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有你了(12)
幽幽的声音,蛊惑着他,让他双眼发直,逐渐涣散。
他慢慢动着嘴唇,开始无意识地重复,
“为我的儿子做事......”
“对,去做一件正确的事吧。”
诡异的血眸渐渐消散,他的双眼却越发地朦胧,像是蒙上了一层灰。
嘴里不断重复着那句话,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动。
“为我的儿子做事......为我的儿子做事......”
他渐渐朝着赌场外走去,走向了不知名的方向。
......
......
今夜,宋景又被殴打了。
殴打的原因很简单——梁文静发现了他私藏的小点心和牛奶。
这些私藏的东西,一看就不是宋景有能力买的,而是隔壁小姑娘送给他的。
这样免费的好东西,他却没有上交给她,这让她极其地恼怒。
她让他跪在冰冷的地上,疯狂地抽他巴掌。
一个成年人的巴掌,重重地打下来,直接打得他身形不稳,磕在了茶几的尖角上。
小少年低着头,脑袋瞬间就流出了血,
他没有吭声,连一声痛都没有说出口。
双脸被打得红肿,巴掌印火辣辣地印在上面,锋利的指甲都划破了他的皮肤。
他低着头,两只手死死地攥在身后,藏着自己仅剩的两颗糖,一动也不敢动。
八岁的小少年,被成年人殴打,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他被摔到了地上,被用力地踹,
骨头生生地磕在地板上,发出了沉重的响声。
梁文静看他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更加是撕心底里地暴怒,
她开始上脚,踹向了他的肚子,
“贱货,杂种——当初你这么个蠢货到底是怎么被生下来的——”
“怪不得你妈是妓女,看你这幅蠢样,年纪小小就懂得勾引别人,果然是亲儿子,连勾引的手段都一模一样!”
“妈的真他妈想弄死你,你怎么不去死,去死啊——”
“啪——”
梁文静被一道凌厉的巴掌重重地扇飞。
极重的力道,让她的头骨都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破裂,响起了喀的一声。
她被直接甩到了墙面,后脑勺直接插入了一根挂东西的钉子。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一瞬间就失去了生命,
后脑勺被钉在钉子里,动弹不得,
鲜血,就这么安静地流了出来。
屋子里一片死寂。
客厅内,一身酒气的男人,身形不稳,
他手里还提着一瓶酒,喝了一口,露出了个不耐烦的神情,
仿佛刚才杀了人的不是他一般,醉醺醺地,走进了卧室。
而敞开的大门外,
刚刚下班回来的周斯敏,死僵着身子,目睹完这一切,抖着手,脸色惨白。
半分钟后,她颤颤巍巍地拿起了电话,拨打了110。
“喂,警察么?我......我要报案......这里是光......光明小区三栋五单元,这......这里......死人了.......”
......
......
夜晚,
警车的鸣笛声响遍了整座小区。
犯人被扣押着,戴上了镣铐,依旧醉醺醺的,神志不清。
救护车也来了,将宋景送上了车。
梁文静死了,当场死了,死于脑部创伤,
宋景晕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我只有你了(13)
因为他需要一个暂时的看护人,所以周斯敏跟着去了,顺便做报案笔录。
周斯敏不放心云姒一个人在家,也带上了她。
母女二人,等在了医院急救室外面,一边做着笔录,一边等医生出来。
“周女士,麻烦你和我们复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警察同志拿着记录档案,在急救室门外问。
周斯敏看了一下自己身旁还懵懂无知的女儿,
她安抚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道,
“姒姒,你先坐在这里等宋景哥哥,妈妈去和叔叔说一点事,好不好?”
她不想当着女儿的面,说目睹的杀人过程。
小姑娘坐在冰冷的等候座上,乖乖地点了点头,“妈妈去吧,姒姒不会乱跑的。”
周斯敏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和警察走远了一些,
远远地看到自己的女儿乖乖地坐在位置上后,周斯敏微微舒缓了一口气,开口,
“刚才七点十分左右,我从单位下班回来,上楼……”
等候座上,云姒低下脑袋,眸光冰冷。
她还是慢了一步,让他受了伤。
那个女人,死得太轻松了,
即使是下地狱,也该是要被好好关照一番。
小姑娘低着头,安安静静,
不多时,急救室的灯灭了,门也开了。
病床被推了出来,医生摘下了口罩,
“哪位是病人家属?”
正在做笔录的周斯敏听到声音,立刻跑了过来,
“我是他邻居阿姨,请问这个小孩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看了她一眼,又看跟着的小女孩,道,
“病人的肋骨断了两根,颅内也有出血的迹象,属于中度脑震荡,需要住院。”
“如果你们不是家属的话,能不能把他的家属找来?住院和后续的治疗都需要监护人,你作为邻居,是不属于能监护的身份的。”
“这……”周斯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宋景的情况,
此时,警察走了过来,对医生出示了证件,
“医生,这个小孩子情况有点特殊,监护人暂时还没法到,所以能否今天先安排住院,明日再讨论监护的事?”
医生也大致从护士的口中得知了宋景的情况,闻言点了点头,道,
“那我先安排他进病房,监护人的事情需要你们尽快。”
云姒走到了病床边,看着上面戴着呼吸罩的人,一言不发。
小少年闭着眼睛,全然失去了意识,
脸上已经被打得看不清原本的脸,青青紫紫的,仿佛碰一碰都疼。
云姒慢慢伸出手,握上了他的手。
他的手紧紧地握成全拳,硬得就像是一块石头一样。
云姒包着他的手,轻轻地,很安静,
“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了。”
她在他耳边,轻轻地道。
闭着眼睛的小少年,软睫似乎颤了一下。
手上的力度,
似乎也慢慢地,松了下来。
……
……
宋景被送到了病房,孤孤单单地,躺在了那里。
周斯敏继续在外面做笔录,云姒则坐在病床旁边,陪着他。
她握住他的手,忽然间,似乎碰到了什么。
我只有你了(14)
她摸了摸,然后在他的手心里,拿到了一颗已经快要化掉的糖。
糖渍黏在他的手心里,带来了甜滋滋的味道。
云姒愣住,盯着那颗化了一半的糖,又看向了他。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又跑到另外一边,掰开了他的另一只手。
一模一样的情况,也是一颗快要化掉的糖。
“……”云姒静静地看向了他。
过了一会儿,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殷红的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一滴一滴地,落在了他的嘴里,
“快点好起来。”
她在他耳边,轻轻道,“等你好了,我就送更多的糖给你。”
小姑娘温柔地摸了一下他的唇。
话音落下时,
小少年的手微微一颤。
随即,恢复了原样。
病房内,冰冷的消毒水味道,仿佛在一瞬间,混杂了幽幽的花香。
小姑娘温柔地将他的手擦干净,然后握住,一如既往。
……
……
从梁文静被杀的事件发生了之后,周斯敏才从街坊邻居的口中得知了——宋景的具体情况。
原来宋景,并不是梁文静的亲生儿子。
宋志强好赌,嗜酒如命,还时不时去找妓女。
后来有一次,他和一个妓女在一起玩,因为没做措施,所以不小心中了,
妓女当时就问他要十万块钱营养费。
宋志强当然不肯给,
但是那个妓女一去医院查,得知自己肚子里的是个男孩,转头便告诉了宋志强。
宋志强一听是个男孩,一下子就变了心意。
他和梁文静结婚多年,结果梁文静始终下不出来一个蛋,
现在有个上好的儿子送上门,他当然会要。
所以,宋志强私自将梁文静存折里的钱给取了出来,给了那个女的。
那个女的也爽快,生下了宋景,抚养了他三年。
在此期间,宋志强又陆陆续续给了不少钱。
梁文静的钱被拿,以为是宋志强又拿去赌,
结果没想到,忽然有一天,宋志强带回来了一个孩子,说是他的亲生儿子,以后的钱全部都归给他,
这让梁文静怎么能忍?
她当场差点没撕了宋景。
宋志强刚开始还护着自己的儿子,暴打梁文静,
但是后来,宋志强越赌越大,几乎成天都不着家,
宋志强不在家,家里当然就是梁文静做主。
宋景一个小孩子,由反抗不了,自然是只有被欺负殴打的份。
梁文静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了他的身上,不断虐待他,不给他饭吃。
邻居们都知道这件事,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说,
实在是梁文静太过泼辣了,他们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刚开始,宋景还会啼哭,楼上楼下都能听到他凄烈的哭声,
到后来,宋景就像是个死人一样,永远都是低着头,一声也不吭。
浑身被打得没有一处好的地方,每天上学都是磕磕绊绊地走的。
有时候宋志强回来,看见自己的儿子被虐待成这样,立刻就会暴打梁文静一顿。
梁文静不敢反抗,但事后,就会将宋景身上越发变本加厉地找回来。
我只有你了(15)
恶性循环就这样不断反复,大家都看在眼里,却都不敢吭声。
直到这次梁文静被宋志强误杀,小区内的邻居才纷纷议论起来。
说是梁文静恶人有恶报,死了也不足惜,
只是可怜了宋景这个孩子,亲生妈妈不知所踪,
亲生爸爸也因为杀了人,肯定马上就要被判入牢。
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到时候一个人该怎么生活?
周斯敏听完街坊邻居的议论,不由得也心疼起来了这个孩子,
毕竟是与自己的女儿年纪相仿,
将心比心一下,若是自己的女儿遭遇到了这种事,恐怕她要心疼死。
“话说,小周啊,这两天要是有时间,我们小区居委会组织一下,为宋景筹点钱吧?”
“他一个小孩子,实在是可怜,我们也是能帮一点就尽量帮一点。”
“是啊是啊,宋景一个人在医院里,心里肯定不好受,别看他年纪还小,其实心里可敏感了……”
婆婆婶婶们都聚在一起说着,叹息。
周斯敏坐在小区底下的石板凳上,问,
“那小宋就没有什么亲戚了么?比如说叔叔伯伯姑姑之类的?”
刘婆婆摇着扇子,摆了摆手,
“得了吧,就宋志强那个德行,哪家的亲戚敢和他有往来?”
“再说了,那个宋志强好像也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一个有一点点关系的婶子。”
“不过,之前据说宋志强赌输了十几万,追着他婶子要钱,结果人家婶子连夜就搬走了,连地址都没留。”
“要是现在塞个小孩过去给人家,人家肯定也没义务收,毕竟也不是孤儿院,哪能多收就收的?”
“至于宋景他亲妈......丢下宋景就跑了,现在要找,可有点难。”
周斯敏听着,直感觉揪心,
这样一个小孩子,怎么能这么惨?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几个婆婆惋惜。
“诶,小周,现在已经四点了,你还不去接你家小姑娘?”
周斯敏闻言,立刻看了一下手机,
一拍脑袋,站了起来,“呀,你不提醒我都忘了。”
“不说了,我先去接孩子了。”
周斯敏匆匆往小区外走去。
......
......
病房内,
冰冷的消毒水味道充斥满了整间屋子。
药水瓶挂在架子上,沿着药管,一滴一滴地流下。
流入瘦小的手臂里,随即再也看不见。
床上的小孩,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无声无息地,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微弱。
但很快,他的手就被握住了,
被角被掖了掖,很安静。
被握着的手,忽然地,似乎又动了一下。
像是无意识地,在抓紧。
云姒坐在病床边,正写着作业。
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后,她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凑过去看他。
“宋景哥哥?”
她抓着他的手,像是怕吵醒他一般,声音很轻。
床上的小少年,眼珠子动了动,软软的睫毛颤着,手上的力道越抓越紧。
用力地抓着云姒的手,似乎是怕她跑掉一样。
他的脸上已经摘了呼吸罩,淤青消退了很多,
我只有你了(16)
仅仅只是昏迷了两天,他就已经要有了苏醒的迹象,浑身上下痊愈的速度也在飞快。
云姒探了一下他的脉搏,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伸出手,轻轻地摸他的脑袋,就像是之前一样。
“宋景哥哥别怕,以后姒姒保护你。”
她奶声奶气道。
小少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只是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很用力。
云姒站在病床边,因为身高的问题,所以只能尽力踮起脚去摸他的头。
腿有些酸累了,她才扶着病床,站直。
此时,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眼珠子,无神地盯着上空,手上的力道也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他的脑袋上还绑着绷带,整个瘦小的脸苍白至极,
干瘪的身体,穿着病号服,身上仿佛都没有一两肉。
他定定地注视着前方,就像是痴呆了一般,动也不动,
不会说话,不会叫,宛若橱窗里破碎的洋娃娃,精致又脆弱。
云姒看见他睁开了眼睛,立刻踮起了脚,
“宋景哥哥——”
她凑过去,摸他的脸颊,“你醒啦?有没有好一点?”
少年脸颊苍白,在她的声音响起了之后,眼珠子微微动了一下。
软软纤细的睫毛颤抖着,慢慢地,看向了她。
漆黑安静的眼眸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只留下一片暗灰。
他似乎失去了生气,仿佛已经死在了那场暴虐里。
唇瓣干涸,毫无血色,
他似乎是在看她,又似乎,像是在发呆。
云姒看着,然后转身去,打开了自己的书包。
将水壶拿出来,打开盖,
云姒的水壶是那种吸管式的,喝起来很方便。
她将小心翼翼地将水壶捧着,将吸管插进了他嘴里,
“宋景哥哥,你喝水。”她道。
小少年盯着她,眼睫似乎颤了一下。
过了好几秒,他才慢慢地抿住吸管口,小口小口地吞咽。
温热的水,流入发干的喉咙里,似乎将苦涩的药味都冲散了不少。
他不停地吮吸着,就像是还没断奶的孩子,
直到云姒的水壶只剩下了一点点,他才停了下来,慢慢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唇。
漆黑的眼睛盯着她,一动不动。
云姒将水壶盖好,又放回了书包,
见宋景安安静静的,一直没说话,她想了想,脱鞋,爬上了病床,
“宋景哥哥,没事了,什么事都没有了。”
小姑娘像是小大人一样,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的伤口,然后抱住了他。
他实在是太瘦了,摸起来都没有几两肉,
她牵住他的手,和他一起躺着。
抱着他,想给他一点点依靠。
以前,在她难过的时候,他也总是会抱着他,揉揉她的脑袋。
现在换过来了,她抱着他,紧紧地牵住他的手。
小少年慢慢转头,无声地盯着她看。
苍白的脸颊,依旧没有血色,
漆黑的眼珠子,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湿润干净,但却似乎多了一些什么。
云姒还想说话,但很快,他慢慢地抱了过来。
像是小绵羊一般,抱住了她的腰,依偎在了她的怀里。
变态(番外9)
深夜,万籁俱寂。
云姒躺在床上,慢慢睁开了眼睛,
清亮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惊惧。
害怕慌乱中,又带着隐隐的茫然。
她平躺着,身上盖着被子,身旁是熟悉的气息。
紧紧地包裹着她,就像是铁链一样。
云姒没有动,而是茫然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像是在发呆。
出神了很久很久,安静得近乎死一般沉默。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
是那只神志早已经癫狂的狐狸。
还有......冷漠到丝毫不近人情的九歌。
她从来,没有见过九歌的这一副模样,
温和地站在那里,微笑,
然后像碾死蚂蚁般,将狐狸折磨到精神崩溃。
他依旧是一袭温润白衣的模样,依旧清骨绝色,美如画卷,
如同从佛经里走出来的仁善仙佛,该是包容万物,慈悲悯怀的,
但......
他似乎从未把一些人的命,放在眼里。
甚至,他可以随意地,将厌恶的东西毁灭。
他那么温柔,那么细心,结果却——
云姒出神地望着天花板,手指有些发抖。
她在想,那一层温文尔雅的皮下,他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一面?
毁灭,罪恶,冷血,狠辣......
一面又一面的阴暗,就像是处在深渊中的巨大蟒蛇,
盘旋着冰冷的蛇身,吐着森凉的蛇信子,
一圈一圈,密不透风地将猎物缠绕致死,
明明做着狠辣的事情,却依然能露出漂亮的微笑,举止温柔。
云姒的手变得有些凉,心也在发颤。
她忽然在想,他这般无情冷血,会不会......也在算计她?
他既然能安排好了一切,
那么是不是,把她也算计了进去?
云姒眸光微动,机械式地转头,看向了躺在她身旁的男人。
男人的呼吸声很沉,总是会抱着她,将她压住。
他就靠在她的身边,肌肤相贴,连身上的温度都能一清二楚地感受到。
他的脸贴着她,云姒一转头,便蹭到了他的唇,
他没动,似乎没有因此而醒来。
云姒安静看着他,眼底情绪不明。
有些发抖的手,慢慢抬起,轻轻地抚摸上他的脸庞。
眉眼,耳朵,鼻子,嘴唇......
她的手慢慢地滑下,最后,停留在了他赤裸的胸膛上。
柔软的手,覆盖在了他不断跳动的心脏。
她失神地注视着,指尖微凉的温度,似乎都回暖了起来。
他的心脏,和她的心脏,在这寂静的夜里,越发能感觉到彼此相互之间的联系。
仿佛在冥冥之中,有无限的丝线将它们联系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
他在她身边时,她能感受到,心口的暖意和烫意。
很舒服,也很安心,
仿佛灵魂找到了归宿,彻底安定了下来。
但......
若是他不在身边,亦或者是他在难过,压抑,
那么她也会跟着心口疼,
隐隐地,还有些闷。
不算痛苦,但就是......会有一些难受。
难受得......会让她想立刻回到他的身边,依靠在他的胸口。
似乎只有依赖在他的胸口,才能缓解自己的难受。
云姒垂下眼皮,凝眸,沉默。
她在想,这也是......他的算计么?
让她不知不觉中,与他有了灵魂的交融,
一旦交融,双方便绝对不能再分开。
否则,就会陷入无休止的难受。
云姒微微抿唇,手指细微地抖着,心里越发地茫然。
她在想——她好像......真的在不知不觉中,招惹上了一个变态。
一个......思路极其缜密,演技极其高超,手段又极其狠辣的变态。
男人的呼吸依旧,胸膛上下起伏,
云姒安静地睁着眼睛,彻夜无眠。
今天女主她学废了吗
番外(10)
“九歌——”
银铃响动的声音,伴随着那一声娇唤,
盛火的红衣,如同那十月枫叶,艳丽无双。
她坐在了桃树上,莹白的足踝晃了又晃,带动着裙摆也是飞扬了起来。
桃花落下,树下的雪色身影,站立在那里,无奈,
“姒姒,你该下来了。”
小妖精靠在树枝上,脑袋上顶着一本书,
书上,还落下了几片花瓣。
她晃着腿,像是在荡秋千一样,
桃树的枝叶一颤一颤的,仿佛下一秒,纤细的树枝就要被压断。
她将书本拿下,活动了一下筋骨,“好吧,我要下来了。”
小妖精一跃而下,然后,被树下的人抱了个满怀。
他接着她,抱着她的腰,将她慢慢地放在了地上,
足踝上的铃铛清脆地响着,清灵又动听。
她打了个哈欠,将书本递给了他,
自然而然地抱住他的手臂,像只小猫一样靠在了他的肩膀,
“九歌,我觉得这本书全篇都是在形容你的,看了半天,我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雪衣清绝的美人,接过,
垂眸一看——《君子论》
他顿了顿,清然温和的视线落在了她犯懒的脸上,
微微扬唇,似乎笑了,
“你觉得,我是君子?”
他温文尔雅的嗓音,总是让人听了感觉格外地舒服。
小妖精懒懒地嗯哼了一声,像是没骨头一样,依赖在他的身上,
喜欢抱着他的腰,在他怀里磨蹭,
“你可不就是君子么?”她抬起水盈盈的眸子,对上他的目光,
“美色在前,却依然不动于怀。”
“......”美人微微失笑,笑意更深了。
“所谓君子知其有所为,有所不为,矜而不争,和而不同,克制守礼,美而不骄,说的可不正是你么?”
她点了点书本上的三个大字,还加重了语气,一本正经,
“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本书的作者,是在见了你之后,有感而发的。”
雪衣美人低低一笑,用书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在你眼里,我有这么好?”
他清绝惊傲的眉眼,如同雪山圣莲,仿佛处在那晨曦的雾霭中,完美柔和得不可思议,
唇角上扬,弧度温柔,含着笑意,将书本收了起来。
小妖精听着他的问话,想了想,然后叹了口气,
“我也不想觉得你很好,但......谁让你什么都会做呢?”
她拉着他的手,跟在他的身后走。
“嗯?”美人微微回头。
她开始跟上他的步伐,与他并肩,开始数手指,
“你看,你会洗衣做饭,收拾家务,会酿酒,会纺织,懂医术,通古籍......”
“还有就是,你很善良,脾气也好,长得好看,还是个正人君子。”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她。
一次,都没有。
男人弯唇,无声地看着她,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傻子。”
他低低着道。
小妖精愣了愣,随即停下了脚步,
“不,你真的很好。”
她灼灼的目光望着他,无比认真。
“你就是全天下,最好最温柔的人。”
“真的,你就是。”
她很坚定。
男人低垂下了眸,眸底的光,温柔又藏着无尽的缱绻。
“傻子。”
他弯着唇,低低着道。
我只有你了(17)
他脑袋上还绑着绷带,身上的肋骨也没有完全好完,
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埋在了她的怀里,
安安静静的,发丝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太瘦了,所以即使是比云姒大一岁,身形却小得多。
病人服穿在他的身上,都是松松垮垮的,尺寸不适合。
云姒微微怔了一下,手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
定在半空中良久,然后才轻轻地放在了他的背上。
极度轻柔地拍了拍,像是在哄宝宝一样。
他太安静了,比之前还要安静许多,
从醒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云姒忽然开始担心,他会不会从此心里有了创伤,然后会留下童年阴影。
毕竟,小孩子的心思,最为敏感了。
……
……
“我想要糖。”
安静的小少年,终于发出了第一句话,
干干沙沙的,依旧是稚嫩的童音,埋在她怀里,还有些闷。
云姒眨了眨眼睛,从裤兜里掏出了一颗软糖,
拆开包装,然后递到了他的嘴边,“给你。”
小少年张口,抿住了带着糖霜的软糖。
随即,他又安静了下来,
像只乖巧的小绵羊,一动不动。
云姒摸着他软软的脑袋,也没再说话。
宋景伤了脑袋,应该多休息,所以她也没吵他。
周斯敏从学校匆匆赶来的时候,便看到了宋景抱着自己家女儿的画面。
小少年似乎开始怕起了人,病房的门一被打开,他就整个都缩在了云姒怀里,不敢抬头。
周斯敏看着这个比自己家女儿还要瘦小的少年,又看了看云姒,无奈叹气,
“姒姒,下次不能乱跑,万一你走丢了,被坏人抓走了可就见不到妈妈了。”
小姑娘大概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便乖乖地低下了头,
“知道了妈妈,是姒姒想宋景哥哥了,所以才偷偷跑过来的。”
“妈妈不要生气,姒姒下次不敢了。”
周斯敏的脸色这才好一些,“想看宋景哥哥可以,下次妈妈带你来看他,你不许乱跑。”
“你都不知道,妈妈刚才都吓死了。”
小姑娘乖乖地点了点头,“姒姒知道了,对不起,妈妈。”
“宋景怎么样?”
周斯敏走到了病床边,看他。
小少年身体微微颤了一下,不敢抬头,甚至将躲在被窝里。
云姒坐在他旁边,紧紧地牵着他的手,没回答。
他喝了她的血,应该已无大碍,只是明面上还看不出来,
她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回答这个问题会很奇怪,
所以,这些还是由医生来回答会比较合适。
“妈妈,宋景哥哥以后能和我们一起住吗?”
小姑娘盯着周斯敏,眼眸带着几分请求,“宋景哥哥总是被他的妈妈打,好可怜的。”
周斯敏迟疑了一下,“姒姒,这个并不是由妈妈能决定的。”
“宋景哥哥也有其他的家人,他应该和家人在一起住。”
小姑娘愣了愣,眸光微闪,
“妈妈,宋景哥哥不能和我们一起住吗?”
“宋景哥哥很乖的,比姒姒还乖的。”
我只有你了(18)
周斯敏没说话。
她想到了宋景家里的情况,据说,要是父母双方都无法抚养他,他就会被送到孤儿院。
她听着,固然是心疼,但是要让她多养一个孩子,她肯定会不太愿意。
毕竟,多一个小孩,可不是多一口饭那么简单。
“姒姒听话,要是想宋景哥哥,我们以后还可以有很多机会来看他,好么?”
“......”小姑娘拉着宋景的手,不放。
宋景则低着头,听完了全程。
周斯敏担心再刺激到他,尽量言语放委婉了些,
但两个小孩子,就像是黏在一起了一样,死死都不分开。
周斯敏有些头疼,看着平日里很是听话的女儿,第一次开始和她对着干。
小姑娘扬着脸,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格外认真,
“妈妈,姒姒可以少吃一点的,姒姒也可以挣钱,养宋景哥哥。”
周斯敏无奈,“姒姒,有些事情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
“姒姒知道,但是,宋景哥哥很害怕。”
小姑娘一字一句,稚嫩的嗓音又软又干净,
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像是在给他依靠,
“宋景哥哥很害怕,姒姒要保护他。”
低着头的少年,一动不动,面容落在了阴影处,无人看见。
他大概是抖着的,抓着云姒的衣摆,一句话都没有出声。
脑袋上的绷带还绑着,手上还打着点滴,
周斯敏看着,按了按太阳穴,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这么执拗,
“姒姒,宋景他......”
她想到了什么,语气放缓了下来,
这个孩子,确实可怜。
周斯敏也不是什么冷漠的人,到底是个孩子,还是邻居,
现在警方还没有找到能监护他的人,让他一个人待在病房里,也确实残忍。
想一想,左右不过是照顾他一段时间,
就当是,给她的女儿积德行善了。
“这样好不好,宋景哥哥先好好养伤,可以先住在我们家,但是要是警察叔叔找到了他的家人,咱们就送他回到自己的家人身边,好么?”
小姑娘微微亮了眼睛,“好!谢谢妈妈!”
......
......
因为宋景的事情,周斯敏和警察询问了一下有关抚养方面的事。
警察告诉她,现在由于宋景的直系监护人涉嫌了刑事案件,无法抚养孩子,
所以警方还在找宋景的直系亲属。
但宋景实际上并没有直系亲属。
他的爷爷奶奶早就去世了,亲生妈妈也不知所踪,所以连带着外婆外公那边也是找不到人。
故而现在大概率的情况,可能是要送去孤儿院,由政府抚养。
周斯敏心中有了数,渐渐担忧了起来,
毕竟答应了女儿允许宋景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万一到时候找不到监护人,恐怕两个小孩都会难过。
宋景在医院痊愈了之后,则回了云姒的家。
小少年穿着她的衣服,安安静静地跟在云姒后面,
云姒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周斯敏听医生说,这大概率是病人把她的女儿当成了精神支柱,所以会格外依赖。
受过创伤的小孩,心思总是会格外敏感,
但只要跟着云姒了之后,他似乎就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至少,看起来很乖。
我只有你了(19)
“宋景哥哥,这些都是你请假的时候,老师上课的笔记。”
漆黑的夜晚,明亮的房间里,两只小孩坐在一起时,画面格外地温馨。
小姑娘将自己抄下来的笔记,摆在了安静的小少年面前。
小少年沉默地盯着上面工整的笔记,又无声地看向了她。
瘦瘦小小的,想张开双臂,抱住她。
他脑袋上的绷带还没有拆,但头发已经剪短了,
软软的,还有一点蓬松,
就像是还泛着奶香的羊毛,摸起来手感极好。
小姑娘捏了捏他的脸,板起脸,一本正经,“要好好学习,宋景哥哥。”
“我们要互帮互助,一起念书。”
“......”小少年沉默,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抿唇,似乎有些不高兴。
他脑子笨,不想念书。
“你好好读书,我给你糖。”小姑娘认真道。
灯光下,她分外明媚漂亮的大眼睛,注视着他,
脸颊白白嫩嫩,就像是刚出炉的豆腐一样。
她小小的手心里,出现了一颗糖,
晃了晃,似乎在诱惑他。
少年漆黑的眼珠子动了动,慢吞吞地,眨了一下。
经过之前的那件事后,他的反应似乎变得更加迟钝了,
常常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反应过来。
小姑娘也不急,糖果在他面前晃,
少年一动不动地盯着,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慢慢地低下头,拿起了笔。
慢吞吞地,盯着本子上的笔记,像是要把上面盯出一个洞。
灯光洒在他瘦小的脸上,仿佛能将上面的细小绒毛都照得一清二楚,
他温软的眉眼,安安静静的,发丝微卷,
就像是刚刚脱奶的小羊羔,实在是精致得紧。
小姑娘晃了晃两条腿,撑着脑袋,看他。
见他一直盯着本子上翻开的这一页,她微微叹了口气,将本子翻到了第一页。
“宋景哥哥,我们先学一加一......”
小老师·姒软声软气地,声调就像是牛奶一样,又甜又滑。
宋景握着笔,静静不动,
另一只手,则慢慢牵住了她。
这似乎已经变成了他无意识的习惯——习惯去牵她的手。
仿佛牵手了之后,就能让他稍稍放松下来。
云姒没说什么,回握住。
小老师的声音在房间里响着,透过门缝,传到了外面。
门外,周斯敏听着,都能听出了温暖的感觉。
她的宝贝女儿,一直很贴心。
她手中端着两杯牛奶,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
最后,她手中端着的两杯牛奶,被轻轻放在了门口处。
她无声无息地走了,没有惊扰里面的人。
......
......
宋景来到了云姒家后,便住在了她的房间。
当初周斯敏考虑到云姒会长大,所以买床的时候特地买大了不少。
现在宋景暂时住在她们家,所以便睡在了云姒的床上。
虽然性别不同,但这两个都还是小孩子,都很乖,
所以周斯敏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宋景之前的衣服基本是都是不合尺寸的,都太小,所以云姒也把自己的衣服分给了他。
毕竟是小孩子,许多衣服男女穿都差不多,并不会分那么细。
但宋景实在是太瘦小了,就是穿云姒的衣服,也是偏大的。
我只有你了(20)
回到学校上课的第一天,班上的小同学们都对他传来了打量好奇的目光。
因为他们都听说了宋景家里的事情,都知道——他被妈妈打进了医院。
小少年带着红领巾,脑袋上的绷带还没有拆,
进了教室之后,便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放下书包,趴下。
对外界传来的目光,丝毫没有反应。
云姒也跟着放下了书包,坐在了他身边。
小少年安安静静地趴着,漆黑温吞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见穿着花裙子的小姑娘,从书包里掏出了一瓶牛奶,打开吸管,插好,放在了他的面前。
“宋景哥哥,你喝。”
她软声软气着道。
小姑娘依旧绑着马尾,两颊留有几缕柔软的碎发,
漂亮的眼睛,仿佛连那微微上挑的弧度都无比地柔和,
她像个小大人一样,将牛奶递到了他的面前,盯着他,让他喝。
小少年的脸颊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了,嘴唇也不似之前那么干了,
他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唇瓣微抿,
在她的注视下,慢吞吞地坐直了身子,
双手捧着牛奶,小口小口地喝。
柔软微微卷曲的头发,在窗外阳光的照入下,仿佛泛着金色的光,
他垂着眼睫,安安静静地喝着,小脑袋一动不动。
莫名地呆。
云姒这才满意地翻开书包,将里面的书拿了出来。
她的前一排同学,因为害怕宋景,所以只敢趁着回头翻书包的功夫,偷偷地看两人。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平日里安静又邋遢的人,在请假回来之后,看起来好看舒服了许多,
可能是因为之前的长头发过于碍眼,挡住了他的脸,
现在头发剪掉了,恢复成了正常小男生的发型,
尽管看起来还是瘦瘦小小的,像是个发育不良的小崽,
但是现在已经是肉眼可见地,变得顺眼了不少。
“云姒,交作业。”
语文课代表是个戴着眼镜的小女生,抱着一堆作业本,走了过来。
云姒小朋友将之前写好的作业递给了她。
她收了云姒的作业本,又看向宋景。
“宋景,老师说你的作业暂时不需要交,但是要记得补。”
她一板一眼着道。
宋景低垂着眼睫,也不知道听到没听到。
捧着牛奶,安安静静地吞咽,
腮帮子微微鼓起,又瘪下去,又鼓起,
对课代表的话没有一丝反应。
课代表说完,看他一会儿,便抱着作业走了。
嘀咕着,“果然是个傻子。”
……
……
宋景其实不傻,只是......有些呆。
换句话说就是——反应迟钝。
对外界的变化,他无法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是需要呆很久,才能有那么一点点反应。
那一点点反应,还必须是他想要回应的情况下才有。
若是他不想回应,他甚至可以呆很久,就只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这在医学上的解释,大概率会偏向于认为是发育迟缓,
所以学校学习的内容,实际上对于一个反应迟钝的小孩子来说,进度实在是太快了。
我只有你了(21)
他大概是也是不想学的,所以即使是回了学校,在老师上课时,他也不听。
要么是发呆式地看窗外的树叶,要么是转过头,看自己的同桌。
柔软微卷的头发,被手臂压着,
他漆黑湿润的眼珠子一动不动,专注地盯着自己小同桌的侧脸,任凭自己的脸被压出了红印。
云姒也知道凭借他现在的基础,听课上的内容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也没强行逼他听,打算把笔记抄了,回家自己教他。
第一节课快要下课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小少年,伸出手,扯了扯自己的小同桌。
待小同桌握着笔看过来时,他慢慢舔了一下自己有些发干的唇,沙沙道,“水。”
小同桌微微一顿,放下笔,转身从自己的书包一侧拿起了水壶。
打开,递给他。
小少年开始安安静静地抱着水壶,吮吸。
每天出门时,云姒都会装满水。
水壶很大,大概能装一升多。
小少年低着头,喝了将近四分之一,
待下课铃响时,正正好,他将水壶递了回去。
云姒将水壶盖好,又放回了书包侧里。
“你,不喝么?”
他趴在书桌上,盯着她,慢吞吞地问。
因为喝了水,他的嘴唇已经不干了,红润润的,就像是熟透软软的蜜桃,
就着阳光,他的脸颊就像是蝉翼一般透白,精致中又带着脆弱,
湿软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专注又认真。
云姒看他一眼,摇头,“我不渴。”
少年温吞地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又恢复了安静小绵羊的模式,超长待机。
......
......
周斯敏下班回来时,便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警察的电话刚挂,下一秒,便又接到了孤儿院负责人员的电话。
宋景的相关资料被警察送到孤儿院了,所以孤儿院打电话来询问详细的情况。
周斯敏一一将所知道的作答。
回到家中,她刚刚换了鞋,便发现厨房内有了动静。
两只小孩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还有龙头的流水声。
周斯敏换好鞋,放下包,走过去看,“姒姒?小景?”
走过去,看到里面的小孩,她微微愣住。
只见半大点的孩子,一个正在踩在凳子上面,踮着脚,在水龙头下淘米。
一个则搬个小板凳,坐在那里,择菜。
有条不紊的,两个半大点孩子,竟然一点都没把厨房弄乱,
扎着马尾的小姑娘,看见她,立刻站了起来,扬起了乖巧的笑容,
“妈妈,你回来啦。”
“姒姒和宋景哥哥很乖,帮妈妈做饭。”
“......”周斯敏没说话,看向了宋景。
小少年明显是做多了这种事,动作其实很娴熟,
只不过身高不够,所以需要踩着板凳,踮着脚,才能碰到水龙头。
他低着头,很安静,没什么反应。
迟钝的人,对外界的变化很不敏感,
他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只专注地将自己的事情做好。
周斯敏看着他,眼光微闪。
云姒小姑娘看着,便扯了扯他的衣服,
“宋景哥哥,妈妈回来了。”
?
?不用质疑小孩子能不能做饭,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小时候,真的就是七岁会煮饭扫地了。
?
????
我只有你了(22)
小少年似乎呆了一下,转头看她。
慢吞吞地眨了一下眼睛,停下手中的动作,似乎有些茫然。
云姒拉住了他的手,“宋景哥哥,你先下来。”
安静的小绵羊终于有了反应。
拉着她的手,从板凳上下来。
还认真地擦了擦上面的灰,温吞道,“不,不脏,擦......擦干净了。”
他是专注地盯着云姒说的,呆呆软软的,似乎是不想她生气。
周斯敏看着他的反应,又想到了孤儿院打来的电话。
看着宋景一副迟钝绵软的模样,明显是因为那次脑袋的磕碰。所以变得更加迟缓了。
只不过,看得出来,他很听自家女儿的话。
不仅省心,而且性子也偏软,不会伤人。
周斯敏叹了口气,心里渐渐软了下来,
看着这两小只,她忽然觉得,留下宋景,也未尝不可。
不过是多一个小孩,若是听话省心,那多一口饭,她也不是养不起。
只是,
也不知道,她这样做——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行了姒姒,你先带小景去写作业,剩下的妈妈来弄,好么?”
意识到周斯敏态度的软化,小姑娘明亮的大眼睛弯了弯,拉着宋景的手,脆生生,
“好。”
两小只手牵着手,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小姑娘将绵羊似的少年按在了门边,
凑上去吧唧了一口,眸低灼亮,“宋景哥哥,你真棒!”
“......”小宋景微微歪了脑袋,湿软温吞的眼珠子盯着她,似乎有些茫然。
他的头发很软,因为趴了一天,所以脑袋上还出现了一撮呆毛,
软乎乎的,身上似乎还有一股甜甜的糖味。
他抓着她的手,安静地盯着她看,没有说话,似乎并不明白她的意思。
眼底的茫然和疑惑,似乎在问,为什么要做这个举动?
单单纯纯的小绵羊,对这些事总是不懂的,
尤其是总被她亲脸,他虽然不明白,但是并不会拒绝。
甚至,在女孩亲了他的脸之后,
他呆了一会儿,然后便慢吞吞地凑近,有模有样地亲了她一下。
她亲他哪边,他就亲她哪边,
简直呆乖得不行。
云姒笑眯眯地揉了揉他软软蓬松的头发,也没解释,
她在想,单纯的小九歌,真可爱。
......
......
与宋景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周斯敏最终还是接受了他的到来。
送去孤儿院的事情再也没提,而是默认地将他的户口迁到了自己家。
因为宋景的到来,家里一下子似乎热闹了许多,
虽然他很少话,也不喜欢玩,
但是会跟着云姒,云姒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两小只常常就像是身上沾了胶水一般,形影不离。
宋景反应迟钝,时常会呆,
呆的时候,便会坐在云姒身边,拉着她的手,一动不动。
像是僧人入定一样,仿佛能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毫无反应。
但好在,只要云姒唤他,他便会回神。
眼珠子安安静静地盯着她,听她讲话。
让他喝水就喝水,让他洗澡就洗澡,
就像是彻底被她操控了一般,听话到了极点。
我只有你了(23)
上初中的时候,云姒和宋景依旧是一个班,依旧是同桌。
宋景迟钝温吞的性子,没怎么改变,依然喜欢趴在桌子上,安静看窗外。
一年四季,窗外的景色几乎都没怎么变过,
永远都是那棵老树,伸展着枝叶,触及窗户,然后弯曲。
阳光好的时候,会透过树叶,透过玻璃窗,洒在里面的桌子上。
那个时候,模样温吞白皙的少年,就会微微眯着眼睛,像只打盹的奶猫一样,动也不动。
他常常穿着白色的t恤,还有宽松的运动裤,板式很是简单,
因为很少晒太阳,他的肤色很白,白得近乎能看清楚手臂里的血管,
手指微微褪去了孩童时的稚嫩,渐渐变得指节分明,
脑袋上的短发依旧是软软的,还有些卷,
身上常年带着清甜的糖果香,仿佛在糖果堆里打过滚一样,甜得不行。
他依旧喜欢坐在最后一排,坐在窗边,
每天趴着睡觉,丝毫不管外面的事情,
只有睡醒了,口渴了,才会扯一扯自己同桌的手,微微睁开湿润朦胧的眼睛。
“水。”
他舔了一下微干的唇,声音还带着些少年时的稚嫩。
刚刚睡醒的人,抓着同桌的手,像是做了千百遍一般,十指扣住。
在椅子之间的空隙摇啊摇,像是在荡秋千一样。
正在做笔记的同桌,看他一眼,没说话。
放下笔,转身从书包里拿水壶。
他喝了水,就会微微眯起眼眸,像只满足的猫咪,开始舔自己的唇。
待女孩将水壶放回去后,他闭着眼睛,又牵住了她的手。
放在课桌底下,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摇啊摇,荡秋千。
下课后,教室里嘈杂了起来。
时不时有人来到后面一排,和女孩说话,
坐在里面的少年,便会将脸侧向墙壁里,趴着,睡觉。
谁也不理,孤僻冷淡得紧。
......
......
“云姒,这道题怎么做呀?刚才老师上课说得太快,我没听明白。”
坐在前一排的宋倩拿着张试卷问她。
云姒扫了一眼,微笑了一下,将笔记递了过去,
“刚才我抄了老师给的解题过程,你看一看应该就懂了。”
宋倩长长的哦了一声,余光瞥了一眼她身旁的人,这才转回了身。
三两下抄完云姒的笔记后,她又转过身,递了回去。
“谢谢,我明白了。”
她又偷偷看一眼在趴着睡觉的少年,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
云姒没有错过她略带羞涩的眼神,顺带着,她也看了一眼像只大猫一样趴着睡觉的人,
她转了转笔,托腮,
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不轻不重的,更像是在薅猫猫。
少年动了一下,大概是调整了一下姿势,
脸颊蹭了蹭自己的手臂,闭着眼睛,对摸他头的手没什么反应。
懒洋洋打盹的大猫,甚至被揉脑袋时,都是感到舒服的。
星星点点的阳光洒在他雪白的侧脸上,闭着眼睛,眉目清朗。
精致如瓷的手腕上,戴着黑色的发圈,和女孩马尾上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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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将他的头发揉乱了,便又温柔地理顺,
他一动不动,没有反抗,乖得不行。
待上课铃响了,教室里重新恢复安静。
伴随着老师的授课声传来,他又恢复了面向女孩的姿势。
趴着,微微睁开眼睛,看她。
漆黑湿润的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他很安静,雪白的手指慢慢地从课桌底下伸了过去。
轻轻地勾住她的小拇指,一点一点地牵住,扣得很紧。
他的手是温温热的,相比之下,女孩的手有些凉。
他无声地牵着她的手,很安静。
女孩淡定地看着黑板,抄着笔记,也没说话。
只偶尔,老师叫回答问题的时候,她才挣脱开他的手,站起来回答。
回答完毕,坐下来后,少年的手又牵了上来,
像是磁铁般,总要吸近。
......
......
中午放学后,前排的宋倩又回了头,抱着书包,热情道,
“云姒,咱们一起回家吧?”
她和她住在同一个小区,回去很顺路。
云姒闻言,笑了笑,摇头,“抱歉,今天中午我不回家。”
“......啊......是你妈妈有事,中午没赶回来么?”
宋倩有些失望,
顺便,又偷看了一眼坐在她身边的少年。
睡了一早上的少年,终于坐直了身子,
撑着头,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树叶,似乎又发起了呆。
软软的头发没有理好,还有一些凌乱,
眉清目朗的模样,温吞又绵软,
他很少说话,除去云姒,其他人他一概不理,
就像是座孤立的岛屿,藏匿在角落里,却总能不自觉地引来目光。
宋倩失望地背着书包,站了起来,“那好吧,那咱们下次再一起走。”
“下午见,云姒。”
云姒和她挥手道别。
放学后,大家都陆陆续续走了。
也有一些人,是中午不回家的,直接留在教室里,吃过便当,便趴在课桌上睡觉。
云姒将桌面收拾好,然后周斯敏准备好的两盒便当拿了出来,
“哥哥,这个是你的。”
她将写有他名字的便当盒放在了他面前。
打开,还将筷子递了过去。
少年垂下眸,接过,
安安静静地夹菜,开口吃着,连咀嚼的声音都是极小的。
云姒看他吃了,这才开始吃自己的,
碰上自己不喜欢吃的肥猪肉,她自然地将菜夹了过去,放在了他的饭盒里。
然后扒拉了一下他的饭盒,找自己喜欢的肉出来吃。
小姑娘不喜欢吃肥猪肉,不喜欢吃青豆,还不喜欢吃苦瓜,
这些都夹了过去。
不挑食的少年安静地将她夹过来的菜吃掉了,还任凭她扒拉。
有时候甚至等她找完自己喜欢吃的菜了,他才开始动筷,吃自己的饭。
两个人靠在一起,并平常时还要靠近几分。
班上的同学都能看到,但是谁都没说。
虽然在青春期,大家都特别敏感这些事,
但大家都知道,宋景是云姒的哥哥,是住在一起的亲人,所以他们就是想敏感,也敏感不了。
于是乎,时间长了,班上的同学也都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