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8)
不远处的孟婆,生着火,重新熬起了汤。
一边放料,一边看过去,嘴中骂骂咧咧。
“死丫头,一回来就给老娘添这么多的麻烦,看老娘以后怎么收拾你!”
一旁刚刚摆渡回来的老太公放下船桨,笑呵呵:“丫头回来了啊,实属难得。”
孟婆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说:“你看她那没精打采的样子,一猜就知道,肯定是被男人甩了,所以才背着包袱灰溜溜地回来。”
不然,那没心眼的丫头怎么可能愿意回到这里?
老太公显然已经习惯了孟婆这样尖酸刻薄的样子,所以笑呵呵的,也没在意她说的话。
扶着胡须,面容慈祥。
......
......
......
云姒回来了,心却感觉没回来。
终日懒洋洋的,什么也不做,就这样躺在花海里,安静看天空。
难得地安静。
云焱忍不住凑过来,学着她的样子,躺在她身旁。
看了看那没什么东西的天空,他问:“姐,你在想什么?”
远处正在熬汤的孟婆大声插嘴,“想男人呗!”
云焱:“......”
“你闭嘴!别偷听我们说话!”
云姒一在,他说话的声音都凶狠了不少。
那边的孟婆哼了一声,像是压根就没把他当回事儿。
云焱看向云姒:“姐?”
那躺在花海里的灼色妖精,淡然看着天空,说:“没想什么,就是累了,想休息。”
云焱的脸一耷:“姐,你骗人。”
“......”她侧目,勾了唇,有些好笑。
“真的没什么,就是在外面玩累了,回来休息休息。”
“......你的意思是,休息够了,还会走?”
云姒顿了顿。
他的视线太过直白,还带着几分失落。
她沉默了一下,叹息:“对啊......我还是要走。”
要离开这里,回到桃林,回到......
她的另一个家。
云焱不甘心地锤了一下地面,躺在那里,不高兴。
“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你这样一次次地跟着他,跟着他东奔西走,难道你就不能为自己想一想?”
云姒躺着,单臂枕着自己的脑袋,弧度微扬。
“我也在想,他到底有什么好的,怎么就能让人......”
这么喜欢?
云焱说:“我觉得你就是太单纯了,没见过好男人,所以才会被他所迷惑。”
“姐,我可以发誓,我真的觉得他不是个好人,他坏得很,根本就不是大家说的那样,是个温善儒雅的神。”
“所以姐,你肯定是被他给骗了,要不就是被他的外表给骗了,他就是在迷惑你。”
“......”云姒扬着唇,没说话。
眼底里,微微露出了笑意。
过了一会儿,她转头看他,问:“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我又应该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云焱一听到这个问题,来劲了,立刻坐了起来。
掰着手指头,细数。
“首先,饭不能让你做,疼着你,念着你,对你特别特别好,还只喜欢你。”
“对你说话不能大声,做事明理,不会吵架,而是会讲道理,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不会打你骂你。”
桃林(9)
“......”云姒躺在花海中,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到底在笑什么。
“你觉得,这样就是好男人了?”
云焱认真点头。
“哦,对,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会好好保护你,将你的生命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
“总之,绝对不会像是那个男人那样,让你洗手羹饭,还这样折腾你。”
他还死死地记着那件事呢,过不去了。
“……”云姒扬着唇,视线重新放在了那赤红的天空上。
安安静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姐,实在不行,咱就换个人吧?”
“所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你干嘛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云姒没看他,只是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你就当我傻吧,偏生喜欢上了那么多树中的唯一一棵。”
云焱忍不住说:“可是他对你不好,你干嘛还......”
“云焱,他没有对我不好。”
云姒无奈看向他,“真的,他对我真的很好。”
从来没有一个人,比他对她还好了。
“......”云焱不说话,显然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那远处正在偷听的孟婆,敲了敲那大汤锅,吆喝:“臭丫头,你就老实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不是那男人欺负你了?还是他变了心,找了别的女人?”
云姒还没说话,云焱立刻就炸了。
“你才变心,你全家都变心!”
“我姐这么好看善良又温柔,他凭什么变心!?”
孟婆:“......善,善良?”
吓得她汤勺都掉了。
云焱哼了一声,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我姐就是善良。”
“全天下最善良的女孩子。”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说出的这句话。
云姒躺在那里,淡笑着,没有说话。
倒是觉得,她这个晚辈真是莫名地......
可爱。
她躺了一会儿,又坐了起来,看向了那还在弯着身子,吃力地捞着汤勺的孟婆。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跑了过去。
“阿婆。”
冷不丁一声,吓得孟婆刚捞起来的汤勺又掉了。
“干......干干什么?”
她警惕地盯着她,拿起了一旁的大汤勺。
这是她的武器,要是有不安分的鬼想要偷喝她的孟婆汤,她就会拿着大汤勺狠狠地拍下去。
毫不留情。
但现在,她面对着的是武力值完爆的云姒。
云姒一把抢过了她的汤勺。
“问你个问题,你回答完我就走。”
“......说!”
“阿婆,听说你看男人的眼光很准,我想让你帮我看看,我那位怎么样?对我而言.....是不是良配?”
“......”孟婆摆了摆手,躲着她,“孽缘孽缘,什么狗屁良缘!”
她骂骂咧咧。
云姒的笑脸一滞,直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再说一遍,什么缘?”
说话间,手中的大汤勺眼看着就要有断掉的趋势。
孟婆:!!!
“良缘良缘,绝对的良缘!”
“这天底下没有谁比你们两个更般配了!真的!”
“真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
睚眦必报的某人这才将大汤勺甩在了地上,冷哼一声,转身。
“这还差不多。”
桃林(10)
孟婆忙不迭将大汤勺捡起来,还拍了拍上面沾着的尘土。
“这死丫头!”
这可是她平日里最宝贝的东西了,竟然这样随意地丢在地上。
云焱站在一旁幸灾乐祸:“活该!让你以前总欺负我!”
“......”孟婆大汤勺一抬,“你等着!等那臭丫头走了,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云焱做了个鬼脸,丝毫不怕。
和他吵吵嚷嚷着,孟婆看了一眼那快要走远的背影,停了一下,忽然道: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是么?”
那背影一停。
孟婆在这黄泉路上煮着汤,煮了有将近上千上万年。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她什么痴儿怨女,情情爱爱没见过?
正是因为见证过太多太多,所以她才更加能看得清楚这感情中的种种纠葛。
她拿着大汤勺,敲了敲自己的大锅,说:“喜欢就去追嘛,顾忌这么多干什么?”
“那个男人我虽然没见过,但我觉得,他对你应该是真真是好的,你们之间,也许真的就是天造地设,金玉良缘的一对。”
“......”云焱不可置信地瞪她,“你个死老太婆!不懂就不要乱说!你都没见过那坏男人,你就敢说他是个好的?!”
“之前我跟你说的你都忘了!?我都说了,我亲眼看着我姐给他洗手做饭,还巴巴地给他送过去呢!”
“像这样的男人,你他娘的居然敢说他对我姐是真的好!?”
他急得都爆粗口。
孟婆一个大汤勺就打了过去,打在了他的脑壳上。
“你懂什么!?老娘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别说两条腿的男人了,三条腿的男人都见过不少!”
“敢质疑老娘的眼光!?让你质疑,让你质疑!让你质疑!”
她追着他,一下又一下地打。
云姒站在那里,回头看她。
云焱啊呀啊呀地叫着,连跑带窜,狼狈地躲在了云姒身后。
护着脑袋,瞪她:“你就是在乱说!就是在乱说!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死老太婆!”
说完,他又立刻缩回了云姒身后。
简直有恃无恐。
孟婆拿着大汤勺,插着腰,气喘吁吁地在那里怒瞪他。
满头白发的老太婆,腰上系着黑漆漆的围裙,精神抖擞,走起路来快如生风。
就这样瞪着他,然后看向云姒。
“死丫头,我老太婆的话言尽于此,你信也罢,不信也罢。”
“但有一点,你要明白。”
“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和他的事情,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他对你如何,也不是由其他人评判的,而是由你自己。”
“问问你自己,他到底对你如何?是好,还是不好?”
“如果好,又喜欢,那就去追好了。”
“等追到手了,再带回来给我这个老太婆看一看,到时候好不好,一眼便知。”
云焱从云姒身后冒出了头。
狐假虎威的气势做得足足。
“姐,你别听那个老太婆瞎扯,那老太婆为了能让你走,什么鬼话都能说得出来,你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桃林(11)
“......”孟婆瞅准时机,一下子就绕到了云姒的后面。
又是啪的一声,直接打在了云焱的脑袋上。
“小兔崽子,真以为那死丫头在我就不敢打你?!”
“啊——啊——姐!姐!姐快救我!”
云焱被打得上蹿下跳。
简直是闹得鸡飞蛋打。
而云姒,站在原地,没有反应,像是在发呆。
盯着地面的某一处地方看了很久,静静未动。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
......
云姒回了地狱三个月后,终于收拾起了行囊,离开了。
干脆利落,背影决绝。
像是要去做什么大事的样子。
云焱一路跟着她,一直跟到了地狱大门,依依不舍。
“姐,真的就要走了?真的考虑好了么?要不......再多住两天?”
云姒摸了摸他的脑袋,“走了,等我去把你的姐夫带回来给你看。”
云焱:“......”
感情他说了几个月那个男人的坏话,都白说了呗?
云姒走到地狱大门,脚步停了一下。
刚扫了一眼周围飘荡着的鬼,鬼魂们就吓得四处飘散,跑得比老鼠还快。
云姒拍了拍云焱的肩,说:“放心,无论如何,这里都是我的家,只要有时间,我都会回来看看的。”
“但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所以,你在这里记得乖乖的。”
云焱:“......”
云姒看了看四周,四周没人。
然后,她空荡荡的手心一变,直接变出了一捧白莲。
白莲莹润光泽,散发着幽幽的光,放在了云焱的手上。
她说:“要是孟婆再打你,你就用这个。”
“这个能护住你,即便是在紧要关头,有人想要杀你,你也可以用这个保命。”
云焱愣了愣,“姐......”
云姒又翻了翻自己腰间的小兜袋。
里面的空间无限大,装有很多她曾经用暴力抢过来的宝贝。
她翻了翻,然后翻出了一条鞭子,塞到了他手上。
“这个,是金蛟鞭,是我之前从龙神宫里抢过来的,据说可以一抵十魔。”
“你且先用着,在这里好好练,等练到能保护好自己了,再出来,知道么?”
“......”云焱看着她,不说话。
大块头的男人,看起来似乎有点想哭。
云姒一股脑塞了很多东西给他。
“这些都是我抢来的,你好好拿着,别再被那孟婆追着打了,要是她再打你,你就打回去。”
它们彼岸花一族,在地狱里横行霸道惯了,怎么能老被一个婆婆追着打?
云姒想了想,干脆直接把自己的袋子径直塞给了他。
“要不你都拿着吧,留在这里好好练法术。”
“等有朝一日,时机到了,你再出来,也能有自保的能力。”
云焱一下子就抱住了她。
“姐......”
他好像更想哭了。
云姒有些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
“行了,好好修炼。”
“我走了之后,这里就靠你了。”
“......知道了,姐。”
云焱慢慢松开了她。
低着头,像是条温顺的大狗狗一样。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云姒忽然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人。
不爱江山爱美人(46)
两个人之间,似乎还说了些什么。
那位绝世无双的神明,温和含笑的眼神很快就扫了过来,落在了他的身上。
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温和中,又透露着极致的淡漠和薄凉。
云焱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似乎是感受到了几分莫名的压力。
但下一秒,他收回了视线。
温温柔柔地笑着,抬手抚摸云姒的脸颊。
也不知云姒说了什么,很快,两个人消失在了地狱大门外,再也不见。
只留下云焱,站在那里,呆愣出神。
同为男人,他虽然没爱过人,但那眼神……
是警告,还有威胁。
他对云姒的占有欲,恐怕……
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云焱渐渐心惊。
......
......
......
......
......
夜晚。
月明星稀,朗空风寒。
君九歌的神识重新陷入沉睡后,裴桀几乎是在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那床榻上苍白美丽的面容,凤眼再次睁开时,温和安宁的气息一扫而光。
冰冷阴鸷的眼神,如同森森缠缚在白骨上的妖异毒蛇,就这样吐着冰冷的蛇信子,危险而又病态。
他躺在那里,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装饰。
他没动,凤眼微微眯起,没有情绪表露,像是在整理着记忆。
记忆很快就如同碎片般袭来,他的最后一块记忆尚且停留在临华宫内。
尚且记得,有个该死的女人,冒充了他的小公主。
他本来是要杀了她的,但是——
他一瞬间就看向了身侧。
眼神凌厉,戾气迸发,几近要杀人。
在他的身侧,正躺着唇红齿白的美人,靠着他,身上幽幽的花香淡淡传来。
妩媚娇气,身上仅仅着了轻薄透气的红纱,正好是那天晚上的打扮。
她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睡着。
眉间是一点朱砂,红唇柔软,唇色动人。
依赖着他,一如既往的姿势,像是黏人的小狐狸一样。
裴桀正欲扭断她脖子的手忽然停下,凤眼微眯,定定看了一会儿。
许是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太过阴冷了,如同死人一般,森森泛着寒气。
她缩了一下身子,闭着眼睛,几乎是习惯性地,更加抱紧了他。
声音如猫咪一样娇娇,哼唧了两声,黏乎得不行。
裴桀顿了顿。
下一秒,他一把就揽住了她的腰,把她往怀中按。
阴冷苍白的男人,侧过身,抱着她,抚摸着她的脊背。
眉眼阴鸷病态,眼神甚至有了一瞬间的扭曲。
紧紧地抱着他唯一的小公主,几乎要把她融进骨血里。
小公主闭着眼睛,醒了一下。
他身上的气息阴凉,不似九歌的身体那般温暖。
她微微睁开眼睛,反应过来,九歌的神识已经陷入沉睡了。
而现在抱着她的人——是裴桀。
她打了个哈欠,拍了拍他的背,睡眼惺忪,语气自然。
“睡吧,阿桀。”
“明天,明天我给你做......雪花酥吃......”
男人低头吻了她一下,连唇瓣都是冰冷的温度。
凤眼淡淡,盯着她散落的发。
云姒一边闭着眼睛打盹,一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无比轻柔。
不爱江山爱美人(47)
一年后,小皇帝十岁了。
在摄政王的眼里,已经是能独立处理政务的大人了。
于是,摄政王递交了请辞文书。
小皇帝坐在御书房,收到他的请辞文书时,都惊了一下。
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子这样看着他,不可置信。
大概,在他的眼里,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奸佞小人,是不可能放权的。
但现在,他不仅放权了,还把兵符一并奉上,毫无保留。
小皇帝当场就蒙了,看着那奉上来的兵符,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于是,小皇帝便拿着兵符,屁颠屁颠去了长宁宫,去找了他的母后。
......
......
......
“母后——”
小皇帝小跑着进了长宁宫。
看起来像是有大事发生的样子。
林公公在后面跟着,着急忙慌。
“陛下,您慢点,您慢点。”
宫女们看见小皇帝,立刻行礼:“参见陛下——”
小皇帝身着龙袍,身上已经瘦了不少,看起来已经是个白白净净的清秀小少年了。
小少年跑到了那正在晒太阳的太后娘娘面前,毫不避讳地拿出了兵符,语气着急。
“母后,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那躺在藤椅上慢悠悠晒着太阳的太后娘娘,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肤雪红唇,眉眼艳丽。
美艳无双的太后娘娘越发地貌美了,美得一颦一笑都是勾人的媚意。
像是只妖精,被滋润到骨子里的妖精。
小皇帝不由得看呆了一下。
呆呆地看着,连说话都忘记了。
一旁伺候的林公公试探:“陛,陛下?”
小皇帝这才回神。
“啊对,你们都退下,朕有要事要与母后单独谈谈。”
众人领命退下。
......
......
......
“母后母后,你理一理儿臣。”
小皇帝扯了扯她的袖子。
藤椅上,那诱人妩媚的少女,发间一盏珠花,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尾处,点着淡淡红晕的酥软之意。
又美又娇,漂亮又明艳。
“怎么了?”
她懒洋洋地,嗓音酥媚。
晒着太阳,似乎没什么精神。
小皇帝看了看四周,然后把兵符拿了出来。
递到她面前,神经兮兮。
“摄,摄政王把这个给儿臣了,还说想要辞官,解甲归田。”
“......”那美艳艳的太后娘娘,眯了眯浅色水润的眸。
看着那小皇帝的兵符,她顿了顿,细白的指尖点着,似乎也并不知情。
“王爷真这么说的?”
小皇帝重重地点头。
“怎么办啊?母后,他不会真的要走吧?”
小皇帝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着急。
那一身素雅襦裙的太后娘娘,没有说话,敛眸定思了片刻。
但看着他这般着急,她又不由觉得好笑。
“你看你,为何这般慌乱?平日里你不是经常说着王爷不是人么?怎么今日王爷说要走了,你反而不高兴?”
小皇帝:“母后,儿臣平日里骂他归骂他,但是——”
“但是儿臣还小,还不能够单独处理政务啊......”
他低声嘟囔着。
他当然会慌,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半大点大,还没换好牙呢,怎么可能独立治理好一个国家?
不爱江山爱美人(48)
太后娘娘微微一笑,忍俊不禁。
“但哀家听王爷说,寒儿做得已经很不错了,已经可以尝试着独立处理政务了。”
“这几日,王爷说一直都是寒儿单独在御书房呢。”
“所以想来,王爷想要解甲归田,也是出于了这一方面的考虑吧。”
小皇帝一下子耷拉着脸:“那是因为这几日政务简单,并没有什么大事。”
“若是有要紧之事,儿臣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太后娘娘半躺在藤椅上,微微摇晃着,雪白精致的脸颊沐浴在了阳光下。
盛似美玉,浑然天成。
她微微眯着眼睛,没说话,看着天边飘来的云,看了很久。
最后,她启唇,淡淡地说:“这件事,我会去亲自问问王爷的,寒儿若是不想王爷这般提前放手,我会好好代为转达。”
“你先安心回去吧,若是有什么消息,我会告知你的。”
“......儿臣遵命。”
小皇帝这才松了口气。
他知道,母后出马的话,那裴桀一定会听话的。
虽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
......
......
傍晚。
一辆马车低调地从皇宫内出发。
从一处偏僻无人的小门走,离开了皇宫。
随行的宫女个个都换上了便衣,一路跟着。
马车低调安静地穿过了热闹的大街,最后停在了一处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宅院门口。
门口处,侍卫牵过了马,摆上了小台子。
马车上,一身幽蓝色织锦长裙的漂亮人儿,戴着轻薄的面纱,提着裙摆,慢慢地从马车上下来。
步摇轻晃,又美又媚。
侍卫随即行礼,然后熟门熟路地开门。
“公主,王爷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小公主这便走了进去。
跟随的宫女和侍卫都站在了门口,马车也被牵到了一旁。
安安静静。
......
......
......
这里是裴桀购置的一处宅院,面积不大,但胜在里面的布局精致幽雅,适合过生活。
云姒推门进了主屋,转身关上,然后就被一具冰冷苍白的身体给抱住了。
冷飕飕的,像是条没有温度的巨大蟒蛇。
有力的大掌就这样放在她柔软平坦的小腹上,揉着,力度不轻不重。
云姒抬手解开了面纱,转身看他,摸了摸他阴冷的脸,无奈。
“为什么非要我今晚出来?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那眉眼越发沉郁冰寒的男人,抱着她,不说话。
那苍白的皮肤就这么贴着她的脸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到她身体上的暖意。
云姒拍了拍他。
过了一会儿,他才松开她,牵住了她的手,“跟我过来。”
云姒眨了眨眼。
很快,她开始知道男人为什么非要让她出宫了。
“......”
漂亮的人儿,坐在那里,与那提着药箱的大夫大眼瞪小眼。
大夫擦拭着汗,似乎很紧张。
漂亮的人儿则眨巴了下眸,看向身旁的男人。
“这是......?”
大夫将一块软垫子放在了桌子上,紧张发话:“姑......姑娘,请您将手掌朝上,放在这垫子上。”
“......”漂亮的人儿默了默。
不爱江山爱美人(49)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忽然要找个女大夫为她把脉,但他既然这样做了,应该就有这样做的道理。
于是,她将手放在了上面。
顺便,给身旁的男人投向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男人紧紧地牵着她另外的一只手,手心的温度很是冰冷。
就像是块无法融化的寒冰一样。
他看着她,凤眼幽深,容貌病态苍白。
殷红的唇微微绷着,亲了她一下,低声说:“很快就好了,你忍一忍。”
“......”
漂亮的小公主茫然眨眼。
只见那女大夫将一块洁净的手帕覆上,隔着手帕,为她诊脉。
静静过了片刻。
那女大夫似乎又细细诊了一下。
小公主看了看裴桀,大概是察觉到他紧张了,便凑过去亲了亲他。
“我没事的呀,阿桀。”
他没说话,揽着她的腰,鼻尖微微蹭她。
很快,女大夫收回了手。
将手帕收好,然后站了起来,对裴桀拱手行礼。
声音恭恭敬敬:“公子,这位姑娘并无身孕,身体也无碍,很健康。”
“......?”
小公主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看他。
“你以为我怀孕了?!”
难怪昨天晚上他轻柔了许多,他——
小公主微微启唇,哑然。
裴桀揽着她,凝着女大夫,语气微沉:“诊清楚了?确定?”
女大夫擦了擦又冒出来的汗。
“公子,不会有错的,小的前前后后诊了三遍,姑娘脉象平稳,脉搏有力,的的确确没有喜脉的迹象。”
“......”小公主的脸微红。
裴桀揽着她,淡声问:“她的月事来迟了三天,这样也没问题么?”
小公主忍不住想抬手挡住自己。
女大夫低头回答:“女子月事不准也是时有发生的事情,提前或者延后两三天,也是很正常的现象,还请公子放下心才是。”
裴桀捏着小公主软嫩嫩的手,垂眼:“她时常嗜睡,犯懒,没精神,这些也没事么?”
女大夫一愣。
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的脉象,她犹豫了片刻,试探:“会不会是......姑娘夜里睡不好的缘故?”
她看向了小公主:“不知姑娘夜里都什么时辰入睡,晨间又是什么时辰醒来?”
“......”小公主不说话,脸颊红得滚烫。
恼怒地瞪了旁边的罪魁祸首一眼,她说:“我没事,大夫您可以走了。”
“这......”女大夫又看向了裴桀。
裴桀抬眼。
小公主怕他还会说出什么话来,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你走吧,我真的没事。”
她微微磨着牙,是看着裴桀的眼睛说的。
大夫只好收拾好垫子,退下。
“小的告退。”
......
......
......
女大夫走后,小公主一下子就站起来了,红着脸,又气又羞。
“裴桀!你怎么不事先问过我呢?”
这种事,能和外人说的么?
男人拉住她的手,抱住了她的腰。
脑袋靠在她的小腹上,似乎缓了口气。
“你没事就好。”
他低低地说。
“......”小公主真想掐他。
难怪他这几天一直温温柔柔的,她本来还以为他是转性了,结果——
不爱江山爱美人(50)
他靠在她的小腹上,殷红的唇微扯,似乎笑了一声。
幽深的凤眼抬起,看她,阴冷的气息似乎缓和了些。
“姒姒没事就好。”
担心了几天几夜。
现在没事了,自然也就放下了心。
“......”小公主叉腰看他。
定定看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眼眸一眯。
“你不会是......以为我怀孕了,所以才向皇帝递了请辞书,想要解甲归田吧?”
他没说话。
拉过她,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云姒感觉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难怪,昨天晚上他问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还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动作都是小心轻柔的,和往日相比简直温柔了不少。
今天早上离开的时候,还总摸她的小肚子。
她当时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胖了,肚子上的肉肉变多了。
现在想想,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你......是不是不想我怀孕?”
她看着他垂眼淡淡的模样,并没有很失望的样子。
男人揉着她的小肚子,敛眸看她,不咸不淡地反问:“你觉得呢?”
“......你不喜欢小孩儿?”
容貌苍白美丽的男人,唇色殷红。
“不喜欢。”
三个字,平静又冷淡。
坐在他怀中的小公主一顿。
他说:“小孩子很麻烦,我不喜欢。”
“......”小公主抿了抿唇,“那,如果我真的怀孕了,你是不是......不想要?”
他垂下凤眼,睫尾弧度深长。
牵着她的手,捏着她手心的软肉,淡淡说:“看你。”
“你想要,就生。”
“......可你不是不喜欢?”她忍不住问。
阴冷苍白的男人,看着她,眼眸微暗。
“你想要,我们就要。”
“如果你喜欢,我就会喜欢。”
他会爱屋及乌,好好照顾孩子。
“......”小公主的眼睛闪了一下。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她问了他孩子的问题。
他的回答,算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他是九歌,虽然没了记忆,但也还是九歌。
他们的很多习惯和潜意识都是一样的,比如爱干净,爱整洁,凡事喜欢井井有条,等等......
现在他说他不喜欢小孩子,那么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可以认为......
九歌,也不喜欢小孩子?
她忍不住,凑过去蹭他。
“你为什么不喜欢小孩子?小孩子小小软软的,你不喜欢么?”
他静静看她,敛眸。
“麻烦。”
“......嗯?”
“因为麻烦。”
“......”
小公主忽然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来反驳。
“可是......”
她想了一下有孩子的好处,妄图能扳倒他的观点。
结果想了半天,她也想不出来孩子有什么好的。
至少,她也不觉得孩子有什么好的。
尤其是三四五六七八岁的小孩子,又爱哭又爱闹,她看着都嫌烦。
“......好吧,的确麻烦。”
她重新埋在了他怀里。
“那,现在我没有怀孕,你还要向皇帝请辞么?”
他嗯了一声,嗓音淡淡:“他长大了,可以独立了。”
“如果什么事情都习惯依赖我,会不利于他的掌政。”
不爱江山爱美人(51)
“真的确定主意了?”
他抚摸着她的背,凤眸深深。
“姒姒可是不舍得这里的荣华富贵?”
她眨了眨眼,摇头。
“不是说了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在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她说着,顿了一下,抬头哼哼。
“不对,我嫁给的是先皇。”
“我没有嫁给你,反而是你,把我嫁给了先皇。”
虽然最后,和她洞房花烛夜的人是他。
男人的手停住。
看着她,那双深邃的凤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
……
……
裴桀承认,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的确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那双眼睛,很漂亮的眼睛,微微红着,就这样看着他时,他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微微的刺痛,密密麻麻的心悸感。
奇怪又强烈的感觉,前所未有。
仿佛她一哭,他就想做点什么,心里仿佛有一块塌软了。
明明,之前看到她的画像时,他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但那时,一个活生生的小公主出现在他的面前,抓着他的手,湿软着眼睫看着他时。
几乎有一瞬间,他想答应她。
……实在是很奇怪的感觉。
奇怪到,在听到她把毒药吃进去了之后,心脏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
仿佛整颗心脏,都随之提了起来。
......
......
......
于是,他当天晚上去了她的昭阳宫。
本来不想对她做点什么的。
可是......
她说,她是皇后娘娘,他不能碰她。
很正当的理由,无可挑剔。
却无来由的,让他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
皇后娘娘?
他讨厌这个词,非常讨厌。
哪怕知道,是自己亲手把她送到那个位置的。
依然讨厌,厌恶到了极点。
于是,那天晚上,他——
直至第二天清醒时,他才恍然惊觉,自己竟然做了这样荒唐的事。
可偏生,他生不起半分后悔的感觉。
反而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仿佛,她天生就该和他在一起。
......
......
......
裴桀握住她的手,垂眼淡淡,挡住了那一帘幽色。
“你不是曾经问过我,我是不是从来就没想过当皇帝?”
“......”娇艳艳的小公主看他。
他慢条斯理地说:“其实我想过。”
“或者说,我一直都想当皇帝。”
小公主一愣。
他似乎嗤笑了一声,嗓音阴凉,“我想当皇帝很久了,总想坐一坐那个位置。”
“老皇帝担心的确实没有错,我的确对南宫寒下过杀心。”
“至于逼他念书,若是不念书就去冰室.....”
他苍白冰冷的手指勾着她的一缕发,像是毒蛇一般,缠绵而病态。
“你不觉得,一个本该是雄才大略的皇帝,被我生生折断了羽翼,会更好玩么?”
比起不学无术的皇帝傀儡,他其实更喜欢看着明明有才干的皇帝,被迫屈居于他之下。
这样的画面,当然会更好玩,也更有挑战性。
这是他的劣根,是骨子里就带来的恶趣味,改不了的。
或者说,他也不想改。
他殷红的唇微勾,若有似无的弧度带着几分怪异。
不爱江山爱美人(52)
“......”小公主愣愣地看他。
像是完全傻住了。
“可你......后来不是——”
他冰冷的长指抬起了她的下巴,凤眼情绪全无。
“还记得中秋节那天么?”
小公主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眸。
“中秋节那天,你走在大街上,你说你很高兴。”
她看烟花,买了糖葫芦,点了花灯,和他在一起牵手走。
两个人就像是寻常的夫妻百姓一般,中间没有间隔着宫廷的华丽和虚礼,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和禁锢来阻挡。
她也不似在皇宫内那般安静,而是蹦蹦跳跳的,变成了纯真张扬的小姑娘。
她说她很高兴。
其实......他也很高兴。
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比登上那帝位还要满足。
所以,他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和她做一对寻常的百姓夫妻,和她一起走遍这世间的繁华。
她牵着他的手,一袭红衣,永远都是这般欢喜的模样。
他喜欢看她高兴的样子,很喜欢。
那天晚上她在他怀里数落着做了什么事,认认真真的,很是珍视。
仿佛觉得,以后这些就不会再有机会做了。
于是,他对皇位的最后那一点感兴趣,消失了。
他想,他已经有了新的欲念。
......
......
......
他慢慢抱起她,把她抱到一道墙边。
墙边是一张巨大的地图,上面的线路沟沟壑壑,四通八达,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裴桀把她放了下来,从身后抱住她。
“我都计划好了,现在是炎夏,天气太热,我们可以从北边出发,一路向南。”
“如果顺利的话,我们会在冬季到来之时,抵达南边的湖阳城,据说那里温度适应,冬天不会太冷,我们可以在那里住一小段时间,顺便去隔壁的城镇玩一玩。”
“对了,你喜欢甜食,那边的人也偏向于甜食,待我们去了那里,我便去学他们的手艺,回来做给你吃。”
“不过,南方的天气都会比较湿,需要备一些合适的绸衣,衣物也要带多一些,我提前置备好了行囊和银票,已经安排下去了,待我们——”
小公主忽然转身抱住了他。
裴桀的声音一停。
她像是小猫一样,蹭了蹭他的脖颈,微微瓮声,“你决定就好。”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那苍白美丽的男人,这才缓了神色。
抱着她,哑声说了句好。
......
......
......
离开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裴桀放权了之后,朝堂中的大臣都很有眼色地倒向了小皇帝。
毕竟因为他还在朝堂之上,加上这些年早已经培养了不少的心腹。
所以即便是他放了权,手中的权力渐渐削减,朝堂上的臣子们还是习惯性地看他的眼色行事。
他要辅佐小皇帝,一点一点把权力还回去。
那么众位臣子们便兢兢业业地辅佐着小皇帝,开始听小皇帝的号令,不敢出差错。
真正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时的感觉,小皇帝在刚开始的确有些不适应。
但后来,他渐渐感受到了权力回归的快乐。
不爱江山爱美人(53)
只是,还没待他快乐几日,摄政王就再次递交了请辞文书。
这一次,他是亲自进宫递交的。
也不知道他和小皇帝说了什么,小皇帝极度不情愿地拿着玉玺,盖上了他的请辞文书。
算是同意了。
顺便,还赏赐了黄金万两。
于是,摄政王便拿着请辞文书,卸下了那皇室的身份。
重新归于平民,很快便销声匿迹了,再也找不到他的踪影。
小皇帝失落得三天没打起精神。
......
......
......
摄政王离开的第一天:小皇帝,蔫。
摄政王离开的第二天:小皇帝,更蔫。
摄政王离开的第三天:小皇帝,蔫了吧唧。
......
摄政王离开的第n天:小皇帝,渐渐习惯。
他开始有事没事地就去长宁宫,去看望他的母后。
大概是想从中找些慰藉。
......
......
......
这天,小皇帝又来了。
坐着龙辇,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长宁宫。
长宁宫的宫女不知为何,似乎都换成了新面孔。
一个两个,他都不认识。
连最常见的阿春和夏莲都不在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皇帝心下疑惑,走进了宫殿。
“参见陛下——”
宫女们看见他,行礼。
“母后呢?”小皇帝看看四周问。
有宫女回:“陛下稍安勿躁,娘娘正在更衣,即刻便出来。”
小皇帝只要等着。
眼巴巴地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太后娘娘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皮肤似乎黑了些,身材似乎胖了些。
动作和姿势未变,却缺乏了那股说不出的懒媚劲儿。
总感觉......
有点奇怪。
小皇帝看着那张漂亮的脸,心中升起了怪异的感觉。
“母......后?”
太后娘娘对他微微低头,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婉转好听了。
“陛下来了。”
“......”小皇帝呆呆愣愣地看她。
“你是母后?”
怎么感觉,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太后娘娘微微一笑,看他,很镇定。
“寒儿怎么这般说?哀家不就是你的母后么?”
“难不成一天未见,连母后都不认得了?”
“......”小皇帝还是感觉很奇怪。
脸还是那张脸,但......
年幼的小皇帝说不上来心中的异样感。
于是,他问:“夏莲呢?她怎么不在?”
太后娘娘淡淡微笑:“她父母生病了,很严重的病,为了能让她尽尽孝,哀家便放她出宫了。”
“......那阿春呢?”
“阿春陪着她出宫了,方便照应。”
“......”好像找不出什么纰漏。
小皇帝疑虑了一下,小脑袋瓜还是没想出什么不对劲来。
于是,他只好接受了这个答案。
“好吧,儿臣来给母后请安。”
他微微弯腰行礼。
太后娘娘抬手,微笑温和:“免礼。”
......
......
......
此时,汾阳城外。
一辆马车通过了城门,朝着城外离去。
沿着官道,一路向南。
马儿跑得飞快,车轮滚动着,掀起了阵阵尘土。
那垂落的窗帘子下,一只素白柔软的手微微掀开了一角,似乎想探头看。
但下一秒,冰冷苍白的大手把她拉了回去。
气息阴冷。
“乖,到了再看。”
里面被抱着的小公主:“......”
他可真霸道。
......
......
......
——小世界完——
丛生(1)
平静的海面,一望无际。
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太阳西斜,从海平线缓缓升起。
觅食的海鸥从远处高空飞来,不时轻点海面,溅起阵阵水花。
阳光和煦,照耀着海面,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柔和的风缓缓吹来,吹得海面波澜起伏,不断浮动。
海鸥忽上忽下,从高到低飞来,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捕食到小鱼后,便扇动翅膀,稳稳地落在帆船的栀杆上,低头快速地将小鱼吞下。
吃饱后,便探头探脑地看着帆船上的人,翅膀微微舒展。
纯白的羽毛,在阳光底下仿佛能发光。
……
……
……
帆船的甲板上。
有一男一女站在了帆船的最前方。
靠在船头扶手的位置,迎着海风,远眺大海。
男人手中拿着望远镜,观测附近海面的情况。
女人手上则拿着地图,一边抬手挡着逐渐强烈的太阳,一边对照地图的路线。
她看了一会儿,说:“这几天天气不错,看这情况,我们明天就能到切克利岛了。”
男人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下巴处满是胡茬,头发更是杂乱无章。
他放下望远镜,面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女人收好地图,问他,“有什么不对劲么?”
男人摇了摇头。
“一切太顺利了,总感觉不太妙。”
他站在船头,环绕着海面望了一圈。
身为船长,他出海的经验太过丰富了,自然对海有一种本能的预感。
这次出海,是他有史以来遇到的最顺利的航行。
不仅天气好,不下雨,风向也极其地完美,他们甚至都不需要调整船帆的方向。
一路畅通无阻,反倒让他心里的感觉不太妙。
总觉得,心中的石头慢慢提调了起来。
女人有些好笑,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
翻了翻,她说:“不用担心,去切克利岛的路一直都是这么顺畅。”
“之前的航船都是这么记录的,这是正常现象,你担心什么?”
船长李宗泽没有说话,而是拿起她的记录本看了一下。
翻了翻,面色更加凝重。
“切克利岛一直都是禁岛,之前的船去了全部都是有去无回,总觉得太冒险。”
更何况,之前有去无回的船,和他们现在遇到的情况都一模一样。
都是出海相当顺利,可一旦进入了切克利岛后,就再也没有了踪迹。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没有人能找到他们。
即便是派了军队来搜寻,也什么都没找到。
如此一想,岂不更让人恐慌?
“……”女人没想到他会这么胆小,一把抢回了本子。
“李哥,发财的路当然会危险,不然,人人都能发财了。”
她一边低头将本子放回了包里,一边说:“你放心,切克利岛的资料我全部都查好了,那里没什么恐怖的,不过就是会有几间废弃的实验室。”
“等我们去到了,什么都不要碰,拿完东西就走,简单得很,相信我们当天到,当天就能走。”
丛生(2)
李宗泽没有说话,粗犷的手臂插回兜里,远眺着海面。
随着帆船渐渐朝着切克利岛靠近,他心中不好的感觉就越来越强。
总觉得他们是在羊入虎口,有去无返。
女人从船头的位置下来,跳下了甲板。
正好碰见几个同行的人,他们一一打招呼。
“玉儿姐,早!”
“早。”
“早餐已经备好了,玉儿姐你下去吃吧。”
女人点点头,从甲板下去,进了船舱。
几个人上了甲板,仰头看了看太阳。
今日的天气又是相当地不错,风速也合适。
看起来实在是让人振奋。
林子刚靠在船身上,忍不住呜呼了一声。
神情惬意,还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李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李宗泽的手搭在船头上,头也不回。
“明天吧,快的话明天早上五六点就能到。”
林子刚点了点头。
不错,从出发到抵达,一共才花了半个月的时间。
算上来回的话,一个月就能让他们成为千万富翁了。
想到这,他碰了碰身旁同他一起的男人。
“诶,有了钱之后,打算怎么花?”
男人叫宋得文,和他一样,是一所公司的职员。
这次结伴来切克利岛,也是因为一条新闻上的悬赏报道,说是只要能从切克利岛上拿到一份文件,再安全带回来,就会有奖金三亿。
所以,这次他们一共结伴了六个人,一同出海,打算拿到了文件之后,共同分这三亿。
按照平均分的话,他也能分到五千万呢。
一个月挣五千万,简直血赚。
宋得文脸色不太好,脸上一直都带着几分愁色。
摇了摇头,他低声说:“我要拿钱回家给孩子看病,也不知道......我的女儿能不能撑到我回家。”
“......”林子刚微微噤了声。
好吧,问错人了。
他耸了耸肩,又看向一个自称是生物学家的男人。
他叫柳武辉,手上经常拿着本他看不懂的英文书,不停地翻翻翻,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
林子刚踢了踢他。
“喂,得了钱,你怎么花?”
柳武辉有些晕船,蹲在那里,脸色有些苍白。
他还在抱着那本破英文书,正在看着。
直到林子刚踢他,他才推了推眼镜,仰头看他。
“我?”
他看起来瘦弱得仿佛一推就能倒。
林子刚忍不住,一把抢过了他的书,“你成天都看个什么劲儿呢?”
“这本破书,你整整看了半个月,还没看完?”
“你你你——你不许动我的书!”
柳武辉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把他的书抢回来。
紧紧地抱住,就像是抱着什么宝贝一样。
他推了推眼镜,磕巴说:“我......我才不跟你们一样呢。”
“奖……奖金我不要,你们分吧,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
林子刚和宋得文对视了一眼。
“看什么?”
柳武辉紧紧地抱着他的书,说:“看……看实验室。”
说到这个,他那张苍白的脸终于有了几分表情。
“你们不知道么,切克利实验室曾经可是著名的生物实验室……”
丛生(3)
“你们知道么,切克利实验室曾经可是著名的生物实验室,里面储存了数目最多的病菌和病毒,是前所未有的大实验室。”
“据说,那里还有极其罕见的SR67病毒,全世界只有切克利实验室有,所……所以,我想来看看。”
“顺便,看看能不能将这个样本带出来。”
“......”两个小公司的职员完全听不懂。
似懂非懂地听完,宋得文忍不住担心问:“这个实验室这么多病毒,我们去了,会不会有事?”
柳武辉再次推了一下眼镜,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他说:“按理来说,实验室为了防止病毒样本泄露,都会放在专门的储藏室里,极度冷冻低温储藏。”
“但是现在切克利实验室都废弃那么久了,里面的器械估计也早已经不行了,所以......”
病毒有没有泄露,实在是个未知数。
闻言,宋得文脸上的忧愁更重。
“那可怎么办啊......”
“我可不想死在那里,我的女儿还在等着我......”
林子刚一脚就踹了过去。
“行了!别在这里危言耸听。”
“不就是个小小实验室?危险是肯定危险了点,不然,你真以为三亿奖金有那么好拿?”
他冷哼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洋洋得意。
“有病毒又怎么样?只要穿了防护服不就好了么?”
他早已经托人准备好了安全级别最高的实验防护服,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他准备了三套。
打算到时候一口气穿上三层,进去时自然就不会受病毒侵扰。
柳武辉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也准备了防护服,打算下船的时候穿上。”
“……”宋得文一下子有些紧张了起来。
“那,那我没有准备防护服,这可怎么办?”
林子刚下巴一抬,示意那站在船头的船长。
“李哥应该准备有,你可以去问他要一套。”
“不过,应该会收费。”
话音还没落,宋得文就立刻跑了过去。
着急忙慌的,很是不安。
林子刚忍不住摇头。
“就他这幅模样,也敢来切克利岛?”
柳武辉低头翻了翻自己的英文书。
林子刚重新看向他,又踢了他一脚。
“诶,你看起来对切克利岛很了解?”
柳武辉抬头看他一眼,然后低头。
“切克利岛上坐落着历史上最大的实验室,里面的生物样本很丰富,所以我略懂一些罢了。”
所以说很了解,也谈不上。
林子刚插兜,靠在船身上问他:“既然如此,那你应该也知道,当年切克利实验室被废弃的原因?”
柳武辉想了想,却是摇头。
“不知道。”
“不光是我,所有人都不知道。”
“新闻上也根本没有报道原因,只是说切克利实验室忽然与陆地失联,里面的实验人员全部都被困在岛上,无法脱离。”
“后来有派军舰前来营救,并试图查明原因。”
“但等军舰到达切克利岛时,军舰也一并失联了,传递回大陆最后的消息是——岛上实验人员全部消失,实验室内空无一人,只有满地散落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