在宫里也呆了近五年,之前从来没有服侍过皇上,怎么现在他却突然要我去为他上夜,而且我也并没有做什么其他的,就是守在门口,若说他能休息得好,也不会是我的功劳啊。
我心里疑惑着,而裴元灏也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我,那深黑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点光。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一笑:“看来,你倒成了香饽饽了。”
“……”
我无言以对,只能默然的站着,说到底我还是他的人,就算太子传召,如果他不开口,我也不能擅自就走的。
他看着我,又看了看一直陪笑着的玉公公,冷笑一声:“既然人家都叫你去了,你还不快去。”
“是。”
我轻轻朝他一福,便转身走下台阶,玉公公朝他附身拜谢,便起来对我道:“青婴姑娘,咱们就快些吧。”
“请公公带路。”
我跟着他便朝外走去,走出大门的时候,我的身子还有些发虚,扶着门轻轻的喘了一下,一回头就看到他冷冷的站在那儿,连目光也冷了下来,之前那让人觉得如在梦中的温柔,似乎真的已经是梦里的事了。
到了永和宫,这里还是一如往常的安静。
一进门,便闻到了暖暖的熏香的味道,我慢慢走过去,就看到珠帘的那一头,皇上还躺在床榻上安睡,而床边那个白衣如雪的身影依旧风流颀长。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看着我,微微一笑:“青婴,你来了。”
看着那俊美如仙人的笑容,我一时有些恍惚。
就在两天前的那个晚上,也是在这里,他那么温柔的跟我说的那些话,两天昏睡下来,我几乎没有时间去仔细的想过,可现在乍然一见到他,那一夜所有的记忆就都活了,我顿时心里慌了起来。
只能附身拜地:“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你快起来。”他急忙走过来将我扶起,正想对我说什么,却发现我始终低着头,回避着他的眼神,裴元修沉默了一下,可扶着我手臂的手并没有松开。
他轻轻道:“青婴。”
“奴婢在。”
“如果那天晚上,我对你说的那些话让你觉得不自在,你可以忘了。”
我一愣,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的目光依旧温柔,温柔得没有一丝的侵略性,淡淡一笑道:“虽然我不会忘,但是我不会强迫你一定要记住,我只要你记得一件事。”
我抬头看着他,只见他的唇角泛着浅浅的,如春水涟漪般的笑意,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道:“只要你不愿意,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你明白吗?”
第245章 裴元修知道这一切吗?
只要我不愿意,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里竟然有些哽咽,可到底是为什麽而心酸,是因为眼前这隐忍的太子,还是别的什么人,我就真的理不清了。
我轻轻的低下头:“谢太子殿下。”
裴元修轻轻的放开了我,说道:“父皇这些天都没能合眼,只有你守着的时候,他睡得好些,今晚就再辛苦你一晚。”
“太子言重了。”
他又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便转身走了出去。
偌大的永和宫里,又只剩下了我,和床上那安歇得静无声息的人。
我轻轻地拨开珠帘走了进去,只见皇上还是躺在那儿,微微眯着眼睛,却依稀能看到里面布满了血丝,眼睛下面是沉沉的黑色的阴影,他似乎真的许久没有睡好,才会是这样的状况。
如果,我之前的猜测真的没错,如果殷皇后真的有什么阴谋,也难怪他睡不好。
看着这样的他,我的心里突然吹过了一阵冰冷的风。
一直以来,我不去想,甚至拒绝去想的一件事——裴元修,他知道这一切吗?
在我的印象他,他永远都是那个白衣如雪,在内藏阁里安静的翻阅古籍的俊美男子,如谪仙一般的存在,就算当初为了贺莲生的事让我心里有了一丝芥蒂,可我仍然相信,他是个好人,是个不沾染尘世污秽的人。
那么宫中发生的这一切,他到底知不知道,又到底有没有参与?
就在我心乱如麻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很轻的敲门声,我急忙走出去打开门来,却发现是御膳房的小宫女,拎了一个食盒走过来:“青姑娘,这是晚膳。”
“咦?我没有要啊。”
“是太子殿下交代的。”她将盒子里的东西一碗端到桌上,轻轻道:“太子殿下让人来交代,姑娘的脸色不好,大概是没用饭就急着进宫了,所以让我们给姑娘多准备了一些汤羹,让姑娘少用一些,别伤了胃。”
我一时竟有些发呆,低头看时,桌上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糯米百合羹,里面有些红豆枸杞,还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的诱人,那小宫女朝着我一福:“姑娘请慢用。”说完便退了出去。
我站在桌边,看着那碗粥,过了好一会儿用勺子舀起一点,送到嘴里。
四溢的米香混合着茶香从舌尖一直缠绵到了胃里,暖暖融融的感觉将所有的疲惫不安似乎都清扫一空。
心里好暖。
我真的不应该去胡思乱想。
他还是和当年一样,那个一身白衣如雪,捧着书卷站在我眼前,被阳光照耀着的脸俊美如玉,不沾染一点污秽的男子。
心里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轻松了下来,将那一碗粥吃完,果然觉得胃里暖融融的,不适的感觉也好了许多,和那天晚上一样,我服侍皇上喝了些温水,他倒是很快便入睡了,我见他也实在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便又坐到珠帘外的那张小凳子上。
也许是因为睡了整整两天,这个时候倒没什么睡意,数着沙漏犯迷糊,再清醒点的时候,周围已经是万籁俱静,只听到屋檐下落雪絮絮的声音。
在这样的静夜里,又有人踩着雪,慢慢的走到了门口。
这一次我倒是清醒得很快,走过去打开门,就看到一身白衣的裴元修微笑着看着我,映着烛光如春风一般,他掸了掸肩上的雪,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第246章 我该要哪一个才好?
我也笑了笑:“也许是做梦梦到了吧。”
他看了我一眼,笑得更深了,走到屋子里将长袍脱下,看了里面一眼:“父皇怎么样?睡了吗?”
“嗯,奴婢听到皇上的鼻息,睡得挺沉的。”
“那就好。”
他点点头,轻轻的走到里面看了皇上一会儿,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这才走出来,笑道:“青婴,还是只有你在,能让人觉得安静。”
我淡淡一笑:“大概奴婢守着内藏阁,看了太久的书,有一股傻气吧。”
“呵呵,还好这宫里看书的人不多,若人人都有你这样傻气,那可怎么办?”
“什么?”
我不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却见他笑道:“我该要哪一个才好?”
“……”
我的脸一红,低下了头,他看着我的样子,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唐突了。”
“……殿下,别这么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明明是宫里最普通的一个小宫女,可现在几位皇子跟我说话,不是小心翼翼,就是口无遮拦,连我自己甚至都习惯于这样的交谈,若要传了出去,非让人治我的罪不可。
看到我局促起来,裴元修也有些局促了,道:“那,我先回去了。”
“恭送殿下。”
我送他走到门口,他却突然停了下来,说道:“差点忘了,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东西?我抬头一看,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我,接过来一看,却是一本古诗集。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他微笑着说道:“虽然这不是什么琼瑶,不过——你说得也对,再养养你的傻气吧。”
没想到我刚刚随口一句话,他却记得还用来调侃我,我微微有些脸红的拿着那诗集,裴元修见我不开口,便柔声道:“真的没什么,我是担心你睡了太久,晚上无事可做,所以给你带本集子过来,看看打发时间也好。”
我点点头:“多谢殿下。”
他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便穿上袍子走了。
等他一走,周围便又安静了下来,我也没有了睡意,索性便坐到烛台前,翻看他给我的那本集子。
夜深听得三更鼓,翻身不觉五更钟。
集子里面的诗我大多很小的时候就会背,看来也没什么新意,不过就是翻着打发时间,翻着翻着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很沉的鼻息,但和熟睡的鼻息不一样,像是一声叹息。
我急忙将书丢开,几步走进去,就看到皇上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帷幔,听到我的脚步声,慢慢的转过眼珠来看着我。
黑暗中,那目光好像在审视着什么。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安,轻轻道:“皇上,您要喝些水吗?”
“……”他沉默了许久,突然张了张嘴,我以为他要什么,急忙将耳朵凑过去听,却听见他干涸的声音很轻很轻的在耳边,有些艰难的说:“一朝……天霜……下。”
一朝天霜下?
还是这一句!之前,我以为那是他的呓语,可是,现在他又这么跟我说……
我慢慢的抬起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吞了下口水,然后道:“皇上,您,是不是要告诉奴婢什么事?”
第247章 玉玺,藏在哪里?
“皇上,您,是不是要告诉奴婢什么事?”
皇上抬头看着我,那双混沌的眼睛里闪着一点忽明忽暗的光,我看到他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撑起身子,凑到我的耳边,我急忙附耳上去。
“玉……玉玺……”
玉玺!一听到这两个字,我的心顿时跳了一下,急忙屏住呼吸凑近了一些,可皇上却没有再说下去,我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轻,全身的力气好像说完了那两个字就用光了似地,慢慢的躺了下去。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我低声轻唤,却见他的脸色发灰,神情也越来越倦怠,最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沉沉的鼻息传来,他又一次睡着了。
我看着陷入昏睡的皇上,隐隐感觉到了不对。
正常的人,哪怕再劳累,再病重,也不会话说到一半就睡着了,这是极不寻常的现象,难道说,他并不是自己想睡,而是被迫睡着的?否则,刚刚他已经在我耳边说了玉玺两个字,应该是还有话说。
我突然响起杨云晖说过,皇上用过的药方都在殷皇后的手里,不让任何人碰,难道皇上现在这个样子,是跟他服用的药有关,否则,我实在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骤然入睡。
难怪每一次,他在跟我说话前,都沉睡了很久,而且好像在凝聚力量一样,他是在抗拒身体里的药性。
不过,最让我吃惊的还是——玉玺!
刚刚他说的那句诗,然后又说玉玺,难道说,那句“一朝天霜下”是跟玉玺有关?殷皇后他们始终没有找到的玉玺,真的被皇上藏起来的。
可是,藏在哪里?
一朝天霜下,这句诗难道指了什么人,或者什么地方?
可这首诗我很小的时候就会背诵了,一朝天霜下,荣耀难久存,这是前朝诗人留下的名句,却因为过于颓败而绝少在诗集中见到,除了一些保存完好的古诗集,基本上宫中是不允许念诵这句诗的。
皇上又为什么要告诉我,难道,他想把玉玺交给裴元灏?
我猛的惊醒过来,一定是这样,我是裴元灏身边的侍女,甚至——皇上曾经看到我在他的床上过,所以他才会认为,如果我知道玉玺在哪里,就一定会告诉裴元灏吗?
但是,我应该告诉他吗?
我有些木然的站在床边,看着那张苍白得几乎没有一点血色的脸,这是天朝的第一人,万民之主,可现在病恹恹的躺在这里半死不活,这就是皇家,没有感情,没有人伦,不管做任何事,都是以权力为中心的。
如果那个男人登上了帝位,成为天下的主宰——我会如何?
回想起之前他对我说的那些话,我突然觉得手足一片冰凉,不敢再想下去。
这天晚上,我是真的没有再合眼,就这样看着珠帘后的烛火明明灭灭的扑腾着,一直到天明,窗外透出了微薄的晨曦,玉公公又带着人踏雪而来了。
还是和之前一样,我该回上阳宫了。
第248章 这不是你该问的!
离开永和宫之后,外面仍旧是一片皑皑白雪的景致,整个皇城都好像粉妆玉砌一般,透着几分剔透的感觉,入目皆是一片雪白,似乎将所有的污秽都涤荡干净了,只剩下最初的纯净。
一朝天霜下,这句诗之后,会不会也是这样的风景?
冰雪很冷,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浸得人骨头都发疼,我每走一步,心里就改一个主意,每走一步,又会矛盾一次。
告诉他?瞒着他?
也许,他登基之后,真的会成为一个好皇帝,将南方百姓当成自己的子民,将南北重新融合,将这个天下治理得更加公平,更加好。
可是……这样一个皇帝,未必会放过我。
我应该怎么做?
就在我矛盾不已的时候,听到与这边一墙之隔的景阳宫那边传来了一阵哭声,我心生疑惑,下意识的走过去一看,却是一个嬷嬷正在骂小宫女:“作死的小蹄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那小宫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带着一团稚气,被骂得直哭。
“嬷嬷,云儿到底做错了什么,嬷嬷您说,云儿一定改。”
“改,我看你把命改掉好了!”
那嬷嬷骂着犹不解恨,还用手在那小宫女的身上掐,那小宫女哭得更凄惨了。我看不下去了,正想上前劝劝,却见旁边一个老嬷嬷走过来,说道:“行了,什么大不了的事,骂两句得了。”
“这个小蹄子,她居然把桂花带进东宫,还在皇后娘娘面前!”
“什么?”那老嬷嬷也惊了一下,顿时也指着那小宫女骂道:“该死的蹄子,真想害死我们啊!这宫里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最恨桂花,你还敢带,怎么不砍了你的脑袋!”
对了,我想起来了,裴元丰也跟我说过,皇后娘娘最讨厌桂花,难怪这小宫女要挨骂了……
桂花?!
我一下子惊了一下,桂花?
一朝天霜下,荣耀难久存。这句诗我一直在猜想它的意思,却忘了一件最简单的事,这句诗就是咏桂花的!
皇后娘娘最讨厌桂花,可皇上现在却一直念着咏桂花的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我愣愣的站在宫门口,正出神的想着,这时玉公公已经走出了永和宫,一眼看到我,急忙走过来:“青姑娘,你怎么还在这儿?三殿下让你赶快回上阳宫啊。”
我一下子回过神:“哦,好,好的。”
我急忙转身往另一头走,玉公公也跟了上来,看了我一眼,我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玉公公,我听说皇后娘娘不喜欢桂花,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也许是因为最近我真的成了“香饽饽”,玉公公对我也比过去客气多了,一直笑着,但当这句话一问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眼神里也透出了一丝惊恐。
“你问这个干什么?”
“呃,奴婢只是一时好奇。”
“再好奇,这也不是你该问的!”
他声色俱厉,倒是说得我心头一阵慌,想来我也真的有些鲁莽,从来都不多一句嘴,也不多走一步路的,真的不该在这个时候多嘴来问,于是低下头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路,眼看就要出宫门了,玉公公突然压低声音道:“岳青婴,这宫里的事,该你问的就问,该你做的就做,除此之外,别多问,别多做。”他说着,又一脸寒意的看了我一眼:“到时候,可别怪咱家没提醒过你。”
说完,一挥拂尘,便转头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玉公公虽然为人有些跋扈,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如此声色俱厉的样子。
桂花,殷皇后,这件事似乎真的远不止我想的那么简单。
第249章 一室温柔的味道
回到上阳宫,他的寝殿前仍旧是大门紧闭,阶上积雪落下了许多的脚印。
看来这一夜,并没有多少人过的安稳。
我站在雪地里,人还是有些恍惚,可就在这时大门一下子打开了,一抬头,就看到他沉默的站在门口,正看着我。
“怎么,在宫里坐了一晚上,还想在这儿站一天?”
他的语调很冷,甚至带着几分讥诮,我忍住了微微发酸的鼻子,急忙走了进去,屋子里的暖意让我微微打了个哆嗦,而他低头一看着我,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我一愣,低头一看,才发现刚刚在雪地里走了半天,裙子和鞋子上到处都是雪沫,屋子里一暖和,雪融化把裙子都湿透了,一阵湿冷的感觉传来。
他皱眉道:“去换了。”
“啊?”我一听,急忙道:“那奴婢先回去——”
回来这些日子,我还没有回到过自己的屋里,这个时候只想回去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呆着,可裴元灏却冷冷的一指里屋:“去那儿。”
我有些犹豫:“殿下,奴婢还是回自己的屋吧。”
“要么自己进去,要么我给你换。”他冷硬的看着我:“或者,你不想自己动手?”
我脸色一白,急忙走了进去。
一进里屋,却发现这里和我离开的时候还一样,也不知为什么连被子都还没有叠,低垂的帷幔仍旧逶迤于地,牵扯出一室旖旎的味道。
床榻的旁边,还放着一套长裙,一盆热水。
是,为我准备的吗?
我慢慢的走过去,伸手在那盆中,热水浸透了指尖,融融的暖意从指尖一直蔓延到了心里,我低头看着水中映出的自己的样子,原本在雪地里被冻得苍白的脸,这个时候似乎是因为暖和,竟然浮起了淡淡的粉红。
这一刻,我竟是前所未有的无助。
我知道,这一路走来,我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被击败的,每一次当我想要走一步,他都会有意的,无意的逼近一步,可是不近不远,始终无法走得更近,也没有办法远离他。
我到底,该怎么办……
一滴泪从眼眶中落下,滴到了水中溅起水花,水面上只留下的破碎的残影,和我无助的眼神。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哐啷的声音,大门被人一把推开了,一个人急匆匆的走进来:“三哥!”
“云晖?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杨云晖还喘着粗气,看起来是有什么急事,这个时候我倒不方便出去了,所以拿起毛巾蘸了水,轻轻的擦脸。耳边隐隐的听到杨云晖带着几分怒意的声音,说道:“我去找起居令史,谁知他们已经被皇后的人带走了。”
“什么?”
“说是皇后要找他们问话,一个都没留下。”
“……”裴元灏沉吟了一番,然后道:“太医院提点呢?”
“昨天夜里被调走,也是皇后的人。”
“哦?”
外面的两个人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杨云晖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奇怪的道:“三哥,咱们这儿……有人!”
第250章 你绝不能输
“三哥,咱们这儿……有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杨云晖的声音带着一点奇怪的压抑,甚至有几分小心翼翼,可这句话说出来,却不啻一阵惊雷,将我震得目瞪口呆。
上阳宫有人?他的意思是——上阳宫中,有殷皇后派来的内应?!
所以,他们的每一步棋都被人预先知道,并且事先就已经断了他们的路,现在他们再要做什么,只怕也已经在别人的视线中了。
可是,这个内应,会是谁?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苍白起来,就听见杨云晖的声音又说道:“三哥,能听到我们说话的人,并不多。”
听杨云晖的声音中,似乎已经藏着一丝暗暗的杀机了,裴元灏却仍旧是沉默,我站在那儿,远远的看着墙上他的影子,安静得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石雕像一般,过了很久,才慢慢道:“这件事暂时不用管。”
“三哥,你——”
“我自有主张。”
他这么一说,杨云晖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他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是。”说完便起身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又停了下来:“三哥。”
“嗯?”
“你该不会是因为——舍不得吧?”
“……”
裴元灏仍旧没有回答,过了很久,他只是淡淡的开口,道:“你先下去吧。”
杨云晖没有说什么,转身打开了门,可他却没有走出去,而是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裴元灏,说道:“三哥,无论如何,我和金翘,都决不能看着你输,决不能!”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门洞开,一阵夹杂着冰雪味道的冷风吹了进来,我低头看着那还冒着热气的水盆,明晃晃的水面泛起了阵阵涟漪,如同这里面每一个人的心绪,没有一个能得到安宁。这时,珠帘被一只手拨开,发出了哗哗的声音。
我的心跳得厉害,却始终没有回头。
他的脚步声就在身后响起,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我的身后,一股只属于他的滚烫的气息顿时包围住了我,水盆里的水又慢慢的恢复了平静,不仅映出了我的脸,也映出了那张俊美的,带着几分戾气的脸孔。
我慢慢的回过头,看着他。
你,是在怀疑我吗?
他慢慢的抬起头,捉住了我的下巴,脸几乎贴上了我的脸颊,连呼吸也缠住了我,沉声道:“岳青婴,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什么?”
“……”
“我告诉过你,如果今后,再让我知道你欺骗了我——”
你会让我——生不如死。
那是在你放任裴元琛在天牢里,整整虐打了我三天之后,跟我说过的话。那四个字,我从来都没有忘记,其实在你身边的每一刻,都在忍受这种煎熬,好像理智和感情要把我撕裂开一般。
可是带给我痛的这个男人,你,却永远不会懂。
我轻轻的低下头:“奴婢记得。”
“那好,我问你,”他又一次抬起我的下巴,这一次比上一次更用力,眼神也更专注,即使隔着那一层晃动的珠帘,也让我觉得像是被烈火炙烤一样——“你进宫,到底听到了什么?”
“……!”我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
第251章 他,不是怀疑我吗?
一朝天霜下——玉玺——皇上的口谕。
这一切都在我的脑海里不断的盘旋,我到底应不应该告诉他,如果他真的拿到了玉玺,到底会将这天下变成什么,他会放过宫中那个如谪仙般不沾尘世污秽的太子吗?他会真的如黄天霸所期望,成为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吗?
他,会放过我吗?
“殿下,我——”
我刚刚张开嘴,话还没说完,那洞开的大门口便传来了一个娇媚的声音,轻轻道:“殿下?”
听到这个声音,我的脑子里好像嗡了一声,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虽说熟悉,但眼下却与之前所见过的姚映雪大有不同,她穿着一身厚厚的狐裘,蓬松的皮草衬得她脸颊圆润,肌肤如雪,微微隆起的小腹看来颇为壮观。
此刻,她正扶门而站,一看到我们,立刻道:“殿下,是有事要交代给青婴吗?”
“哦,没什么。”
裴元灏淡淡道,也放开了我,我急忙走上前去给她请安:“青婴拜见映雪夫人。”
“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来看看我,”她微笑着,也许是因为即将成为人母,格外的温柔:“难道,你还以为我会记怪你在夜宴上,把下了毒的杏仁茶端给我的事吗?”
裴元灏一下子回头看着我们。
我的脸色一白,急忙低下头:“奴婢知罪。”
姚映雪笑了起来:“都说不怪你了,什么罪不罪的,只是这些日子可害苦了我的孩子,若不是他命大,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的脸色更难看了,裴元灏已经走过来温柔的环抱着她:“怎么大冷天的还过来?万一摔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这样的,今天太师府的人来送拜帖,妾身正好遇上,就替殿下拿过来了。”
“哦?太师府?”
裴元灏脸色一变,急忙从她手中接过了那张帖子,打开来看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的合上帖子,沉默不语,姚映雪在一旁守着,轻轻道:“殿下,怎么了?常太师是有什么时要找你吗?”
裴元灏看了她一眼,笑道:“没事,太师说他从江南带回来了一个有特色的戏班,找我们兄弟几个过去热闹热闹,”他说罢,又低头看着姚映雪:“你不是曾经说过,很喜欢听戏吗?今夜陪本宫一起去吧。”
姚映雪一愣,立刻笑道:“殿下,妾身这个样子,也不好去太热闹的地方。”
说着,她走到我面前来,看着我有些苍白的脸,笑道:“青婴,你陪殿下去吧。”
我微微蹙眉,抬头看着她——
她还是那个她,只是微微的胖了一些,脸颊变得圆润了,可不知为什么,眼神和给人的感觉却多了一份锐利,可这种锐利和之前那个随意对我拳打脚踢的暴戾却不同,这种锐利是隐藏在如绵一般温柔的微笑下的。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于是轻轻道:“青婴只怕粗手笨脚,跟着殿下不妥当。”
“你可别这么说,”姚映雪娇笑着道:“这些日子若不是你跟着殿下去江南,只怕殿下身边也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本夫人难道还会不放心吗?”
“可是——”
“行了,”裴元灏在一旁开口了,他只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岳青婴,你去准备一下,今晚随本宫一同前往太师府。”
他一开口,就没有再拒绝的余地了。
我只能远远的站在那儿,看着姚映雪微笑着走到他的身边,两个人耳鬓厮磨,如藤树相缠,也许是因为我站在门口,背后有冷风吹过的缘故,觉得这暖意融融的屋子里,原来也并不是那么暖。
他,不是怀疑我吗?
为什么,还要让我跟着他?
第252章 太师府的“鸿门宴”
冬日的京城天黑得很早,才刚交酉,天色就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马车出了上阳宫,一路驶向太师府,沿途也能听到外面寒风吹过,夹杂着冰冷的雪沫,时不时撩起帘子吹进车厢里,让这里面沉闷的气氛中,又增添了几分寒意。
但,也比不上此刻,坐在我对面那个男人,身上散发的气息。
虽然他的脾气向来就不好,不过今晚他应该是没有生气的,却不知这样的气息是因何而来。从回京之后,我一直小心翼翼的,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惹他,所以这一路上也是安安静静,连喘息都不敢太大声,等马车行出一段路程之后,周围越发的静谧了起来,我忍不住转过头,看着飘飞的帘子外,那个策马与马车并行的男人。
杨云晖。
他的脸色也并不怎么好看。
自从知道要到太师府赴宴,他就一直阻拦,因为这几天一直在永和宫和上阳宫两头跑,我基本上没有听到什么外界的声音,也是因为他,我才明白,裴元灏现在在朝堂上的处境,堪称危险。
太师还朝,将原本已经明朗的局势又一次拉入了混乱,太子太保和他们连成一线,申恭矣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而让杨云晖更加担心的是常庆,这个天朝第一勇士之前在军中的威信本就不低,如今重新回到皇城,军中的大部分人都与他颇有牵连,加上这个月完了之后,九门的防护就要交到裴元丰手中,这对于他们来说,可谓雪上加霜。
而今晚的夜宴,含义似乎就更加深刻了。
自古以来,宴无好宴。
裴元灏更是拒绝了杨云晖要从禁卫军中调人过来的要求,只带了我和他,还有几个随扈赴宴,这几乎已经称得上是单刀赴会,却不知道这个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了太师父外。
我们下了马车,便看到那高大宽阔的大门前,两座巨大的石狮子狰狞而立,门廊上处处都是随风摇曳的红灯笼,只是那种红让人看着很不舒服,好像是白纱浸过血,我站在风里,微微的打了个冷战。
裴元灏看了我一眼,低声道:“待会儿,一步都不准离开我。”
“……”我抬头看着他,轻轻点头:“是。”
这时,门房已经迎了出来,跪拜之后便带着我们一行人走进了太师府,才刚刚过了花园,便看到前方的天空都被映亮了,一阵鼓乐喧嚣之声响彻夜空,热闹非凡,转过前面的回廊,一座巨大的戏台出现在了眼前。
戏台上早已经布置好了出将入相,各种帆布桌椅,现下戏还没开锣,只有几个小猴儿在上面翻跟头热场,下面却已经叫好连连,转头一看,只见戏台的另一头是一座二层小阁楼,下面是来来往往的侍女传递东西,二楼上,已经布置好了看戏的锦座。
我们刚刚走到,在座的便都站了起来,一个一身锦衣的老人朝着我们走过来。
第253章 裴元灏的刺
这位老人面色黝黑,身材高大,挺着微微凸起的将军肚,一阵锦衣华服让他看起来格外的威严,花白的眉毛下,一双精光内敛的眼睛炯炯有神,看任何人都带着三分警惕,三分审视。
这,便是权倾朝野的当朝太师——常延柏。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壮硕如黑铁塔的男子,一张线条刚硬的脸孔,带着摄人的煞气,正是那天在城门口见到的那位天朝第一勇士常庆。
他的目光没有看别人,正正的看向了我旁边的杨云晖。
杨云晖也看着他,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一丝笑意,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却已经显得如刀剑相击一般,在空中击出无数的火花。
这样的场景,更让人感到不安。
我想起进门前裴元灏跟我说的那句话,下意识的靠近了他一些。
这时,常延柏已经走到我们面前,朝着裴元灏一拱手:“三殿下,久候了。”
他的口气很平淡,脸上也还带着倨傲的神情。我知道像这样的老臣在朝中比起一些亲贵胄更加尊荣,除了皇上与皇后,他见了别人都不用行跪拜之礼,所以对裴元灏,也并不太客气。
裴元灏却笑道:“太师告老还乡,本宫还以为太师颐养天年去了,却没想到,还能在京城见到太师。”
“老夫也以为,此生不会再进京,不会再还朝。”
常太师看着他,笑道:“看起来真是世事无常,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呢?”
“是啊,”裴元灏也看着,目光又慢慢的移向了戏台:“人生如戏,谁知道这台子上,过一会儿会唱哪一出?”
两个人对视,笑容中都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精光。
“殿下请入座。”
裴元灏点点头,便带着我们走过去入座,而一抬头,就看到裴元修坐在席间,正微笑着朝我们致意,而在他的下手方,坐着裴元琛,身边一个唇红齿白,貌美阴柔的男子正在为他斟酒。
那个男子,应该就是之前追月之夜的夜宴上提到的贺莲生。
看到这一幕,我不由的微蹙眉头,这时眼前人影一闪,裴元修已经走到了我们面前:“三弟,你来了。”
“见过皇兄。”
裴元修又微笑着看向我:“青婴,这些天辛苦你了,怎么也不好好歇着?”
“太子殿下言重了。”
说了这句话,我感觉身边的人似乎气息冷了一下,下意识的转头看了裴元灏一眼,只见他笑道:“还是皇兄懂得怜香惜玉。”
他话中带刺,裴元修却似乎并不在意,微笑着道:“哪里。”
“不过,臣弟有没有让她好好歇着,皇兄你不在上阳宫,又怎么会知道呢?”裴元灏一边说,一边看了我一眼,挑起的嘴角带着一抹暧昧不明的笑:“这些天她一直在我房里,休息得很好,皇兄的心思还是放在永和宫吧,就别管臣弟的上阳宫了。”
听到他这句话,裴元修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
就在这时,我们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很轻,很柔的声音,仿若黄莺出谷一般:“看来我们都不知道,三殿下才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哪。”
听到这个声音,裴元灏脸上的笑容似乎也僵了一下。
第254章 美人如花 美人如画
我们慢慢的回过头,就看到南宫离珠带着一脸灿若春花的笑容,慢慢的走了过来。她原本就着一身华贵的长裙,乌黑的云鬓上满是珠翠,这一出现,周围晦暗的天色似乎都亮了起来,让人眼前一阵艳光。
裴元灏看着她,脸色很快冷了下来,若往常一样:“原来,太子妃殿下也来了。”
南宫离珠走到他的面前,看了我一眼,对着他微笑道:“听说常太师带来了一些江南好的戏班,所以太子殿下带着我过来凑个热闹,三殿下不会觉得不方便吧。”
“怎么会。皇兄与嫂子伉俪情深,真的令臣弟羡慕。”
两个人明明是微笑着,毫无恶意的说话,可只有我站在旁边,心里是冷的,这个时候裴元修走了过来伸手扶着南宫离珠的肩,微笑着道:“你不是让人去问五弟吗?怎么他还没来?”
五殿下,裴元丰?
我这才发现他不在座,只见南宫离珠的脸上透出了一点沉沉的神色,说道:“齐王府传话过来,说五弟突然病了。”
“什么?”
这句话一出口,裴元修和裴元琛都惊了一下,我也大吃一惊。
裴元修急忙道:“怎么病的?”
南宫离珠摇了摇头:“来传话的人没详说,不过看样子并不严重。府里的人原本要请太医过去瞧瞧,也被五弟制止了,大概只是小的伤寒,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虽然这样说了,可裴元修的脸色也并没有放松。
的确,这个时候正是最关键的时期,尤其下个月皇城九门就要交到裴元丰的手里,如果他突然生病,或者出了其他的什么事,那么局势就大不一样了。
裴元修喃喃道:“待会儿,咱们去看看五弟。”
“好的。”
说到这里,那边已经开锣了,常太师对几位皇子说道:“好戏要开场了,请几位殿下入座。”
他们便不再说什么,纷纷落座,我依旧站在裴元灏的身后,看着他一脸冷冰冰的表情,那双漆黑的眼睛木然的看着前方,正对着我们的戏台上锣鼓齐鸣,可我觉得,他的心思似乎并不在那里。
也许,他的心思从来都不在我想到的那个地方。
这时,第一出折子戏选段已经开场了,只见场上帘子一掀,那扮做刘藐姑的小旦已经从后面款款走出。
她这一出场,倒是让众人眼前一亮,只见这位小旦凤眼微挑入鬓,如凝脂悬胆一般的鼻梁下,樱桃小口红润诱人,莲步姗姗,身姿婀娜如弱柳扶风一般,一双多情的眼睛顾盼神飞,周围的人一看,全都忍不住发出低叹。
好美的人。
戏台上,这位美人开口清唱,如夜莺清啼,声声婉转,水袖挥送间腰身轻摆,如杨柳随风,娇媚不可方物,周围的几个皇子都看得一呆,连裴元修也叹道:“真是好身段!”
而我却看到了她的手。
白皙如玉,十指纤纤如春笋一般,水袖翻飞,这双手也如穿花蝴蝶一般,美不胜收。
这好像是——
第255章 戏中惊变!
我心里正在猜想,就听南宫离珠突然笑道:“这位,莫不是太师的千金?”
常太师笑道:“太子妃果然好眼力。不错,小女常晴,特为几位殿下献艺。”
原来,她竟然是常太师的女儿常晴,这么说那天晚上从马车里拿着腰牌的那只手,就是她了!
不过,太师府的千金竟然亲自登台,也的确在在座的人都吃了一惊,裴元修和裴元灏同时看了常太师一眼,似乎捉摸不透他的意思,只有裴元琛揽着贺莲生的细腰,一杯一杯的喝着他送到唇边的酒,两人调笑着。
我无意中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突然睁大眼睛看着戏台上,一脸惊愕的表情,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看到了什么?
我也急忙转头看向了戏台,却见帘子轻晃,小生谭楚玉慢慢的从后台走了出来。
一看到这个人,我也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这个小生,身材颀长,容貌俊秀,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风情万种,即使浓墨重彩,也丝毫夺不去那双眼睛的半点风情。
若说他穿着戏服,掩去了一身矫健;画着胭脂,掩去了一身匪气,可那双风情万种,令人过目不忘的眼睛,我却是怎么也不会认错!
黄天霸?!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眼前这个男子,分明就是他!
他,怎么会来京城?又怎么会出现在太师府的戏台上?
我震惊不已,而坐在那儿的裴元灏也吃了一惊,但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目光深邃的看着台上的那个人,半晌,嘴角微挑,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意。
台下似乎已经是暗潮汹涌了,可台上却还是一派歌舞升平,那位太师府的千金色艺双绝,自是不必多说,我没想到的是,黄天霸竟然也唱得一嗓子好戏,歌声哀戚,身段风流,谭楚玉戏里传情,沉溺的似乎不仅仅是刘藐姑。
台下的裴元琛已经看得两眼发直,杯子里的酒都倾倒在了身上,也毫无知觉。
“殿下……”贺莲生见他的模样,有些不悦,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裴元琛却一把将他推开,转身找到常延柏:“太师,这个——也是你从江南带来的?”
“呃,既是戏班的,当然就是从江南带来的。”
“好,好,好!”
裴元琛连说了三个好字,台上的小生一挥袖,眼睛往台下扫过来,他的三魂都去了七魄,身子也酥了一半似的,喃喃道:“赶快让他过来!”
我一听,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心里顿时涌起了一种难言的恶心。
黄天霸这样的大英雄,他居然会对他有那种肖想!
不过——我心里更疑惑的是,黄天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戏台上?他到底要干什么?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戏已经到了**,刘藐姑与谭楚玉生不能相依,便到了长江边上,纵身一跃,跳下了长江!
那芊芊丽影刚刚从戏台上跃下,大家的注意力都到了她的身上的时候,突然只听几声砰砰的巨响,抬头一看,戏台的二楼的木板突然炸开,十几个黑色的身影猛地从天而降!
那是——
我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只见那些黑衣人手上捏着寒光闪闪的飞镖,一落地便朝着戏台下射了过来!
刺客!
第256章 入骨之痛
刺客!
一看到这一群人,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这两个字,只见他们飞纵而下,手中的箭弩化作细密的银雨,朝着我们飞射过来。
“殿下小心!”
“快闪开!”
一时间看戏的阁楼上乱成了一团,所有人都在躲闪,都在嘶吼,而就在这时,裴元灏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的身材很高大,宽阔的肩膀一下子挡在我的面前,如山一般的坚实,我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下意识的响起了在进太师府的时候,他对我说过的那句话——
待会儿,一步都不准离开我!
想到这句话,我下意识的便朝他走了一步,可下一刻,他却一转身,猛地抓住旁边的一个人闪到了墙角,飞射而过的箭弩带着呼呼风声,一下子擦过了我的肩膀。
“啊——!”
我发出了一声痛呼,肩膀上被利刃割开一条口子,顿时鲜血涌了出来,那种殷红的颜色迷蒙了双眼,可我却很清楚的看到裴元灏的怀里抱着南宫离珠,惊魂未定的站在墙角,他低下头,关切的看着怀里的人:“没事吧?”
“没……没事。”
南宫离珠也抬头看着他,之前两个人见面时那种疏离和淡漠在这一刻好像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依恋,我甚至从来没有在裴元灏的眼中看到过那种热切,他的双手紧紧抱着对方,好像害怕自己一松手,就会消失。
肩膀上的剧痛一阵一阵的袭来,可我居然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感到滚烫的血流出伤口,淌过指缝,好像要将自己烫伤。
我……好痛!
就在我木然的站在那里,完全没有反应的时候,空中又传来一声锐响,转头一看,又是一支短箭朝着我射了过来,寒光刺目,已近在眼前。
我惊恐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意料当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反而是一声炸裂开来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我一下子睁大眼,只见一道金光闪过,硬生生的将那短箭在我面前击碎。
一抬头,便看到戏台上的黄天霸,他的脸上犹带惊恐,手还保持着掷出金镖的姿势,只是指尖有些发抖。
他,又一次救了我。
“黄爷……”我喃喃的念着,肩膀上又传来了一阵剧痛,让我几乎快要昏厥过去,踉跄了一两步,一回头就看到身后早已经一片混乱,可裴元灏却还紧紧的护着怀里的人,丝毫没有放开。
?
不知为了什么,我竟然挑了一下嘴角。
其实,这件事并不可笑,不是吗?真正可笑的,是我!
当一个人明明知道眼前的是一个无底的泥沼,他提醒任何人不要跳下去,可自己却不知死活,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一点一点的陷下去,这难道不是最可笑的吗?
我又踉跄了一步,几乎要跌到在地,一抬头就看到了裴元修,在所有人当中,他反而是最镇定的,因为刺客一出现周围的护卫第一个保护的就是他,现在他站在层层人墙里,丝毫没有狼狈,可当他看到我的时候,脸上沉静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第257章 叛徒
他朝我走了一步,伸出手道:“青婴,快过来!”
周围的护卫立刻拦住他:“太子殿下小心,刺客过来了!”
话音一落,那些刺客已经落地,脚尖一踩地面,全都纵身跃上了阁楼,刷刷的拔出刀剑,朝着这边杀了过来!
“保护殿下!”
“快,快退!”
一时间这里又混乱无比,我眼看着那些刺客逼近,可自己的面前已经一点屏障都没有,尤其当我后退一步的时候,甚至踩到了一个人的尸体,低头一看,正是刚刚还在裴元琛怀里为他倒酒调笑的贺莲生,咽喉中箭倒地身亡,血流了一地。
裴元琛已经被护卫们保护着退了下去。
看到这幕惨象,我咬了咬牙,一回头,一个刺客已经杀到了眼前,手中的长刀寒芒四射,直直的砍向我的咽喉。
就在这一瞬间,眼前突然人影闪过。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猛地揽过我的腰肢,用力的一拉,我一下子靠进了一具坚实的胸膛里,随着他一闪身,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仓皇之间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
黄天霸!
我还有些惊魂未定,睁大眼睛看着他,而他一脸肃杀的神情直面那刺客,手中的水袖如灵蛇一般缠绕上了对方的刀,一下子便将对方绞住了!
那刺客也大吃一惊,抬头看着他,突然像是认出了他,沉声道:“黄天霸?!”
我顿时一惊——
这些刺客认识他?难道,难道这些刺客是他们的人?
可是,他们在江南的时候都没有动手,为什么现在还要到京城来动手?
一时间已经来不及多想,就听见对方恶狠狠的骂道:“叛徒!”
这两个字像是刀锋,一下子扎进了黄天霸的眼睛里,他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破碎的表情,可并没有放弃,对方的长刀狠狠的扎过来,他面无惧色挥动长袖,钢刀与水袖在空中缠绕翻滚,纠结不下,只见他猛的一贯力,顿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撕裂声。
长袖一下子被炸开来,化作无数的碎片四处飞舞,仿若蛱蝶。
而在那蛱蝶翻飞的景象中,他的眼睛依旧沉静,再看对方手里那把百炼精钢打造的长刀,竟然被拧成了麻花!
好强的内劲!
那个刺客看着手里的刀,已经被震得说不出话来,再也动不了,而另外的刺客毫不知情,还在朝着另一头砍杀,眼看着几个护卫和刺客杀成一团,裴元琛的面前露出了空当,一个刺客飞身上前,长剑直刺向了他。
我心里一震,刚想要说什么,却见黄天霸上前一步,一扬手,手臂上已经碎裂开来的袖子被贯注了内力,猛地脱手而出,像一团闪电一般砰的打在那刺客的背上。
那个人被那碎裂的衣袖硬生生的弹开,又是一阵碎蝶飞舞,裴元琛隔着一片白花花的碎布看过来,目光注视的黄天霸,整个人都惊呆了。
看着他的眼神,我的心里不知为什么,涌起了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