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回(22)
彼岸花家族中独特的花语,已经快把天给吵翻了。
原本发现云姒回来了,它们很高兴。
结果,发现她还带回来了这个一个丑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物种,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恶心的花。
甚至,旁边的花还自己拔出根来,跳走。
跑去别的地方去,抱团。
对于这么丑陋,浑身还散发着恶臭的花,真是要多嫌弃又多嫌弃。
不加掩饰。
“……”云姒看了看四周。
小辈们叽叽喳喳的,很欢迎她。
但就是很排外。
漂亮的还好说,但对于这么丑的……
云姒看了看,正想说要不要换个地方。
“姐——”
忽然,一个庞大大物就扑了过来。
比狼狗还兴奋。
云姒抬头,“诶别——”
下一秒,她被扑摔在地上。
云焱那又高又壮的身体压在了她身上。
“姐!你回来了!”
他赤裸着上身,
抱住她,抱得紧紧的。
云姒:“……”
她勉强推了推他。
“起来。”
云焱抱了一下她,这才起来。
顺带着,把她也一起拉了起来。
“姐。”
他赤着脚,站直,看着她。
高了,也更壮实了。
模样长开,很硬朗,一身的小麦色。
下巴处还长着胡茬。
看着她,眼睛亮亮的,看着还有些憨。
云姒打量着他,啧了一声。
踮起脚,摸摸他的头。
“长大了啊。”
那力气,怕是比她的都要大了。
云焱一下抱住了她的手臂,看起来有些骄傲。
“那当然,我现在可厉害了,什么鬼都打不过我。”
“包括那个死老太婆。”
凭借着云姒送给他的那些神器,加上他自己拼命修炼,疯狂修炼。
现在他可是打遍地狱无敌手。
就连那老阎王都得给他让位。
他得意极了,在云姒面前邀功。
云姒看看他,又看看那安静如鹌鹑似的的恶灵花。
然后,把他拉到了一边,笑眯眯。
“云焱,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她看了那恶灵花一眼,然后,踮起脚,凑近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缩着身子不敢吭声的丑花:“……”
死女人不会密谋着要怎么害它吧?
正捉摸不定,心里发毛着。
只看见她说完,就摸了摸云焱的脑袋。
那张狐媚子脸,笑意勾人。
一看就不是有好心思的样子。
云焱直勾勾地看着她,点了一下头。
两个人又说了些什么。
它:“……这两个人一看就有奸情。”
亏她之前还为那个男人难过,结果——
转头就有了另外一个男人。
简直……
渣女!
……
……
……
很快,云姒离开了。
在地狱里,她来去自如。
根本没有人阻拦她。
化作一阵风,很快就散去了。
云焱目送她离开后,又看了一会儿。
然后,大步走过来。
那架势,一度让人以为他要把它给吃掉。
可怜的恶灵花,在外面为非作歹的,在这里就仅仅只是个弟弟。
人微言轻的弟弟。
云焱把它从土里拔了出来,然后把它栽在了花海边缘,靠近黄泉路的位置。
那里的营养多,也不会太挨着彼岸花。
魂回(23)
不会太讨人嫌,也能自己修炼。
云姒动作粗,把土埋在它的根上,面无表情。
一改在云姒面前乖弟弟的模样。
“以后你就待在这吧,听我姐说你很凶,提醒你一点,这里比你凶的有更多,别跟个蠢货似的,到处惹麻烦。”
彼岸花一族虽然护短,但也是护族人的短。
旁的,可不太愿意护。
“……”恶灵花安静如鸡。
默默抱住自己。
他把它埋好后,拍拍手,就走了。
对于这么丑的东西,也很嫌弃。
要不是云姒拜托他帮忙看着,别让它被其他鬼给吃掉了,恐怕他理都不会理它。
勉强把它放在花海边缘,也算是在相对安全的保护圈内。
放置好了之后,他就直接抛下它走了。
在花海的边缘,很靠近黄泉路的位置。
周围到处都是飘来飘去的鬼魂,还有厉鬼发现了它的存在,流着口水,凑了过来。
到处嗅嗅。
它:“……!”
救,命!
破大防。
云姐姐别走呜呜呜……
它终于意识到了她是最善良的妖怪这件事。
呜呜呜呜……
它好害怕。
它惊恐哭唧唧地抱住自己。
……
……
……
云姒没有离开小世界很久。
把那一直吵吵闹闹的花送走后,她便回来了。
中间差不过也就过了几天的时间。
对于小世界来说。
重新回来时,外面的天气不太好。
下着大雨,还刮着风。
二楼的窗户没关,阳台的门也没关。
她回来时,因为大雨,二楼就像是发了大水一样,到处都湿透了。
雨水从窗户飞溅进来,甚至还有不少被风吹进来的。
地面湿透,窗帘子也湿透。
外面打着雷,乌漆嘛黑一片。
云姒忙开灯,跑上二楼,把每扇窗都关上。
片刻都不敢耽误。
很快,屋子里终于静了下来。
关上窗后,雨水被窗户隔断,雷声也小了不少。
外面的路灯明亮,片刻不得停歇的云姒,瘫坐在了沙发上。
仰头,看着天花板的灯。
感觉世界终于清静。
也算是能独处了。
她安静看着前方,没有第一时间去收拾那些狼藉。
身子慢慢松懈了下来,闭眼。
感觉到了莫名的累。
什么都不想做,就想瘫着。
她抓起一旁的抱枕,身子慢慢歪倒。
躺在沙发上,也不说话。
脱了鞋,就蜷缩在沙发角落里。
闭着眼睛,听着外面的雨声。
瓢泼大雨,电闪雷鸣。
像极了那天她带他回家的天气。
她垫着枕头,思绪有些收不住。
渐渐飘散,散到那一天。
那一天,一向冷清的家里热闹了不少。
虽然说很折腾,很累,但她终究是高兴的。
因为找到他了。
但现在……
同样的天气,同样的雨。
她却把他,弄丢了。
还是自己,弄丢的。
她蜷缩着,抱着自己的膝盖。
吸了一下鼻子,情绪又有些上来了。
这件事不能想,想了就难受。
深吸了一口气,她睁开眼睛。
坐起来,把情绪快速整理好。
“叮——”
被她随意丢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有新消息进来。
魂回(24)
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拿起来。
看到手机上一个陌生的号码,发了信息来给她。
简单的一个字。
冷冷淡淡。
“疼。”
她:“……?”
她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
然后,打字。
“你是?”
对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的消息。
依旧是一个疼字。
“疼。”
“难受。”
也不知道是不是发错消息了。
云姒看着那陌生的号码,本不想理。
但……
对方又发来了消息。
问:“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她正要放下手机的动作猛地一滞。
那句话,莫名地,让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随即跳动加快。
脑海中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
然后,立刻把手机重新拿了起来。
对方发完这条消息后,就没有再发了。
像是在等着她。
她解锁手机屏,点进去看。
不看还没发现,她离开的这几天,对方一直有发消息给她。
消息框很简短。
疼。
头疼。
疼。
睡不着。
疼。
疼。
疼。
……
像是个生了病的人般,在发送着求救信号。
疼。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疼。
吃不下。
疼。
……
一直在说疼。
大概是真的疼到了极点。
云姒从头到尾看着,一直划到消息对话框的最后。
还是疼。
他说。
云姒看着那条陌生的手机号码,沉默了一下。
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拿着手机,起身,下楼。
跑下楼,去翻楼下的垃圾桶。
那之前被她丢掉的银行卡和名片还在,她翻了出来,拿着名片与自己手机里显示的陌生号码比对。
“……”
竟然是一样的。
她怔怔地看着,又看着他给她发的消息。
是……他么?
她心跳加快,看了许久。
扑通扑通地跳着,然后,手指微颤。
点了拨通键,慢慢地,手机放在了耳边。
指尖微微用力,垂着眼,盯着地面。
像是有些紧张。
“嘟——”
简短而又冰冷的一声提示音。
拨通了。
她站了起来,低头看着那张名片。
“嘟——”
等待确认的时间,总是很长。
长得感觉时间流逝都被放慢了成千上万倍。
感觉连外面的雨声都听不到了,只能听到那一声声冰冷的提示音。
很漫长,也很煎熬。
在这短短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
她来回走了好几遍。
“嘟——”
就在她以为无法接通时,终于在最后一刻,通了。
嘟的声音乍然而止。
她来回走动的脚步骤停。
“喂?”
没有回应。
只有那轻轻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静,极静。
静得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听到外面传来的雨声。
云姒拿下手机,看了眼显示。
是接通的状态,他接了。
她又重新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你……”
“疼。”
低沉又略带着点清润的嗓音,有些沙,嗓子有些干。
低低地,隐隐藏着些许疲惫。
难以掩饰。
她愣了愣。
然后,手指一紧。
“疼?哪里疼?头么?”
他清浅的呼吸声传来,嗯了一声。
声音很轻。
轻得差点就要被掩盖在外面的雨声中。
“疼……”
真的,疼得快要死掉了。
魂回(25)
她举着手机,皱起了眉,脱口而出。
“你在哪?旁边有没有人?有没有吃药?看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
“……”
不对,头疼可能不是身体的问题,而是……
魂体的问题。
她下意识地开始回想,自己有哪一步没有做对。
按理来说,应该没问题了才是。
他没有说话。
似乎是真的疼得厉害了,从电话中,只能听到他有些低沉的呼吸声。
呼吸不太平稳均匀。
长长地呼,长长地吸。
她等了他一会儿,“喂?”
等不到他的回答,她有些着急。
“先生?”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声音极轻极轻,轻得像是小勾子般,让人的心脏瞬间纠在一起。
她举着手机,来回走着。
他不说话,她现在又只能干着急。
“……对了,那花呢?”
她看了看外面,耐下性子,“你把它拿出来,煎也好,煮也好,怎么弄都好,你把它吃下去。”
肯定会有用的,只要他吃下去。
他还是没有声音。
只能听到那低低浅浅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肯定很疼。
他向来都很能忍疼,如果真的说出来的,就一定是疼得厉害。
疼到快要死掉的地步。
云姒一个人在垃圾桶旁,又急又担心。
怕他出事,怕他死掉。
怕他的身体受不住。
“先生,能听到我说话么?”
“现在还能动么?”
“你在哪?我去找——”
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长长的一声嘟。
云姒的声音随即卡在了那里。
“……喂?”
她放下手机,看屏幕。
真的挂断了。
“……”她又气又急。
关心则乱,一听到他难受,她现在全然没有了其他的心思。
二楼上还满地都是水,湿哒哒一片。
她在一楼,拿着手机,试图再拨通。
“嘟——”
“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
挂断,再拨。
“嘟——”
“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
挂断,再拨。
“嘟——”
“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
“……”她急恼得直想摔手机。
坏男人,到底怎么样了?!
外面,雨还在下,风也还在刮。
雨水哗啦啦地顺着倾斜的小路流着,汇聚在水渠里,水花四溅。
屋子里,她“啪——”地一下放下手机,双手撑在裁缝台上。
低头,闭眼,深呼吸。
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
不用太紧张,也不用太担心。
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平复心情。
闭着眼睛,去感知。
感知那朵飘零在外的彼岸花的位置。
那是从她身上摘下来的小分身,按理来说会与她有联系才是。
只要她冷静,就能够感知。
感知它和她的距离。
她闭着眼睛,低着头。
静静地,小脸落在了阴影处。
紧锁的眉心微动。
墙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雨势也依旧烦人。
雨水拍打在那铁门上,噼里啪啦的,像是鞭炮一样。
总有种要被砸坏的感觉。
差不多五分钟过去后,她瞬间睁开了眼。
身影如鬼魅般,一眨眼,消失不见。
离开。
魂回(26)
Roderick先生挂断了电话。
然后,缓缓抬起了那双清明冰冷的眼。
是平静的,也是淡水无痕的。
此刻的他,坐在云姒原来所住的那间套房里的沙发上。
这里依旧是她离开时的模样。
被踢坏的花盆,厨房里残留有米粒的饭锅。
那还漂浮着油渍的沙煲,还有空气中极淡极淡,几乎已经闻不到的花香。
短短几天,这里就沾染上了她住过的味道。
他坐在沙发上,苍白漂亮如书生贵族的脸在灯光的照映下,肤色极透,唇色极红。
容貌如雪冰冷,带着过分凌人的攻击性。
狭长的眸,静静地看着面桥飘浮着的花。
像是神圣光明的审判官般,白皙寒凉的长指,不紧不慢地轻点。
带着节奏。
喜怒不定。
不像是在电话中表现的那样,疼到说不出话。
反而像是……
故意的。
极坏极坏。
不仅不懂得知恩图报,反而还要恩将仇报。
报复他的恩人。
在他面前,那可怜的小彼岸花,已经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好几天了。
不能靠近,也不能替他治疗。
他头疼得厉害,看它的眼神却是越来越冷。
甚至,隐隐带着几分阴鸷和恶意。
像条毒蛇一样,报复心极强。
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上来咬它一口。
它可怜兮兮,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作为一朵没有神智的小花,它唯一的使命就是负责保护他。
必要时可以帮他挡一命。
这几天,他的头一直疼得厉害。
只是一直嘴上不说,没有人发现。
剧烈的疼痛,有时甚至让他站不起来。
在寒凉的秋天,满身都是汗。
摔倒在地上,摇摇欲坠,脸色白得恐怖。
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根根分明,恐怖充血。
可见有多疼。
根本就是常人不能忍受的程度。
可他却极度能忍,一声疼都不喊。
更像是受虐狂似的,不要它的治疗。
会让它滚开,任由疼痛充斥着头颅,到处肆虐。
越疼,他就越要放任。
疼到最严重时,他的意识已经彻底模糊了。
有那么一瞬间,都让人以为他要死掉了。
重新,在生死线走了一遭。
一直到现在,尽管还在疼,但已经不是不能忍受的地步了。
他意识清醒后,就毫无征兆地来到了这里。
坐在客厅里,眼神淡淡的,环顾着,看了很久。
然后,问了它好几个问题。
都是莫名其妙的问题。
它不会说话,只能飘。
往上飘就是是,往下飘就是否。
然后,他就拿出了手机。
在上面发了什么,它不知道。
只感觉……
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
这其中的圈圈绕绕它不懂,也还没明白。
但很快,也不需要它想明白了。
云姒来了。
几乎是一瞬间,它感知到了她的出现。
它飘得高了些,明显有了活力。
那一直盯着它看的Roderick先生,顺着它动的方向,看向了卧室。
视线定下来时,他漆黑冷淡的眸很平静。
诡异地,没有一丝意外。
三分钟。
从她家,到这里的时间。
整整,只要三分钟。
魂回(27)
他轻点着的指尖停顿了些许。
然后,视线落在了那朵小小漂亮的彼岸花上。
它像是受到了感召般,想要飘过去。
只是……
只是,已经不需要了。
她打开了门。
彼岸花,随之消失。
化作一道漂亮剔透的红光,在她的身上围绕两圈。
然后消失。
完成使命。
她出现了,在短短几分钟里。
穿着卫衣,牛仔裤,绑着丸子头。
素颜朝天的模样,却分外减龄。
还没走出来,只是刚刚开了条缝。
本想看看情况,却不想,正正好,与他的视线对上。
她一愣。
他……
他眸色漆黑,极度平静。
“……”
云姒的第一反应是他没事?
第二反应是,他骗她??
第三反应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她现在,又该怎么解释?
无数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她的动作定在那里,看着他。
对视。
也不知是谁乱了谁。
“……”她微微抓紧了门把手,正想说要不要回去。
想要把门关上时,他平淡的声音传来,偏低,偏缓。
不带情绪。
“谈谈?”
她原本想要逃跑的动作一停。
然后,眸光闪了闪。
没有出声。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现在不认识她,也不记得和她的过去。
所以,她只能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和他相处。
虽然,这样的转变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她松开门把手,手放在背后。
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顺便想想该怎么解释自己是怎么忽然来到这里的。
他平静冷淡的眸望着她,“坐。”
“……”她看了看沙发的位置。
犹豫了一下,然后,找了个距离他最远的位置。
坐下,看他。
“你……”要谈什么?
“你是妖。”
他平静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样。
她的声音卡壳了一下。
眸光微闪。
果然,知道这件事瞒不住。
不然,解释不了此时此刻的情况。
她抿了抿唇,低下头。
“为什么是妖,万一是仙女呢……”
虽然是妖没错,但他为什么一眼就认出来她是妖?
同样都是会法术,难道,她长得就这么邪恶?就像是个妖?
这句话原本只是她自己有些郁闷的嘀咕。
却不想,他似乎听见了。
还平静地起身,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眸色寡淡。
“仙女和妖,还是有差别的。”
淡淡的一句话。
说的是差别,不是差距。
意思是有不同,而不是有高低之分。
只是她没听明白,相当于这句话直接戳在了她的心口上。
瞬间抬头,漂亮的桃花眼,冷了冷。
“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仙更脱俗,更高贵,更值得被人高看一等?
他垂着眼,不紧不慢地,倒水。
然后,起身。
水杯递到了她面前。
动作间,竟然隐隐有了阿温的影子。
像极了阿温。
照顾人,永远都在小细节上。
“……”她没接。
甚至已经没了要和他谈话的心情。
她不在意自己是妖的出身,却格外在意他对妖的看法。
他看不起妖,也看不起她。
既然如此——
魂回(28)
“我以为,妖要更漂亮些。”
他平静看着她,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
“难道,不是么?”
她那双干净漂亮的眼睛,很柔,很亮。
尾梢是微微上挑的弧度,是狐媚勾人般的长相。
偏生,又带着一股独有的清澈感。
是被人保护得很好的模样。
又或者说,她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她抬眼看他,他却伸出了另一只手,碰了一下她的眼睛。
手上长着薄茧,是很冰冷的温度。
碰上时,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有些凉。
指尖渐渐往下,落在了脸颊上。
软软的肌肤,像是剥了壳的鸡蛋般,又白又滑。
她重新睁开眼睛,看到了他黑漆漆的眸。
视线就这么淡淡落在她的脸上,不像是看不起,反而动作间……
有些过分的接触了。
她下意识躲了一下。
陌生人之间,应该不会碰脸吧?
她站起来,一下子和他拉开距离。
“先生还想谈什么?”
她没有再谈刚才的话题里。
总感觉,他话里的意思怪怪的。
摸不透,也不想去费心思琢磨。
“如果没有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还请先生以后不要再开玩笑,谎称病情。”
她一板一眼,语气保持着客套。
如贵族般优雅冷漠的Roderick先生,指尖落了空。
停顿了一瞬。
然后,抬眼。
容颜清冷而寡淡。
她退后一步,想要离开。
却不想,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撒谎,而不是在说真话?”
她定了一下,转身,“什么?”
他缓缓地,放下了水杯。
垂着眼,语气极淡。
“如果我说,我没有撒谎呢?”
真的,疼得要死掉了。
云姒看着他的脸,没说话。
似乎是不信。
他也不解释什么,只坐在了刚刚她坐着的位置。
看着她,面色平淡。
细看之下,脸色真的很苍白。
只是那平淡的神情,波澜不惊的模样,总是很容易让人忽视其他。
让人难以发觉,他真的在难受。
身体的难受。
云姒下意识往前了一步。
“你……”
这般看他,他……
他垂下眸,语气淡淡:“不是要走?”
似乎就掐准了,她根本不可能走。
尤其在他表现出难受的前提下。
她很关心他,从一开始就是。
“……”她盯着他,不说话。
忽地上前,蹲下。
一把抓过他的手,把脉。
他缓缓抬起了眼。
眸色幽深。
云姒细细探着他的脉象,又凑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检查了一会儿,她眉头皱了皱,检查不出什么问题。
按理来说,分裂出来的魂体已经成功融合了。
和身体也有很好的契合。
身体健康,没有问题。
魂体的状态也正常,完整。
怎么会疼?
“真的很疼吗?”
她抓着他的手,蹲在他面前,仰头望他。
那双极度漂亮勾人的眼睛里,全然是满满当当的担忧。
担忧他,在意他。
无论如何。
他看着她的眼睛,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她意识到好像太过于亲近他了,想松开他的手。
他却冷不丁,问:
“为什么,要抛下我?”
甚至不惜,让他失忆?
魂回(29)
“为什么,要抛下我?”
甚至不惜,让他失忆?
她一愣。
“什么?”
他平平淡淡地看着她。
相视。
气氛很安静。
至少,没有让人感受到不舒服。
像是在质问,语气却偏平和。
像是朋友间随意提起的交谈。
云姒定定看着他。
张了张口,下意识,“我没有……”
话还没说完,脑海中忽然有一个念头闪过。
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寡淡平静的眼睛。
他在注视着她,静静地,久久地。
不似之前刚刚醒来的那般,对她冷漠,甚至都不愿意碰她一下。
随即,她手指一紧,抓紧了他的手。
“你是不是——”
记起来什么了?
只有阿温和阿阳才会问这种问题。
融合之前,他们那般生气。
也只有他们,才会这样问。
质问她。
他静静看着她,扭动了一下手。
似乎是想甩开她的手。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淡淡说。
下一秒,云姒双手抓紧了他。
不让他挣脱。
“不是我没有。”
明明刚才还是她在生气呢,现在却风水轮流转。
抓着他的手,起身,扑上去抱住他。
“我没有。”
她紧紧抱着他,声音发闷。
“没有抛下你,我怎么会舍得抛下你……”
明明,她最喜欢的人,就是他了。
他被抱住,垂下眼,却没有作声。
甚至,还推她。
云姒更加抱紧。
松开他的手,抱紧他的腰。
还主动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的手按在了她的腰窝上。
“起来。”
头顶上落下的语气冷淡,带着几分不近人情。
像是在生气,又不像是在生气。
那埋在他怀里的人儿,摇了摇头。
就是不起。
紧紧抱着,蹭他。
“你记起来了对不对?”
她努力示弱,闷闷。
“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们和好好么?”
她不想和他闹别扭。
难受。
心里难受。
难受到要爆炸了。
他不理她,对她冷淡得像陌生人,她真的——
好难受。
好想哭。
他没说话。
气氛很静。
她吸吸鼻子,抱紧他。
真的很会示弱,也很会踩着他心软的点。
对旁人不甘示弱,睚眦必报,在他面前就是软软的小狐狸。
会甩着尾巴,露出软软的肚皮。
感受到他没有推开她,她揉揉眼睛。
眼睛旁边那块白嫩的肌肤很快就被擦红了,脆弱得不行。
他一直不说话,她便一直抱着他。
还主动,亲了他一下。
像是对待阿温阿阳那样。
亲脸颊。
表示亲昵。
“……”冷情冷心的Roderick先生,在她离开时,忽地捏住了她的脸颊。
带着薄茧的大手,轻轻松松捏住了她的脸。
她脸上的软肉瞬间挤在了一起。
过分艳丽漂亮的小脸,立即变得有了几分孩子气。
软软嫩嫩。
“……”她一愣,眨了眨眼。
盈盈的眸子清清亮。
Roderick先生面色平淡,“我的记忆,是你故意抹去的么?”
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不计较,也可以不再提。
可唯独这件事,他真真是介意得很。
介意到,真想把她抓起来,撕开她的衣服,看看她还有没有心?
魂回(30)
他对她那般好,那般言听计从。
什么都听她的,甚至一遍一遍愿意为了她而妥协。
那般听话,如果她真真有为他考虑过那么一点——
就不会那么狠心,狠心到把他脑海中有关于她的记忆全部删除。
像是安装了专门的删除程序一样,删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在他什么都不记得后,狠心决然地走,提都不提一句从前。
甚至连电话都不曾打一个,消息也不发一回。
当真是个没有心肝的,骨子里就冷血的女人。
他为她妥协了这么多,结果到最后,仿佛自己就是个笑话。
天大的笑话。
曾经信誓旦旦说过绝不会抛下他,结果——
“不是。”
她看着他的眼睛,回答。
漂亮动人的眸子,被擦得发红。
看着红软软的,像只耷拉下耳朵的小狐狸。
湿润润地看着他,软软。
“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静静看着她。
漆黑的凤眼冷淡。
他不说话,她像是有些急了。
抓他的手,摇头。
“我真的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失忆。”
可能是魂体融合,多种意识合成一体,一时间防止记忆混乱,所以才出现暂缓封存的现象。
又或者是她操作不稳,伤了魂体记忆的根……
总之,原因可能有很多种,她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我……”
“那为什么要走?”
她胡乱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忽然被这么一问,她下意识,“因……因为你让我走……”
“我让你走你就走?那我让你别带我回来,为什么还要带我回来?”
他的声音在一瞬间起了变化。
极度怪异。
一会儿是阿温那般发寒阴冷的声音,一会儿是阿阳那沙哑如野兽,包含着怒火的声音。
多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他甚至反手把她攥得极紧。
仿佛骨头都要捏爆了。
那张平静的皮囊,几乎要破碎。
那么多天的痛苦,头疼到恨不得当场死去的折磨。
她可以不是故意的,可以是为他好。
什么都可以。
可偏偏,为什么他失忆了,她就要走?
说得轻描淡写,说得无比自然。
他让她走,她就走。
真这么听话?!
明明知道他什么都不记得,明明知道有更好的方式,帮助他恢复记忆。
明明可以亲口告诉他,明明可以给他看以前的照片,甚至明明可以带他回去找记忆。
什么都可以。
可她什么都没做。
真的走了。
真的抛下了他。
他什么都不记得,孤身一人在这里。
明明还拥有原来的记忆,却好像,已经无法独自生活了。
每天面对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周围,同样的面孔。
仿佛还是从前的自己。
可习惯,哪能说变就变?
躺在床上的第一件事不是盖被子,而是下意识地去探旁边,想要抱住什么。
到点了就习惯地去找厨房,围围裙做饭。
做好饭了下意识就想叫她的名字,准备她的碗筷。
洗完澡了会下意识地去找她的衣服。
要手洗,因为贴身衣物要干净卫生。
魂回(31)
一坐下,没有事情做,视线就会下意识去寻找什么。
开会时,纸上全是那一串地址和电话。
紧急联系人,是她的名字。
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写。
脑海中更是空空如也。
神经质般的肌肉记忆。
彻底疯了,明明恢复了原来的身份,却好像已经回不到原来的生活。
心狠冷血的女人,改变了他,彻头彻尾地改变。
让他变成一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可怜虫,然后像是垃圾一样丢掉。
剩下他一个人,在熟悉而又无比陌生的环境里,独自彷徨。
仿徨得像是个迷了路的孩子。
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
独自一人,在人潮来往的人群中。
他紧攥着她的手腕,冷笑。
那双撕扯下平静的眼睛里,布满着血丝,如被彻底被激怒的野兽,要把她的骨头狠狠咬碎,吸血,抽干,几乎是恨毒了她。
由爱生恨,由恨又生爱。
她的轻描淡写,更衬得他像是个笑话一样。
傻白甜似的对她好,尽可能地把能做的都做了。
讨好她,说乖就乖,说听话就听话。
明明死也不愿意回来,但她眼睛一红,他就听话。
什么都听她的话。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却轻轻松松一句,是他让她走的?
他血红着眼,笑了,无尽嘲讽。
“云姒,你真的……有心么?”
承诺在她眼里,就是个屁,是么?
他笑得悲凉,是真真被伤到了,被她这般的话。
一句一句,刀子般戳心窝。
云姒看着他,眼睛也有些红了。
想辩解什么,但最后,却是沉默。
无法辩解的沉默。
因为好像……
她真的,一直都在按着自己的想法来。
从来都没有,问过他。
自认为是为他好,自认为是尊重。
结果到头来……
她慢慢低下了头。
眼中泛起水雾,像是要哭了。
但还是没哭。
在忍着。
“对……对不起。”
带着隐隐的哽咽。
也不知要心疼死谁。
“对不起,我错了。”
她胡乱擦掉马上就要掉出来的眼泪,低着头,“对不起……”
一连说了好多个对不起。
平日伶牙俐齿的,现在只会笨拙地道歉。
还想从他腿上下来。
“对不起……我跟你道歉……”
随即,被一把扯了回去。
反身就被压倒在沙发上。
皮带啪嗒一声解开的声音。
一言不发,将她的双手束缚住。
狠狠地教训,凤眼冰冷。
强迫性地,逼着她看向自己。
漂亮勾人的眼睛泪汪汪的,鼻头也红了。
温热的泪水湿哒哒地往两边掉,眼眶红红的,小声吸鼻子。
可怜兮兮的,明明错了,叫人都不忍苛责。
连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
他冷冰冰地盯着她,擦掉她眼睛旁边的泪花。
是真的生气,也是真的被伤了心。
所以,主动权该夺回来才是。
他淡淡看着她这张脸,冰冷的手指,像是毒蛇的蛇信子般,划过她的脸颊。
眉眼,鼻梁,唇,脖子。
再往下……
他的手覆在了她的脖子。
“哄我。”
他冷冰冰,语气如审判。
魂回(32)
气她恨她,一切皆因爱。
他要她,是惩罚,也是补偿。
她对他的,补偿。
她湿红着眼眶,看着他。
晶莹的眸光,似乎闪了一下。
微微抿唇。
吸鼻子。
看着似乎比他还委屈。
鼻头有些红。
他的手覆在她的脖子上,看着似乎是要掐她,但没用力。
她看着他,被束缚着的双手,慢慢环住他。
忽地,主动亲了上去。
算是哄了。
主动地,亲亲抱抱,还有……
她闭着眼睛,抱紧。
不知道怎么用言语去哄,只能这样。
主动一点,或许,能让他消消气。
她抱着他的脖颈,紧贴着。
他压在了她柔软的身上,眼眸渐深。
……
……
……
这是他们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也是略带着惩罚性质的一次。
事后,冷情冷心的Roderick先生才把绑着她双手的皮带松开。
她疲惫地睡着了,眼睛旁边还红红的,残留着泪痕。
Roderick先生为她清理干净身子,然后把她抱回了自己的住所。
一言不发,派人送来药箱,给她被磨得发红的手腕上药。
这是他最狠的一次,真的发了狠,让她感觉到疼,记住这次的教训。
她沉沉地睡着,不时委屈地哼哼。
皱皱鼻子。
看样子是真的被教训得很了。
脸颊上都隐隐残留着牙印。
被他咬的,看着吓人,但实际不算疼。
结束后,他也不做什么,就坐在床边,给她上药。
连带着眼睛旁边擦出来的小伤口也消了下毒,防止感染。
上好药后,他一直在看着她。
静静地,一句话不说。
就这么看了她许久。
手掌一直在不断抚摸着她的发。
抚摸发梢,抚摸那娇嫩的脸颊。
是生气的,但气也消了大半。
他要的不多,只要一个道歉。
还有,要她回来。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睡容,冰冷感渐渐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温柔。
失而复返的温柔。
由恨归爱其实很简单。
只要她回到他身边,让他能正常地活着。
而不是像是精神病人一样,整日无所事事,不知所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他看着她许久,然后脱下浴巾,重新躺下。
抱住她,把她抱进怀里。
闭眼。
只有这时,才真正感觉放松了下来。
一直紧绷的神经,浸泡在到那令他心安的花香中,终于得到舒缓。
慢慢地,慢慢地,
连带着臂膀上绷紧的肌肉,也松了下来。
全身心通畅舒服。
“……”那睡着了的人儿,被他这一番大动作,弄醒了一下。
微微睁开朦胧的眼睛,下意识地,回抱住了他。
埋在他怀里,蹭了蹭。
“先生……”
她的身子纤细,骨架轻盈,埋在他怀中,尺寸刚刚好。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全部抱住。
他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手掌落在了她光滑的脊背上。
手感极好,软嫩得像是新鲜出炉的豆腐。
又香又软,完全就是个大宝贝。
让人恨不得死在她身上的大宝贝。
偏生,她还不自知。
抱着他,还不忘道歉。
“对不起……”
魂回(33)
她很困,又累又困。
但是还是记得道歉。
想让他知道,自己真的知道错了。
也想让他,别这么难过。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说过这句话后,很快地,就又睡着了。
一动不动,依偎在他的怀里。
身子又暖又软,像是小火炉似的。
也不知道,暖了谁的心。
他抱着她,静了良久。
手掌不断抚摸着她的背,眼神淡淡,看着前方。
极致安静。
叫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
……
……
待云姒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了。
周围换了个新的环境,不知道是哪里。
她是被饿醒的,肚子里一直没吃东西,还做了剧烈的运动。
咕噜咕噜叫着,把她给叫醒。
醒来后,她揉揉眼睛,慢慢地坐起来。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了,换成了松松垮垮的白色长袖。
大概是他的,尺寸不太对。
穿在她的身上,很松。
几乎都能当成裙子来穿。
她打了个哈欠,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没有裤子,就只能用衣服挡挡。
此时,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他不知道去哪里了。
床头边放着水杯。
她看了看四周,然后,爬过去,喝水。
喝得还有些急。
把杯子里的水喝完,还顺带揉了揉自己的腰和腿。
难受。
她皱了皱脸,坐在了床边。
纤细雪白的两条腿,赤条条地暴露了出来。
被宽松的长袖挡着,堪堪露出了大腿根部。
长发乱乱的,脸蛋白皙而又透着些许的粉色。
发尾末梢微微卷曲,翘起来,红润的唇抿着。
过分漂亮了,那外表精致香甜的皮囊。
坐在这豪华亮堂的房间内,漂亮得就像是谁私藏着的瓷娃娃一样。
她坐在床边,一边揉着腰,一边安安静静,看向门口的方向,揉肚子。
也不出声。
就是肚子饿了,想吃饭。
……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她低下头,听着自己的肚子又咕噜叫了一声。
很响亮。
只是,他又没回来,回来了也不知道消没消气。
要是又和她冷战……
她低着头,有些不想想下去。
她最讨厌冷战了。
比吵架还讨厌。
她心里叹了口气,想了会儿,又重新倒在了床上。
那被子裹住自己,装死。
不想说话,也不想动。
就这么装死。
……
……
……
很快,他回来了。
开门的声音很轻,轻得那快要重新睡着的云姒都没发觉。
抱着被子,小脸埋在枕头里。
闭着眼睛,已经差不多要睡着了。
一动不动。
安静得就像是香软的小狐狸。
脚丫白白的,腰肢又细又软。
纤细淡粉色的手,静静地垂在床边。
松着,侧脸明艳。
明亮又艳丽。
他站在门口看着,然后,随手关上了门。
声音极轻。
是尽量放轻的动作了。
奈何,她忽地惊醒了过来。
忽然动了一下,没有注意到门口。
只有些迷糊地,翻了个身。
捂肚子。
眯着眯着,肚子倒是不饿了。
昏昏沉沉地就要睡过去。
那关上门的Roderick先生,也不说话。
魂回(34)
就这么拿着新的衣服,来到床边。
床边随即塌了一角。
他坐了下来。
这回,床上打瞌睡的人瞬间是真的醒了。
感受到旁边他的气息,感受到他回来了。
她睁开了眼睛。
转身。
“先……先生?”
冷情冷心的Roderick先生,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
然后,衣服放在了她面前。
递给她。
她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你……”
还在生气吗?
她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抓住。
他面色平淡,“换上。”
“……”她沉默看他。
没动。
抓紧了些。
“不饿?”
他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
头发散了,衣服也松松垮垮的。
随意中又透着几分漂亮。
水润勾人的漂亮。
她看着他,不说话。
只慢慢地,上前,抱住他。
脸颊贴着脸颊,与他相蹭。
“你帮我换。”
大概是要试探他的态度,她环着他的脖子,光着腿,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
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像是树袋熊一样,抱着他。
锁骨都露了出来,纤细而笔直。
他垂眼,看着她。
她小脸埋在了他的脖颈间,像是小动物。
那尽情表现着依赖的小动物。
他看了她半响,然后,什么也没说。
拿起了一旁的衣服。
真的帮她穿了。
出乎意料。
看着像是还在生气的样子,但也意外地应了她的撒娇。
像是照顾小孩儿一样,撑起她的双腋,调整好姿势。
脱衣服,穿衣服。
她一边穿衣服,一边盯着他看。
忍不住,唇角微微上翘。
像是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大狐狸。
狡猾地探到了底线后,开始有些肆无忌惮了起来。
穿好衣服后,便主动去亲他,靠在他的身上。
抱住。
没有再问他是不是在生气,也不需要再问了。
因为有些动作间,就已经表明了一切。
穿裤子时,她抱着他,说:“不会再这样了,我保证。”
冷不丁出声的话,在寂静的房间内,很清晰。
他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他单手揽着她,动作停顿了一下。
然后,继续。
垂眼淡淡。
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而她,看着他的侧脸,很认真。
“以后你怎么赶我走,我都不走。”
“就算你讨厌我,不想看见我,我也会守在你身边,死缠烂打。”
他没有作声,将崭新的女式拖鞋摆在了她脚下。
让她穿好。
她站了起来。
手指还不忘抓着他的衣服。
“真的,你不相信我吗?”
她看他不说话,又贴了上去。
他站起来,比她高了不少。
超过一米九的身高,让她必须要仰着头才能和他说话。
她问他,他也没说信不信。
只转过她的身子,让她背对着他。
开始绑头发。
像是照顾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公主一样。
虽然动作还有点生疏,但凭借着记忆,很快就又熟稔了起来。
给她绑了个漂亮的麻花辫。
真真像是漂亮的小公主,脸蛋漂亮,编发也好看。
这是往常阿阳最热衷做的事情。
现在,他倒是做得游刃有余。
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使命。
魂回(35)
照顾她,让他空荡荡的心,得到了满足。
看着她整整齐齐的,被收拾得漂漂亮亮的,他似乎很喜欢。
绑好麻花辫后,她摸了摸,转身。
“饿了么?”
他敛了敛她颊边的碎发,语气平淡如常。
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但能让人感觉得出来,他在关心她。
这般之间,似乎是有什么,在渐渐升温。
回升温度。
云姒漂亮的眸子看着他,点头。
揉揉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
“饿,饿死了。”
她好几天没吃上饭了。
都快饿晕了。
说完,只听到他嗯了一声。
“饭好了,先去洗漱。”
当真是勤劳贤惠,良家妇男之典范。
她看着他,眼一眨。
……
……
……
很快,她开始发现,气消了之后的Roderick先生,性格上更偏向于阿温。
照顾人细心又细腻,虽然总是表现得平平淡淡的,但也不会对她冷暴力。
比看上去的好说话不少。
用餐时,云姒才发现,外面的时间又已经是晚上了。
晚上八点多。
用晚饭的话,时间还是迟了点。
难怪她会这么饿。
这几天过得昼夜颠倒,看不到具体时间,她都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
吃饭时,她吃得有些急。
Roderick坐在她对面,也不吃,就这么看着她。
那画面,就像是在外面饿了几天几夜的孩子,终于回到家,吃到了大家长做的饭一样。
他看着她,倒水,把水递到了她面前。
“慢点。”
他做的饭菜总是很合她的口味。
该咸的咸,该辣的辣。
她微微鼓着腮帮子,接过水,喝了一口。
对他弯眸。
看着又漂亮又乖。
Roderick静静看着她。
眼睛里的温度,似乎也在渐渐地升高。
是温柔的,纵容的。
大概是连自己都不知道。
那种心脏被填充满的感觉,那种重新找回主心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感觉,甚至那种看着她在对他笑,眼睛里满是光的感觉……
他想,他已经知足。
此生,无求了。
他静静看着她,眸色平静。
……
……
……
用过晚饭后,Roderick接了个电话。
然后,离开了一会儿。
剩下云姒一个人,在这样大的套房里,无所事事,四处探索着。
看看这个房间,找找那个房间。
像个孩子一样。
这里很大,电影房,运动房,桌游房,唱K房都有。
甚至还有海洋观景房,还有赏夜景房。
走来走去的,就像是个小迷宫。
完全都能用来玩捉迷藏了。
云姒把整个房子都探索了一遍,然后,去了他的书房。
书房里都是书,依旧是那些她看不懂的文字。
书很多,他似乎爱极了看书。
像极了阿温。
或者说,他表现出来的,和阿温几乎没什么不同。
云姒站在书架面前,看着那墙壁上摆放着的密密麻麻的书。
来回看着,忽然地,无来由地,想到了一个问题。
奇怪的问题。
她在想,明明阿温和阿阳都是他的分裂体,都代表着其中一个他。
但现在,为什么他只表现出来了阿温的影子,而没有……
阿阳的?
是……
暴力的那一面,被吞噬了么?
魂回(36)
她仰头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书,微微皱眉。
感到奇怪,却究不得其中。
总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至于忽略了什么……
她转身,看着这般寂静的书房。
微微偏头。
……
……
……
此时。
“打——打——打——”
“呼——啪啪啪啪——”
“站起来——快站起来——”
“枪呢!?快给他枪!”
此时此刻,地下兽场。
一个,充斥着血腥和暴力,漠视规则和法律,到处都是疯子和杀人魔的地方。
刚强度的钢筋铝围绕着这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斗兽场。
锁链,刀刃,刑具,还有种种步枪,狙击枪。
无尽的嘈杂声和欢呼声交织,起哄声更是一阵接着一阵。
斗兽场的最底下,是空气最污秽,最恶心难忍的地方。
凹凸不平的泥泞地面,已经不知道沾染上了多少人的血。
发黑,发脓,发臭。
恶臭熏天。
斗兽场的围观座位上,全是下赌注的赌徒。
以人命为赌注,个个都赌红了眼。
嘶吼着,对着斗兽场底下的可怜虫。
没有人命的概念,也没有丝毫对同类厮杀的怜悯。
有的,只是那对金钱的狂热痴迷,还有那誓死要压倒摧毁敌人一切的疯狂。
在这里,有的人可以一夜暴富,成为站在血泊尸体中的亿万富翁,有的人也可以就此死去,再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兽性残酷的厮杀,汗血淋漓的肉搏。
明明该是低等野兽间才会做的事,结果在这里,却变成了人人痴迷狂热的事情。
甚至不惜为此,断胳膊少腿。
在这样火热疯狂的夜里,底下的人都还在疯狂着,杀红了眼。
而坐在位置最顶层的人,任凭外面血腥味与汗渍味臭气熏天,也可以坐在干净敞亮的观景室里,享尽无穷奢华。
偌大的防弹落地玻璃,从上往下,俯视着底下。
漠然俯视,如暗夜帝王般,观赏着这一切。
赏心悦目,令人心情愉悦。
血液的味道,那般吸引人的颜色。
他坐在那里,微微摇晃着,醉人涟漪的红酒杯。
清冷苍白如贵族般的容貌,在那血一般的光影衬托下,仿佛都沾染上了丝丝缕缕的疯狂和阴森。
森凉凉的,动作无尽优雅,指尖的温度却是冰冷的,没有温度的。
沉淀的葡萄醇香的酒,在摇晃中,折射着窗外血的光影。
一时间,不知道是酒更红,还是外面的血更红。
狭长冰冷的凤眼,冷血到了极致。
看着底下那正在搏斗的人,然后,冷白的指尖一叩。
不紧不慢地,酒色沉漾,指骨冰凉。
如刀刃般冰冷寒凉。
没过多久,身后的门就开了。
今晚的胜利者,被送了过来。
一身肮脏的泥泞,一进来,就沾染了这里。
极臭。
汗臭味熏天。
混杂着恶心的潮湿泥土味。
被两个穿着特制防弹服的高大男人架了进来。
衣服破破烂烂,身上全是淤青和伤痕。
他赢了,却也落得了满身的伤。
被架进来时,差点站都站不稳。
站得摇摇晃晃,直接像是垃圾一样,被丢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