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婚后爱(21)
翌日清晨。
七点时分,外面的太阳升起来时,小区里仍然一片清净。
高楼之上的天空,万里无云,蓝得轻盈。
树上的鸟儿展开翅膀,从树的这头飞向那头,然后停留在了楼台的扶手上。
蹦蹦跳跳的,叫了两声,又很快飞开。
此时,房间内。
被随意放在床头柜前的手机,屏幕微微一亮,七点的闹铃眼看着马上就要响起来了。
而床上,熟睡着的人,还整个埋在被子里,长长的头发散在外面,白净的足陷在柔软偏粉的被子里,颜色分明。
她闭着眼睛,睡得很熟。
漂亮的脸蛋露出了一半,指尖细软。
房间内很安静,但手机的闹铃声就像是一道惊雷般,忽然就响了起来。
突兀响起一声,随即,被一只修长的手给按停了。
房间内重新恢复清静。
那仅仅的一声,让床上的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但好在,她没醒。
还在一无所知地睡着,一点都没察觉到,身旁的人已经起来了。
高大冷淡的身影站在窗边,挡住了外面照射进来的光。
宽松的男士睡衣脱下,露出了麦色的腱子肉,以及那清晰可见的腹肌。
流畅完美的肌肉线条,冷淡禁欲的下颌线,还有那堪称为艺术品的手指。
他重新换上西装,系上领带,戴上手表。
所有的动作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没有打破房间里半分的寂静。
而床上像是猫一样还懒乎乎睡着的人,翻了个身,滚到了旁边的空位上。
因为光被挡着,所以她更是舒服,抱着枕头睡。
没心没肺的,压根就没发现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很快,墙上的时钟指向了七点十五。
而房间内,那道高大冷欲的身影站在床边,静静地,一句话不说,像是无声的影子似的。
他看着床上又白又漂亮的女人,看着她露出来的那半张侧脸,眸色幽暗。
女人闭着眼睛,眉眼是偏艳丽的,唇色也是红软得惊人。
身上的睡衣睡裤很规矩,但因为不经意的缘故,衣角掀开了一些,露出了一小截雪白的腰身。
腰间白皙,足踝精致,安安静静地睡着时,美色也依旧是魅惑到了极点,让人挪不开视线。
那道身影在床边站了许久,也不知道到底看了多久。
最后,他微微附身,长指似乎伸出来了。
慢慢碰到她的衣角,将她的衣角重新拉好。
挡住了那一小截细白后,他的指尖稍稍停顿了一下。
随后,他被女人柔软的手给抓住了。
牢牢地抓住他的两根手指,然后她的身形动了动。
“你醒了?”
她没睁开眼睛,只微微软着声线,困意浓浓。
男人平静地看向她的脸,没说话,眸色清冷。
云姒得不到他的回答,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半眯着眸看他。
此刻他一身高级定制没有褶皱的西装,身上的气息冷淡至极。
半俯着站在床边,凤眸又深又暗,沉沉如雾。
邪肆薄凉的眉眼,就像是暗夜里的鬼魑,气势迫人,压力重重。
先婚后爱(22)
云姒此时要是还没发现不对劲,这才是真的瞎了。
她看着他,忽然一下子松开他的手指,坐了起来。
长发披散在肩上,漂亮的脸蛋上没有一点瑕疵。
她眨眨眼,问:“你......怎么了?”
昨天还是甜甜甜的傻宝贝,怎么今日......?
穿戴整齐的霍先生慢慢站直,视线平静挪开。
“给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我们谈谈。”
“......?”
她看着他走了出去,然后关上了房间的门。
这下子,房间内,就彻底剩下了她一个人。
云姒:......???
......
......
......
二十分钟后。
洗漱完毕的云姒,扎着丸子头,穿着宽松的睡衣睡裤,坐在了沙发上。
而对面,霍致远交叠着两条长腿,靠在沙发椅上,淡淡看着画册上的画,一言不发。
冷漠无情的凤眸,在目光触及到画册上的内容时,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就仿佛,画册上的内容并不是他画的一样。
云姒坐在他对面,盯着他的表情看,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她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直觉告诉她,他不是那个傻白甜阿远,而是......
男人翻阅完画册,然后合上,抬起眸,淡淡地看向了她。
眼底的寒凉和漠然,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没有一丝变化。
在与云姒对视上后,他将画册放在了旁边。
画册落在柜子上,发出了不大不小的一声。
他长指交叉,放在了腿上,看着她,毫无情绪地笑了一声,
“云小姐,可真是位好妻子。”
他略带薄凉和讽刺的语气里,藏着不明的意味。
唇边虽带着笑,但眼底却毫无笑意。
冷漠地看着她,眸色怖人。
“......”云姒静然看他。
空气中,一下子沉寂了好几秒。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也笑了一声,低下头,收回了视线。
“你和他,不是同一个人。”她轻轻道。
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已经得出了结论。
所以,此时此刻,她垂着眼睫,神情很平静。
难以预料的平静。
没有反驳他的评论,甚至一点大反应都没有。
理智冷静地看出来他的变化,然后说了出来。
霍致远眸色更深。
客厅内继续冷凝。
云姒低着头,安静了好一会儿。
然后,又抬头看向了他。
“你和他,是共用了一具身体么?又或者说是......他是你的副人格?”
开口说的每句话,都是在问他。
对他的关心,毫不掩饰。
男人眯了眯凤眸,暗色一闪而过。
他看着她的脸,语气冷淡,“怎么?喜欢他?”
他这次的话里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了。
云姒沉默。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地黯淡了下来。
“如果我说喜欢,那他还会出现么?”
早知道他会消失,昨天晚上他缠人的时候,她就不该睡觉。
她抿了抿红唇,心里渐渐地空了一块。
突如其来,带来了丝丝缕缕的失落。
男人凝视着她,没说话。
许久之后,他站起身来,然后拿走了一旁的画册。
云姒见他要走,没什么反应,低着头,正要安静地回卧室。
先婚后爱(23)
但下一秒,她身后淡淡的声音传来,语速平静。
“每个月的十五十六号,我会发病。”
云姒的身形一顿。
“发病意味着,我会性格大变。”
“所以,希望到时候,你能多担待。”
“......”云姒瞬间转身,眼眸微微发亮。
“意思就是,他还会出现?”
男人面对着门把手,没有回头。
没有说话,就像是......
默认了。
云姒眨眨眼,还没来得及扬唇,他便微微侧了脸,轮廓深邃,眸色深浓。
“还有,他不是我的副人格。”
他就是我。
而我,就是他。
“......”云姒微愣。
......
......
......
霍致远离开后,云姒还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脑海中回想着他走之前留下的那几句话,若有所思。
每个月十五号十六号发病?
他认为这是病?
云姒想到了那两种性格所表现出来的不同的眼神。
傻白甜阿远热情似火,喜欢她喜欢到恨不得将整颗心都掏出来给她看。
又乖又奶又粘人,还很喜欢在她耳边说喜欢她。
而真正的霍先生,冷漠又寡情,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
情绪不定,说话带刺,貌似并不喜欢她。
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简直就是两个相差甚远的极端。
云姒知道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他不是双重人格。
她也知道,他的身体里只有九歌的神魂,完完整整,是融合在一起的,并没有缺漏。
这也就说明了,这两个不同的极端性格,真的有可能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
而且转变的时间竟然还极其地有规律。
一眨眼,大傻白甜可以变成淡漠矜贵的霍家继承人,还可以瞬间翻脸不认人。
云姒:“......”
她真想和大傻白甜过一辈子。
哪怕,他一直粘着她也没关系。
云姒站在原地,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卧房。
算一算时间,距离下一次大傻白甜回来,还有一个月。
而一个月的时间,可真长啊......
小妖精关上门,重新躺在了床上,闭眼。
但很快,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了。
是工作群的专属提示音。
云姒闭着眼睛去摸手机。
点开一开,果不其然,又是一场命案。
一四十多岁的男子在自己家的高档公寓里死了,尸首被肢解,丢进了油锅里。
报警的是出差归来的妻子,警方需要紧急出动。
这次要出动的是刑侦一组,正好是她所在的刑侦组。
云姒看完手机,这才起身。
......
......
......
#霍家#
白芷蓉早早地起了床,穿着修身旗袍,坐在花园里,一边喝着茶,一边沐浴着太阳,慢悠悠地,闲适不已。
今日的太阳甚好,她坐在花园洋房里,看着外面的景色,心情似乎也很是愉悦。
当霍致远的车从外头驶进来时,她远远地看着,唇角一勾,神情没有丝毫意外。
放下茶,依旧波澜不惊,从容看之。
见到他的身影进入别墅之后,她拿起手机,在上面拨了个号。
放在耳边,听着手机嘟嘟了两声,然后被接通。
“云小姐。”她含笑。
先婚后爱(24)
云姒在这个时候接到白芷蓉的电话,确实是有点意外。
她此刻在发生命案的公寓现场,现场画面一度令人作呕。
接到白芷蓉的电话后,她走了出去。
“阿姨?”
“云小姐早,吃过早饭了么?”白夫人细言细语。
“吃过了。阿姨您有什么事么?”
自然是没什么事的,白芷蓉只是想知道自家儿子意识清醒后的反应会是什么。
她实在是好奇,他清醒过来后,在面对那两天的记忆时,他会是什么反应。
若是问他,他肯定不会说。
所以,她选择来问云姒。
另外,她也确确实实想知道,那两天她儿子到底做了多少没皮没脸的事。
云姒听完她的问话,没吭声。
看了看身后严肃的犯罪现场,她微微压低了声音,问:“阿姨您是说,霍先生清醒过来后,也会有那两天的记忆?”
白芷蓉给了肯定的答案。
她说:“想来致远也已经告诉了你,他会在固定时间发病吧?”
云姒嗯了一声。
白芷蓉便继续道:“他发病归发病,但其实医生已经诊断出来,那两天里他的潜意识是清醒的,他的潜意识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其中,就包括他拥有全部的记忆,可以随时回忆起来。”
“......”云姒脑门一跳。
能记得?
这可不是件好事。
她顿时心虚。
“也就是说,其实他有两个意识,而当主意识沉睡时,也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芷蓉微微挑眉,“也不能这么说,致远并没有两个意识。”
“医学诊断上认为,自始至终都是只有一个意识在控制着他,而不是双人格。”
或者说,医生更偏向于认为,这是他潜意识层面的一个情绪释放。
通过那两天将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可以帮助他缓解精神上的紧绷和戒备,让他能在另外二十八天中正常生活。
这种病很罕见,罕见到全世界仅有他这一例。
医生也没有办法改变他的这种宣泄模式,所以只能这样长期耗着。
在之前,他都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不吃饭不喝水,也不与外面的人说一句话,彻底地将自己封闭起来。
但这次,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让他跑了出去,还变得......
白芷蓉有些一言难尽。
她说道:“之所以愿意告诉你这些,是相信你的为人。”
“而且......其实我认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可能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所以,他才会不管不顾,什么都不带就敢往外跑。
白芷蓉知道他发病时是什么样子,而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有这样隐隐的猜测。
他发病起来时,看起来会变得有点呆傻。
但是,那仅仅只是看起来傻。
发病时,他的戒备心会变得极强,谁说的话都不听,对谁都警惕。
甚至,在有人来打扰他时,他的情绪就会变得很暴躁,性情易怒,整个人会变得极具攻击性。
所以,在他发病时,其实身旁的人会更有危险。
先婚后爱(25)
但前天,他在电话中的表现,算是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她差点以为,是云姒给他下了什么药了,所以才会——
如此那般。
她说道:“虽然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的情况,但……总有这样的直觉。”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你也不必太过在意。”
毕竟他可是亲口说了无所谓这三个字。
所以想来,他应该对云姒没什么兴趣。
云姒沉默。
“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她还是没有告诉她那两天发生的事。
挂了电话后,她脑海中回想了一下早晨霍先生看她的眼神。
喜欢她?
不可能。
她笑了一声。
......
......
......
公寓肢解案的调查结果又是很快就出来了。
死者卢未,男,四十八岁,生前就职于天阳集团销售部经理,因在高中时期恶意欺凌过班上的一个身高矮小的男生,导致那个男生心理不正常,发生扭曲,三十几年后疯疯癫癫登门入室报仇。
警察通过摄像监控,很快就侦破了案子。
结果却发现,凶手在作案时精神已经紊乱了,作案完成之后,因为精神恍惚过马路,导致被卡车撞倒,当场死亡,也算是一命偿一命。
于是,案子破了,凶手也不需要抓了,因为已经死了。
又是一起今天立案,明天结案的典型例子,警察局的效率简直高得惊人。
第二天,云姒便将已经结案的案情文件整理好,放进了资料室。
与此同时,她扫了一眼放在旁边的文件。
死者又是和天阳集团有关......
她玩味地扯动了一下唇角,转身离开。
......
......
......
晚上。
公寓里亮着灯,露天的阳台关着门,窗帘也拉了起来。
当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为晚上九点时,外面的月色浓浓,夜深人静。
客厅上还放着电视,茶几上还摆着零食。
云姒盘着腿,抱着抱枕,安安静静地看电视时,门铃忽然响了一下。
她看了过去。
门铃又响了一下。
“......?”
她听着门铃,穿上拖鞋,走了过去。
透过猫眼看外面,看到来人,她微微一怔,然后开门。
“霍,霍先生?”
高大禁欲的霍先生站在那里,平静看她,眉眼寒凉。
门外亮着感应灯,此时笼罩在他的身上,无形之中带来了更强的压迫感和逼近感。
他脱去了西装外衣,只穿着白衬衣,黑长裤,身上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酒气。
“......”云姒茫然看他,“这个时间点了,你有什么事么?”
话音落下,他的身形倏然倒了下来。
像是一座庞然大山一样,直接倒向了云姒身上。
小妖精下意识地抱住了他,还被迫向后踉跄了一步。
“霍先生?”
她抱着他的腰,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混杂着他清凉的气息,莫名地好闻。
霍先生倒在了她的身上,下颌抵在了她的锁骨处,长臂一揽,拥住了她。
狭长的眸子半敛着,像是失去了利爪的野兽,整个人都被安抚了起来。
云姒:“......?”
又发病了?
先婚后爱(26)
她在他耳边试探:“霍先生,你喝酒了?”
大概是喝了的,她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安静的霍先生慢慢抱紧她的腰,不说话。
整个人都埋在她的锁骨间,眸色浓醉,呼气沉沉。
云姒只好把他扶进了门,顺脚将门关上。
霍先生的突然到来,又一次让她猝不及防。
她看了看客厅内还在放着的电视,然后把一身酒气的霍先生扶进了房间。
霍先生大概是真的醉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若不是她一直在扶着,怕是他早已经摔倒在了地面。
云姒将他扶到床边,让他躺下。
帮他把鞋脱掉,还没站直,手腕就一下子被抓住了。
微凉的触感,抓得倒是有几分用力。
云姒怔然看他。
他在静静盯着她看,眸子在灯光下黑沉至极。
细看会发现,他的眸底一片清明,毫无混沌之色。
完整地倒映出她的模样,静静的,说不出有什么情绪和反应。
云姒眨了眨眼,伸出手,将被子给他盖上。
而他,还在抓着她,不松。
云姒一时间也摸不准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坐在床边,微微俯身看他。
在他的眼睛前晃了晃,观察他的反应。
“霍先生?”
霍先生安安静静的,依旧没有反应,连眼睛都没有动一下。
“......”那应该就是醉了。
不然,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她家门口?
云姒慢慢伸出手,靠过去,摸了摸他的脸。
漂亮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专注又认真。
她的手指抚了抚他的眉眼,鼻梁,还有嘴唇。
从上往下,一点一点轻轻地摸。
她的眼眸微微弯起,整个轮廓都柔和了下来。
与他鼻息交织间,她的唇角勾起,身上的气息绵柔又惑人。
此时此刻,房间里很安静。
安静得能清晰地听见从客厅传来的电视机的声音。
卧室的门是开着的,从外面看去,正好就能看见女人半靠在男人的身上,像是在亲吻他。
而男人,没有一丝反应。
云姒看了他一会儿,看着他慢慢闭上了眼睛,手上的力度也松了些。
云姒这才起身。
出去将客厅的零食收拾好,然后关了电视。
待到时间来到了晚上十点半时,她抱着被子出来,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霍致远忽然出现,把她的床给占了,为了防止他醒来后又重新翻脸不认人,她今晚就只能委屈委屈,出来睡沙发。
......
......
......
写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觉得有必要说一下。
看我书的小宝贝们应该都是女孩子吧?
女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记得,酒后乱x是绝对不可能的。
千万千万,不要相信男人说喝醉了控制不住的鬼话。
医学研究表明,男人喝醉后,那玩意儿是不会竖起来的,是真的不会!!!
大家不信的话可以去查一查。
所以,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酒后乱x。
凡是说喝醉了控制不住的,其实都是借口,都是在借着喝醉的名义来占便宜。
大家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呀~
先婚后爱(27)
云姒关了卧房的灯,轻轻地将门关上。
躺在沙发上时,她垫着自己的手臂,看着黑漆漆的四周,叹气。
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睡沙发。
为了那个狗男人的情绪,她可真不容易。
云姒盖着被子,毫无睡意。
回想着白芷蓉之前和她说的话,反复咀嚼思索。
如果说霍致远今晚没有来找她,她尚且还可以认为他对她没什么感情。
但现在,他明明没有发病,却依然还是来找她了。
虽然是醉了,但潜意识应该还是有的。
都说酒后吐真言......
云姒眯了眯眸,眸底闪过了一丝异色。
不会,真的喜欢她吧?
她转头看向了关着门的卧室方向。
那里静悄悄的,一丝声响都没有。
云姒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收回了视线。
不,应该是是她多想了。
她翻身,闭上了眼睛。
......
......
......
云姒是被忽如其来的失重感给惊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却一片黑暗。
黑漆漆的一片,她被抱着,慢慢地放在了柔软的床上。
刚想动手的云姒:......?
夜间视力极其良好的她,很快就适应了周围的暗度。
她眨眨眼,看着躺在她身边的人,长臂一揽,将她抱进了怀里。
云姒直接被按在了他的胸膛上,与他紧紧相贴。
“......”
一时之间,云姒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声。
她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大型人形玩偶,双腿被压着,腰也被抱着。
整个人除了手指头,其他半分都动弹不得。
云姒安静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想推开他。
他抱得太用力了,她不舒服。
奈何,她刚一推,霍先生就抱得更紧了。
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力气大得惊人。
“......”云姒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出声了。
“霍先生,我们还不熟,能不能先松开?”
她忍着不舒服,尽量心平气和。
尤其还是,她现在感觉自己的腰都要断了。
向来脾气不是很好的小妖精,也只有在面对他时,多了几分耐性。
忍着不舒服,还在耐心地和他说话。
她以为她说了之后,他就会松开她。
却不曾想,男人的动作只是停了一下。
然后,直接就把她压在了身下。
“姒姒。”
略微沙感沉厚的音色,似乎带着几分委屈。
云姒推阻的动作直接一滞。
温柔的吻随即落了下来,落在了她的脸颊上,两边都亲了亲。
“姒姒,我是阿远啊......”
他低声着,慢慢吻上她的唇角,鼻尖磨蹭着她的鼻尖。
他终于舍得松开了她的腰,转而压着她,捧着她的脸慢慢亲吻。
极致温柔的动作,一点一点,撬开了她的唇舌。
云姒一动不动,放在他胸口的手微缩。
“阿......阿远?”
她眸光微闪。
“嗯,我是阿远啊.....”
最爱你的,阿远。
男人偏爱于她柔软的唇瓣,流连良久,久久未离。
微微带着点薄茧的手指,慢慢抚过她的发梢,覆上她的耳朵,轻轻地摩挲。
不含情欲,却又能让人的心跳极尽加快。
先婚后爱(28)
扑通又扑通,一声又一声。
他略微带着点沙感的嗓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惑人。
指腹间的轻柔,轻轻划过时,让人的耳朵都慢慢地发烫了起来。
泛红,发酥。
云姒的指尖轻颤。
很久之后,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手臂无声地,勾上了他的脖颈。
阿远......
最喜欢她的,阿远。
她闭着眼睛,眉梢温柔。
......
......
......
很久很久以前,云姒从来都不觉得,情话有多么重要。
在她还是没心没肺的小妖精时,她觉得世界上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又臭又下流。
在地狱里,有很多寂寞的鬼魂,会三三两两地在一起,结成暂时的伴侣,四处厮混。
那些个男鬼们,各式各样的花言巧语,总能哄得女鬼心花怒放,为其争风吃醋。
还有不少话从那些下流的鬼口中说出来,压根就是赤裸裸的调戏,让人作呕得不行。
当时云姒就觉得,男女之间的那种恩恩爱爱的话,格外恶心,肉麻得让人想吐。
孟婆笑她不解风情,她为此嗤之以鼻。
在她眼里,男女之事只是镜中水月,风花雪月之事更是不值一提。
曾经的她,无比洒脱,无比通透,更是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任何一个男人。
只是,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为了一个男人,为了能让他说出那一句最简单的情话,而费尽心思。
她想让他爱上她,想让他臣服在她的裙下。
她对他产生了格外强烈的征服欲,还有占有欲。
想看着一身盛雪纯白的他,那清骨绝色的容颜沾染上旖旎靡糜的惑色。
想让那纯粹清透的眼睛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
甚至,她想要独占他最极致的温柔。
这些都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很新奇,也来得很强烈。
她喜欢他,就像是喜欢一件没有完美得没有半分缺点的艺术品。
想要占有,想要彻底的专属。
她是个洒脱的人,喜欢便会去追。
没皮没脸地蹭在他的桃林,也毫不害臊地缠着他,一点一点踩着他的底线。
但……
很多年后,当云姒回想起来那段时光时,她时常会想——如果她当初选择不追着他,会不会……就不会再这样患得患失了?
不知何时,她开始变得自卑,变得无比敏感,也变得……越发胆小了起来。
她是张扬绚烂的火,但心底里,早就已经黯淡了,只剩下了满地的灰烬。
她变得开始在意起别人的目光,在意起别人的议论,和那不加掩饰的嘲笑眼神。
他太完美了,完美得就像是天上唯一耀眼的光,将她内心的怯弱全部都暴露了出来。
她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安,越来越敏感,也变得越来越沉默。
他对她越好,她就越讨厌自己。
讨厌自己的出身,讨厌自己的身份,甚至讨厌起自己的一切。
这样,所有的情绪都死死地压抑在心里,她一直不说,一直忍着。
最后,直到那一天,她听到他亲口说,彼岸花,不过尔尔。
先婚后爱(29)
温柔的人,在说那一句话时,语调也依旧是无尽温柔的。
只是,
当那样的话是用了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来时,却可以将讽刺放到最大。
那句话落下来时,她没哭,转头就走。
很坚强地,一个人躲了起来。
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彻底红了眼,眼泪一滴一滴地掉。
没心没肺的小妖精,终于在这一天,品尝到了心脏疼的滋味。
疼得就像是有把刀生生捅进去一样,让她一直在死死地按着胸口,似乎是想拼命压住那疼得让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她安静地掉着眼泪,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但胸腔中已经积压到极致的情绪,已经彻底爆发。
所有的自卑和低微,让她就像是斗败的鸡般,满身狼狈。
只能躲在无人的角落里,舔舐着自己的伤口,还要不断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那一天,她哭了很久很久。
从白天哭到了晚上,孤零零的,缩在角落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一直哭到他来寻她,找到了她躲着的地方。
那时的她,唯一仅存的骄傲和自尊,让她连落败都挺直了腰板,坦坦荡荡。
她大力推开他,对他大吼,说了所有决绝的话。
她不记得当时的她到底说了多少难听的话。
只记得,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听着她把所有的话吼完。
那大概是她第一次这么撕心裂肺,一点形象都不顾。
她当时的模样一定很难看,红肿着眼,声音也是无比尖锐。
可她的情绪早已经崩溃,再也不想顾及。
甚至,也不需要再顾及了。
她说要离开,就是真的打算要彻底离开,绝对不会再回头。
那是她仅存的最后一点骄傲,她绝不会容忍自己会变得那么可笑。
她在他面前失态,发泄情绪,声音到最后更是已经沙哑。
而他,静静地看着她,一直没说话。
一身雪白,永远都是那般温柔,美好到了骨子里。
她这般闹,直到最后,他似乎都没生气。
只是在她转身要离开时,他似乎叹了一声。
那一声叹,如春风般,似乎藏着无尽的情愫,又带着几分隐隐的温柔。
他伸手拉住了她,抓得紧紧的,让她甩也甩不掉。
她回头怒瞪他,
但下一秒,微凉清润的唇覆上,像是雪山清溪,轻柔地抚住了她的恼。
“傻姑娘。”
这是他亲吻她时,落下来的第一句话。
漫长温柔的吻,唇齿缠绵,雪白的指尖也覆上了她额间的花钿。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清醒时,主动亲吻了她。
掌控着主导权,慢慢挽住了她的腰。
很多年以后,当云姒再次回想起来时,只能记得那时的她——被他的美色给晃晕乎了,脑海中好不容易才回归的理智,又再一次土崩瓦解。
他拥着她,轻柔地抚着她的长发,拭去她眼梢的泪,也散去了她满身的冰凉。
他的怀抱一直都很温暖,而那一天,也不例外。
温柔缠绵的吻,就像是无声的情话。
明明没有说出口,但心意,其实早已经表达了出来。
或者说,其实他早已经表达出来了,只是......
他的傻姑娘,从来都没有感受到。
他以为他把所有事情做好了,她就会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却不曾想,她始终都需要更明目张胆的爱。
因为,
沉默无言的爱,她看不到。
先婚后爱(30)
明明没有说出口,但心意,其实早已经表达了出来。
或者说,其实他早已经表达出来了,只是......
他的傻姑娘,从来都没有感受到。
他以为他把所有事情做好了,她就会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却不曾想,她始终都需要更明目张胆的爱。
因为,
沉默无言的爱,她看不到。
……
……
……
于是,云姒在美色的晃神下,被送进了小世界。
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又一次没骨气地中了美人计。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小世界,心烦意乱的,情绪一直不怎么稳定。
后来九歌的母亲来找她,向她解释,她心里也依然空荡荡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但......
很多个世界过去了,云姒渐渐从茫然无措,到恍然失神,再到后来的清晰明朗。
一步一步,她走得越来越平静。
她不再执着于爱与不爱,内心的不安和怯弱,也在一点一点地减少。
曾经的她不懂。
但现在,她知道,是他......一直在无声地安抚着她,一直在。
如果说曾经的一个一个小世界都是铺垫,那么阿远的出现,便可以说是一剂猛药。
他喜欢在她耳边说情话,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仿佛一切都换过来了,他变成了曾经的她;
而她,则成为那个更风轻云淡的人。
云姒想,这样的感觉,可真奇妙。
原来那样清冷盛雪的人,也会有像这样......
炙热滚烫的一面么?
......
......
......
这一晚,霍先生的体温很烫很烫。
烫得她的肌肤都发红了,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他的温度。
霍先生压着她亲了很久,然后抱着她,什么都没做。
黑暗中,他难得地安静,沉默得不再像之前那总絮絮叨叨。
云姒被他抱在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还有他粗沉的呼吸。
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今晚的他格外强势。
云姒感觉有些不对劲,总感觉......抱着她的人不像是阿远。
毕竟阿远,大傻白甜一个,随随便便就能看得出来他的心思。
但现在......
他说他是阿远,可真的......是么?
云姒睡着之前,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想着想着,还是想不出答案。
最后,还是打了个哈欠,缩在他怀里睡了。
没心没肺的,倒是一点都不在乎他是不是在说谎。
在她看来,左右都是他,没有差别。
纠结这个,没有意义。
于是,小彼岸花妖便毫无顾忌地睡了。
顺便,睡着之前还将一条腿搭在了他身上,睡姿肆意。
男人依旧抱着她,没有放开。
也不知,到底睡没睡。
......
......
......
后半夜,将近凌晨三点钟。
天空中忽然下起了暴雨。
铺天盖地而来,浇得整座城市都措手不及。
乌云浓聚在一起时,借着黑沉沉的夜色,一时间,竟然也没有人发现。
正值夜深人静时刻,街上已经完全没有人了,只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还在亮着灯,里面的收银员靠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先婚后爱(31)
暴雨下得大,雷声也一阵一阵地来。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街边的树叶上,飞溅开来,顺着叶片的脉络,源源不断地流下,流到了街边的下水通道。
清凉的风吹来,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夜间的闷热,被这一场忽如其来的暴雨驱散。
天边的雷一闪一闪的,将整片天空照亮,又转瞬即逝。
大雨顺着风,斜斜地落下,街边的路灯许是在此时有些接触不良,一明一灭的,还在顽强地支撑着。
而路灯下,一道披着黑色胶质雨衣的身影,像是幽灵一样,站在那里,借着阴影,面容不清。
一米九的身高,穿着黑胶制雨靴,浑身上下的部位都恰到好处地陷在了雨衣的遮挡下,半分都看不到。
而那样极高的身影轮廓,在忽明忽灭的街灯下,在噼里啪啦的雨夜里,仿佛被彻底格式化了般,模糊至极。
就像是一道没有实体的影子,虚无缥缈,即便是高清摄像头转过去直直拍照,竟也照不清其一丝特征。
街头四下,森冷寂静。
除了雨声,其余的,没有一丝杂动。
而路灯旁,那高高的建筑物拔地而起,里面的所有灯都是熄灭的,只有那高层之上,还有一处在顽强地亮着灯,坚持在这簌簌的雨夜。
黑影在路灯之下,不知何时,早已经消失了。
而那一旁的建筑上,在天边的雷乍现间,四个大字赫然展示——
天阳集团。
暴风雨,依旧肆虐。
......
......
......
平地一声惊雷炸起时,云姒倏然睁开了双眸,眸底赤色浓烈。
妖冶冰冷的色泽,象征着漫天血染,是变得极度危险嗜血的征兆。
外面的雨声噼里啪啦,她的双眸在一瞬间展现了赤色后,又很快褪去,变成了正常的黑瞳。
但她的面色依旧是冰冷的,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依旧被抱着,这次是半压在霍先生的身上,霍先生的手臂搭在了她的腰间。
云姒盯着卧室里的窗帘看,微微眯眸,似乎是透过窗帘,感受到了外面的情况。
那远处传来的血腥味,还有......
同类的味道。
同类......
云姒面色冷静,眸底却情绪沉沉。
她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起来。
但她一动,男人似乎就醒了,腰间的力道收紧,手掌也抚在了她的脸颊上。
像是摸小动物一样,摸摸她的脸蛋,肩膀,还有手臂。
别的不说,便宜倒是很会占。
云姒怕吵醒他,只好不动了。
但眼神依旧盯着那窗帘,眸底的赤红一闪而过。
安静了一会儿,她微微抬起手,指尖一捻。
随即,一朵发着微弱光芒的小彼岸花,像是没有重量的羽毛般,慢慢地从床边飘了出去。
花瓣轻盈,花蕊艳丽妖冶,慢悠悠地穿透窗帘,穿过外面的大雨,一直飘,一直飘。
沿着血腥味的方向,缓缓飘动。
最后,无比漂亮又闪着微弱光芒的彼岸花,在那高耸的建筑上大了个旋。
无声无息地,落在了路灯下,随即,消失不见。
信息,瞬间传递。
先婚后爱(32)
而此时,云姒平静的神色,微变。
这是......
从地狱来的,彼岸花妖?
......
......
......
第二天,命案再次发生了。
这是死者不是别人,正正好,就是天阳集团的总裁——林子源。
林子源,三十三岁,于八月二十号凌晨两点到四点间死于总裁办公室,死因为匕首捅进心脏,失血过多,心房破裂致死。
现场警察赶到时,死者的心脏已经被挖走了,头颅也被分离,吊在了总裁办公室的正中央,地上则是一滴一滴的血。
而整个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在一面朝西的落地玻璃窗上,上面是满屏猩红的大字。
以血为墨,以那颗心脏为笔,在上面写了血淋淋的挑衅和嘲笑。
嘲笑警方的愚蠢,还大言不惭地将之前所有犯过的罪行都写了出来。
赤裸裸,极其嚣张,甚至还将整个办公室弄得脏乱不堪,恨不得昭告全天下这是一场凶杀案。
这一天,警察局全体的刑侦组都出动了。
媒体得到消息,也像是苍蝇一样一窝蜂地聚集在了天阳集团楼下,将整个通道堵得水泄不通。
警局的高层全部被惊动,连电视上也开始播报这件事,循环不断地报道。
凶手作案态度极其嚣张,作案手法更是极其地恶劣,毫不留情地将警察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供给市民嘲笑。
天阳集团这一天股价大跌,股市更是差点崩盘,集团内部高层紧急召开董事会,老董事长紧急出来主持大局。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这件凶杀案上,警方的压力也变得无比之大。
所有刑侦组人员全部到场,一个不落。
云姒从凶杀现场出来时,径直就下了楼,然后便衣离开了天阳集团的大楼。
走到大楼前的路灯下时,她仰头看了看,然后戴上鸭舌帽,低着头沿着路径离开了。
一直走一直走,带着极强的方向性。
不多时,手机的铃声响了,是队长打来的。
云姒接了。
“林队。”
“你在哪?”林队问。
“抱歉,我肚子疼,去厕所了。”
云姒面不改色。
“......”林队只得压低声音说:“你赶紧回来,待会儿大队要来,要是点名时你不在,我护不住你。”
“知道了林队,我会尽快。”
云姒挂了电话,转身拐进了一处没人的角落。
很快,身影消失不见。
......
......
......
昨夜因为怕吵醒她家霍先生,所以云姒在找到了那人的踪迹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抓。
闻到血腥味之后,她本以为只是简单的妖害人。
但现在,他作恶得太多了。
这让她都忍不了。
彼岸花妖顷刻间离开了城市中央,寻着气味,到了城郊。
此时城郊外,因为昨晚下了雨,所以空气很是潮湿。
老旧的一幢幢房子,三三两两地建在一起,被工厂围绕着,工业废气熏天扑鼻。
这一边的天,几乎都是浓黑的,散发着恶臭。
有很多废旧的工厂倒闭了,也是荒在了这里,无人问津。
沙土肆虐,风尘呼呼。
先婚后爱(33)
一身黑衣黑裤,戴着鸭舌帽的女人迎风而来时,废旧的工厂内,被挂在上空的黑胶雨衣动了一下。
上面还在滴着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地上的一滩水,湿漉漉的,冰凉彻骨。
水滴落下的声音,在空旷的工厂内回响,声音格外地响亮。
云姒穿着阔腿短裤,插着兜,平静地站在了工厂门口。
正好堵住了风口,发丝飞扬,容颜精致张扬。
她的视线落在了工厂内角落处摆放着的一双黑胶雨靴上,语气冷淡:“出来。”
短短的两个字,言简意赅,又冷又酷,身姿飒爽。
工厂内依旧是一片寂静。
只有水滴的声音,在一滴一滴匀速地滴落,在半空中回荡。
云姒面色平静,“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她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带着强烈的施压,以自身为中心,朝着四周扩散。
强烈的气流波动,直接掀动了那悬挂着的雨衣,将其掀翻在了地上,水滴声随即消失。
时间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停滞了下来,时间齿轮卡住,风声也随着静止。
容貌精致的女人,抬眸,眸色冰凉。
工厂内,凝滞了很久。
很久很久之后。
一道漆黑的身影慢慢从工厂内巨大的牌匾处走了出来。
又高又壮,走路的脚步声也是极其沉重。
他赤裸着脚,踩在一片废墟上,缓缓抬头。
苍白妖冶的面容,嗜血红艳的眼珠,他的唇色极其靡糜,仿佛涂遍了死人的血液。
身上的妖气浓重,血腥味更是熏鼻滔天。
拳头紧握,戾气逼人,他彻底地暴露在了空气中,盯着对面的女人,敌意强烈。
“你是,云姒?”
他的声音有些阴阳不分,像是没有发育好般,怪异至极。
说不出是什么语调,但就是让人感到不舒服。
强烈的不舒服。
云姒插着兜,看着对面比他高出两个头的强壮男人,面色冷淡,
“你什么时候修炼成形的?”她问。
男人上下打量着她,死气沉沉的眼珠红得怖人。
他在慢慢地踱步,围着她,强烈的视线在观察着,身上的敌意似乎消散了些。
这是同类的气息。
同类之间,自然更为亲和。
他冷哼了一声,说:“我早已化成了人形,只不过是你不在意我们这些小辈,所以不回去看罢了。”
他的语气更加地不对。
云姒一顿,侧目,“我何时不在意你们了?”
“难不成我不在,你们受了欺负?”
男人走到了废墟上,敞腿而坐,赤红的眼珠冷冷:“你觉得呢?”
欺负自然是不可能欺负的,彼岸花一族极其护短,团结至极。
恶鬼可以欺负一两朵花,但绝对敌不过万千花火。
再加上云姒作为第一朵彼岸花妖,妖力强盛,更是早已经打出了名声。
现在地狱里,彼岸花族一家独大,无鬼敢欺。
甚至连阎王爷都是对黄泉路边的彼岸花恭恭敬敬的,不敢给半分脸色。
他想说的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讽刺她罢了。
男人继续阴阳怪气地挖苦,“怎么?你追男人,都没皮没脸地追到这里来了,地狱里的都满足不了你?有必要为了一个臭男人而离开家,一次都不回去看?”
“......”云姒噎住。
“你要我们帮的忙,我们次次都帮。只要你说一声,我们哪次不尽心尽力?”
“而你呢?心里眼里只有那个男人。你有想过要回来看我们么?你知道有多少小辈在等着你回家么?你作为大长辈,心里就一点都不念着我们么?”
“你只会把他当成宝,我们呢?你不要我们了么?”
先婚后爱(34)
男人继续阴阳怪气地挖苦,“云姒,你追男人,都没皮没脸地追到这里来了,怎么?地狱里的都满足不了你?有必要为了一个臭男人而离开家,一次都不回去看?”
“......”云姒噎住。
“你要我们帮的忙,我们次次都帮。只要你说一声,我们哪次不尽心尽力?”
“而你呢?心里眼里只有那个男人。你有想过要回来看我们么?你知道有多少小辈在等着你回家么?你作为大长辈,心里就一点都不念着我们么?”
“你只会把他当成宝,我们呢?你不要我们了么?”
“我......”云姒微微张口。
想说些什么,但是又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半句都说不出来。
气氛一度变得僵硬。
云姒的手从兜里抽了出来,收紧。
最后,她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轻咳,“我会回去看大家的,很快就回去。”
闻言,男人冷笑出声,“要不是我说,你怕不是早就忘了我们了吧?”
“我没有。”云姒抬头。
“那里是我的家,你们都在,我又怎么可能忘记?”
她说着,顿了顿,“不过,我承认,我确实不认得很多小辈们了。”
太久没回去,也不知道大家都怎么样了。
如今看到他,确实很意外,也有些惊喜。
毕竟她不是唯一的妖了,族人也在渐渐强大起来,她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说起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走上前,随意坐在废墟上,与他并排坐。
男人斜斜睨她一眼,态度依旧恶劣,“要你管?关你屁事?”
“......”云姒凉凉看他,“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她就是再没心没肺,那也是他的长辈。
真要按辈分来说,那也得称呼她一声姐姐。
晚辈不听话,她不介意把他收拾一顿,然后打包回地狱。
他随即不说话了,冷着脸,侧过了一旁。
姿态肆意,倒像是真的不把她放在眼里。
云姒:“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说话。
直到......云姒将拳头举了起来。
“......云焱。”
云姒一顿,“云......焱?你跟我姓?”
他又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冷言冷语地说,“要你管?”
“......”云姒眨了眨眼。
沉默了好半响,她噗呲一声,笑了。
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看他醋溜溜的模样,也大概能想到家里的小辈们有多想她。
说起来也是她的错,没有时常回去看看。
伤了小朋友们的心,确实不太好。
不想,云焱一把拍掉了她的手,态度依旧恶劣,“别动手动脚的,跟你不熟!”
确实不熟,他化形的时候,她都不在。
“......”云姒的手被拍掉,倒也没生气,收回手,看向了前方,目光清和。
“行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是我不对,以后我会多回去看看的。”
“当然,顺便,把你打包回去。”
她扫了一眼他的身形,说:“以后不要再在这里杀人了,这里和地狱不同,你该守这里的规则才是。”
先婚后爱(35)
云焱扯了扯嘴角,赤红的眼眸嘲讽地看她,“怎么?你为了他,还真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
彼岸花,生于死人,嗜血残忍,满身戾气。
让其不杀戮?
那不就相当于让人活生生地不吃饭?
真是......讽刺!
他阴阳不分的语调,尖锐又刺耳。
眸底的赤红亦如烈焰狱火,妖气更盛。
让极度让人不舒服的话语,赤裸裸地将明面上的遮羞布掀开,毫不留情地戳中了她的死穴。
她霎时冷了眸,眼梢间的温和退散。
“云焱,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会动你?”
云焱却是冷笑,“好啊,那你杀了我好了。”
“反正现下无人,你杀了我,也没有人知道。”
“不过,就算你要杀我千万遍,我也要说,你生是死人花,就永远不可能不杀戮!”
“因为......这就是你的本能。”
他赤色的眼珠带着满满的恶意,红到极致的嘴唇更是扬起了无比大的弧度,像是恶鬼一般嘲笑着她。
四周的时间凝滞,飞扬的尘土也定格在了虚空中,死死未动。
漫天扑鼻的妖气,交织着无尽血腥的恶臭,宛若被枷锁缠绕的亡灵,从地里破土而出,要将所到之处全部毁灭。
空气中的气流波动很是剧烈,角落里的黑胶雨靴也被拍倒在了地上,
他残忍地笑着,看着她,将她一直在刻意的伪装彻底撕碎。
这是同类对同类之间最熟悉不过的感应,他毫无顾忌地将她心底的欲望说了出来,摆在了明面上,暴露在了青天白日之下。
最是压抑的恶,就越是恣意生长。
她面色冰冷,收在暗处的手顷刻间变成了拳头。
捏得紧紧的,骨节泛白。
……
……
……
很久很久以后,她蓦然笑了一声,垂下长睫,语气平和。
“你说的没错,杀戮......确实是我的本能。”
她轻轻阐述着,没有否认。
生为死人花,她若是想要强大,就只能源源不断地从杀戮中获得力量,不断吸食亡灵的精魄。
这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她根本不可能克服。
“可是,我和你的不同之处在于——我能控制自己的本能,而你......”
“能么?”
她的眼神冷淡,微微下垂,带着睥睨俯视之意。
上挑艳丽的容貌,一身恣意妄为的张扬,在时间凝滞间,仿佛一瞬间倒流,又重新回到了千百年前,回到了千百年前她诞生于花海之中的时刻。
那时的她,无惧无畏,潇洒自然。
掌控着能摧毁一切的地狱冥火,保护着一方花海,蛮横凶残又护短。
她是天地之间诞生的第一朵彼岸花妖,容貌艳美无双,身姿倾国倾城。
不管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管到底经历了多少事。
自始至终,她都是唯一高贵存在的象征,是妖族里最为高挑出众的存在。
人人都想变成她,可是,她却只是唯一的那一个。
无可替代。
因为,她活得从来都无比通透。
张扬又洒脱,总是无畏无惧。
云焱的眸微闪,霎时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