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小公主(44)
怜儿不说话了,安静地退下。
退到宫殿外面,叹了一口气,然后吩咐人记下今日殿下的起居。
又是一日未出。
也不知道是为何,殿下这段时间一直闷在殿内,也不出去。
虽然她的日常起居正常,情绪也没什么不对,但......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怜儿想到近段时间前朝上帝王的怒火,又联想到那一次帝王来找殿下。
那次谈话之后,两个人似乎就是不欢而散。
当时她们这些下人不能进去,所以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说了什么。
只不过,即便是不欢而散,长乐宫的所有待遇依旧照常,各司各房的总管还是源源不断地把最好的送来。
如此一看,楚阳公主其实并没有失宠。
至于到底为何惹了帝王不快,那就无法得知了。
怜儿站在宫殿外,甚为安静。
......
......
......
寂静的夜,寒风呼啸。
肃然沉穆的皇宫就像是沉睡的巨人,凛冽在寒风中,巍立不倒。
帝王整肃大理寺一众贪污腐败官吏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皇都。
今晚的夜沉沉,就像是那四处飞溅,暴露在外的血液一样,早已变成了浓稠暗郁的颜色。
一众人被斩杀,大理寺内的官吏几乎是全军覆没。
如此一来,等同于废掉了大理寺这样一个部门。
所有被斩杀的人,都挂在了自家门前,被百姓唾骂。
帝王今日的气压,更是阴沉至了极点。
甩袖下朝的时候,底下的官员更是个个都战战兢兢,冷汗直冒。
好不容易下朝了,个个才腿软地坐在了地上,一声怒言都不敢出。
大理寺被大清洗,里面先帝时期便在的老人,全部都没了。
而重新提拔上来的人,全部都是这位年轻帝王的忠实拥护者。
一时间,帝王的政权更是稳固。
消息传到长乐宫时,已经是夜里。
云姒从浴池里走出来,披上丝滑绵柔的素衣,系好带子,然后便听到了外面侍女的小声嘀咕。
她的听力好,耳朵动了一下,便听到今日皇帝又杀了不少人的事。
侍女说着,为首的大理寺卿因为贪污银两无数,已经全部被抄家,判处满门斩首。
还有那行刑场上,血流得到处都是,尸首就像是杂草一样乱放,触目惊心得很。
百姓们虽然看着很解气,但是事后想起来,估计也是害怕。
帝王的处决太狠了,虽然能斩草除根,但是......
大家本来就怕那位年轻的帝王,如此一番,怕是更加畏大于敬。
云姒垂眸,淡然地披上了披风。
推门出去,侍女们忙住了口,跟在她身后。
浴殿距离她的寝宫不远,走两步便到了。
侍女在前面引着路,精致的宫灯微微摇摆。
云姒进了寝宫,侍女们正要静然退下时,只听她淡声问,“陛下近日,杀了不少人?”
侍女们皆一愣。
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叫霜儿的行了一礼,回答,“是的,殿下,都是些不中用的臣子,犯了些错误,自然是要受惩罚的。”
暴君的小公主(45)
意思就是,陛下无错,错的是那些被杀的人。
“......”云姒沉默,随即摆了一下手,“知道了,退下吧。”
她倒是忘了,长乐宫内,除了迎春,其他的,恐怕都是阙琰的人。
所以,问了好像也是白问。
侍女们只好退下。
“对了,把迎春找来,本宫有话要和她单独说。”
“是,殿下。”
迎春很快就来了,小跑进殿内,脸颊都被外面的冷风吹得红通通的。
云姒命她关上了门。
“事情如何?”她慢慢倒了一杯茶,问。
迎春看看四周,然后凑过去,在她耳边低语,“殿下果然没说错,奴婢真的看见那个怜儿在偷偷记录您的日常起居。”
“只有她在记?”
“不是,还有好几个人在同时记,只不过距离得太远,奴婢看不到她们记录得到底有多详细。”
“......”云姒垂眸,喝了一口茶,“可看到她们把记录交给了谁?”
迎春摇头,“没有,奴婢观察了好久了,都不知道她们的记录到底放在哪里了,总之只要是新的一天,她们就会重新拿出一本新的来记录。”
“而且,她们特别警惕,奴婢就是走近一点点,她们都能知道,所以......奴婢就只能探出这些。”
侍女们行事都太谨慎了,要不是公主让她去观察,她还真的发现不了。
唯一得出来的这样一个结果,也还是因为她偷偷观察了好久才得出来了,费劲得很。
只不过,得出这样的结果已经很恐怖了,自己的日常起居全部被记录下来,也不知会被交往何处。
这样的待遇,不该是只有帝王才有的么?
迎春想了想,问,“公主可有什么打算?可要把这些人都换了?”
云姒笑了一声,“没用的,换了一批新的来,一样会是这样的情况。”
只不过,得到这样的消息,她心中倒是有数了。
至少,她知道,该去试探什么了。
迎春退出去后,云姒吹灭了灯,然后将被子铺开,在里面放了个长长的枕头。
弄成床上的人已经熟睡的样子后,她的身影才瞬间消失,无踪无迹。
......
......
......
太极宫。
今夜没有下雪,但是气温依旧是冷得异常,直叫人手脚发僵。
守在殿外的王公公,尽管身上穿着棉内衬,但依旧是挡不住这夜里的寒风,时不时搓手哈气。
已经很晚了,该是就寝的时间,但宫殿内的灯依旧长燃不熄,似乎要烧近到了天明。
皇帝不睡,外面守着的人自然就不敢睡。
王公公看着殿内还在亮着,叹了口气,却是不敢进去。
这些天皇帝过于勤政了,每夜都批奏折批到快要天明。
睡得少了,性情更是阴晴不定,看过来的眼神渗人得紧。
奈何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敢劝,怕一劝,脑袋落地。
可怜王公公,一把老骨头了,还被迫一直跟着不睡觉。
坚持了数日,他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快受不住了,也体寒得厉害。
他这样扭扭脖子,活动了一下快要被冻僵的筋骨,又悄悄地叹息,站着。
暴君的小公主(46)
一旁,朱漆绮木的侧旁。
冰冷的地面上,悄然地落下了一道小阴影。
小阴影毛毛绒绒的,停在那里一会儿,然后就轻松跳上了高高的窗檐,站在了上面的小木板上。
它左右看看,本以为如之前一样,窗被关住了。
不曾想,它用爪子轻轻碰了一下,窗摆就动了动。
看样子,窗没关死,它顶开就是。
漂亮的小白虎歪了歪脑袋,扒拉开,然后钻了进去。
宫殿内温暖如春,灯光也是亮遍了所有地方。
白虎的爪子落地,轻如棉花,一声都没发出来。
看到如以往那般,坐在御椅上执笔而落的背影时,它眨了眨眼睛,走了过去。
“嗷~”
在距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它出了一声,像是在提醒他。
只是,那道冷淡的身影却是没什么反应,执笔落下在铺摊的宣纸上,不知道在写什么。
“......”得不到回应的白虎,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跳上了一旁的软塌上。
再借着软塌,它轻松一跳,便跳到了他的御书台上。
四只老虎爪子踩在微微上翘的书台边缘,圆滚滚的小脑袋看了看砚台,然后便看向了宣纸。
湛蓝色漂亮的虎瞳看到宣纸上的内容时,倏然一愣。
虎瞳微微睁大,形状变得更圆了。
它的尾巴微微上翘,爪子也有些不稳,虎瞳闪烁着,连脊背骨都在僵硬。
那宣纸上,赫然展现的,不是别人,而是......
楚阳公主。
她在那棵古槐树下荡秋千的画面,被一丝不漏地画了出来。
就连她仰头看阳光的慵懒模样,也是勾勒得......无比惊艳。
白虎身子僵静不能动,看着他落笔,看着他眉目淡淡,眸色深沉。
“......”
现在,是她想的那回事儿么?
白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出声。
它看着铺摊开来的宣纸,又看看一旁已经被晾起来的画像,那是她那天和他见面时场景。
画像中的女子微微低垂着眉眼,发钗上的流苏翩然于蝶,一袭淡蓝色长裙更是雅致如兰,动人至极。
那样逼真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画中走出来一样。
踩在御书台上的白虎,尾巴慢慢垂落了下来。
安静看着执笔的天子,然后试探着用前爪,伸出去碰了一下那宣纸。
执笔而落的男人,动作稍稍顿了一下。
笔尖蘸着墨水,上面的墨汁似乎不小心掉了一滴在纸上。
很快便静然晕染开来,画上荡秋千的女子,裙摆上也细微突兀了一块。
看起来问题不大,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阙琰淡淡抬眸,看它,眸子寒凉,就像是今夜的温度一样。
白虎毛绒绒的爪子,按在宣纸上,随即,落下了一只梅花印。
它圆滚滚的小脑袋歪了歪,嗷了一声,似乎是在问,他在做什么?
阙琰却是平淡开口,没什么情绪,“你怎么还来?”
“难不成真以为救过朕一次,朕就不会剥了你的皮?”
“......”白虎静静看他。
澄清湛蓝的虎瞳静静地望着他,就像是要看透他的内心一样。
暴君的小公主(47)
一段时间不见,他其实瘦了一些。
眼底的乌青也是很重,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睡好了。
他在画她的画像,在让人记录她的日常起居,甚至把所有好东西都送去了她的长乐宫。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认为,他心里其实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
她为了和他亲近,不惜化成白虎,一点一点地踏进他的地盘。
他对白虎似乎也从来没有刻意冷淡过,甚至容许它爬上他的床。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即便是外面的人都说他性情喜怒不定,手段残暴,她也依然觉得他是个好人。
至少,他对一个从不认识的小老虎都很好,心肠又能坏到哪里去?
所以那天她对他说,他是个好人。
然后,他就说了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而当天夜里,白虎也被关在了窗外,不能进去。
后来的一连好几天,她都守在窗边,然后都得到了闭门羹。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回想他的那几句话,反复想,反复分析。
最后,她想到了一种最大的可能性。
那就是……她偷偷亲他的时候,他其实是醒着的。
他知道她亲了他,所以才说了那些没头没尾的话。
他说他可以给她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以让她成为最尊贵的公主,但是……
别勾引他。
因为他喜欢,所以她勾引的后果,自己承担不起。
所以,若是以这样的假设来作为前提的话,那么一切就能捋顺了。
假设,他一直都知道白虎是她,她是白虎。
那么他欢喜她,自然就容许她进入太极殿,甚至上他的床。
她入宫之后,亦是荣华富贵,应有尽有,所以平阳公主才会用那种眼神看着她,求她在他面前美言两句。
白日里她是楚阳公主,一切的起居都被他安排的人监视。
晚上她便是白虎,从太极殿的窗钻进去,爬上他的龙床。
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直至那天晚上,他在白虎的面前说起了要准备楚阳公主的婚事。
像他那般谨慎多疑的性子,心思更是难以捉摸,又怎么会忽然说出来要准备楚阳公主的婚事?
而且还是在睡前,对着一只白虎说的,还颇有耐心地问它的意见。
这根本就不是阙琰的处事风格,除非他已经知道了她就是白虎。
那天的次日,他来找她,先是问了她的手,然后她说他是好人。
然后他就笑了,一把抬起她的脸,说有些话不该说。
因为,她不该去招惹他。
他其实心动了,却在克制,而她说的那句话,其实只会让他更……情难自禁。
所以,他才说,不要去招惹他。
因为,招惹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白虎坐在御书台上,看着冷淡薄凉的天子放下了笔。
他转身离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身姿修美,高大宛若神祗。
走到了窗边,他打开了窗,然后视线扫了过来。
“出去。”
两个字,冰冷无比。
“以后都不要来了。”
“若是再来,朕不介意再多一件虎皮大氅。”
暴君的小公主(48)
白虎静静不动,漂亮的皮毛又软又绵,圆圆的耳朵也是微动。
外面的风大,一打开窗,寒风就狂啸而来,吹得殿内的幔帐如同波浪般摆动。
白虎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从御书台上跳了下来。
御书台上,灯罩里的烛火摇曳四摆。
落地的那一瞬,鹅毛白的长裙微微拖曳到了地上,莹白娇嫩的双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更是白得晃眼,美如凝脂。
素纱襌衣的美人,赤裸着双足,缓缓而来。
一身清冷的月牙白,为她美艳妩媚的容颜平添了几分淡雅出尘的朦胧感,更显极致的惊艳。
她垂落的青丝长发,铺散开来,搭在了纤腰处,熨帖着素脸。
顾盼生辉间,那双美得极致的桃花眸,盈盈地,偏生得多情。
看过来时,专注而又温柔,让人忍不住为此沉沦,神志丧失。
这才是她在这个世界真正的容貌,尽管眉眼是相似的,但却比白日里的楚阳更美,也更艳。
几乎让人能失了魂,丢了魄,难以克制。
阙琰平静地凝着她,眸色幽黑至沉。
他未说话,而是看着她一步步地走近,来到了他面前。
站定,红唇轻启,
“我叫云姒。”
美人抬起素白的手,流云般的薄袖随之而动,像是轻柔的风一样。
“我生在燕台山,家也在燕台山上的一处山洞里。”
她温暖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轻轻握着,用着他的手,慢慢将窗关上。
“三年前,我修炼成人形,便想到这人世间看看。不想,在下山的时候,正好撞见了那位可怜的楚阳公主,被送了上山,要给太后娘娘守丧。”
她微微仰头,澄然清丽的眼珠子温温地望着他,语气轻柔,
“那时候很巧,楚阳公主因为心悸,刚好死在了轿子里,我因为好奇,所以便干脆把她给葬了,然后变成为了楚阳公主的模样,代替她进了大相国寺。”
“所以,陛下,我其实是......妖。”
她一点一点抓住他的手,然后把他的手覆在了自己的脸上,微微歪头,蹭了蹭。
“抱歉,我是虎妖,不是人,我也不是真正的楚阳公主,我骗了你,也骗了所有人。”
她的脸触感细腻柔软,蹭在他的手心时,那双漂亮如珍珠的眼睛,流露出了几分依赖的意味。
她的眼睫颤着,似乎有些紧张,素手却是温暖的,就像是这殿里的温度一样。
“陛下其实......是早就发现了吧?”她看着他深不可测的凤眸,轻轻问。
天子没有回答,幽深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情绪依旧淡得让人捉摸不透。
他的心思实在是太沉了,沉得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一身不近人情的冷淡味,连手掌都是冰的,丝毫暖不热。
云姒的眼神微微暗了一下,抿了抿唇,下意识地又蹭了一下他的掌心。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她有些试探。
难道......她之前的判断都是错误的?
小妖精看着他的模样,忽然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暴君的小公主(49)
难道……他其实不喜欢她,画她的画像只是想要用来挑选夫婿?
又或者,她之前的推理都是错的,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妖?
云姒心下一凛。
所以,她现在自爆,是不是意味着……把自己逼上了不归路?
自古以来皇帝都最是忌讳这些妖神鬼怪的东西,她现在自爆,等同于她在皇宫的最后一张伪装布被撕开。
他若是下令绞杀,或者是请法师过来,那她以后就不能再待在皇宫里了。
如此一来……
云姒微微吐了一口气,稳住心神。
抓着他的手,说,“我虽是妖,但我从未害过人,我也从未伤人性命,所以陛下您……”
“可以莫怕。”
她望着他,似乎是想透过他淡凉的眼神中看出什么。
只是,依旧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她说完最后四个字时,他似乎笑了一声。
幽黑浓郁的凤眸,像是有什么情绪在翻腾着,暗潮涌动,却摸不透。
“云姒?”他平静地念了这两个字。
“燕台山上的一只白虎?”
“……”云姒静然看他。
“你说你不是楚阳,可有证据?”
云姒愣了愣,“……证据?”
他不是已经看到她从白虎变成了人了么?怎么还要证据?
“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让朕相信,你不是占据了楚阳的身体?”
“……”素白美艳的美人茫然看他,“占据?我为什么要占据她的身体?”
俊美的皇帝淡淡抬起她的下巴,视线落在了她纤长白嫩的脖颈上,“因为觊觎楚阳的容貌,所以占据了她的身体,不是么?”
“……”她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
“我没有。楚阳她已经死了,尸体埋在了大相国寺三里外的竹林里,你若是不相信,派人去查便是。”
“还有,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即便是我真的用了楚阳的身体,也是因为你所致。如果不是你让她去守丧,她就不会死,我也不会有可乘之机。”
她一把拍掉他的手,抬起下巴,语气有些恼,
“我虽是妖,可也是堂堂正正的妖,不会做那些坏事。我伴了你这般久,你就一点都不相信我?”
她漂亮如琉璃的眼珠子里,堪堪闪着光。
绝色温白的脸蛋仰着,似乎盛着几分恼火。
空气中沉凝了一瞬。
静了好几秒后,
他垂下眸,平静地开了口,
“之所以问你这个,只是因为我想确认一件事。”
“至于现在,终于……确定好了。”
他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异常。
“......”云姒一顿,看他。
下一秒,她被猛然压到了墙上。
沉重的呼气声,几乎全部都洒在了她的脸上。
禁锢在她腰间的臂膀,就像是巨蟒一样,缠得又重又紧,把她整个都抱了起来,足尖离地。
唇齿被夺的刹那,被整个抱在怀里的美人儿,还倏然睁圆了眼,瞳仁清澈。
两只手张开,定在半空中,似乎还有些不知所措。
窗边,垂落的槛窗因为没有木撑,所以又自动关上了。
暴君的小公主(50)
被风吹得微微摇晃着,凉风时不时透过底下的缝隙钻进来。
宫殿内依旧温暖如春,灯火通明。
静悄悄的一片,只有某一处微微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被抱起来的时候,云姒感觉自己的腰都要被折断了,上面还肯定已经出现了淤青。
阙琰实在是太用力了,即便是单臂抱她,也毫不费力。
她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想让他轻一点。
结果,他似乎不满意她的走神,咬了一下她的唇。
“......”
她的腰真他么要断了。
他亲了她好久,然后粗气沉沉地埋在了她的脖颈间。
大掌不断抚摸着她的背,隔着薄薄的布料,上面的温度早已烫得惊人。
“身上怎么这么香?”他的音色暗哑着,凤眸微闭。
像是在平稳着气息,又像是在刻意克制着自己。
“......”云姒抿了抿发红发酥的唇,不说话。
面色绯红,眸若春水,勾着他的脖子,美色更是惊人。
彼岸花妖,身上自然是永远都是香的,永远都是令人发疯的迷情香。
她其实并不想要这样的属性,但是这是与生俱来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是妖的么?”
他沉着音色,唇色红润,靡糜至极。
云姒:......?
“老虎身上的味道,和你身上的,一模一样。”他平缓道。
云姒:!!?
!!!???
她微微瞪圆了眼。
失策了!
她竟然忘了还有这一茬。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妖?”她呆住。
“嗯。”
云姒:“......”
为什么她总是因为这种小漏洞而掉马?
他总是能第一时间看穿她,每次都是。
她沉默了一会儿,心累地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放她下来。
“你太用力了,我腰疼。”
他松了些,却是没放开。
云姒:“......刚才不是还嫌弃我?”
阙琰抬眸扫她一眼,声音平平,“我若是嫌弃你,就不会容许你上床了。”
更不会容许她踩在他的身上。
云姒微微沉默。
“那你为什么再三问我,是不是借用了楚阳的身体?”
“你觉得呢?”他淡淡反问。
“......”
她没说话。
双臂抱着他的脖子,像是在思考。
阙琰则不紧不慢地将她抱到了琉璃灯旁,将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素衣倾城的美人,眨眼看他。
只见他一手拢着她的腰,一手掀开了她的衣袖。
灯光下,轻如蚕纱的布料下,她白皙柔软的手臂露了出来。
上面,一片光滑,什么都没有。
在灯光下,更宛若凝玉一般,纯粹无暇,美若温玉。
男人将她的袖子撩到了近乎到肩膀处,然后漆黑幽深的视线停留在了上面。
“......”一瞬间,云姒就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小脑袋瓜,倒是转得飞快了。
“楚阳的手臂上......是不是有胎记?”
楚阳的身上有能辨识的地方,确认她是公主的身份,而她没有......
他如此在意她是不是用了楚阳的身体,反推一下便知......
是因为她若是用了楚阳的身体,就不能和他在一起。
暴君的小公主(51)
因为,他们两个之间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
若是她附身到了楚阳的尸体上,也就意味着......他和她变成了亲兄妹。
亲兄妹之间若是在一起......那不就是,乱伦?
所以他才问她,到底是不是用了楚阳的身体。
她没用,也就意味着他和她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意味着他们可以在一起。
所以他才......
死抱着她不放?
云姒微微沉默,然后想将被撩起的袖子弄下来,“......要是我现在告诉你,我用的其实是楚阳的尸体,还来得及吗?”
他现在看她的眼神,她害怕。
阙琰却按住了她的手,嗓音清淡,“一个堂堂正正的妖精,会骗人?”
他用了刚才她生气时的句子,平缓反问。
放在她腰上的力度,也仅仅只是放松了一小会儿,便在一瞬间又收紧。
她身上的素裙太薄,薄得几乎能感觉到他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意。
云姒脸色微微僵了一下,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我......”
那时的她哪里知道,他是在介意这件事?
她还以为——
是他不相信她。
她抿了抿唇,问,“所以,你相信我是堂堂正正的妖精了?”
“你觉得呢?”
他幽深的视线放在她的身上,像是能将她看透一样。
在他讳莫如深的目光中,她似乎已然没了伪装,一切的一切,都被他清晰地映入了眼底。
他一直都知道。
所以,在她第一次以白虎的身份出现在皇宫内时,他什么都没有问。
不是因为她不能回答,而是......他已经不需要她的回答了。
他问她是否有住处,容忍她进出太极殿,甚至容忍她踩上了龙床。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知道。
云姒心口微微一颤,眸光轻轻闪烁。
静然地望着他,无言。
他没有回答她,但答案已经在无形之中,浮现在了眼前。
静谥的空气,被琉璃灯内明亮的烛火照耀,男人漆黑如深的瞳仁,仿佛永远都不会将情绪表露出来。
他拢着她,是最亲密的姿势。
她静然望过去时,他忽然按住了她的后脑勺,覆了上去。
这一次,他温柔内敛了许多。
就像是暴风雨过后留下来的平静,水流汨汨,缓和又舒柔。
唇齿之间,也不知纠缠了多久。
久到心脏仿佛都酥麻软了,连手指都是羞涩地蜷缩。
从来都是热情奔放的小妖精,脸颊像是盛开的花瓣般,泛起了淡淡如蜜桃般的绯色。
她的指尖搭在腿上,微微收紧,揪住了自己裙子的布料。
眼睫也是小幅度地颤着,垂落了下来。
搭在她腰间的大掌,慢慢往上,覆在了她轻盈的肩膀。
掌心炙热,隔着薄薄的布料,似乎都能被烫着。
漫长的一吻,绵浓又醉人。
就像是徜徉在漫天的花海里,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通体舒畅。
令人欢喜的气息,致命的温柔,难以克制的沉醉。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泡在了温泉里,暖洋洋的,连带着身子骨都酥麻了一半。
暴君的小公主(52)
他的掌心渐渐抚上了她的耳廓,长指上覆着茧子,触碰到了她的脸颊。
糙糙厚实的触感,温暖又干燥。
他并未用力,只是抚上了她的眼角。
轻轻摩挲着,像是在印刻着什么。
最后,他骨节分明的长指往下。
慢慢地,慢慢地,一点一点,解开了她腰间的襟带。
怀中的人并未挣扎,还在闭着眼睛,脸颊粉红。
被横抱起来时,也只是微微睁开了眼睛,漂亮的桃花眼里,氤氲着一片朦胧的水雾,似乎带着几分迷茫。
没有温柔的亲亲了,她还想要。
她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凑了上去。
只是,在被放到床上时,主动权又重新回到了男人手中。
这一夜,滚烫得......仿佛连外面的寒风都消失不见了。
香汗淋漓,沉沉入睡。
一切的春光,都藏尽在太极殿处,再无一人能看见。
......
......
......
第二天。
长乐宫。
“公主,您昨夜是没有睡好么?”
霜儿轻轻柔柔地为云姒梳理着发髻,关切问。
铜镜前,端坐着的女子,托着腮,微微眯着眸,神色有些倦怠。
从她晌午时起身,直到现在,便一直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还时不时揉腰犯懒,就像是彻夜都没有睡好一样。
霜儿看着,自然是担心的。
铜镜前的女子,小口地打了个哈欠,生理性的泪水微微泛了出来。
她今日的唇色有些别样的红,丝毫不需要再抹唇脂了。
粉腮酥腻,眉眼含春似水,美色竟变得越发地惊人。
她透过铜镜看了一眼霜儿,眼皮微挑,懒懒地嗯了一声。
昨夜,她的的确确没睡好。
或者说,她确实没怎么睡。
若不是她们把她唤起来,想来,她甚至都能睡到晚上。
娇柔的美人慢慢趴在了梳妆台前,下巴抵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闭上眼睛,打盹。
“我再眯一会儿,你弄好了再唤醒我就是。”
“是,殿下。”
霜儿的动作随即更加轻了,精致的梳子慢慢地穿过她如瀑的青丝,然后灵巧地打起了发髻。
闭着眼睛打盹的人,呼吸轻轻,无比安静。
一时间,长乐宫内,变得安宁又祥和。
就像是摇篮般,催促着人的困意,越发上头,让人入睡。
宫殿外的侍女们,则端着准备好的膳食,等候在外。
一切的一切,依旧有条不紊。
......
......
......
这天,
收了一夜寒风的王公公,忽然发现,皇帝的心情似乎好上了些。
哦不,应该说是——好得前所未有,好得让人心惊胆战,不知所从。
上早朝时,不仅一个人都没杀,还淡淡表扬了这段时间来一直勤勤恳恳的各位大臣。
臣子们头都不敢抬,被赞扬的时候,背后的汗都快要渗出来了。
尤其是兵部尚书,第一个被点,当即腿就软了,扑通一声跪下。
结果高堂上素来喜怒不定的帝王,竟然表扬了他这段时间的尽忠职守,作风清廉。
兵部尚书听得越发地抖,脑袋都快要磕进了地里。
他当然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太害怕了。
暴君的小公主(53)
好死不死,昨日他就偷偷收了底下人送过来的钱。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他也是收了啊!
当时他想着,就那么一点点钱,又是偷偷摸摸在晚上给的,定是没有人看见。
但现在,兵部尚书听着皇帝夸他作风清廉,胆子都快要吓破了,肠子也要悔青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就收了点小钱,皇帝这么快就知道了!
皇帝还这样变着法来讽刺他。
早知道收了那么一点点钱都会被帝王知道,他以后就是死,也绝不收一点钱了!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皇帝在上面就淡淡夸了两句,底下的臣子就感觉自己死了千百遍。
还是被凌迟处死的那种。
他连自己要怎么死都想好的,裤子也快要被吓尿了。
结果,皇帝又淡淡来了一句,“赏。”
这个字一落,全场皆静。
静得仿佛有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赏?赏什么?
赏一丈红?还是赏满门抄斩?
兵部尚书也是几乎要被吓到晕厥了过去。
脸上肥呼呼的肉抖着,显得滑稽又莫名地可喜。
结果最后,心中经历了这样一场天人交战了之后,兵部尚书捧着被赏的一百两白银,傻愣愣地站着,神色恍惚。
真......真的......被赏了?
他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过于惊惧的脑子里简直一片空白,完全没明白现在的状况。
不仅仅是他,还有好几位臣子,也一并被赏了。
突如其来的奖赏,这简直比被打板子还恐怖。
几个被夸的臣子,捧着赏赐,抖着手,重新回到了队伍里。
今日的朝堂,就此结束。
从大殿上出来的朝臣们,脸色一言难尽。
又青又红又白又紫,各式各样的都有。
帝王的心思他们本来就难猜,现在这么一出,他们更是寒颤,内心的惶恐上升到了极点。
尤其是那几个领了钱的,更是坐立不安,像是得了烫手山芋一样。
虽然得了皇帝的几句夸奖,但他们并不会傻到真的当成夸奖。
虽然还赏了钱,但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警告啊!
警告他们若是私下再有小动作,那下场就不是这么简单而已了。
怕不是......要开膛破肚,杀鸡儆猴?!
尤其是刚刚领了赏钱,昨夜还贪了点小钱的兵部尚书,急吼吼地跑回家,将昨夜的钱拿了出来,吩咐人赶紧送回去。
要多快有多快,恨不得从来没有做过那件事,彻底掰扯请关系。
而已经吓破了胆的兵部尚书,扑通一声跪在了那一百两赏银面前,叩首,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皇帝的眼线分布得如此广泛,他再也不敢收钱了,打死也不敢了。
于是,今日下朝后,依旧是满朝哀愁,忧心不已。
家家都是忧愁,彻夜难眠。
......
......
......
皇宫内,下了朝之后,王公公挽着拂尘,跟在了帝王身后,微微弯腰曲首,
“陛下,可是要摆驾御书房?”
“去长乐宫。”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冷漠帝王,淡淡抬了一下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在日光下透出了翡翠色的光芒。
暴君的小公主(54)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冷漠帝王,淡淡抬了一下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在日光下透出了翡翠色的光芒。
他负手而行,步伐依旧平稳,冷淡薄寡的眉眼依旧,气息不怒自威。
王公公楞了一下,随即反应很快地应声。
跟在帝王身边许久,他也能大致揣摩几分。
知道长乐宫里住着的公主在这位帝王心中的地位很不一样,举重若轻。
自从上次帝王去见了楚阳公主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太好。
现在又去见……
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王公公感觉心中的石头才稍稍落了一下地,便又要吊起来。
七上八下的,实在是不好受得紧。
奈何帝王要去,他现在也只能暗自祈祷,公主不要惹帝王不高兴。
若是帝王不高兴了,楚阳没事,但是底下却是一众人遭殃。
唉……
王公公心中叹气。
……
……
……
长乐宫很快就到了,提前收到消息的侍女们已经排排跪在了外面,恭迎帝王的大驾。
王公公快速地扫了一眼,发现楚阳公主并没有出现,他顿时心中一紧。
奈何,帝王似乎并没有不悦的意思,只停顿了一下步履,淡声问,“公主还未起?”
为首的迎春低着头,回答,
“回陛下,公主昨夜未睡好,所以方才起来了一会儿,用了膳,便又睡下去了。公主未能迎驾,还请陛下恕罪。”
迎春其实是硬着头皮说的。
公主刚睡,便有太监来报,说是陛下要来,迎春当即便想唤醒公主。
只不过怜儿阻止了她,说是让公主安心睡,皇帝是不会发怒的。
迎春本不同意,但是霜儿也在阻止她。
眼看着帝王就要到了,侍女们一个个都是不慌不忙,迎春跺跺脚,只好硬着头皮领着众人去迎驾。
心中早已经默念了千百遍的措辞,在面对这样一位年轻帝王时,他只淡淡说了一句话,便让她感受到了沉重的压迫和紧张。
她低着头,听着空气中似乎静了好一会儿。
随后,她咬咬牙,正想说她这就去唤醒公主。
结果那道明黄色冷淡的身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走进了长乐宫。
迎春这便想跟上。
结果,王公公一把拉住了她,跪着的侍女们也对她使眼色,让她不要跟着。
迎春:……?
怎么感觉他们都有种知道了什么的样子?
“公公,公主还在睡呢,陛下这是要进去亲自唤醒她?”
迎春说着,忽然想到公主殿下有起床气,要是被人忽然叫起来,怕是要不耐。
想到这儿,她忙抓住王公公的拂尘,“公……公公——”
“嘘——”王公公示意她不要做声。
“陛下有事要和公主商谈,我们是下人,守在外面即可。”
“……可是公公,公主殿下她睡下了,陛下这样进去......是不是于礼不合?”
虽说是兄妹,但到底还是男女有别,终究还是不合礼数的。
迎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王公公瞟了她一眼,冷哼,“礼?”
“陛下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礼。”
暴君的小公主(55)
“小迎春,奉劝你一句,安安静静守在外面便是,若是扰了陛下的兴,怕是你的脑袋都要没了。”
他作势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迎春这就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也是,这天底下,陛下才是最大的。
她跟上前,又能做些什么呢?
迎春想着,只好放下了想要跟上去的心思。
默默地回到侍女们的前面,跟着王公公一起守着。
……
……
……
长乐宫。
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
层层银丝纱幔下,有如倾泻而出的月光,泛着晶莹的碎光,奢靡无比。
外面的温度很低,即便是太阳出来了,温度也依旧刺骨寒凉。
但寝殿内,温暖的地龙在燃烧着炭火,暖炉上温着热茶,茶香四溢,沁人到了极点。
檀香木而制的阔边床上,纱帐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掀开,露出了床上的光景。
墨发青丝胡乱散开,素白惊艳的美人,双手搭在脸颊边,闭着眼睛,呼吸轻轻。
她似乎睡得很沉,也睡得很不老实,厚软的被子只堪堪盖到了肚子。
瓷白的足尖半露未露,宛若一块被精挑细琢的美玉。
白净的脸蛋许是因为睡得熟了,所以透着淡淡的粉色,就像是熟透了蜜桃。
唇色又红又艳,微微抿着,没有张开。
纱帐被轻轻掀开时,她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
警惕的神经让她瞬间睁开水蒙蒙的眼睛,看了一眼床边。
看到来人,她又闭上了眼睛,翻了个身,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很困懒,没什么精神。
眼皮都不睁开,似乎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男人并未作答。
只听身后似乎有细微的声音响起,很快,一具发烫的身体就贴了上来。
从她的背后抱住她,将被子盖好,然后把她又重新翻了过来。
“……”云姒实在没精神和他闹,闭着眼睛,抱住他,懒洋洋地躺在了他怀里。
男人的大掌顺着她的青丝,缓缓来到她的脊背。
他并没有说话,似乎仅仅只是要来抱她一会儿而已。
云姒实在是困得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便又很快睡了过去。
他的气息在身边,彻底地拥抱着她,这让她的警惕心放了下来。
于是,这一觉云姒睡得很舒服。
舒服得仿佛连空气都是绵柔的,让她根本不想动。
两个人躺在她的大床上,就这样一躺就躺到了将近傍晚。
傍晚时分,寝殿门外依旧是静悄悄的,根本就没有人来打扰。
若是在往日,侍女们即便是冒着惹她生气的风险,也会执拗地唤她醒来,伺候她吃饱饭。
但今日,侍女们一个都没有来,连平日里最闹腾的迎春也没有出现。
齐刷刷地消失,默契十足。
云姒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将近黑了。
寝殿内没有点灯,只有点缀装饰用的夜明珠在亮着,隐约照亮着殿内。
外面的光倒是明亮,只不过照射进来时,由于挡光性很好的窗户在关着,所以照进来的光线很是微弱。
暴君的小公主(56)
云姒睡了漫长的一觉,醒来时便已经恢复了精神,脑子也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四周的光线昏暗,她望了一眼。
身子动了一下时,随即又被腰间的手臂抱紧了几分。
男人似乎也睡了,但还没醒。
抱紧似乎只是无意识的动作,也更加挨近了她一些。
云姒都能感觉到,他鼻息间呼出来的气,洒在了她的脸上,无法避开。
她眨了眨眼,不动了,安静地躺着。
盯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像是在细细看着。
“……”她在静静默然地盯着他的睫毛,一根一根,心中默念着数。
光线昏暗,但她的眼眸确实澄澄莹亮的,像是浸了水般,光彩夺目。
四下清静,静得仿佛都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盯着他看,唇角似乎扬了一下。
温存之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很快,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天边仅存的最后一点点光亮消失。
漫天的灰暗还带着不时漂浮的云,云的洁白也被遮掩住,变得黯然失色了起来,只能堪堪能看清轮廓。
宫殿外亮着灯,灯火亦是清静万分,没有一丝杂音。
光线透过窗沿,直直地照射进檀香木而制的阔边床边,柔和的光晕就像是姑娘裙摆上的轻纱,飞扬旋转着,光点在半空中如精灵般浮动。
殿内的夜明珠,幽幽地散发着空灵清冷的光,照亮着里面,与窗外的光线交融。
云姒看时候不早了,想起身时,腰间的手臂却紧紧箍着她,就像是被烧得发红的铁链。
她动一下,他似乎就醒了。
只是眼皮尚未睁开,嗓音微懒,
“不困了?”
云姒嗯了一声。
“你该起身了。”她说。
她一直躺着倒是没什么事,倒是他,日理万机的,还犯懒跟着她一起睡,怕是奏折要批不完了。
男人阖着眸,却是未言。
大掌不轻不重地摸着她的脊背,然后覆上了她的肩胛骨。
亲密的动作带着几分强势,似乎隐隐有要不对的趋势。
云姒推了推他,“你真的该起来了。”
他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的长乐宫,又是以皇帝兄长的身份。
现在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从正午一直待到了晚上。
孤男寡女的,虽然是有着兄妹的身份,但单独处在一室那么久,难免会有人说闲话。
万一传出个流言蜚语出来,她倒是不在意,就是担心他……罢了。
男人终于睁开了凤眸,眸底一片幽深。
就像是蛰伏的狼,平静的外表下,磨着利爪,血性难除。
云姒推开他,这才终于能坐了起来。
墨发青丝垂落在盈动笔直的肩头,晃动间,带起了丝丝柔和的清香。
她从他身旁跨过,然后坐在了床边。
男人侧身淡淡看她。
云姒整理着自己微微乱的衣衫,转头看了他一眼,
“说起来,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找我,就是为了睡个觉?”
帝王眉眼平静,注视着她,长指拂过她的发丝,语气平淡,“不行么?”
他像是在反问。
暴君的小公主(57)
云姒默了,“......你来的时候,就不稍稍避讳一下?”
她现在好歹也是楚阳的身份,他这样和她单独相处那么久,就不怕有流言传出来?
他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勾住了她的手指。
就像是一条细小的蛇,缠绕住了她,声音淡淡,
“怕什么?”
他轻飘飘的字落下,没有什么情绪。
但莫名的,就像是有无形的压力般,压在了人的心头,让人不禁为之一颤,条件性地想臣服。
是啊……
怕什么?
谁敢冒着生不如死的危险,去议论这位铁血薄凉的帝王?
在绝对的强权面前,任何的流言蜚语,都显得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男人长眸深暗,半敛着,俊美白皙的容颜在暗处就像是染上一层阴霾,寒凉又无情。
掌控着无尽的权利的年轻帝王,一边勾着她的手指,眉眼间似乎又有些漫不经心。
云姒默了默,要挣脱时,却像是被锁住了一般,收不回来。
“……”她看向他,抿唇。
“阙琰,你可真黏人。”
男人一顿,倏然抬眸。
“难道不是?”她挑了挑眉,弯下身子,青丝落在了他的胸口,
“赖赖黏黏的,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她似乎是在笑,清媚的桃花眼里渐渐浮现出来了细碎的笑意。
“......”男人平静看她,眸色幽深。
云姒俯身,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唇角,“好啦,该起来了,好么?”
她含着笑,声音如棉絮一般轻柔。
语尾微微拉长,上扬着,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别人都怕他,但是她不怕。
还亲昵地摸了摸他的脸,眉梢温柔。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沉沉。
殿内的光线昏暗,但是他依然能看得清她清亮明媚的桃花眼,亮得就像是一团火,几乎烫到了人的心底。
也许她从未意识到,自己的眼睛有多漂亮。
望过来时,那眼底的光,灼灼然,欢喜的情绪从未掩饰。
无论是刚开始的陌生,还是后来的小心翼翼,再到白虎时的依赖,她的眼神中,一直都藏着对他的欢喜。
热烈而滚烫,就像是熊熊大火,能将一切防线都攻破,燃烧尽一切。
所以,他知道她喜欢他。
一直都知道。
从第一眼见到时,他就知道。
阙琰凤眸晦暗,眸底深得就像是要将人吸走的漩涡一样。
他抬手,覆盖在了她的后脖颈处。
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一下,嗓音微哑,
“楚阳的事情,也该真相大白了......”
他淡声着,像是在说一件平平无奇的事。
依旧躺着,眉宇间是帝王的沉稳和难以捉摸的压迫。
云姒眨眨眼,看着他倚身坐了起来,疑惑,“真相大白?”
“楚阳她已经死了,你是想把她的尸骨接回来?”
帝王淡淡看她,“楚阳贵为公主,怎可尸骨流落在外?”
“为母守丧,自是她的功。”
如此一来,自该是办葬礼的。
云姒:“......”
明明就是她的功。
她才是实打实守了三年的丧。
她没说话,低头哦了一声。
手指纠在一起,似乎有些失望。
暴君的小公主(58)
皇都内,刚刚守丧归来的楚阳公主因心疾暴毙一事,很快便传了出来。
这消息,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样,疯一样的传播,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在守丧归来之前,皇都内几乎都没有人认识这位公主,自然也对其没有记忆。
但是自从皇帝亲自去大相国寺,祭拜太后娘娘,并且将已经吃斋念佛了三年的楚阳公主带回来时,众人才认识到了这位尽忠尽孝的公主。
人人都在夸赞这位公主,却不想,刚刚回宫了半年,福缘稀薄的楚阳公主便因病去世了。
帝王悲悸,下旨追封楚阳公主为大长公主,谥号为清,示为冰清玉洁,光荣美好之意。
楚阳公主的葬礼是以国葬的规格来进行的,葬在了皇陵内,永享后人祭拜。
葬礼当日,皇帝罢了早朝,亲自主持了葬礼。
众大臣皆换上了丧服,静穆跪拜。
寒风中,白寂的旗帜飘扬着,寂寥无声,也像是在哀悼这一场寂事。
葬礼结束时,天空中的雪也下了下来。
纷纷扬扬,飘落在了陵墓中,伴随着泥土,永远地埋在了地下,再也不见。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也永远地消融掉了。
......
......
......
远处,雪落下时,纯白的颜色落在了马车篷顶之上。
马车内温暖异常,外面站着云姒,身上披着白色大氅,覆手而立。
白雪之下,她的容貌彻底恢复,不再是楚阳原有的那般纤弱娇柔,而是变回了原本的那般艳丽无华,灼然如花。
她手上抱着暖手的汤婆子,素白倾城的容颜在绒毛上,显得一切都黯然失色了起来。
远处传来的悲鸣号角,响彻了天空。
沉沉压抑,就像是无尽的恶鬼在哭泣。
云姒静静地站在雪中,望着远处。
眼睫轻颤了一下,视线又落在了不知名处。
“你可以,去转世了。”
她的声音如雪花般缥缈,抓不住,摸不着。
却让一旁躲在墙角里的一缕魂,波动了一下,悄悄地探出了脑袋。
十三岁的楚阳,在死去时,便是少女的模样。
所以现在,她依然还是少女的模样,瘦瘦小小的,巴掌大的小脸上,唯有那双眼睛很大。
她的胆子真的很小,小得即便是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鬼,别人看不到,也依然是躲得严严实实的,不敢露出来。
就像是兔子一样,一受惊,便要红了眼睛。
云姒的话落下时,她咬了咬唇,露出了半张苍白无血的小脸。
小心翼翼地看着云姒,小手指捏着墙角,在那里落下了无尽的冰凉。
“谢......谢谢。”
她的声音小得就像是蚊子一样,还带着磕巴。
云姒却摇了摇头,说,“我没有做什么。”
所以,她担不起这样的谢。
云姒随手捏了个诀,只见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在了那缕小魂魄身上。
包裹着她,随即慢慢开出了一朵小小的彼岸花。
妖冶娇媚,无比盛火。
云姒道:“阴差很快便会来找你,你不必怕,跟着他们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