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3章 他心里,大概是有一个人选的
一起归隐山林,做一对神仙眷侣?
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境遇了。??
??
但是,我有的时候还是会偷偷的想,虽然脑海里这样的画面是模糊不清,也少之又少的,但人总是要靠着这样的梦境,甚至说幻想,继续走下去的,而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原本倦怠的身体里又涌出了一股力量来。
我轻笑了一声:“好啊。”
“……”
“到时候,我们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你去捞鱼,打柴,我可以在家里纺织,那样的日子,一定很美。”
他笑着说道:“你只是纺织?不继续做你的秀坊了?那个青云绣坊,不是做得很好吗?”
我也笑了起来:“那不是我的,那是人家芸香的。”
“可是,我听芸香说,原本是你的,是你送给她的。”
“送给她的,不就是她的了?我如果要再回秀坊,也只能给她打下手。”
“那还不好办,我可以给你把秀坊买回来,或者——我们开一家分店?”
我瞥了他一眼:“你给我买回来?你哪来的钱?你的钱不是都给我了吗?怎么,你还偷偷藏了私房钱啊?”
轻寒摇着头,苦笑着道:“谁说女人不可一日无钱,男人不可一日无权?要我看啊,男人也不能一日无钱,要不然啊,将来我连吃饭都会成问题的。”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所以你最好乖乖的,别惹我生气,知道吗?”
“遵命。”
他无奈的说着,而我已经笑倒在了他怀里。
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因为这一阵说笑又缓和了不少,想来,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如果裴元修真的有十年大运,那就是十年,上一个十年我已经熬过来了,那下一个十年,我应该也可以熬得下去。
只要他在身边,就好。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不仅仅是回西川,帮裴元灏拉拢那边的势力,还一定要想办法给他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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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南,马车两边窗外透进来的风景慢慢的从万里赤地,染上了一点绿意。
过了青唐城,又过了凤翔城,但我们没有往西安府,而是直接转道往汉中,再一路南下,剑阁,就在前方了。
这一路上倒也没有再生什么意外,只是我们派出的人不断的回战报,说潼关一带战事很激烈,我曾经犹豫要不要去西安府将常晴也带走,但轻寒告诉我:“她毕竟是皇后,不能跟我们一样每天东奔西走的,就算你去接她,我敢肯定,她也一定不会离开西安府。”
我忧心忡忡的说:“可是,裴元修肯定不可能让裴元灏在关中盘踞站稳,如果这样的话,他在京城的政权就会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他们两迟早是要决战的。”
“这是当然。”轻寒撩开帘子看着外面,说道:“否则,你以为我们现在为什么往西川赶。”
“……”
也许,男人和女人终究是不同的,他们看得到大势,却往往会忽略一个人的悲欢,但我,我的心里却总是担心着常晴,虽然她母仪天下,当有皇后的气度,可她也终究是个女人啊,她留在那里,难道不会害怕,不会需要依靠吗?
听见我这么说,轻寒慢慢的回过头来看着我。
他笑了一声,道:“再说下去,我真的都要开始嫉妒皇后了,我们因为风沙分开的那几天里,你会像关心她那样关心我吗?”
“胡说些什么!”我瞪了他一眼:“这能一样吗?”
他自己也笑了笑,然后说道:“裴元灏既然已经把那里定为陪都,那留下的兵马肯定能保证安全,况且,曹吉和曹澈这一对父子也不是泛泛之辈,你不必太过担心。”
听见他这么说了,我才真的稍微安心了一些。
他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不用紧张,说道:“这些事情,不仅皇帝,我也会想的,你不用事事都那么挂心,你还说我心事重,你的心事就不重吗?我看你的眉头,这些天也没有松开过啊。”
我靠在他的肩上,轻轻说道:“因为,我还在担心一件事。”
“什么事?”
“宁王。”
“宁王?裴宁远?你担心他什么?”
“我不是担心他,他留守皇陵,可能对他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但是你记不记得,皇帝在进入西安府的时候,曾经敕封他为都指挥使司。”
“……这,很显然是皇帝当时的权宜之计,为了稳定人心的。裴宁远毕竟是个书生出生,没有打过仗,这一路上我也跟他聊过几次,他对战事,兵法,也一点涉猎都没有,这样的人掌管西安府所有的驻军,不是一件好事,他卸任,也许能给别人机会。”
“是啊,我跟你想的一样,但问题就是——”
“谁能接任他?”
“没错,”我抬眼看着他:“皇帝身边能堪大任的武将,我们数也数得过来,闻凤析在淮安那边,要控制整个南方的局势,他是肯定不能动的,对不对?”
“对。”
“申啸昆,虽然他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可他以前的那些事——皇帝不可能信任他到那个程度,对吧?”
“没错。”
“屠舒瀚,他在陇南……”
说到这里,我忽的像是回过神来——陇南!
陇南离这里可不愿,如果按照我们之前的脚程来说,差不多也就是七八天的时间。
裴元灏问药老要了十天剂量的药,带着谢烽上路,难道,是要去陇南?
听见我提起“屠舒瀚”和“陇南”这几个字,轻寒的气息也微微的有些沉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立刻说道:“不过,东察合部之前就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现在中原的战火燃起,对他们来说有可趁之机了,如果把屠舒瀚调回来,很有可能,他们会长驱直入,到那个时候——”
我听他这么一说,思绪立刻就被拉了回来。
是啊,东察合部这些年来对中原的心思可从来没有断过,要不是之前在年宝玉则的一战挫了他们的锐气,也伤了他们的元气,加上屠舒瀚一直在陇南驻守,说不准他们又会卷土重来了。
我掰着指头道:“这样看起来,没有几个人能接任西安府的都指挥使司了。”
轻寒说道:“还是有一些将领能堪大任的,只是你对他们并不了解,再说了,有的时候人的能力不到一定的时机也未必能挥出来。当初要不是在拒马河谷立了功,凤析也很难出头;皇帝之前力排众议重用屠舒瀚的时候,别人也不相信这个胡人能有用,现在看来,他还是有些眼光的。”
我问道:“那你觉得,谁能接任西安府指挥使司?这可是将来要跟裴元修的人正面对抗的。”
“……”
轻寒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只笑了笑。
我不知道他的笑容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还是心里早有打算但是不告诉我,我闷闷的低下了头去。
他看着我情绪有些低落,才握着我的手,柔声道:“这件事我们两不管怎么商量,最终还是要皇帝自己来定。我觉得,他在任命宁王,之后又答应宁王留守皇陵的时候,就已经有准备了,他心里,大概是有一个人选的。”
“谁?”
“等到了西川,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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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马车一路向南,过了汉中之后,天气渐渐的开始转凉了。
不过,路又渐渐的变得不太好走了起来。
之前走过一次的人都知道,剑门这一代不是那么好走的,关隘不断,连山绝险,让每一个想要进入西川的人都要历尽艰险,不然也不会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说法了,眼看着脚下平坦的道路慢慢的变得蜿蜒曲折,周围的山势也是起伏不平,我们的度也越来越慢。
最后,当前面的路只够一人一马前行的时候,马车也就被我们搁置了。
这里虽然没有下雨,但雾气却很重,走在路上,地面都是湿滑的,旁边的山壁也湿漉漉的,有一些裂缝里往下不断的滴水。朝旁边的崖壁下看去,不过十几丈之外就已经是一片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轻寒一直牵着我的手:“你要小心一点。”
“你别光顾着说我,我是走过的,你自己也是。”
话刚说完,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是前面的人不小心脚下一滑,踢到了路边的一块石头,连石带沙滚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石落入山谷谷底的声音。
好吓人!
感觉到我颤了一下,他捏了捏我的手:“别怕,没事的。”
前面的人走得跟更小心了。
就在大家小心翼翼的,几乎是一步一步往前挪动,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响起了一阵乱糟糟的动静,我急忙望着前方——“怎么了?”
轻寒也听了一阵子,感觉到有点不对,立刻牵着我的手往前走去。
还没走到前面,就看到前方那一条路上走来了一队士兵,他们一路疾行不停,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我们面前,眼看着他们腰间都挎着刀剑,我们这边的侍从立刻紧张的也握住了自己的兵器。
第2194章 真是一个好地方!
这时,那些士兵已经走到了我们的面前,其中领头的那一个看了看我们,突然问道:“来人可是颜大小姐,刘公子?”
我立刻说道:“是我,是我们。?
?
那士兵一听,便对着我们拱手行了个礼:“几位辛苦了。”
“……”
“我们奉命在此迎接各位。”
一听他们是奉命来迎接,我立刻明白了过来,长松了口气,旁边的轻寒也轻轻的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人交代了两句,便跟着这一队士兵往前走去。
他们显然是在这里驻扎了不短的时间,在我们看来非常崎岖难行的山路,这些士兵如履平地,甚至是健步如飞。走到最难的地方是一座大山,山中断处壁高千刃,天开一线,马匹只能勉强经过,人走在里面,几乎是被两边的断壁给夹在中央,再加上地上和崖壁上长出的那些野草,让这个地方更加狭窄。
轻寒走在我前面,不断的伸手扒开那些草木。
等终于走出这个一线天的险境,我再一看,他的手上都被割伤了不少。
我急忙问道:“疼不疼啊?”
他笑了笑:“不过是些小伤罢了,不碍事,等到了前面问他们要一点药就好了。你看前面那是什么!”
我急忙抬起头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丛山峻岭当中,一座高耸的关隘矗立在前方,雾气缭绕中,能隐隐看到关口上有无数的旗帜林立着,上面都有一个鲜明的大字。
裴!
一看到那旗帜,我和轻寒的脸上忍不住都露出了笑容来。
剑门关,我们终于到了剑门关了!
那些士兵说道:“公子已经在前面准备好了,请各位随我们来。”
已经到了他的地盘,当然是听他的话,轻寒带着我和后面的人跟着那些士兵往前走去,这一段路算是最不好走的,但因为看见了剑门关,大家一鼓作气,倒也没花多少力气就走到了隘口,回头一看,才能真正的看出这一道关隘的艰险,垒石为关,挡千军之屏障,不愧是“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在这之前,不是没有为西川即将面临的事情而担忧,但一看到这样的关隘,又油然生出了一种安心的感觉,我长长的松了口气。
轻寒听见了,转过头来看着我:“怎么,是不是觉得很安心了?”
我笑着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前方还有在此驻守的不少兵将,看样子,虽然这里的战火已经熄灭,但人们仍然没有放松。
我们跟着那些士兵继续往前走去,等过了这一段最难走的地方,终于能看到一些平坦的道路,虽然也还不能骑马坐车,可大家多少还是松了口气,渐渐的,也听到了前面的一些人声,远远看去,一方方的田坎包围着一座山,山上隐约透出了一些房屋的轮廓,显然是一个村寨。
不过,一看那村寨的布局,还有四周驻守的士兵,就知道这是一个军寨。
那一队士兵领着我们走上去,长长的石阶好像没有尽头,而在石阶的两边也站立着士兵看守,在进入山门的时候,那士兵还拿出了专门的令牌给守卫过目,守卫的士兵急忙进去传话,不一会儿,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从里面传来。
抬头一看,一大群人朝我们走了过来,而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最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
裴元丰!
是他,领着他的侍从和军队,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看到他,我和轻寒脸上立刻浮起了笑容。
我疾步走上前去:“元丰!”
他虽然领着士兵过来,但身上并没有铠甲加身,只穿着一身家常的长衫,不过因为身材魁梧的关系,那闲散的衣衫也被他穿出了一种威严的感觉,虽然他的容貌是我熟悉的,可那种迎面而来的气息,却是全然的陌生。
他走到我们面前:“你们终于来了。”
“你知道我们要来?”
他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道:“已经等了你们好几天了。”
看来,他虽然驻守剑门关,但关中的事情他也是了若指掌的,我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知为什么,离上一次分别也没有太长的时间,可他却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过去属于少年人的稚气在他身上已经一丝一毫都找不到了,在我面前的裴元丰,完全就是一个成熟稳健的男人。
但是,一想到他的年纪,倒也不为怪。
他早已过了而立之年,现在,本来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
过去的冲动率真沉淀在了他漆黑的眼睛里,他的目光仍旧带着过去的虎气,但这种虎气更像一个不动声色的王者,周身散着迫人的压力。
不过,他看着我们的时候,目光还是温和的:“路上,一切还好吧?”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但他还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确定我一点伤都没有受,这才放心似的点了下头,然后又看向了一旁的轻寒。
“刘公子,久违了。”
“久违了。”
“看到你无恙,我就放心了。”
“多谢记挂。”
“你,你的——”
知道他要问的是自己中毒的事,轻寒淡淡的笑了笑:“毒还没解,但药老在想办法。”
听到药老的名字,裴元丰立刻抬起头来,药老从后面走了上来,他急忙迎上前去俯身一揖:“岳父大人。”
药老只点了点头,立刻问道:“慕华还好吗?”
“还好,她原本要过来迎接岳父大人,但因为旧疾又犯了,我没让她出门。”
一听说薛慕华旧疾犯了,药老急忙就要往里走,他之前在这里呆过,自然也是熟门熟路,都不用人领,裴元丰也并不阻拦他,也顺势带着我们一起往前走。
一路向前疾走,也来不及观察这座村寨,只能隐隐的看到这座村寨里的房舍修得非常的简单,却很工整,格局方正,好像一盘刻意摆放的棋,而且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纪律严明,刁斗森严,一直走到很深处,一座巨大的宅院的门口,连一个横穿走过我们面前的人都没有。
我不由的有点奇怪,这村寨,也太安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没有人似得。
轻寒左右看了看,轻叹了一声。
我问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他低声道:“治军严明。”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座军寨,不是一个普通的村落,是裴元灏带着他的士兵在这里屯垦驻扎,所有的人都是士兵,而非村民,所以,我们看起来是走进了一个村寨,但实际上,走进的是一个军营。
而这么巨大的军营,能管理得这么井井有条,也真是难得了!
我也忍不住轻轻的赞叹着,然后跟着他们走进了这个宅邸的大门。
一到了这个宅子的门口,他身后的那些士兵便全都留在了外面,不过,一走进去,又是另一番景象,好像所有军营里气息都在这里被遮蔽了似得,所以那些人也都没有跟进来。
这里面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宅子,刚走进去不久,就看到有侍女捧着东西经过,一见到我们立刻上前来问安,裴元丰只问道:“夫人呢?”
“夫人还在房间里。”
他点点头,一抬手,带着我们继续往里走。
这个宅子,也算不上豪华,毕竟在这样的地方,房舍都带着一点野趣,走进去没一会儿,我们就踏上了一条青石板的小路,蜿蜒曲折的往里走了许久,经过了一片竹林,风吹过的时候出沙沙的声音,还有些翠绿的叶片飘飘悠悠的往下落,给人一种格外静谧的感觉。
一瞬间,我们又好像忘记了自己身处在一座军寨当中,仿佛进入了隐士的居所了。
这里,真的是他们住的地方?
我诧异的跟在后面,而药老还在不住的往前走,绕过了那片竹林,一个小院子就出现在了我们眼前,周围甚至还围了竹篱笆,宽敞的院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三两精舍立在后面,大门敞开着,阳光照在门口,即使站在外面看着,也觉得窗明几净,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
我忍不住轻叹道:“这可真是一个好地方。”
听到我的话,裴元丰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又转头继续往前走。
我们走进了这个小院,里面传来了一阵很轻的笑声。
那笑声,我一听就听出来了,是薛慕华的笑声,不知道她因为什么笑,那笑声甜蜜无比,只听着,都让人有一种要跟着一起笑的冲动。
药老有些按捺不住的,在小院子里就喊了起来:“慕华!”
立刻,里面的笑声停住了,紧接着响起了几声急促的脚步,抬头一看,薛慕华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在门口,一脸惊喜的望着我们。
“爹!颜小姐,刘公子,你们来了。”
她一身布裙,大概是和裴元丰身上那件衣裳同样的料子做的,显得朴实无华,却有一种格外柔美的感觉,脸上满是温柔的微笑,虽然没有阳光,却有一种淡淡的光辉从她的笑容中散出来。
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薛慕华是个这么美的女人,甚至在这一刻,美得有些耀眼。
而这时,在她的身后,走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第2195章 满心的创伤都被抚平了
我们所有人都惊得睁大了眼睛,薛慕华察觉到大家的视线,急忙回过头去,就看见那个身影往前一扑,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脚踝。
“啊!”
薛慕华低呼了一声,急忙俯下身去,将那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笑着说道:“怎么这么调皮啊,小皮蛋!”
“咿——呀!”
那小小的身影出愉快的咿咿呀呀的声音,一双小手顺势便扑在了她的肩膀上,我们这才看清,那是一个小娃娃,非常非常的小,似乎只有七个多月大,穿着一身粉色的小衣裳,衬得她粉妆玉琢,像一个玉雕的娃娃一样。
这就是他们的女儿!
我顿时就看呆了,眼睛都移不开,而裴元丰三步并做两步的走上前去,原本显得神情凝重的脸上已经迫不及待的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来,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孩子的后背,一只手扶上了薛慕华的肩膀:“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躺着吗?”
薛慕华笑着抬头看着她:“孩子满屋爬,我也没办法,只能跟着她。”
“让奶娘来看着不就行了。”
“我还是想自己看着小小,她太黏人了。”
“你自己身子还没好呢。”
“我晓得的啦。”
他们两夫妻轻声说了两句,薛慕华这才又抱着孩子走下台阶,慢慢的走到我们面前,先是对着药老行了个礼:“爹。”
药老的眼睛也像是牵着线一样一直看着她怀里的孩子,脸上又惊又喜的:“小小都会爬了。”
“是啊,她特别有力气,前几天才会爬,就停也停不下来了。”
药老的眼睛眉毛里都是笑意,说道:“我抱抱她。”
“哎。”
薛慕华小心翼翼的将孩子给了他,药老立刻接过来,满面笑容的低头看着那个小女娃,这个小女娃倒也不认生,大概是对这位外公有些印象的,睁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伸出嫩嫩的小手碰了一下他花白的胡须,立刻格格的笑了起来。
一看到她,我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旁边的轻寒也笑了。
孩子,似乎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不管人身上背负着多沉重的负担,又有着什么样的忧虑,但一看到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容,就好像被一股清泉冲洗过去,什么都没有了。
听见我们的笑声,薛慕华抬起头来看着我们,微笑着说道:“见笑了。”
我急忙摇摇头,说道:“孩子好可爱啊。”
“她叫小小。”
“小小?这名字有意思。她多大了。”
“七个半月了。”
“哦……”
我想起来,之前轻寒好像是跟我说过,薛慕华是早产的,过程有些凶险,幸好药老一直在这里护着她,才母女平安。
虽然是早产,但孩子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白白胖胖的,尤其是那肉呼呼的小手臂,都分了好几个节,跟白嫩嫩的莲藕似得,我看得移不开眼,也想抱抱那孩子,但药老一抱着就不肯松手了,一边低头逗弄着她,一边转身往精舍那边走去。
薛慕华回头看了一眼,便和裴元丰说了两句,然后带着我和轻寒也走过去了。
我们带来的人被裴元丰安排到了别的地方,我和轻寒走到门口,才现这个精舍虽然外面看起来就是个农家小院子,但里面非常的精致,地面都铺着光亮的木板,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我们脱了鞋穿着袜子走进去的,看到里面的桌椅边角也都用布包着,显然是担心撞着孩子了。
这一对夫妻对他们的孩子,真是宠爱无比。
药老抱着小小走过去,自顾自的就坐在了一边的软垫上,低头逗弄着孩子,薛慕华领着我们去桌边坐下,回头看了一眼,只笑了笑,立刻有侍女奉上了热茶。
她笑着说道:“你们这一路走来,一定很辛苦吧?”
“也还好。”
“其实我是很想去接你们的,只是——元丰不让我出门。”
“对了,听说你旧疾犯了,是怎么回事?”
薛慕华笑了笑,还没说话,身后就传来了裴元丰的声音:“她生产的时候着凉了,落下了病根。”
回头一看,他已经吩咐他的士兵安顿好了我们带来的那些人,走进来先看了一眼旁边的药老和孩子,然后坐到了薛慕华的身边,问道:“药都喝了吗?”
“这个还用你问啊,我当然记得的。”
“那就好。”
他们两一副老夫老妻的样子,不过说起来,也已经这么多年了,再是年少轻狂,到了这个时候也该磨合得差不多了,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最好的状态,大概就是三两句话足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也足以说清楚自己要什么,所以没有太多的争执和吵闹,平平淡淡的,如同杯子里那温热的茶水,没太多的味道,喝下去之后,才能感觉到一点回甘。
我关切的看着她:“生产的时候着了凉啊?”
薛慕华笑了笑:“这个地方,常年都见不到阳光的,生小小的时候天气不太好,窗户没关严实,所以着了点凉,不是什么大事。”
裴元丰道:“你如果肯听我的话,回成都去生孩子,也就不会这样了。”
薛慕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看着他们两,再一想就明白过来了,她生小小的时候,似乎正是外面的战事最吃紧的时候,裴元丰镇守剑门关,这里虽然依据天险易守难攻,但战场上的事是很难讲的,她坚持要跟到这里,连孩子也在这么艰苦的地方生,显然是抱着一种同生共死的心态来的。
而裴元丰,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所以才会那么心疼她吧。
于是,我微笑着说道:“不过,好好养一养就是了,你多疼疼她啊。”
裴元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慕华,没说话,只是自己伸手拿过旁边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她手里。
薛慕华也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低头轻轻的笑了。
看着他们两这样,我心里又觉得温暖,又觉得有些羡慕,一时间四个人都没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喝自己的茶,就听见旁边传来了小孩子奶声奶气的依依呀呀的声音,抬头一看,小小已经整个爬在了药老的胸膛上,扯着他的胡子往上看,那模样格外的可爱,像一只小奶狗似得。
药老也一点都不挣扎的,由着这孩子折腾,还伸手翻了一下她毛茸茸的头,然后说道:“她现在的疹子都好了吧?”
薛慕华急忙回头道:“好多了,喝了两剂药,之后一直在擦你留下的膏药,现在没什么了,只是胃口不太好。”
“那没事,给她开开胃就可以了。”
“我自己开了一个方子,拿来给你过过目。”
“嗯。”
薛慕华对着我们低声说了一句“失陪”,便转身去翻箱倒柜的拿药方和膏药,跟药老去另一边照顾孩子去了,裴元丰回头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看着我们,轻笑着说道:“见笑了。”
我和轻寒急忙摇头。
其实,这一路上看到的不是戈壁荒漠,就是风沙猛兽,虽然没叫苦,但我是实在的吃足了苦头,加上妙言又留在了武威,心底里终究还是很难受的,现在看到了这样一幅温馨幸福的画面,只觉得满身心的创伤都要被抚平了,想要多看两眼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可笑呢?
甚至,回头看到他,刚刚还惊叹于他过去那少年人的锐气尽敛,透出了一股成熟男人的稳健来,现在明白过来,是因为有了孩子。
有了孩子,自然就不能再做一个任性妄为的孩子了。
裴元丰严肃起来的时候,就跟换了一个人似得,他看着我们道:“我算着你们早该来了,怎么延后了那么长时间?”
我看了轻寒一眼,然后说道:“我们一起护送太妃的棺椁去了皇陵。”
“我知道,赵太妃已经——”说到这里,裴元丰的神情微微一沉,大家的情绪也都有些低落,他沉默了一下才又说道:“可是,你们还是比我预估的晚了好久。”
“因为中间,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
“在祭拜黄陵的时候,我们现谢烽也在皇陵窥伺,皇帝陛下下令追击,大家都一起上了路;但是在半路上,我们在路上遇到了风沙,我和南宫贵妃,还有妙言一起,跟他们分开了,后来遇上了宇文英,我们就跟着他一起,去祭奠了陇西军。之后——”
我的话没说完,裴元丰的眼中突然闪过了一道光:“陇西军?”
感觉到他对这三个字格外的敏感,我也停了下来,看着他眉心微蹙的样子:“元丰,你知道陇西军?”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神情复杂的道:“当然知道。”
我忙问道:“那,你知道,这支军队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听说,一夜之间就覆灭了。”
“……”
裴元丰没有说话,我看到他放在桌上的那只手微微的捏了一下,但很快又松开了,他抬起头来看着我,说道:“这件事情很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后来呢?后来你们又生了什么?”
“……”
我感觉到,他也在刻意的避开这个话题。
第2196章 她是他前生的记忆
看来,陇西军的事跟皇族,跟他们裴家,的确是大有关联。??
只不过,既然人家不想说,我也没有必要一定在这个时候去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以他的心性,他不想说的事,再是逼他,也逼不出一个字来。
于是,我也从善如流的换了一个话题:“后来,我们在那里遇到了武威的守军,胜京八大天王之一的铁骑王。”
“铁骑王?他干什么了?”
“他,他抓了妙言和南宫贵妃,威胁我们用谢烽去跟他交换。”
裴元丰的眉头又是一皱:“换了吗?”
“原本是要换的,但是——”
说到这里,我自己也顿了一下,有些说不下去了,轻寒才在旁边沉声说道:“但中途生了一些意外,南宫贵妃可能——可能有些心灰意冷,不愿意回来,妙言也就不肯回来了,她要留在那里,把南宫贵妃换回来。”
裴元丰的眉头一下子拧成了一个疙瘩:“为什么会这样?这么说,妙言也被他们抓走了?”
我叹了口气,这才把轻寒中毒需要南宫离珠的血解毒的事情跟他说了一边,裴元丰的眉头越拧越近,转头看向轻寒,说道:“这么说来,你——”
轻寒的神情也显得有些沉重,道:“这次我们赶回西川,也是为了回来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找到妙扇门的门主,看看他能不能解。”
裴元丰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去看了看正在逗弄孩子的药老和薛慕华一眼,大概在他看来,如果这一对父女都不能解的毒,对别人来说就更不可能了。
但他还是立刻说道:“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轻寒微笑着道:“好。”
就在这时,门口走来了一个侍女,叫了裴元丰一声,裴元丰立刻说道:“你们一定沾了一身的泥污,很不舒服吧,我让他们准备了洗澡水,只是这个地方简陋,一次只能去一个人。你们谁先去洗一洗?”
轻寒立刻对我说道:“你先去吧,你一路上都在说不舒服。”
“……”
我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笑道:“好啊。”
然后便起身走到门口,跟着那个侍女走了。
我知道,刚刚我们谈话的时候,什么人的事都说了,但最关键的两个人——裴元灏和裴元修,却都没有谈,裴元丰驻守剑门关,对外面的战事肯定需要更深的了解才行,他大概是不想在我面前提起一些人和事,所以刻意的回避了,只等我走了之后,他们两个人才好说话。
于是,我去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回来的时候,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这个地方当然也拿不出什么太精致的饭菜,可是正是那些农家的小菜才真正让人有食欲,我在路上原本也饿了,一口气吃了两碗饭,喝了一碗汤,肚子都圆滚滚的了才下桌。
裴元丰说道:“你们今晚就住在这里吧,轻盈和慕华住这个屋子,我和刘公子住隔壁。岳父大人还是住之前的地方。”
我们都没说什么,当然是客随主便,倒是药老回头看了他一眼:“那边不是还有客房吗?为什么不——”
裴元丰说道:“客房,另有安排。”
我和轻寒对视了一眼。
不过,看他不太想说的样子,药老和我们也都没有追问,于是大家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便回到各自的房间了。
这个时候,我才走到床边坐下,薛慕华抱着小小走过来,说道:“今晚咱们要挤一下了。”
我急忙笑道:“希望我不会吵到你们。”
“怎么会呢?我还担心这孩子晚上闹腾,会吵得你睡不着呢。”
“没关系的,我也带过孩子,我可以帮你。”
“是啊,妙言公主……”
提到妙言,她立刻停了下来,显然之前我们的话她也都听去了,为了不惹我难过,她立刻岔开了话题:“我来把床铺一下。”
“那你把孩子给我抱着吧。”
“好啊。”
一个散着奶香的软绵绵的身子塞进了我怀里,我低头一看,这个小丫头正一脸好奇的表情,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抱着她,一只手捏着她肉呼呼的小手,微笑着说道:“你认识我是谁吗?小小,知道我是谁吗?”
这么小的孩子,当然是不会说话,也不会理会我的,她只是认真的看着我,一双大眼睛澄清得让人心醉。
我做出各种鬼脸来逗她,小小终于裂开嘴,嘿嘿的笑了起来。
薛慕华铺好了床,又有侍女进来,说是奉了公子的命令送汤药来给她喝,她无奈的揉着自己的腰,认命的三口两口就把那一晚苦涩的汤汁吞了下去,回头看着我,苦笑着说道:“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笑道:“你自己也是懂医的,还怕喝药啊?”
她笑道:“刽子手也怕被砍头啊。”
我被她逗得笑了起来,而怀里的小小也跟着格格的笑着,薛慕华立刻过来从我怀里接过了她,笑道:“娘说什么你就跟着笑,你听得懂吗?”
这孩子笑得更厉害了。
笑声,是一种有魔力的声音,可能明明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一听到笑声,人不由自主的就会跟着笑起来,越是这样清脆的,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笑声,越是容易引起人心中愉悦的情绪,我和薛慕华被这孩子带着,都忍不住笑了。
房间里满满的笑声快要装不住了。
稍事洗漱之后,我们便上了床。
因为害怕孩子会犯下去,所以她抱着小小睡在里面,我睡在外面,听着她低声哼唱着歌谣,不一会儿,小小就睡着了。
她回头看见我还睁着眼睛,笑道:“吵着你了?”
“没有,我也没那么容易睡的。”
“这丫头倒奇怪,平时要哄半天的,今天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可省我的心了。”
她虽然这么说着,可自己却一点都没有要省心的样子,还小心翼翼的将一块小毯子盖在孩子的肚子上,把她的小手轻轻的放进被子里。
做着一切的时候,床边烛台出的橘红色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透出了一种格外温柔的光辉,好像整个人都在光一样,柔美得让人不敢相信,我看着她,一时间也有些傻,她回过头来对上我的目光,笑了一下:“怎么了?有事吗?”
“……”我沉默了一下,才摇了摇头:“没事,没事。”
“那就早点睡吧,你一定很累了。”
“嗯。”
我吹熄了旁边的烛台,和她一起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听见她的呼吸声均匀的响起,看起来,照顾了孩子一天也是真的累了,这么快就睡着了。
可我躺在她身边,听着她和孩子绵长的呼吸声,反倒有些睡不着。
我在想,人和人的距离,能有多远呢?
从天南,到地北。
可是,人心的距离呢?
我慢慢的转过头去,黑暗中,只能隐隐看到她秀美的轮廓,我不知道这些年来,她的形貌有多少次进入过黄天霸的梦中,现在的黄天霸,能不能想象得到,自己曾经爱过,甚至这些年来一直爱着的女人,已经完全不复从前模样,她脱胎换骨,成了一个全新的薛慕华,在有了孩子之后,甚至比起那个全新的薛慕华,又不同了。
所以,他们的距离,有多远呢?
是不是,伸直了手也碰不到,喊破了喉咙,她也听不见?
她对黄天霸来说,只能是前生的记忆。
想到这里,我只觉得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酸楚往外涌,猝不及防的就感觉到一阵滚烫从眼角滑落,滴落进了头里,原来是自己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落泪了,泪水甚至有些不受控制的,从眼中泛滥而出。
但是,我却一点声音都不能出,只轻轻的拉起薄被来,盖住了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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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很早就醒了。
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慕华侧过身去睡着,一只手还轻轻的搭在小小的身上。昨天晚上我睡着了之后,还隐隐的感觉到她起了几次,给孩子把屎把尿喂东西,为了不吵醒我,都是小心翼翼的,连侍女都没有叫,想来一定也是累坏了。
于是,我也小心翼翼的起身,没有弄出一点声音来,穿好衣服之后便悄悄的走到门口,推开房门。
一阵雾气,伴着凉风一下子涌了进来。
我被那凉风吹得微微一颤,顿时梦境里的混沌消散一空,人一下子就清醒了,也看到院子里一个人正在舞剑。
是裴元丰。
之前也看到过轻寒大清早的起来跟着人练剑,不过他练的是太极剑,为了强身健体,裴元丰的剑术显然是上阵杀敌的,力道和度都是轻寒不能比的。他的身形矫健如灵猿一般,练到高深处,只觉得他手里的剑化作了无数的寒光,将他整个人都围了起来,人影都看不到了。
终于练完了一套剑术,那把长剑在他的手中慢慢的敛起寒芒,站定收剑之后,他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回过头来。
我站在台阶上,微笑着看着他。
第2197章 你想过,他会有什么结局吗?
裴元丰回头看到我的第一眼,仿佛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露出了笑容来。
他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慢慢的走到台阶下,说道:“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不想睡了。”
“是不是,孩子吵到了你?”
“没有,我只是——可能因为回到西川了,所以睡不着。”
“西川不是你的家吗?回到家里,应该安心才是,为什么会睡不着呢?”
“我的家?我的家……”
我有些诧异的重复了一下这三个字,再看着他黑黝黝的眼睛,神情恍惚的笑了一下。
是啊,西川是我的家,回到成都,就能见到轻尘,红姨,还有留在这里的素素,和从京城一直退到这里来的水秀、杜炎他们,而璧山那风景优美,静谧雅致的漪澜别院,说起来,也是属于我的。
这里,当然是我的家。
过去那十几年的时间,我对“家”的的概念都一直模糊得很,直到现在,似乎“家”这个字才在我的脑海里有了一些具体的形貌。
只是,我不知道这一次我的回来,会给我的家带来什么,西川,又会面临什么。
大概这才是我彻夜难眠的原因吧。
看着我有些恍惚的神情,裴元丰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你不用太担心,天塌下来有我们顶着,一定不会让你们受伤害的。”
听见他这么一说,我又有些安心了,微微的笑了一下,正好这个时候他的一个士兵走过来接过了他的剑,给他奉上一条毛巾擦汗,显然也是平日里做惯了的,我转头看了看他们那个房间:“轻寒呢?”
“他太累了,一直睡得很沉,所以我没有吵醒他。”
“哦,那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他也点点头。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是有些无话可说,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天色太早,山间的雾气就像是一个屏障,把人和周围的一切都隔绝开来,仿佛只剩下两个人相对着,那种安静,让人有些不敢轻易的去打破。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
“你过得好吗?”
“……”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正要点头答是,却见他又轻笑了一声,低着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跟我说好。”
“……”
“刘轻寒也是跟我这么说。”
我笑着看着他:“你不相信我们的话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可我知道,他是从二哥的手里,把你救出来的。”
“……”
我的心猝不及防的被扎了一针似得,一种熟悉的疼痛顿时间蔓延了全身,刺激得我微微的战栗了起来。
裴元丰专注的看着我的眼睛,好像我眼神中任何一点的痛楚都在他的注视下无所遁形,他沉声道:“我知道,有一些事情,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告诉我——你也不会告诉我,而我,”他顿了一下,声音微微有些沙哑的:“我也,害怕知道。”
“……!”
不管他说什么,我认为都可以平静面对,可我没想到,他会说,自己“害怕”。
他害怕知道。
害怕知道我曾经经历过什么,害怕知道我的遭遇。
我轻颤了一声,哑声道:“元丰——”
他说道:“对你的事情,我已经,已经没有资格再说什么,更没有资格再做什么。”
“……”
“我只希望你能幸福。”
“……”
“轻盈,你的身边应该有一个人,帮你扛起所有的负担,让你幸福快乐的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而不是像,像之前那样,受委屈,受伤害,朝不保夕。”
听着他的话,不知怎么的,泪水就像是管都管不住一样往上涌,不一会儿我的眼前就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他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在看着我,目光中有太多的怜悯和疼惜。
我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我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道:“谢谢你,元丰。”
“……”
“其实在来这里的路上,轻寒也跟我说过这件事。”
“……”
“只是,我们都很清楚,现在的局势,我们很难抽身,如果真的抽身——”
我的话没有说下去,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也是不敢去想象,甚至连裴元丰,他的眉心也慢慢的拧了起来。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轻叹道:“我知道。”
他慢慢的转过头去,散乱在额前的散上凝结了一些细小的水珠,不知道是他的汗水,还是雾气凝结而成的,给人一种凌乱得有些无措的感觉,他的眼神看起来也越的阴郁。他看向前方,虽然知道来处是一片茂密翠绿的竹林,可是在雾气的笼罩下,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就好像我们的前路,知道自己该怎么走,却不能确定,自己到底会走到哪里去。
一切,都让人感到一种未知的恐惧。
他轻轻的说道:“其实,我更害怕的是,我知道这一切之后,我,我要如何去面对他。”
“……”
“我的二哥,早已经不是我的二哥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我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我才恍然间醒悟过来,我们每个人都跟裴元修过了招,也跟他有了决断,可是裴元丰,他还没有。
那个人,不管他的身世如何,但他到底是裴元丰叫了几十年的“二哥”,就算他们不是志同道合的一路人,甚至可能在一些事情上有很大的分歧,毕竟做过几十年的兄弟,他们的感情也不是假的,裴元丰不可能立刻转变自己的态度,更做不到和他恩断义绝。
这,才是最痛苦的地方。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该如何劝他。
毕竟,这种矛盾和痛苦,不是当事人,是很难真正切身去体会到的。
我只能安静的站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裴元丰才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我,声音带着一点点艰涩的说道:“轻盈。”
“嗯?”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二哥他——你想过,他会有什么结局吗?”
第2198章 给她新生命的人,其实是你
这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我的脸色比刚刚越的苍白了一些,大概是带着一些病态的关系,裴元丰都担心我是不是要昏倒了,下意识的朝我伸了一下手。??
但我只是对着他淡淡的笑了一下,慢慢的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这个小院子安静极了,院外也很安静,只能听到风吹过竹叶,远远的传来沙沙的声音,静谧得像一幅雅致的画卷,我慢慢的往前走,而裴元丰也跟在我的身后,并没有再追问我,走了许久,我才轻轻的说道:“元丰,你现在幸福吗?”
“……”
他有些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大概不解为什么我不答反问,但沉默了一下之后,还是立刻说道:“我,很幸福。”
我立刻笑了起来。
回头看了一眼门窗紧闭的那几间精舍,我微笑着说道:“其实,我也能看得出来。只有幸福的人,家里就算什么都没有,也有一种幸福的味道。现在的慕华——不对,应该是叫裴夫人了,她好美。如果我是个男人,我大概也会,也会好好的保护她,守在她的身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我的这些话仿佛正说到了他的心里,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也透出了一股柔情。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你——”
我知道他要问我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我轻声道:“但你也知道,她,她的过去,并不快乐。”
一提起这个,裴元丰的脸色立刻沉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就算薛慕华自己都忘了,可他不会忘,所以,他才会将所有关于黄天霸的消息都与薛慕华隔绝开来,甚至在年宝玉则大战之际向武威借兵的时候,还堤防着黄天霸,他也想要守护自己的幸福。
他神情复杂的看着我:“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这,显然也是他不愿再提起的过去。
我想了想,然后说道:“我一直在想一件事,为什么过去,慕华姑娘会和黄爷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但现在,却能和你这样幸福的相守。”
他看着我:“为什么?”
“轻寒告诉我,他在跟药老闲聊的时候,曾经谈起了过去的事,药老一生所有的遗憾,都是自己的孩子。”
“……”
“他有过那么多的‘孩子’,却没有一个,是自己守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长大的。”
“……”
“但是,裴——你二哥,到底还有南宫离珠,他们的身边,到底还有自己的‘父母’。”
“……”
“可是,裴夫人,她却什么都没有。”
“……”
“没有人保护她,没有人爱护她,她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难免对一些事情太过于看重,以至于会想要不择手段的得到,得到后,更要不择手段的守护。”
这就是她最终,失去黄天霸的原因。
她的爱,让人窒息。
听到这里,裴元丰的脸上露出了一些凝重而疑惑的神情,像是想要说什么,但欲言又止,我微笑着说道:“在她服下了洗髓花,前尘忘尽之后,她就像一个孩子,开始了一段新的生命,一切都是新的。”
“……”
“如果那个时候,她又和过去一样,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守护她,没有人爱护她,那可能,她又会和之前一样,一样的恐惧,一样的害怕,一样的想要不择手段的得到,得到之后,更要不择手段的守护。”
裴元丰微微一怔,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看向我:“可是那个时候,药老的确不在她的身边。”
我当然知道,那个时候,药老去了扬州,去了裴元修的身边。
他又一次,错失了陪伴薛慕华的机会。
我微笑着看着裴元丰疑惑不安的眼神,柔声道:“可是那个时候,你在她的身边啊。”
“……!”
“一个人的好坏,自己的本质当然是很重要的,但环境也很重要。别人给了她爱,她才会爱,别人教会了她去爱,她才会去爱。”
“……”
“元丰,今天的一切,你不必觉得诚惶诚恐,黄天霸夺不走你的幸福。”
“……”
“因为,把自己和过去切断的人是她,但给她新生命的人,其实是你。”
听到了我的这些话,裴元丰原本有些微微蹙着的眉头在这一刻慢慢的松开了,半晌,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来。
他像是一张一直拉紧弓弦的弓,常人都看不出他的紧绷,甚至连自己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紧张,但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放松了一些,他抬头看着我,温柔的说道:“轻盈,谢谢你。”
我笑道:“你谢我什么?这些事情是你自己做的,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他摇了摇头:“我,我知道你和黄天霸的情谊,你能帮我,我很感谢。”
提到黄天霸,我的心里已经有些沉重,这个时候,心里也泛着酸楚,但我还是勉强笑着说道:“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你的妻女,我想,这也是对我,对他,最好的回应了。”
他郑重的点了点头。
有一阵风吹过,将竹林中那些凝结在叶片上的露水吹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随风飘扬,落在了我们的脸上,一阵湿润的凉气传来,倒是让人更清醒了一些。
裴元丰又转头看着我:“可是,你刚刚说这些,跟我问你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淡淡的笑了笑。
他带着更深的疑惑看着我,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正要开口,我已经岔开了话题——
“还有一件事情,元丰,关于陇西军的事,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他顿时停了下来。
我看着他深黑色的眼睛,曾几何时,这双眼睛澄清得像是山涧的清泉,而现在,也不能说它变得浑浊了,只是变得太深了,深得已经有些看不清他的心底了。
我问道:“这支军队,好像成了一个禁忌,我让集贤殿的学生去查,查不到;想要问,也没有人给我答案。你,你好像对这支军队并不陌生,难道你也不能告诉我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道:“的确,我对陇西军并不陌生。”
第2199章 谁到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道:“的确,我对陇西军并不陌生。??
“……”
“我看过兵书。”
“哦?”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可是,哲生——集贤殿的学生在一些兵法的论著上,并没有看到过陇西军的记载。”
“那些地方当然没有,我看到的,不是关于他们的记载,而是他们留下的兵书。”
“兵书?”
陇西军的将领还留下过兵书?
不过,既然是将领,写书著作不算是稀罕,而且,这支军队曾经那么威武,在西北地区纵横驰骋,想来也有些过人之处,这些行军作战的巧计能流传下来,的确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
“这些兵书,连集贤殿也没有收藏……”
“没有,”裴元丰看了我一眼,道:“说起来,那应该算是一些禁书,因为我是皇子,当初又一定要跟着军队去西大通,所以父皇才给我看的。”
“……”
也就是说,陇西军的将领留下的兵书,只有皇家内部才收藏了。
难怪哲生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
可是,其他所有的典籍上连名字都找不到一个的“陇西军”,裴家的人竟然有他们留下的兵书!
这支军队一夜之间覆灭,却有人留下了他们的兵书!
我急忙问道:“那,你有没有问过,那些兵书是如何得来的?”
他摇了摇头:“我问过,被骂了。”
“……”
“其实,我对陇西军也不是不感兴趣,但父皇,还有皇爷爷他们好像都很忌讳提起这件事,问的次数多了,被骂得多了,我也不敢再问了。”
“……”
“你要是不提,我都快要把这件事忘了。”
他知道的也不多。
不过,“陇西军”这三个字竟然连他,曾经的皇子都不能提,看来,的确是裴家的一个禁忌。
我沉默了一会儿,正要说什么,就听见身后的精舍内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啼哭。
“哇嗷——”
是小小的声音,一听到孩子的哭声,他立刻精神了起来,急忙转身往回跑去,看着他焦急得像是要冲过去打仗一样的背影,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也跟着跑了过去。
果然是小小尿床了,从薛慕华手里接过湿哒哒的女儿,就看到床褥上被洇开了好大一片地图,裴元丰哭笑不得的说道:“你怎么跟个小子一样,又能吃又能拉的。”
薛慕华大概是没怎么睡好,睡眼惺忪的起身,嗔道:“哪有你这样说自己的女儿的。”
一旁的侍女也忍着笑,从他手里接过小姐,然后急忙过来换床褥。
虽然大清早一起来就一团乱,加上孩子的哭声,有一点昏天黑地的感觉,可是却一点也不让人厌烦,侍女们给小小换好了衣裳之后又送了回来,裴元丰急忙接过女儿抱着。等到床铺那些都已经换好了,薛慕华便吩咐下去,让厨房把早饭送过来。
她又回头看着我们:“刘公子还没起吗?”
我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不早了,轻寒那边还没有动静。
裴元丰说道:“他好像是累得很,昨天晚上就睡得很沉,今天早上我看他也是很疲倦的样子,所以没有叫醒他。”
我说道:“是啊,他好像很容易疲倦,这一路上,他经常在马车上都能睡大半天的。不过现在也不早了,我去叫他。”
我去到了他们那边的房间,和我跟薛慕华睡的这个房间也基本差不多,干干净净的地板,桌椅的边角也都用棉布包着,简单的器皿反倒透出了一种生活的气息,而我一眼就看到大床上,轻寒正安稳的睡着,大概是一晚上都没挪动过,他连头都整整齐齐的。
我走过去蹲下身来,轻轻的叫着他。
“轻寒,起来了。”
“……”
“该起了,时间已经不早了,大家都气了。”
“……”
“醒醒啊轻寒。”
“……”
“轻寒!”
我叫了他半天都没有动静,他睡得那么沉,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似得,我顿时有些慌了,急忙抓着他的肩膀摇晃了一下:“轻寒!轻寒!”
这时,他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嗯……?”
我顿时松了口气,刚刚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你怎么睡得这么沉?吓死我了。”
他还有些混沌的,眼神也不甚清明,呆呆的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我似得:“轻盈?怎么了?”
“我叫了你半天都叫不醒你。”
“……啊?”
他终于清醒了一点,慢慢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我,伸手揉着头:“我,我睡得太沉了。”
“你也太能睡了,大家都起了。”
“是吗?那我马上起来。”
他手忙脚乱的起床洗漱了一番,然后跟着我去了那边的房间,他们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了,轻寒微微有些脸红的道:“抱歉了。”
裴元丰只摆了摆手:“你们这样兼程赶来,肯定是很累的。坐吧。”
桌上摆着有粥有馒头,还有一些简单的小菜,裴元丰道:“这里的吃的都很简单,你们委屈一下。”
我们急忙说道:“哪里的话。”
轻寒又往外面看了一眼,像是在担心查比兴他们,裴元丰看了,立刻说道:“他们的早饭有人准备的,放心吧。”
轻寒笑道:“我们这次过来,倒是先给你添麻烦了。”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要是你们来,怎么也不会是麻烦。”
“……”
这句话,倒像是,话中有话。
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我们来的时候,他好像准备了客房,但不是为我们准备的。
我抬起头来想要说什么,旁边的轻寒看了我一眼,我想了想,也就没有再开口,大家便开始吃早饭,东西虽然简单,可家常的味道就是让人留恋,尤其馒头甜丝丝的格外合胃口,我吃了一个半。
就在这时,外面走进来了一个年轻的将领,应该是裴元丰的副将,从昨天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看样子十分的精明能干,他走进来,先对着我们都行了个礼,然后对着裴元丰俯身拜道:“公子。”
裴元丰立刻道:“如何?”
那副将俯身一拜:“已经到了。”
裴元丰点点头,然后挥了一下手。
我和轻寒对视了一眼,立刻看向他——
谁到了?
第2200章 原来你也在这里
看见我和轻寒面面相觑,明显在猜测的样子,裴元丰看了我们一眼,像是轻轻的叹了口气:“你们,也去见见吧。”
“……”
我和轻寒急忙都站起身来,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倒是临出门的时候裴元丰又回头跟薛慕华说,让她不必出去了,免得吵得头疼,薛慕华抱着小小一直跟着我们走到门口,柔声对他说:“耐着点性子。”
裴元丰点点头:“嗯。”
说完便转身走了,我们也跟着走出了个这个小小的,静谧的园子。
风比刚刚要更大了一些,吹散了眼前的雾气,也吹得周围的竹林不断的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很明白的,安静被打破了的感觉,而且,那打破安静的,似乎还不仅仅是来自周围草木发出的声音。
前方,好像还有些喧闹的声音。
虽然昨天只从外面走进来,之后我就几乎没有出过那个院子,对周围都不太熟悉,但因为这个军寨实在是太过规整,所以我一眼就看到,那是通向山门外的路,而那条路上,隐隐的出现了许多人影。
而且,是色彩斑斓的人影。
我对那样的色彩,并不陌生,虽然还没有想起到底是什么,但眉头已经下意识的蹙了起来,等再走近一些,就已经听到一阵莺声燕语随风传来。
“这是什么地方啊?”
“就是嘛,破破烂烂的。难道接下来,我们就要住在这里吗?”
“怎么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那些声音——太过熟悉,以至于我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到他们的主人此刻嫌恶的表情和倨傲的态度,身边的裴元丰和轻寒也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但我们还是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裴元丰的那个副将走上前去,立刻大声道:“公子到!”
立刻,那些声音更加倍的吵嚷了起来。
“哎呀,终于来了。”
“是得来个管事的,不能让我们就这样!”北方有家人
“就是,看看他是谁!”
话音刚落,我们已经走过去站定。
立刻,所有吵吵嚷嚷的声音就像是被一刀斩断了似得,全都安静了下来,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在一看到裴元丰,我,还有轻寒的那一瞬间,都傻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得傻傻的看着我们。
进山门的那条路已经被堵住了,停在那里的是几顶轿子,还有气喘吁吁已经面无人色的轿夫,我们走山路都走得那么艰难,他们竟然还是坐着轿子进来的,也亏得这些轿夫有这个本事抬进来,看样子是出了大价钱,也差点赔进半条命去。
还有数不清的宫女太监,一路走来大概也都累得够呛,但还得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摆出阵势来。
而站在最前方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已经再熟悉不过的,后宫的那些娘娘们。
陆欣荣、朱芳华、尤木雅,还有闻丝丝,庞燕……
熟悉的面容,陌生的面孔。
而这些人一看见我们走过来,就跟看见鬼了一样,目瞪口呆,刚刚还叽叽喳喳吵吵嚷嚷的,这个时候全都呆若木鸡,连一点声息都没有了。
我们三个人站在他们面前,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僖嫔庞燕拉了一下旁边的闻丝丝的袖子:“娘娘,我,我是不是看错了?”
“……”
“那个是不是——是不是,齐王殿下?”
听到“齐王殿下”四个字的时候,所有人好像都打了个寒颤,而裴元丰的气息也沉了一下。
齐王殿下,这个称呼对他来说,大概也像是前世的记忆了吧?
而另一边的几个嫔妃,目光已经全都凝聚到了我的身上,对他们而言,也许裴元丰还不能确定,但我,可能就算我化成灰他们也能认识,所以在这个地方一相见,他们的眉头也立刻拧了起来。
当然,是没想到,也不希望在这里见到我。异瞳琴术师:杀手要逆天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怔忪似得,没有人开口,气氛就微微的变得尴尬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原来你也在这里。”
陆欣荣他们几个都退开去,就看见一个端庄雍容的身影映入我们的眼帘,定睛一看,是杨金翘,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裳,裙角还沾染了一些泥污和草叶,但一点也不损她沉稳内敛的气质,等到那些人都退开,她慢慢的走上前来:“颜轻盈。”
而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裴元丰在这里准备的客房,是为他们准备的。我记得之前裴元灏将西安府定为陪都之后不久,常晴就跟我说过,要将这些进入西川避祸的嫔妃们召回去,现在算来,时间也差不多刚好。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对着她说道:“拜见宁妃娘娘。”
她看着我,没有说话,而我又从善如流的对着其他的嫔妃一一见礼,陆欣荣他们立刻皱起了眉头,显然,和我的心情一样,在这里见到我对她们而言也不是什么好的意外。只有闻丝丝他们几个还算和善,都对着我微笑着点了点头,闻丝丝还特地将跟在她身后的皇子裴念戎也牵了出来,让他跟我问好。
配念戎已经四岁了,个子矮矮的,还没脱奶气,幸好对我似乎还有些印象,走过来怯生生的对着我行了个礼,叫了一声“颜姨”,就飞快的跑回到闻丝丝的身后去了,我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回头看了裴元丰一眼,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静的说道:“各位到这里也辛苦了,我已经让人准备了客房,你们先去休息,有什么话等过一会儿再说吧。”
先前她们都还骂骂咧咧的,嫌弃这里东西不好,地方简陋,但裴元丰一出现,就没有人再说什么,只是脸上嫌恶的神情还是遮掩不住,而眼看着她们一个一个的往里走,我看着这些人,慢慢的皱起了眉头。
就在他们跟着裴元丰的副将要往里走的时候,我突然问道:“太子殿下呢?”
第2201章 他进去之后,就没能再出来
就在他们跟着裴元丰的副将要往里走的时候,我突然问道:“太子殿下呢?”
立刻,这些人停了下来。
我三步并做两步的走上前去,眉头紧皱的说道:“为什么没有看到太子殿下?”
“……”
“还有和嫔娘娘,还有二皇子殿下,他们人呢?”
之前从西川传过去的消息已经说了,裴念深想要入西山书院的计划没能成行,他被南振衣拒之门外,那就应该跟他们一起回来才是,怎么在人群中却没有见到他的身影,还有刘漓和裴念匀,我也没有看到他们。
一听到我的这个问题,有几个年轻的嫔妃,还有周围的宫女太监们立刻露出了不安的神情。
我看着她们,而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我急忙走到了杨金翘的面前,她在这里的品级算是最高的,看样子,也是这一次入川避祸,包括出川远赴西安府的主事人,问她应该是最清楚的。
我问道:“宁妃娘娘,太子殿下为什么没有跟你们一起?”
杨金翘沉默了一下,正要说话,旁边已经有人凉飕飕的说道:“颜轻盈,这还用问吗?你们西川的人搞出来的事,你还来问我们?”
我转过头去,就看见陆欣荣她们冷冷的看着我。
我眉心一蹙:“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她用眼角瞥了我一眼:“说起来,你不就是西山书院出来的人吗,那个书院的人也都听你们颜家的话,太子殿下被他们扣下了,难道不是你们的主意?”
“什么?!”
我诧异的看着她——太子殿下,被扣下了?
我急忙走到她面前:“你什么意思?太子殿下被扣下了?被谁扣下了?”
旁边的朱芳华立刻说道:“你就别装了,我们现在都在西川,要做什么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哼,可怜太子殿下,当初皇上对傅八岱那么好,亲自去迎接他,让太子拜他为师,殿下还曾经一口一个‘青姨’叫你,谁知道你们那个什么书院会在背后搞这样的事情!”
看着他们一脸嫌恶的表情,而其他的人,闻丝丝,还有庞燕他们也都沉默着紧皱眉头不说话。
我转头看向杨金翘:“宁妃娘娘,这是真的?”
“……”
“太子殿下真的被他们扣下了?”
杨金翘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太子殿下被书院的人拒绝,正好圣旨也到了,我们都准备启程离开,但太子殿下还是想要做最后一次努力,去跟书院的主人谈一谈,结果他进去之后,就没能再出来。”
“……”
“而书院的大门紧闭,也不让我们再进去。”
“……”
“所以,我们没有办法。”
“……”
我回头看了轻寒一眼,他的眉头也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件事情,是在我们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我以为,南振衣拒绝接纳太子入书院,只是表明一个态度,但我没想到,他还扣下了太子。
那这个态度,就从之前的“不友好”,变成了“敌对”!
我问道:“那,和嫔娘娘呢?还有二皇子殿下,他们——”
“她留在了那里。”
“为什么?”
杨金翘说道:“圣旨让我们回西安府,可是,太子一个人被扣在了书院,我们终究是不放心的,总要留下一个人在那里等消息。”
我点了点头,她又说道:“原本我想要留下来,但是——”
她看了看周围的人,我也顺势看去,立刻就明白了,她在这里的品级是最高的,虽然还有一个顺妃闻丝丝,但闻丝丝的性格手段都不够强硬,这一路上不知道要遇上多少事,凭她一个人是绝对管不了这么多嫔妃的,只有杨金翘能够压得住阵。
而刘漓……她毕竟小时候曾经跟着她的父亲去过西山书院,算是有前缘。
我看着那些花容月貌,只觉得心头一团乱麻,过了好一会儿,才沉沉的出了一口气:“好的,我知道了。”
“……”
“你们没事就好。”
杨金翘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像是要说什么,但她却没有开口,只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后对裴元丰说道:“公子,我们可以先去休息吗?这一路过来,大家都很累了。”
裴元丰从刚刚一听到太子被扣下了,神情就非常的严肃,这个时候只一抬手,大家便朝里走去,他又吩咐自己的那个副将:“白复,让人把他们都安顿好,有什么需要的立刻提供,不得怠慢。”
那个白复应声,立刻下去办了。
裴元丰慢慢的转过头来对着我和轻寒,我们也看着他,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但我知道,这个时候每个人的心里都是翻江倒海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还是先开了口:“你知道这件事吗?”
裴元丰看着我:“这个,也是我想问你的。”
“……”
“你也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
甚至于,这一次南振衣会拒绝念深进入西山书院都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而我更想不到的是,他会让人把太子扣在书院里。
这不是分明在向裴元灏挑衅吗?
可是,如果是在别的时候还好,但现在,现在可是裴元灏已经准备要进入西川,跟西川的势力和谈,接下来就是准备反攻的时候,他这样做,几乎就把我们想要看到的,未来的路,全都切断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转过头去看向轻寒:“你怎么看?”
他一直没有说话,只低着头,皱着眉在沉思,听见我问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说道:“我们可能要快一点去西山书院。”
“……”
他沉声道:“我得去找南振衣,跟他谈一谈。”
我和他之前在路上曾经商量过,要在剑门关多停留一段时间,是为了等待裴元灏,等他追上来跟我们一起入川,不管是为了表明态度也罢,为了杜绝一些事情的发生也好,可现在看来,我们可能真的不能再等他了。
如果这件事情不能在他进入西川之前解决掉,那接下来所有的事情,可能都会成为泡影。
但是——
我看着他:“你不是要去找妙扇门的门主吗?”
第2202章 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我看着他:“你不是要去找妙扇门的门主吗?”
“……!”
他自己也愣了一下,像是才突然想起这桩事来,顿时有些犹豫。我知道他之前在刚刚知道自己的毒需要南宫离珠的血才能解的时候是十分惊惶的,急于回到西川解毒,可现在过了一段时间,加上药老的悉心照料他并没有再经历毒发的痛苦,他大概有觉得事情并不严重,开始忘形了。
我沉声说道:“你可别忘了,你现在不是一个病人,你是一个中毒还没解的人,你回西川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他解毒的!”
“可是——”他愁眉不展,一脸焦虑的说道:“如果这件事情不解决,接下来会很难办。”
“那你就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也,也不是。”
“药老说了,只能帮你控制毒性,可能控制到什么程度,控制到什么时候,他都没有把握的。”
“那——”
他自己也犹豫了,虽然西山书院的这件事很棘手,但自己的命就是自己的命,他也不可能“大公无私”到那种程度,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我说道:“反正我不准你去!”
听见我这样几乎有些“蛮横”的话语,他也有些哭笑不得的:“你也太霸道了吧?”
“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我怎么不能霸道了?”
“……”
眼看着轻寒被我怼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裴元丰这个时候走上前来,说道:“你们站在这里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先进去吧,我要把这里的事情处理一下。还有——”
他转头看着我:“轻盈,我觉得那个,宁妃娘娘,她好像还有些事情瞒着我们。”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哦?”
“杨金翘……”他慢慢的念着这个名字:“这么多年不见,她比在上阳宫的时候更干练了些,居然还当上了宁妃。看来,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太多庆幸的口气,看来,当初他经常出入上阳宫,跟杨金翘,杨云晖也应该是很熟悉的。
所以,他说的“福”,未必真的是“福”。
我心里叹了口气,也没有再纠结于这个话题,只问道:“你说,她还有些话没有说完?”
“看样子是的。她们入川的时间也不短了,到底还发生了些什么,经历了些什么,我觉得,你最好弄清楚了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做。”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轻寒:“你也不要轻举妄动,性命要紧。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轻盈肯定是要把西川都掀翻的。”
他这句话说得很认真,但眼中却闪烁着一点笑影,我和轻寒听了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自己也笑了。
说完这些,他的另一个副将也走上前来,他对着我们摆了摆手,便走了过去,我这才回头看着轻寒,似笑非笑的说道:“听到了没有?乖乖的,不要轻举妄动。”
他无力的笑道:“好,我听你的,主人。”
我让他回去,自己询问了一下,便朝着裴元丰给那些嫔妃们准备的客房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走过去弯弯绕绕的,过了几道柴门,就看见那边一片整整齐齐的厢房,两边种了两棵参天大树,绿荫如盖,几乎将那一片厢房都遮掩住了,倒是一个很清凉的去处。
而且,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里就已经站满了守卫,还有那些宫女太监们已经开始来回忙碌了起来,我能听见几位嫔妃的丫鬟站在各自房舍的门口,大声的指挥着他们,要热水的要热水,要甜品的要甜品,原本静谧的早晨一下子就被这些莺声燕语给惊醒了。
我在这一片混乱中慢慢的往里走去,可刚一走进大门,就听见了陆欣荣怒气冲冲的声音:“这是什么地方啊,房间里连个熏香都没有,还有那么多蚊子!难道是让我们上来喂蚊子的吗?”
我回头一看,猝不及防的和她撞了一下,原来她刚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就和我迎头撞上了。
我还好,她却是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幸好身后的宫女及时伸手扶住了她,她尖叫了一声立刻回头大骂道:“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要死了吗?!”
苍天剑歌
我站在原地,眨眨眼睛看着她。
而她也立刻认出了是我,原本还要怒骂的话语还是被她咽了回去,眉头一皱:“颜轻盈?”
我笑了笑:“昭仪好大的火气啊。”
“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宁妃娘娘。”
她下意识的就看了一眼那边的一间厢房,但又立刻将目光收了回来,冷冷说道:“你要找就去找呗。”
说完便转身要走,我想了想,说道:“昭仪,出门在外还是随和一些,这个地方不比宫里,少不得要将就。”
“将就?”她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冷笑道:“颜轻盈,西川是你们的地盘,你当然可以这么说了。不过,我们在这里受的委屈,我会一一告诉皇上的!”
“……”
“你们还敢禁锢太子,哼,等我告诉了皇上,看你们能得意到几时!”
说完,便拂袖而去。
我站在原地,虽然又好气又好笑,但心情却因为她的那几句话还是沉重了起来。
他们在西川的经历,说起来只是一段经历,但对裴元灏来说,却绝非一般的讯息,万一真的在这个时候闹出乱子,那之前我们的所有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砰”地一声,她的房门在我面前重重的关上了。
我沉默了一下,这才转过身去,慢慢的走向了另一边,应该就是杨金翘的房间,正好一个宫女从里面走出来,关上了门。我认得那是从杨金翘的娘家跟到宫里的小佳,她也看到了我,立刻迎上来:“颜小姐。”
“宁妃娘娘呢?我想拜见宁妃娘娘。”
“娘娘胃疾又犯了,在里面休息,刚刚交代了,不准任何人打扰。”
“胃疾犯了?”我这才想起,杨金翘的确是有胃疾的,之前在宫里也曾见过她犯病的样子,急忙问道:“她没事吧?”
“娘娘说没事,奴婢正要让人下去熬药,只是——”她抬头看了看外面乱糟糟的一切,毕竟都还没安顿下来,就要让人准备汤药,显然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没事,我去催促。”
说完我便转身往那边的精舍走去,这些嫔妃们住的客房离我们住的地方很远,显然是裴元丰有意为之,不想让那些事来打扰到了他的妻女和我们的安静,我匆匆的赶回去跟药老说了这件事,他倒也手脚麻利,立刻就准备了一剂药,我端了过去给杨金翘,果然比她这边还快。
小佳对我感激得差点五体投地,我只说:“让我进去见见你们娘娘吧。”
她想了想,说道:“小姐随我一起进去,如果娘娘说不,小姐就不要为难奴婢了。”
我点点头。
她接过我手里的药碗小心的推门走了进去,我也跟在她身后,看见这个房间倒还算宽大干净,床上的帷幔已经放下来了,能隐隐看到杨金翘的声音靠坐在床头,小佳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撩开帷幔:“娘娘。”
“……”
“娘娘……”
我一眼就看见杨金翘,她的脸色非常的难看,苍白如纸,连嘴唇都是白的,额头上还有一层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受胃疾的折磨痛得很难受,听见小佳的声音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似还有些混沌,看了眼前的人一会儿:“嗯?”
“颜小姐送药来了。”
“颜——?”
她愣了一下,立刻清醒了过来,转头看向我,我站在床边,关切的看着她:“宁妃娘娘,贵体还好?”
她急忙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看那药碗,直接拿过来喝了个干净,苦得她眉头都拧了起来,小佳急忙说道:“奴婢立刻为娘娘准备过口的东西。”
“不必了,”她摆摆手,淡然说道:“你出去吧,本宫有话要跟颜小姐说。”
“是。”
小佳接过空药碗转身走了出去,而我留在她的房间里,想了想,还是去给她倒了一杯水,幸好这房间里的水还是温的,送到她面前:“喝一点吧,那药苦的,我知道的。”
她淡淡的笑了一下,似乎自己也不怎么在意,但还是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说道:“坐吧。”
阴婚不散之鬼夫太强横
我走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娘娘好像知道我要来。”
“这里是你们颜家的地盘,我们在这里经历了什么,你不可能一点都不感兴趣。”
“那,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刚刚不是已经都告诉你们了吗?太子被扣在了西山书院,和嫔带着三殿下留在了那里。”
“那,婕妤叶云霜呢?还有灵公主。”
杨金翘淡淡的笑了一下:“这个,不用问,你既然没有在我们这一群人当中看见她,也就知道她去了哪里了吧。”
“她,去了颜家?”
“我不知道到底是颜家的人,还是别的什么人带走了她,和灵公主,但至少我知道,她不是被逼的,是自己去的。”
“……”
“她藏得可真深啊。”
“……”
“你们西川的人,倒是有本事。”
这句话说得也不知道是恭维还是讽刺,我听了只是皱紧了眉头,杨金翘抬头看着我,说道:“现在算起来,皇上的太子,一位皇子,还有一个公主,都留在了西川。”
“……”
“如果这是筹码的话,那这筹码,不小。”
一听到她说“筹码”两个字,我的心都沉了下去,抬头看着她:“宁妃娘娘真的觉得,这是筹码?”
“……”
“难道你也认为,西川的人有意要跟皇上为难?”
她沉默了一会儿,我看见她伸手轻轻的揉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看来是药喝下去有些作用了,她的脸色比也刚刚苍白如纸的样子要稍微好了一些,我说道:“娘娘还要不要喝点热水?”
她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便又拿起杯子给她倒了大半杯热水,她喝下去之后,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一次我没有退回到刚刚那张椅子上坐下,而是站在床边,看着她缓和了不少的神情,然后说道:“娘娘,你真的认为,西川的人是扣留太子,二皇子殿下,还有灵公主做为筹码,要挟皇上吗?”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你认为呢?”
我说道:“我之前在宫中做的那些事情,还有查比兴进京传递的消息,都不是假的。我的弟弟是颜家家主,他说话,不会出尔反尔。”
“……”
杨金翘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没有见到颜家家主,我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
“我只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相信你的。”
我心里松了一下,刚要说什么,她却又说道:“可是,你知道我们还经历了什么吗?”
我眉心一蹙:“什么?”
杨金翘慢慢的说道:“就在我们离开了西山书院的第二天,我们就遭遇了刺杀。”
“什么?!”我大惊失色:“刺杀?!”
“没错,半夜的时候出现了一支杀手团,大概有二十多个人。”
“……”
“比起上一次,我离死亡还更近一些。”
我知道她说的“上一次”就是她在上阳宫遭遇乱兵的那一次,那一次虽然她是有计划的假死出逃,但毕竟是在乱军之中,还是非常的惊险的,现在她竟然说,比那一次离死亡更近——
这个时候我冷汗都冒了出来,下意识的往大门望了一眼,又皱着眉头看向她:“可是,他们,为什么都没有提这件事?”
如果遭遇了刺杀,像陆欣荣,朱芳华这些人,他们还不嚷嚷的尽人皆知?
杨金翘冷笑了一声,像是也明白我在想什么:“如果他们都知道了,那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你——”
“是我让我的人抵挡了刺杀。我的人,损失惨重!”
“……!”
对了,我知道她是有自己的势力的,就算入宫做了妃子,她也不会放弃自己的那些人马。
我抬眼看着她:“那,你为什么没让他们知道?”
她也看着我的眼睛:“你说为什么。”
第2203章 西川的水,也太深了
她也看着我的眼睛:“你说为什么。”
“……”
我迟疑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因为,不能说!
西山书院“扣留”太子的事情已经让西川和裴元灏的关系变得微妙了起来,如果这些嫔妃在西川境内遇刺,那以裴元灏谨慎的性格,他是一定不会轻易进入西川了!
我很清楚,裴元灏需要西川,而轻尘,我虽然现在还没有看出他需要朝廷的地方,但他曾经说过,西川面临着一个重大的危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解决这个危急,为了守业,那么,他之前对朝廷露出的缓和的态度,当然也是他的手段之一。
也就是说,他在某一方面,也需要朝廷。
但是,如果事情就停留在这里,那我们想要达成的合作,在还未开始,就彻底破裂了。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看来,杨金翘还是在为大局考虑,她很清楚裴元灏和西川合作的意义,所以这件事情,她没有大肆的嚷嚷出来。
我沉声道:“多谢。”
“……”
“多谢你顾全大局——”
“你不必谢我,”我的话没说完就被杨金翘打断了,她抬起头来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我的确是顾全大局,也要看这个大局到底是什么走向。我没有嚷嚷出去,但不代表这件事我会保密。”
“……”
“我们在西川都会遇刺,那皇上呢?”
“……”
“我不可能让皇上毫无防备,对这些事情都一无所知的进入西川,西川现在到底是什么局面,西川的人到底要做什么,我看不透。我会告诉他这里发生的所有的事情,不会做一点隐瞒。”
“……”
“到时候要如何做决定,全由他自己判断。”
“……”
这无可厚非。
她毕竟是宁妃,是裴元灏的女人,却不是后宫里其他那些不知轻重,每天只知道争风吃醋的嫔妃,她是杨金翘,她很清楚在这个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不能不说,裴元灏的身边,有一个常晴,有一个她,真如天赐!异体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陛下和我们是在皇陵分路,他说要去一个地方处理一些事情,但没有告诉我和轻寒到底是什么地方,要处理什么事,我们也不好问,他只说,会进入西川跟我们汇合。我想这里,是他的必经之处,他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到这里来。”
杨金翘说道:“我会先让人把消息传过去,而我,我会在这里等待皇上。”
“……”
她看着我眉头紧锁的样子,说道:“在这期间,你们要做什么,与我无关,但我想,你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吧。”
“……”
我沉默了半晌,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说完那句话之后,她就没有再说话,而我看着她的脸色也比刚刚好了很多,柔声问道:“还需要喝一点热水吗?我晚些让药老过来给你诊脉?”
“不必了,我已经习惯了。”
“可是——”
“久病成良医,我知道胃疾要养,可现在不是我养病的时候。”
她这个人,说话做事还是那么刚强,倒是一点也不输给须眉男儿。我想自己那些关心的话对她来说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便准备离开,但刚转身走了两步,我还是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宁妃娘娘。”
她原本低头沉思着,一听见我叫她,立刻抬起头来:“嗯?”
“你,你觉得,这次的事情,真的是西川要和皇上为敌吗?”
“……”
她安静的看了我一会儿,又想了想,然后说道:“你回京的那段时间,我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你,还有那个查比兴,可能还有你们西川的人,一直在促进朝廷和西川的和谈。但这一次我们遇到的事情,也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
“……”
“况且,叶云霜——”她说着,眼中微微的一寒:“你们西川往宫里放的棋子,还不少呢。”
“……”
“在这种情况下,还想要取信于人,说实话,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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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叶云霜的身份,可能对于他们来说是有些意外,裴元灏是已经知道的了,也只是降了她的品级,这一点我不必再跟他多做解释,可现在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发生,难保裴元灏的心里又会怎么想。
但,最要紧的是,西川的人,到底要干什么!
这时我才想起来问道:“对了,刺杀你们的是什么人,查出来了吗?”
杨金翘摇了摇头:“他们趁夜而来,对周围的环境也非常的熟悉,而且是训练有素,幸好我加派了自己的手下在周围保护,才抵挡了这些人的进攻;不过他们发现不能得手之后,也退得很快,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我更怕这件事被闹大了,所以也没有让人继续追击。”
“……”
也就是说,无头案。
但要杀他们的目的,是很明确的!
杨金翘慢慢的扶着床柱站了起来,她一只手还按在自己的胃上,我眼看她晃了两下急忙要伸手去扶,她摆了摆手拒绝了我,勉强站直了身子,慢慢的走到了门口。
经过了一段时间,那些人终于安顿了下来,这里也终于清静了一些。
这个时候天色也不早了,可因为这一片崇山峻岭的地势,是常年都见不到太阳的,远远望去,山岭间弥漫着乳白色的雾气,将周围的山形都隐去,看不清楚。
杨金翘慢慢的说道:“西川的雾,太重了;西川的水,也太深了。”
“……”
“颜轻盈,如果不能把西川的雾气拨开,没有人能弄清这里的水到底有多深。”
“……”
“而皇上和西川的关系,就永远不可能达到你想要的。”
“……”
她转过头来看着我:“你,得想想办法了。”
我站在她身边,也抬头看向那云雾缭绕的山岭,一切,都隐匿在雾气之下,隐隐透出的轮廓,如同一头猛虎,张牙舞爪,让人不寒而栗。
若不能拨开雾气,谁会知道那后面,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景?
但,西川的雾,到底是什么?
第2204章 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
我心事沉重的回到那个小院子,才刚进院门,就听见一阵小孩子嬉笑的声音,是小小在里面笑,孩子的声音清脆甜蜜,让我的心情好了一些。
我走到门口,看见薛慕华正抱着小小盘腿坐在地上,小小不住的往上蹭着,好像想要站起来蹦跶蹦跶,但她年纪到底还是太小了,胖胖的小短腿还不能完全撑起身体的重量,只能在母亲的怀里蹦跶一下。
而薛慕华瘦弱的手臂竟然撑着她,一点都没有松懈。
为母则强。
笑着闹着,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就看见我站在门口,立刻微笑着说道:“颜小姐,你回来了。”
“嗯,”我脱了鞋子走进去,小小被她放回到地上,立刻又像个活力四射的小狗一样手足并用的朝我爬了过来,我急忙蹲下身去接住她,抱起来晃了一下:“哦哟,小小好厉害,小小好有力气。”
这孩子在我的怀里也咯咯直笑,嘴角两个梨涡显得格外的甜。
薛慕华这才揉了揉酸软的手臂:“哎,这孩子闹腾了好久了,我都快要撑不住了。”
我笑了笑,然后四下看了看:“裴公子呢?”
“他还在外面办他的事呢,而且每天都要练兵,他会亲自过去,至少有半天的时间都不会在家里的。”
“哦,那平时都是你一个人啊。”
“也不是,还有小小啊。”
她说着,挪过来伸手逗弄着小小,脸上完全没有任何落寞,反倒显得无比的幸福。
如果那个时候,黄天霸遇见的是这样的她,如果两个人能有个孩子……
我心里又不受控制的这样想了起来,顿时一阵酸涩猛地冲上来,连眼睛都挣红了,薛慕华抬头看了我一眼,道:“颜小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哦,我,我没事。”
我哑着嗓子急忙摆手:“可能,外面有点凉,现在没事了。”
“哦,那就好,如果不舒服你要告诉我们,千万别生病了。”
“我没事的。”我笑了笑,又问道:“对了,轻寒呢?”
“刘公子啊?他好像回那边的房间了。”
“我去找他。”
我说完将小小送回到她母亲的怀里,起身往另一边的房间走去。
走过去的时候看见门是虚掩着的,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我小心的推门进去,就看见轻寒靠坐在床头,竟然又睡着了。
他这么累……?
我轻轻的走过去,看见他的脸色的确不怎么好,尤其嘴唇很白,没什么血色,低头睡着的时候额间一缕散发垂落下来,被他绵长的鼻息吹得微微的颤抖着,更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的脆弱。
我有些不忍打扰,便安静的走到一边坐下,想要等他睡醒过来,但刚一坐下,旁边的矮几就被我碰得响了一下,他立刻睁开眼睛:“嗯?”
我急忙说道:“你醒了?”
他抬起头来混沌的看着我,迟疑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轻盈,你回来了?”
“嗯,”我走过去:“你又睡着了,很累吗?”
“我,我也不知道,本来是坐在这里等你的,结果不知不觉就——”他伸手摸了一下脖子,刚刚就这样坐着低着头睡,肯定对脖子也不太好的,他扭了扭脖子,清醒了一点之后立刻问我:“你过去跟宁妃谈,谈得怎么样了?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我坐到他脚边,将刚刚杨金翘告诉我的那些话都告诉了他。
轻寒安静的听着,而他的眉头渐渐的拧了起来。
等我说完,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阴沉了:“有人刺杀他们?”
“是啊,若不是她带着自己的人马进入西川,奋力搏杀保护了他们,恐怕这一次,他们就要遭毒手了——就算没遭毒手,这件事被闹出来,也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当然不是小事,是大事!”
他的气息都变得有些不平了起来:“皇帝的心性你我和都很清楚,他本来就不可能百分之百的相信一个人,更何况是西川的人,更何况,是在这样的时候,更何况,现在又出了太子这一档子事。”
“……”
“且不说有没有刺杀成功,单单是出了这件事,他的脚步可能都会停在这里。”
我愁眉紧锁:“宁妃就说了,她已经让人传递消息出去,而她会在这里等待皇帝,等皇帝来了之后,她会把入川后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他。”
轻寒想了想,说道:“这个宁妃,看起来到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
“过去,我还是个上阳宫的宫女的时候,她对我的帮助就很大。”
“那她能不能——”
“你知道,不可能的。”我叹了口气:“她毕竟是皇帝的妃子,这个时候还是要为皇帝的安危做打算。就算在我来看,皇帝真的贸然进入西川,可能也不是一件好事。”
轻寒沉默着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我说道:“杨金翘要告诉皇帝那些事,倒也无妨,她是个顾全大局的人,我相信她不会胡言乱语。”
“那别的人呢?”
“别的嫔妃,可能就不会了。”想到我过去的时候陆欣荣对我说的那些话,包括其他那些嫔妃来到这里时不悦的神情,我叹了口气,说道:“她们肯定会加油添醋的。这么多年了,西川跟朝廷都没能和解,这一次如果再出什么纰漏,恐怕就再无机会。”
轻寒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得把这个机会创造出来。”
“……”
我抬眼看着他。
他说道:“我们得去西山书院,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
“还有,到底是什么人刺杀她们,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置之不理。”
“宁妃说,那些人训练有素,而且对西川的地形非常了解,她们来得很快,发现遭遇了抵抗之后也退得很快,根本来不及抓捕他们,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所以也没有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人。”
轻寒说道:“其实,也不必要弄清楚,不外乎两种人。”
“哪两种?”
“一是,本身就对朝廷有敌视态度的人。”
“这种人在西川可不少,而且,你之前不是收容了许多扬州那边过来的流民吗,这些人里,也难保没有对朝廷还有仇视心理的。”
轻寒点了点头,说道:“还有一种就是,不想看到朝廷和西川和谈的人。”
“……”
这一回,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这种人,更多。
裴元修就一定不想看到,而西川内部,也一定有很多的人不想看到,他们不想蹚这趟浑水,更想要保持西川在战时的中立,这样对他们而言是有利的。
甚至于——
颜家的人,都未必希望看到和谈。
毕竟,颜家已经控制西川几十年了,这里的人不知朝廷,只知颜家,说难听一点就像是一个土皇帝,人人都向往皇权,又怎么会甘心放手?
比如轻尘,如果现在没有危机,我想他也未必就愿意和谈的。
我叹了口气:“这要查起来,就难查了。”
轻寒说道:“不管什么事,只要发生了就一定会留下线索。更何况,就算我们找不到任何线索,等到了书院,见到了南振衣,起码也能弄明白他的态度。他的态度,是很重要的。”
我抬头看着他:“所以,你还是要去?”
他也低头看着我:“轻盈,你一个人是不行的。”
“……”
“我知道你过去曾经游学书院,那里的学生也都非常的敬重你,可是,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书院的一切,现在都不同了。”
“……”
“我得过去。”
“那你就不管你的身体了吗?”
“我现在不是没事吗?况且,我们已经到西川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皱着眉头看向他:“那我问你,之前在武隆的时候你是被叶门主带走的,你知道妙善门的位置吗?”
“大概知道。”
“在什么地方?”
“具体位置恐怕要去了才能找到,但我知道离璧山不远,可能,是在江阳附近。”
“哦……”
他说道:“就算真的有什么问题,来回也不过几天的时间。”
“……”
“真的,不用担心,让我跟你一起去书院吧。”
“……”
我沉默着想了很久,终于说道:“那好,不过我要先跟你约法三章,在这一路上,你有任何一点不舒服,都要立刻告诉我,不能想之前在西安府那样,毒发了你还忍着,那是会要了你的命的。”
“……”
“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了!”
“我知道,”他眼角微微的弯着,温柔的看着我:“我也不想你把西川给掀翻了,我会保住自己这条小命的。”
我轻笑了一声,这才说道:“那好。”
“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明天吧,至少把今天过了,这些事情要跟元丰说清楚,而且我回来的消息,我也要先传回成都,让轻尘,还有红姨他们知道,不用为我担心。”
“那也好,我也要给我的人传个消息回去,让他们准备一下,我觉得,我们这一次回西川,至少还有个地方要去。”
第2205章 我还是在意,你幸不幸福
这一天晚些时候,裴元丰也回来了,知道我和轻寒准备立刻动身去西山书院,他立刻皱起了眉头:“马上就要走?”
轻寒说道:“这件事,宜早不宜晚。”
裴元丰忧心忡忡的看着我们:“可是,你们昨天才刚到。”
其实,这件事的确有些仓促,但也正如轻寒所说,宜早不宜晚,我将白天杨金翘告诉我的那些事都告诉了他,裴元丰听得脸色慢慢的沉了下去,我说道:“西川这边的情况,你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你肯定也知道,是很复杂的。”
“……”
“我们想要在皇帝进入西川之前——,哪怕不能解决,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难道,你弟弟不会去解决这些事情?”
我没有说话,和轻寒对视了一眼,轻寒说道:“我们也想过这件事,但颜轻尘作为颜家家主,目标太大了,如果他一动,肯定整个西川都会动起来。到那个时候,事情就很难控制。”
“……”
“所以,我们先动。”
听见我们这样说,裴元丰似乎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明天就走?”
“嗯。”
“那,我再加派人手跟着你们。”
“不必,”我急忙打断了他的话:“剑门关是西川的门户,这个地方很重要。我们身边带着人,不用担心我们的安危。”
裴元丰说道:“我加派人手,也不止是保护你们,还有——他们。”
他说着,慢慢的回过头去,看向抱着小小坐在一边的薛慕华,慕华听到他的话,立刻抬起头来:“什么?”
裴元丰说道:“我想让你跟他们一起回去。”
薛慕华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我不要!我要留在这里!”
“慕华,你留在这里对你和孩子没有好处。”
“可也没有坏处,我并没有打扰到你啊。”
“我不是说你打扰了我,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带着小小回成都去,那里更安全。”
“你认为这里不安全?那我就更要留在这里了。”
“反正我不准你留下来!”
“你说不准就不准啊,我偏要!”
“你——”
他们两越说越激动,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我和轻寒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就在这时,大概是感觉到了那种紧张的气氛,一直窝在母亲怀里玩着一个拨浪鼓的小小突然嗷的一声哭了起来。
两个人本来僵持着,但一听见孩子哭,急忙就去哄孩子了。
小小哭得面红耳赤的,两只手用力的抱着慕华的脖子,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滚落,委屈的样子看得人心都疼了,裴元丰手忙脚乱的轻抚着她的后背,就跟被摘了心肝一样,薛慕华一边哄着小小一边抬头看他,眼睛微微发红,嗔怒的说道:“你看,女儿都不想走,你是要赶我们娘儿俩走吗?”
“……”
“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裴元丰叹了口气:“我当然不是,我只是——”
“我们是一家人,明明可以好好的在一起,为什么硬要分开。如果这里没有危险,那我和孩子留在这里理所应当,一家人就应该在一起;如果这里有危险,那我孩子就更应该在你身边陪着你!”
“……”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的,孩子也不会!”
听见她这样坚定的话语,裴元丰也没有办法,沉默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好吧,那你,还是留下来吧。”
薛慕华这才松了口气的,低头轻轻的拍着小小的后背:“好了,小小别哭了,你爹还是有良心,他不会赶走我们了,不哭了不哭了啊。”
听到她的话,裴元丰哭笑不得,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小小竟然真的就没有再哭了,小脸上还挂着泪,就突然转头对着裴元丰破涕为笑,嘿嘿的一声,惹得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和轻寒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两安慰了孩子一会儿,总算没事了,轻寒也早就哈欠连天,累得不行,就让他先回去休息,我送裴元丰走到门口,想了想,又对他说:“元丰,他——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剑门关,但我想应该要不了多久了,为了他的安全,在我们没有传回确切的消息之前,还是不要让他贸然进入西川吧。”
裴元丰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轻盈,你——你还是关心他?”
“……”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里微微闪烁着不定的光,淡淡的说道:“我担心他的安危。”
“……”
“如果他真的出什么事,我和轻寒所有的算盘就白打了。”
“……”
“他不能死。”
他转过身来,正对着我:“你为他考虑了那么多,那你为自己考虑过没有?你和刘轻寒——你们有没有自己的打算?”
我又是一愣,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而他低着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刘轻寒,他还不娶你吗?”
我有些恍惚的笑了笑:“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我说了,你的事情,我已经没有资格去管。”
“……”
“但我还是在意,你幸不幸福。”
“……”
“既然你们两个人已经两情相悦,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
我安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笑容从恍惚中多出了一点苦涩来,沉默了许久才轻轻的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我和他,也不是没有想过。”
“那为什么——”
“元丰,我没有什么家国天下的情怀,也没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情操,我只是很清楚,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和他,可能跟普通的老百姓还不同,天下大势的变化,对我们都有直接的影响,在大事定下之前,我,和他,我们都很难去考虑这件事了。”
“……”
裴元丰沉默了下来,他漆黑的眼睛深深的看着我,过了很久,哑声说了一句——“你们不考虑,会有别的人考虑的。”
我愣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他。
而他自己似乎也有些惘然的,漆黑的眼睛在晦暗的光线下更显得幽深无比,他叹了口气,然后说道:“算了,我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毕竟,你们明天就要启程了。”
说完,便转身回了他的房间。
我站在屋檐下,一时屋檐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前方,许久都没有动一下。
夜,安静极了,甚至连白天因为那些嫔妃们变得喧闹无比的方向,这个时候都安静得连风声也没有,只有草丛里那些虫鸣声此起彼伏的响着,衬得这个夜晚更加的幽静。
我站了很久,才慢慢的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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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们很早就起了。
没有告诉那些嫔妃们我们要走的消息,毕竟他们也不会关心我们的动静,但在我走到军寨门口的时候,看见杨金翘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毫不吃惊的看着山脚下的队伍,看着我们带着行李慢慢的走上前去,然后迎了上来。
“你们的动作倒快。”
我看着她:“宁妃娘娘……知道我们要走?”
她淡淡的一笑:“本宫把那些事情告诉了你,你能不去处理吗?”
“……”
“你们,真是辛苦了。”
她这话不带着任何的情绪,倒真的像是在叹息,我想了想,然后说道:“辛不辛苦的倒无所谓,只是希望,在我们弄清楚真相之前,不要再有什么意外发生。宁妃娘娘,皇帝陛下和西川的和谈如果进行不下去,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一件事。”
杨金翘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淡淡的一笑。
她走到我面前来,平静的说道:“该怎么跟皇上说,本宫自有分寸,但你们,也要小心一些。”
我说道:“多谢宁妃娘娘。”
她这句话虽然说得也很有保留,但我相信她明白我的意思,于是对着她行了个礼,便和轻寒一起往山下走去。
裴元丰一直送我们到山脚下,查比兴那些人早就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交代了两句之后,我们便上了马,就在我们要准备启程的时候,杨金翘又走上前来:“轻盈。”
我见她还要说什么,便从马背上弯下腰,而她也仰起头来,轻轻的凑到了我的耳边,低声道:“你还记得,当初我给你的那封信吗?云晖的信。”
“……!”
我的心蓦地一跳。
杨云晖的那封信,我当然没有忘记。
她在当上了宁妃之后,在杨金瑶的婚宴上给了我那封信,是当年杨云晖被派入西川调查一些事情的时候,给她写的信。
那封信,通篇所说的,都是他对她的思念之情,就连我一个外人看在眼里,也止不住心里的酸楚,但有一些更深的东西,却是在他的笔墨之间,不能避免的就流露出来了。
而现在,杨金翘突然跟我说起这个——
我慢慢的转头看向她,她低声道:“你不会忘记了吧?”
我说道:“当然没有。”
她笑了笑:“那就好。”
“……”
“虽然这件事情已经与我无关了,但也许,会对你们的将来所有帮助。”
我看着她那双近在咫尺的,精明内敛的眼睛,轻声道:“多谢。”
第2206章 去西山书院看热闹
我们往西南前行,过了绵竹之后,路渐渐的好走了起来,但也没有换成马车,而是继续骑马,原本就不算太长的路程被我们又缩短了好几天。
不过,骑马虽然速度快,也有坏处。
这天傍晚到了一家客栈,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两条腿都快合不拢了,而且两腿内侧被磨得厉害,虽然看不见,但我也知道肯定磨出了血泡,轻寒自己也一瘸一拐的,扶着我走进了客栈。
虽然外面已经是暮色沉沉,但一走进这间客栈,里面倒是灯火辉煌,大堂里竟然坐了不少的人,热闹非凡。
要了几间上房,不过我们都没有力气上楼了,先在大堂里找了一处稍微安静一点的桌子坐下,让小二上一些茶点来果腹。
轻寒自己也痛得龇牙咧嘴的,还是坚持着先倒了一杯茶放到我的手边,说道:“先喝点水吧。”
我也不客气,端起来就咕咚咕咚的喝了大半杯。
他低头看着我,笑了笑,又把一碟糖糕推到我面前,说道:“走了一天了也饿了,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我喝了点水之后也缓过一口气,抬头看着他:“你呢,也痛得很吧?”
他笑了笑:“也还好。我已经吩咐店小二,让他们准备热水,晚上洗个澡会舒服一些。”
他说着,又抬头看了看周围:“这个客栈是很简陋,但现在也只能将就一下了。”
我又饿又累,这个时候哪里还管这个地方简不简陋,拿起一块糖糕先咬了一口,然后才看了看周围,笑道:“也还好。其实这个客栈也不错,在这样的小城镇里,能有这么大的客栈都是少见了。”
我们一边聊,一边吃着糕点,总算也缓过一口气了,他看了看外面仍旧车水马龙的样子,说道:“其实这个地方,离成都也不远。你要不要回去一趟?”
我想了想,摇头:“还是算了。”
“……”
“先去书院把正经事办完再说吧。”
“……”
“反正我回来的消息已经让人传回去了,轻尘如果真的要见我,他一定会想办法让人来找我的。”
他也点了点头。
因为饿得厉害,一碟糖糕原本也没有几块,我们两三两口就吃完了,其他的东西都还没有上,便叫过小二来催促,店小二急忙过来点头哈腰的道歉说因为今天来的客人太多了,厨房里有些忙不过来,让我们两多担待一下,到底我们也不想跟人为难,只催了两句,并没有太责怪他,店小二千恩万谢的下去了,立刻又跑到厨房那边去催促了一声。
我看了看这个客栈,虽然地方也不算小,但真的人不少,大堂里几乎已经没有空闲的桌椅,全都坐满了。
我说道:“怎么会这么多人呢?”
轻寒也说道:“是有点奇怪,这个小镇,又不是什么关口,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住在客栈里。”
一般的城镇,就算里面居住的百姓多,但也只是住在各家,客栈主要是提供给来往的客商,可这个小镇并不是客商聚集的地方,照理说住客栈的人应该不多才对,但现在竟然有这么多人。
我喃喃的说道:“不太对劲。”
而且看着这些人一个个都热烈的在讨论着什么,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似得,正好这个时候,查比兴已经安排完了我们带来的人的住所和马匹的问题,从外面走了进来。
其实客栈里来往的人不少,进进出出那么多人,也不会有人在意谁进来谁出去,但他的容貌特别,暗金色的头发显得格外的耀眼,很快,我就看到周围一些人都诧异的看向他,纷纷交头接耳的在说着什么。
查比兴也感觉到了什么,看了看那些人,然后慢慢的走到了我们这张桌前坐下。
他说道:“大小姐,师哥,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
“你也觉得了,”我压低声音说道:“我们也觉得不对。”
轻寒说道:“这个小镇原本人是不多了,但客栈里竟然住了这么多人,这么晚了还这么热闹,有点奇怪。”
“他们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查比兴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而正在这时,离我们最近的一张桌子上坐着的两个年轻人像是终于按捺不住了似得,起身走了过来,试探着说道:“请问,这位公子,你可是西山书院的学生?”
查比兴回头看着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嗯?”
那年轻人说道:“我们听说了,西山书院里有一个学生,呃,容貌怪异,头发——”
查比兴一听这话就拧紧了眉头:“这话我不爱听,我长的怎么就怪异了?我是长了三只眼睛还是两个鼻子了?”
那两个年轻人原本就小心翼翼的,被他这么一说,立刻就给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和轻寒都忍不住笑了一下,我说道:“查比兴,你不要这样。”
然后抬头对那两个年轻人说道:“他的确是西山书院的学生。”
一听我的话,那两个年轻人立刻高兴的笑了起来:“真的是啊,幸会幸会!”
查比兴仍旧对他们爱理不理的,只哼了一声,轻寒立刻说道:“两位,听你们这话,你们难道也是要去西山书院的吗?”
他们两立刻说道:“是啊,不止我们,这客栈里的人,几乎都要去西山书院!”
“什么?!”
我们三个人都大吃了一惊,我抬头看了看这个大堂里,少说也有二三十个人,难道是要去拜学?可我看他们其中一些人的年纪也不小了,容貌气质更不像是学生,便问道:“你们要去做什么呢?难道是要去入山拜学?”
“我们不是啊。”
查比兴皱着眉头:“不拜学那你们要去干什么?赶集啊?”
那两个年轻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对我们说道:“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啊?现在西川好多人都在往西山书院走,都是去看热闹的。”
“看热闹?”我们三个人对视了一眼,更莫名其妙的:“看什么热闹?”
第2207章 难道,他被人——胁迫?
那两个年轻人兴致勃勃的说道:“原来你们真的不知道。就在上个月,西川各地数十个书院的学生全都齐聚到了西山书院——比试,论道!”
“比试?论道?”
我们三个人对视了一眼,面色都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
查比兴眉头都要拧成一条线了,看着那两个年轻人:“有这回事?”
“当然!”
“而且啊,第一场已经结束了!”
“第一场?”
“对,听说论道一共分三场,第一场比试御射,比了整整两天,西山书院赢了!”
那个年轻一点的一脸兴奋,耳朵都红了,高兴的说道:“你们不知道,我听他们说,比试的过程简直精彩极了,比看一场高手对决还更紧张。西山书院只能派出一名学生,而其他那些书院每个书院派出一名学生,一共有十一名,他们两方对战,那十一个书院的学生任何一个人赢了,他们都算赢,而西山书院的学生必须赢了他们所有的人,才能算赢!”
客栈大堂里已经有人听到了我们这边的谈论,慢慢的凑了过来,一个中年人说道:“要我说,这个比法也太苛刻了。”
旁边有人附和道:“是啊,对西山书院可不公平。”
那年轻人说道:“谁说不是呢?可西山书院的学生也硬气,他们还真的答应了!”
这时也有人说道:“但是,比试的地方就是在他们西山书院,而且人家那些学生们都是远道而来,他们是以逸待劳,天时地利人和都归他们的。”
我们三个人原本是为了不要太招摇,所以找了一个靠窗的,最僻静的位置坐着,谁知现在那几个人一围上来,说起西山书院比试论道的事情,整个客栈里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看来他们也说得对,这个客栈里的人都是要过去看热闹的,难怪会对这件事情这么感兴趣。
一个中年人说道:“不过,第一场到底是怎么比的?对方十一个人,西山书院只有一个学生出战,他们怎么就赢了?”
另一个少年急忙说道:“我知道,我听人说了,他们比试御马射箭,是在一座山上安置了三百七十四个箭靶,什么地方都有,听说有一些靶子还是装在活物的身上。参加比赛的学生要骑着马上山,腿是绑在马鞍上的,中途绝不能下马,他们箭筒里也装着三百七十四支箭,每支箭上都有属于自己书院的标识,上山之后再下来,中靶最多的那一位获胜。”
“喔——!”
周围有人已经叹道:“这可难了。”
“是啊,听说还是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开始比试的。”
“那座山我知道,走路都难,还要骑着马上去,啧啧——”
“老猎人上去都要小心的。”
听着周围的人叹得啧啧有声,查比兴倒是很平静的说道:“反正,还是西山书院的学生赢了?”
“那当然,那一场赢得漂亮,听说有三百四十多支箭都上靶了。”
“老猎人也没这么好的准头啊!”
“是啊。”
查比兴只撇了撇嘴,说道:“只是射靶子,又不是全部射活物,这种准头——这些日子,他们一定是疏于训练了。”
看来,这样的结果也并不让他满意。
有人已经叹道:“这样的准头已经不得了了,那些书院的学生都输得心服口服。”
我问道:“那,第一场他们是赢了,第二场呢?”
那个年轻人说道:“第二场就是明天开始比试。”
“哦?比试什么?”
“这个,我们不是很清楚,但听说,应该是比试诗书。”
“诗书?”
一个年纪很大,看起来也是个读书人的老人家慢慢的走了过来,满脸笑容的说道:“要老朽说,这场比试才真的有意思,比什么骑马射箭好多了。”
立刻有人回头看着他:“这话怎么说呢?骑射多刺激啊。”
“刺激是刺激,可箭射出去了,你们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得到,但这一场比试诗书就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
那老人捋着胡须,摇晃着脑袋说道:“自从三十多年前,颜家家主和颜家大夫人开始在西川收录古籍,有多少书院因此获益,那些书可都是好东西的,只是,收录进了那些书院里,大家也难得一见了。这一次,他们要比试诗书,那就要拿出自己的真本事,人无我有的,那才是真本事!”
立刻有人说道:“老人家,你说,他们会拿出自己收录的,别的地方没有的古籍来比试?”
那老人微笑着点点头:“不错。”
“……”
“老朽七十有六,行将就木,这一次专程赶去西山书院,就是为了见识见识。”
有人听见他的话,也叹道:“说起来也真是的,听说当初颜家花了好大一笔钱收录那些古籍,各家书院也因此获益,可是这些古籍他们收录是收录的,全都藏在自己的书阁里不让人知道,这,这跟失传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这一次,趁着这个热闹,大家都去长长见识吧。”
他们说得热闹,我们几个反倒安静了下来,倒也没有人顾得上我们了,正好这个时候店小二把我们的东西送上来了,我便吩咐道:“我有些累了,给我们送到房间里。轻寒,查比兴,我们先上楼了吧。”
他们两也点点头,便和我一起上楼回了房间。
店小二将吃的东西放到桌上,便退了出去,关上房门的时候,还能听见大堂里各种热烈争论的声音。
幸好,房门一关上,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我慢慢的走到桌边,看着查比兴两只手抓着个橘子在抛来抛去的,看起来像是在玩,但眼神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另一边的轻寒神情也显得有些凝重,我坐下来,轻轻说道:“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他们两立刻抬起头来看着我。
还是查比兴先开口:“书院不会做这种事。”
“哦?”
轻寒也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迟疑的道:“可是,天启三年的时候,西山书院不是还举办过一次博学大会?”
查比兴道:“大小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那一次博学大会跟这一次的不一样,那是老师汇聚天下读书人所开,那一次的博学大会,说是博学大会,其实现在我们看来,就是一次古籍收录的大会。”
“古籍收录?”
“对,刚刚那个老人家说的,当年,令尊和大夫人花了很大一笔钱在西山收录古籍,那一次的博学大会,当然也有登坛论道,但听大师哥说,最后也没能讨论出一个大道来,因为那个时候,谁都不能说服谁;反倒是得到了不少古籍,西山书院在那一次的获益很大,我们有将近一半的藏书都是那一次得到的,而其他的书院,当然也各有收益。”
“原来是这样……”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轻寒在旁边慢慢的说道:“不过这一次的论道,似乎跟上一次很不同。上一次的听起来,是真的在论道,但这一次,比试比论道更重。”
查比兴立刻说道:“对,我也觉得这个奇怪。我们平时在书院里,的确是要习六艺,书呆子在书院里是很难呆下去的,可问题是,大师哥从来不让我们比试!”
“……”
“他经常说,人有了争胜之心,学,就变得不单纯了。”
“……”
“就连我们师兄弟在书院里,也从来不比试御射的功夫。”
“……”
“他怎么会准许书院的人跟别人比试,而且是个十一个书院的学生比试,阵仗还闹得这么大,几乎全西川的人都知道了。”
“……”
“这种比试,根本就不是论道,且不说他,在学生的眼里,都跟卖艺耍把式一样。”
“……”
“这,这太不像他的行事作风了。”
我也轻轻的点了点头。
查比兴毕竟是一直待在书院,跟随南振衣的,他这么说,那就是真的有点怪异。
这时,轻寒慢慢的说道:“难道你们没有觉得,从之前的几件事来看,都不像是他的行事作风吗?”
“……”
我和查比兴都一愣,转头看向他,他的目光微微闪烁着,也看向我们。
是啊……
我这才有些恍惚的想了起来,从我和轻寒两个人修书给他,却被他拒绝了让念深入书院开始;到之前,又扣下了太子;现在,更是破天荒的答应了其他的书院比试论道的事。
他做这些事情,的确有些奇怪。
轻寒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皱着眉头:“难道,他被人——胁迫?”
一听我这话,查比兴反倒笑了起来,说道:“大小姐,那是不可能的。”
“……”
“大师哥那个人,就算被人刀架在脖子上,他想要做的事也一定会做下去,而且我敢说,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把刀架上他的脖子!”
他说得这么肯定,甚至不是说南振衣有没有可能被人胁迫,而是根本连别人胁迫他的可能都没有。
我说道:“所以,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查比兴神情凝重,没有说话,而轻寒沉默了好一会儿,慢慢的说道:“我倒觉得,为什么会出现这场比试,还不是最要紧的。”
我和查比兴都看向他。
他抬眼看着我们,道:“最要紧的是,这场比赛的结果,会如何。”
“……”
“赢了会怎么样,输了会怎么样。”
我的心忽的一沉。
他说道:“任何一场比试,都会有彩头,会有结果。这一次西山书院和十几家书院的比试,彩头是什么,结果会导致什么,我想这才是最要紧的。”
我沉声道:“你觉得,会是什么?”
轻寒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说道:“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可能这才是南振衣改变自己的行事作风,会参与到这一次比试论道的原因。”
“……!”
我和查比兴恍然大悟,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对,如果说南振衣不会受任何威胁,即使受到威胁也不会屈从,那么就只能从这个方面来解释他现在做的事情,他想要一个“彩头”,他需要一个“结果”。
查比兴喃喃道:“刚刚他们说,第一场比试御射,我们已经赢了。那第二场,比试诗书……”
我急忙道:“你觉得会赢吗?”
查比兴立刻说道:“我对我们书院,那些小崽子们,还是有信心的——”他说着,又皱起了眉头,喃喃道:“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些日子是不是疏于练习,御射成绩居然这么难看……大师哥怎么也不管管?”
他还在为那个御射的事耿耿于怀,我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但轻寒在一旁说道:“第二场是比诗书,那就难讲,文无第一,连老师也从来不敢说自己通了。”
我说道:“如果第二场也赢了,那就赢了;如果输了,那就还得比试第三场,不知道是什么。真想马上过去看看,我们还有多长的路?”
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轻寒说道:“还有一天的路程。”
“那——”
“不行,你刚刚都已经累成那样了,如果再彻夜赶路,人会垮的。”
“是啊大小姐,要急,也不能急在今晚。今晚我们还是好好休息,明天一大早出发,如果来得及的话,应该可以在入夜之前赶到书院。”
倒也是,我累了,不过就是累垮,但轻寒的身体,可经不起。
我点点头:“那好,我们今天都早一点休息,明天一大早就出发。查比兴,你跟下面的人说一声。”
他应声,立刻转身走了出去。
轻寒也站起身来准备回房,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突然问道:“轻寒,你觉得,南振衣要的‘彩头’,或者说,他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轻寒停下了脚步,想了想,才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我,说道:“他守了西山书院那么多年,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可以说书院就是他的命根。这一次拿出的,是自己和西山书院的体面。他把什么都给出来了,那他要的,就是比西山书院,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