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养(28)
也许变态是放下戒心了,又也许是因为他不知道,她的眼睛即便是在夜里,也会有良好的视力。
这一次,他没有遮挡她的眼睛。
而是轻捧着她的脸,亲吻着她的眉眼,五官。
就像是最烈最烧喉的酒,温度缠绵又浓烈。
云姒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眼眸微微颤了一下。
搭在两边的手,抬了一抬。
像是试探性地,想要碰一碰他。
柔软纤细的手轻轻地碰上他的脸时,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黑漆漆如死人般的眼珠子盯着她,沉重的呼吸声几乎完全笼罩住了她。
逃离不得。
漂亮艳丽的妖姬,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
手下的触感岣嵝不平,疤痕遍布,粗糙至极。
她盈丽的眸,安静地看着,动作却轻柔无比,像是在对待最珍视的宝贝一样,不舍得有一丝用力。
黑暗中,他的下半张脸几乎可以用恐怖斑驳来形容,又皱又丑,像是老态龙钟的九旬老人。
上面的伤痕,似乎是在经历过痛苦不堪的灼烧过后而留下的。
连带着嘴唇,形状也已经变形,突兀得紧。
她眸底的碎光轻轻闪着,眼眶似乎红了些。
微微咬唇,也不说话,似乎变得很难过很难过。
但变态并不知道她此刻情绪的变化。
或者说,即便是感觉到了,他也只当她在恐惧他,厌恶他,嫌弃他。
他又阴又冷地呵了一声,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压在了两侧。
继续堵住了她的唇,一如既往地,强势又烧人。
他说:“不要想着逃离,即便是你到了这里,我也依然能找到你。”
“所以,乖一点,我的宝贝。”
“不然……我会让你所谓的男朋友……死无葬身之地。”
他在她耳边,语调极怪。
尖锐又刺耳。
像是警告,又像是威胁。
云姒敛下眸,不说话,只是吸了一下酸涩的鼻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给吓哭的。
他顿了一顿,微凉的手指覆上了她的眼睛。
触碰上那浅浅的湿意后,他的情绪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有些焦躁。
“哭什么?”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擦掉她的泪意。
被压着的人又吸了一下鼻子,声音似乎更大了。
眼泪也冒了出来。
温热的泪水要流出眼眶时,有些焦躁不安的变态强硬地擦掉她的眼泪。
“不许哭,再哭信不信我现在就办了你?”
他以为这个能恐吓到她。
却不想,下一秒,她的眼泪掉得更猛了。
大颗大颗地掉,跟不要钱似的。
呜咽出哭声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倾泻而出。
变态的情绪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变得狂躁。
她就像是他的定心丸,她的情绪不对,他就会像是发疯狂暴的狮子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她一直在哭,眼泪落在他的手上,近乎要把他给烫伤,疼得厉害。
他笨拙着,想捂住她的嘴,但是又怕挡住她的呼吸。
只不住地在擦着她的眼泪,低吼,“不许哭,不许哭。”
可云姒还是在哭。
哭得像是个泪人一样。
囚养(29)
她很少哭,也从来不在别人面前哭。
唯有在他面前,感觉到了难过害怕和委屈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表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她躺在那里,什么也不说,就掉着眼泪时,明显是感觉到了难过。
无尽的难过。
变态擦着她的眼泪,越来越变得暴躁。
眼泪擦不完,他便紧紧抱着她,把她埋在了自己怀里。
“不许哭,不许哭。”
他只有这两句话,丝毫恐吓不到她。
怀中哭成泪人的人儿,只忽然抱住了他,一直哭。
哭个没完,像是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一样。
感受到她在抱他时,他的身体僵了一下。
呼吸仿佛在那一瞬间都停止了,身上所有的感觉都消失,只剩下了那一处。
轻轻柔柔的回抱,却又让人不可忽视。
云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泪点会忽然变得这么低。
他吓她的时候,她没哭;
威胁她、强迫她的时候,她没哭;
甚至有时他态度很恶劣的时候,她也没哭。
可仅仅只是看到他脸上的伤痕后,她就有种抑制不住的难过。
眼泪完全控制不住,想要夺眶而出。
云姒觉得,自己可真没出息。
她擦着眼泪,整个都埋在了他的怀里。
委屈难过得,就像是她自己受了伤一样。
变态先生揉揉她的脑袋,低头亲吻她。
紧紧地抱着,几乎要把她整个都揉进身体里,融为一体。
……
……
……
这一夜,云姒哭了很久。
哭到最后困了,这才停下,打着哭嗝,渐渐睡着。
留下彻夜未眠的变态先生,抱着她,久久未动。
只不断抚摸着她光滑瓷白的脸颊,轻轻地,指尖带着深浓的迷恋。
怀中的人,身体很软,也很温暖。
安静地抱着他时,仅仅只是一个接纳的动作,就能让他的血液要沸腾起来,近乎灼烧。
变态先生不断亲吻着她,久久不肯离去。
即便是窗外的太阳已经渐渐升起,屋内的光线渐渐明亮,他也始终停留着,不愿离开。
不愿失去她接纳他的动作。
意识很清醒的他,把她整个抱在怀里,挡住她的视线。
即便是知道这样会有很容易被发现的危险,他也始终甘之如饴,不愿松手。
……
……
……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剧组的人已经陆续开始布置场景了。
李沫按照着时间,来云姒房间敲门。
在门上敲了敲,她靠近了门。
“姒姒,七点半了,该起床了。”
门后没有动静。
说明酒店的隔音措施做得还是很好的。
李沫又敲了敲门。
“姒姒,七点半咯,记得起床咯~”
李沫知道云姒会按时起的,所以她也不是很着急。
看了会儿时间,不出意外的话,她大概会在十五分钟后出来。
速度还是很快的。
她在门口耐心地等着。
……
……
……
此刻,酒店房间内。
变态先生几乎是在一瞬间惊醒的。
房间的敲门声,将他朦胧混沌的意识瞬间唤醒。
他猛地睁开眸。
却不想,他对上了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睛。
与他近在咫尺,就这样看着他,安安静静。
囚养(30)
“……”变态先生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她塞进了怀里。
遮挡住她的视线,掩耳盗铃似的,不让她看。
他的心跳声乱了一瞬,在寂静的四周,清晰得格外明显。
被抱入怀的人儿无声无息地眨了下眼睛,没说话。
手依旧轻轻地搭在他的腰上,维持着之前的姿势。
而变态先生,也没说话。
只略微僵硬地抱着她,揉着她的脑袋,一阵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
……
……
墙上,时针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太阳也愈加强烈了起来。
金黄色的光影洒在帘子上,窗外还呼呼吹着冷风。
温暖与寒冷交织,却在一瞬间,变得很和谐。
别样的和谐。
云姒最终还是起床了,推开那一直沉默不发的男人,起身洗漱。
从浴室里换好衣服出来时,她看见那清瘦颀长的男人,赤脚站在那里,脸上已经戴好了口罩。
黑漆漆没有温度的眼珠子,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肤色如同透明一般的苍白。
平日里总说着威胁人的话的嘴,此刻就像是哑了一样。
一声都发不出。
云姒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时间差不多了,再不出去,李姐该等急了。
她抬眼,没什么表情地看向那赤脚站在地上的男人。
停了两秒,她问:“你要留在这里么?”
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黑漆漆的眼珠子动了一下。
她过于平淡的语气,让他的情绪变得有些焦躁。
像是无头苍蝇一般的焦躁。
他盯着她,动了动唇。
上前一步,轻轻地,扯住了她的袖子。
像是在示弱的野兽,竖起尾巴,在摇尾乞怜。
没有半分自尊可言。
云姒反应平平地扫了一眼,又温度凉凉地看向他。
手一抬,直接甩开了他的手。
保持着距离。
这一举动,直接让男人的情绪变得更加不对了,眉眼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变得阴鸷和扭曲。
他很不安,也像是个被困在囚笼里的野兽一样,不停地在乱撞。
有些发狂的情绪让他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表情。
垂落的手捏紧又放开,放开又捏紧。
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声有些粗重。
直勾勾盯着她,肩膀微弓,脊背绷紧。
是精神处于高度压抑状态下的表现,就像是一只在不断膨胀的气球。
只要细小的一根针,就会爆炸。
云姒平淡地看着他,又垂下眼皮,像是在想着些什么。
最后,她从衣兜里掏出了张房卡,递了过去。
“这是进来的卡,接下来的这几个月我都会在这个房间里住。”
“今天晚上我会回来,你可以想想,怎么跟我解释。”
话音落下,他似乎怔住了,定定看她。
云姒看他不接,便自行把卡塞到他的手里。
打开手机又看了眼时间,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被他忽然抱住了。
深深地抱着,不断收紧。
“……”云姒拿着手机,双手垂落,安静看着前方。
隔着口罩,他似乎亲了她一下。
很轻很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讨好。
囚养(31)
云姒垂下了眼,“有什么需要就给酒店客服打电话,他们会送上来的。”
他低着头,像是没有听见她说的话般,鼻子轻轻蹭着她的耳朵。
表示这亲昵和喜欢。
“对不起。”
他低哑着,声音很轻很轻。
似乎是真的知道错了。
云姒情绪平淡,别开了脸。
“我要解释,详尽的解释。”
她就是想知道,像他这样危险的想法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还一个人分饰两角,一个角色吃另外一个角色的醋?
他怎么不想着上天?
他紧紧抱着她,蹭着她的脸。
态度低微,声音轻柔:“我错了,我给你解释,你别生气好不好?”
变态似乎总有种难得的天真。
天真地认为,道歉了就能得到原谅,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云姒没出声,只推开了他。
“给你一天的时间,想想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她非得把他危险的思想给掰正不可。
男人被大力推得,往后退了一步。
黑黢黢的眼珠子,染着过分浓烈的色泽。
盯着她,无比安静。
……
……
……
……
出了房间门,李沫在外面早已经等得着急了。
要不是云姒开门走了出来,恐怕她的下一秒就要去找酒店工作人员来强行开门了。
李沫拿着平板,送到了云姒眼前。
“小祖宗,你看看时间,这都几点了?我们今天怕不是又要迟到了。”
云姒戴上口罩和墨镜,“抱歉李姐,起得晚了些,下次不会了。”
李沫顿了顿,“你那位又来了?”
“什么?”
李沫简直没眼看,“回去拿条围巾围一下脖子吧,反正都迟了,再迟一点也无所谓了。”
“……”云姒脚步一停。
“知道了,谢谢李姐提醒。”
……
……
……
……
来到剧组,几乎所有人都在候着了。
今天的戏份很重,而且几乎都是女主角的戏,所以整个剧组都在等着云姒。
但云姒迟到,导演也没说什么,只是客气地说了句下次注意,就轻轻松松地放过了。
反倒是女二白灵,刚刚化好妆,披着大袄,坐在那里阴阳怪气。
“大明星就是大明星,果然是架子足,连拍戏都要最后一个压轴到,真是排场足呢~”
她斜眼睨她,态度嚣张。
她刚刚抢了《乱世》的戏,已经发了微博,所以目前正威风得紧。
云姒没有和她硬碰硬,只装作没听到的样子,走过,理都不理。
白灵此刻心情正好,又有时间,所以很有闲情地在一旁说风凉话。
喋喋不休。
小助理端了杯暖茶过来,忍不住嘀咕,“姒姒姐,那白灵又说你坏话了,还当着大家的面说。”
云姒接过茶,情绪淡淡,“嘴长在她身上,说就由她说去。”
左右她被骂惯了,多一句少一句,毫无影响。
小助理说:“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总觉得谁都比不过她一样。”
而且当她的助理真的好可怜,她有好几次都看到她的助理跑上跑下的,就是为了给她端茶送水,揉背捏肩。
囚养(32)
活得完全像个古代的奴才。
云姒闭着眼睛,没说话,蓄养精神。
……
……
……
……
破旧的大牢里,蛇鼠乱串。
肮脏漆黑的污水,沿着铁栏流下,流入地上的水坑中,散发着阵阵恶臭。
刀光映射,黑影闪过。
此时,被关押在牢狱里的相府千金,正蓬头丐面,双手抱臂,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双目呆滞,嘴中喃喃不停。
像是个精神已经失常的疯子。
此刻,牢狱门外传来了闷哼声。
守着牢狱的士兵被一颗石子击中穴位,打晕了过去。
而一道如黑猫般轻盈的身影,悄然无声地落在了牢门前。
手中持着剑,身姿挺拔。
“知错了么?殷菡。”
被唤作殷菡的人,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字,似乎呆滞了一下。
随后,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痴傻地看向了来人。
面容有了一瞬间的扭曲。
“苏语,这一切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她在撕心裂肺地怒吼。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就不会失去一切——我失去了一切——”
苏语微微抬起了下颌,精致的面容毫无波澜。
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红唇微勾,带着讥诮。
“害人终害己,殷菡,看来你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殷菡的眼神瞬间闪过了恐惧,似乎在害怕什么。
她立刻连滚带爬地爬到牢笼边,抓着粗糙的木栏,面容哀求。
“苏语,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快放我出去吧,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哦?”苏语颇为意外地挑眉,缓缓俯下身。
像是看跳梁小丑一样,欣赏着她这这副狼狈的模样,笑容加深。
“真的……不敢了?”
里面狼狈的女人连连磕头,“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我……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出去之后,我一定会改正的……”
……
……
……
……
“好,卡——”
导演满意地看着分镜头,做了个很棒的手势。
这是今天镜头的最后一幕,女二殷菡锒铛入狱,女主苏语将把她放出来,利用她开展接下来的复仇计划。
殷菡会在接下来做尽坏事,直至女主对她起了杀心,在大结局时,将她杀死,完成自己的复仇计划。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互相恨毒到了极点。
正好适合在戏外本就水火不相容的两大女明星。
导演满意地上前,将地上的白灵扶了起来。
“辛苦了辛苦了,今天这场戏拍得真好,两位老师都辛苦了。”
白灵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抱怨:“导演,我这身戏服还要穿多久?脏死了都。”
导演尴尬地笑笑,“快了快了,再拍完下一场戏,就可以换衣服了。”
白灵却还是不满意,“服装组的人呢?去让她们给我换两套好看点的,下场戏,我不要穿这件。”
简直娇气得不行。
云姒没看她,只礼貌地对导演点了点头,“导演,可以收工了吧?”
“可以了可以了,云老师可以收工了。”
囚养(33)
导演觉得相比于白灵,还是云姒好说话点。
又不废话,还没那么多要求。
云姒将道具给了工作人员。
“导演也辛苦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我会按时来的。”
“好的好的,云老师明天见。”
导演好脾气地对云姒哈腰。
一旁的白灵看着有些不爽,不肯低人一等的毛病瞬间就犯了,开始对导演发难。
“陈导,你怎么这样啊,同样是女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厚此薄彼呢~”
她环抱住导演的手臂,撒娇。
当着一众工作人员的面,举止也没个轻重。
导演当即就弹跳起来,“白老师,您别这样。”
这要是被他老婆知道了,那他可就糟了!
白灵狠狠一瞪。
这死鬼,当初在床上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
……
……
……
“噗呲——”
小助理一边提着东西,一边笑。
笑得幸灾乐祸。
“姒姒姐,刚才你是没有看到那白灵的样子,就像是发情的母猫一样,就差没把身上那层衣服给脱了。”
小助理迫不及待地要把她看到的分享出来。
“姒姒姐,你是不知道,大家都说那白灵和好多导演都上过床呢,很多角色都是这样得来的,脏得很。”
“……”云姒戴着口罩,没说话,像是没再认真听。
反倒是李沫拍了一下小助理的脑袋,说:“在外面别碎嘴,小心被有心人听到了,说我们污蔑白老师。”
小助理哦了一声,立刻捂住了嘴巴。
“抱歉李姐,下次我会注意的。”
李沫说完小助理,又加快脚步,跟上云姒。
看云姒朝着保姆车走去,她迟疑了一下,说:“姒姒,你家那位……在车上。”
“……”云姒的脚步一停。
戴着墨镜,看了过来。
“你让他上车的?”
李沫听她这么平淡的语气,一愣,不明,“你们分手了?”
才刚刚过了一天,感情就直接没了???
云姒收回了视线,“没有。”
“那你……”
云姒没再说话,走了过去。
……
……
……
……
一行人上了车,小助理坐在前面,保镖坐在另一辆车。
李沫看着对面并坐着却又不说话的两个人,自然能感觉到气氛的怪异。
像是吵架了一样。
她看了一会儿,识趣地没出声问。
只翻着平板,安排着之后的行程。
云姒看着窗外,天已经黑了,外面一片漆黑。
唯有树影在不断地往后倒,还有路边的街灯一个接着一个。
车内很安JA静得只能听见窗外呼呼而过的风声。
云姒看了一会儿,正想闭目养神。
但不知何时,身旁有一只温暖的手无声无息地伸了过来。
轻轻地牵住她,握紧。
云姒闭上眼睛,没有反应。
他将她的手放进了自己口袋里,紧紧地牵着。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十指紧扣,有些用力。
云姒没有吭声,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车开得很平稳,不大的空间里,原本紧绷的气氛似乎有了要缓和的趋势。
李沫不经意抬头一看,就看到了两个人的小动作。
囚养(34)
她沉默了一下,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重新低下了头。
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刚在一起就闹分手。
不然,光是处理这件事就有的她头疼了。
……
……
……
……
回到酒店,云姒刚一进房间门,就被抱住了。
某个看起来清瘦的男人,用起力气来时,竟也能大得惊人。
有种挣脱不开的感觉。
云姒侧目扫了他一眼,温度凉凉。
男人帮她把墨镜摘下,口罩也摘掉。
把她翻过来,捧起她的脸,轻轻抚摸。
“我想好解释了。”
他漆黑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她,说。
“……”面前人漂亮的眼睛与他对上,平静万分。
“我太想靠近你了,但却用错了方式,是我不对。”
“可是……”他上前一步,逐渐逼近她,“我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才能靠近你,才能触碰你。”
云姒怔了怔,后退。
他继续上前。
“你距离我太遥远了,远得仿佛无论我怎么追,都追不上。”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为我真的好想靠近你,得到你。”
“……”云姒直接被逼到了沙发边。
他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继续低柔地说,“是我错了,我错在不该欺骗你。”
“可是……”
即便是让他再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要得到她,无论……
用什么见不得光的办法。
“……”云姒被逼得坐在了沙发上,被迫与他对视。
他却似乎并没有想要对她怎么样,只是缓缓地单膝跪下,抓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戴着的口罩上。
定定看着她,抓着她的手,轻轻蹭着她的手心。
像是被拔了獠牙,在卖乖讨好的的温顺野兽。
让人起不得半分戒心。
“我很害怕,姒姒。”
他蹭着她的手心,轻声说。
“我怕姒姒嫌弃我。”
“以后,我可以一直戴着口罩,不会露出来的。”
“所以姒姒……可以不要嫌弃我么?”
他的眼睫微微往下垂,修饰着那双温和柔软的凤眼。
就这样讨好式地蹭着她,没有流露出半分令人恐惧的模样。
甚至,很容易让人忍不住软下心来。
云姒坐在沙发上,垂眼看着这个刻意收敛起戾气,求讨卖乖的男人,不说话。
眼神淡淡,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他此刻表现得很乖,乖得像是被驯服的狼。
清秀隽雅的眉眼,微微弯着,表现出俯首称臣的样子。
但云姒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改。
一个人的性格,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就会改变。
尤其还是……他。
云姒缓缓地俯下身,漂亮艳丽的眼眸里,泛着淡凉之意。
隔着口罩,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不轻不重。
指尖划过,缓缓地落在他的耳后时,男人的眼神变了一瞬。
锋芒毕露,戾气十足。
那占据主动权的妖姬,不紧不慢地摘下了他的口罩。
随即,他那半张丑陋不堪的面容,露了出来。
宛若恶鬼,沟壑交错,皱如老妪,恶心至极。
囚养(35)
他的手缓缓握紧,极度大力,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漂亮又爱美的妖姬,淡淡地看着他这张丑陋不堪的脸。
红唇微勾,似乎冷嗤了一句:“真丑。”
话音落下,他的病态情绪几乎是要在一瞬间爆发。
看似被套上枷锁,已经被驯服的狼,温柔的神情渐渐破碎,变得恐怖如斯的扭曲。
但他依然在克制着,以最大的耐力,克制着自己。
不让自己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云姒的手慢慢放在了他的脸上,轻轻摸着,手下的触感粗糙不已。
像是死皮,一层层失去了活力的老树死皮。
她缓缓抬起他的下颌,可以看到,疤痕一直蔓延到耳后,一目了然,又触目惊心。
平日里戴着口罩,什么都看不到。
但现在没了口罩,这些伤疤就像是臭水沟里散发着恶臭的的老鼠般,暴露无遗。
叫人作呕。
她扯了扯唇角,语气平平,“怎么弄的?”
他不说话,死死捏着拳头,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受尽难堪和耻辱的尊严被踩在脚底下,几近碾碎。
明明本该是骄傲的人,现在却跪在这里,受着自己心爱人的审判。
他的脊背绷紧,拳头紧握,像是在尽力保存着最后一点尊严。
云姒扫了他的手一眼。
顿了顿,她将他的口罩收了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站起来,不看他。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我累了。”
说到底,还是她心软了。
云姒脱了外套,挂在了一侧。
秦卿沉默地跪在那里,没有动。
像是座死气沉沉的雕像一样。
云姒转身看了他一眼。
此时,敲门声响了。
门外,小助理的声音传来,“姒姒姐,是我。”
云姒没再说什么,走过去开门。
门口,小助理提着两个礼袋,递了过去。
“姒姒姐,你要的衣服。”
“好,谢谢。”
云姒翻开看了一眼。
……
……
……
……
房间门关上,小助理刚想走,就看见白灵一行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吓得她立刻低头,默默地从一旁走过。
白灵戴着墨镜,走过时,像是看到了她。
冷哼一声,依旧没好脸色。
回到房间,她靠在沙发上,打开了热搜词条。
果不其然,热搜还是#云姒#
白灵满脸不爽,“杰姆森,那云姒男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去查他的身份么?”
那杰姆森检查完房间,走过来说:“我查了,但是没查出什么来。”
“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圈外人,账户余额连四位数都不到。”
就这么一个穷男人,身份背景一目了然,压根就没什么好查的。
白灵这么一听,心情好了些。
“这男人真这么穷?”
杰姆森:“看起来就是个穷的,应该不会有错。”
正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又补充道:“那个男人似乎还毁了容,脸已经废掉了。”
“哦?”白灵一扬眉,没想到这一查,还有这么大的惊喜。
“毁容了的话……那不就说明……他长得很丑?”
囚养(36)
杰姆森点头:“可以这么说。”
白灵一下子坐了起来,“那还等什么?去找几个人,把这消息传出去。”
她倒要看看,明天热搜的第一条会是什么。
白灵满脸看好戏。
……
……
……
……
云姒关上酒店房间门,提着小助理送来的东西,走了进去。
看见男人还跪在那里,定定不动,她停了一下,将袋子放在了茶几上。
“这是换洗的衣服,今晚你先换这套,明天我再让他们送新的来。”
秦卿抬起那张发皱的脸,安静看她。
云姒却别开了视线,“我先去洗澡了,你收拾收拾吧。”
她的意思,像是愿意他留在这里过夜。
秦卿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她的背影,思绪不明。
直到看着她走进浴室了,他才像是笑了一声,慢慢地站了起来。
眉眼阴凉又平静。
哪里还有刚才那般隐忍的模样?
……
……
……
深夜。
李沫来敲门。
云姒看了眼还在浴室的男人,走过去开门。
微微挡着门口,像是不想让李沫看见里面。
“李姐,这么晚了,有事么?”
李沫脸色严肃,问她:“你那位——是不是脸有些问题?”
“……”云姒眉头一紧,“为什么这么说?”
李沫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压低声音。
“有狗仔给我透露消息了,说是有人花钱要攻击你家那位,明天的热搜位都已经买好了。”
“……”云姒微微眯眸。
“白灵?”
李沫低咳了一下,含糊地嗯了一声。
显而易见的事情。
云姒沉默了片刻。
“那就跟他们说一声,把这件事压下去。”
李沫:“真要压?对方开口要的价钱可不低。”
“压。”
云姒加重了语气。
李沫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行,我去处理了。”
“时候不早了,你去睡吧。”
“等等。”云姒叫住了她。
“联系几个大媒体,把白灵的那些料放出去。”
“所有视频、照片,统统打包发过去,让他们看着写。”
她终于要反击了,而不是向之前那样,每次都被白灵压着打。
李沫有些意外,但似乎又能能理解。
毕竟她说过,她家那位对她很重要。
“行,我知道了。”
她得了话,自然就马不停蹄地去办了。
云姒关了门,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
看秦卿还在洗澡,她拿起手机,看了一下今日的热搜词条。
还好,没有他的名字出现。
云姒稍稍放下了心。
……
……
……
……
秦卿披着浴巾走出来时,房间的灯已经关了,只在床头边留下了一盏小灯。
微微亮着,是留给他的。
他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背对着他,距离得有些远。
他定定地看了两秒,静然上前。
很快,柔软的床塌了一角。
他关了灯,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随后,他把她抱进了怀里。
契合得恰到好处。
云姒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本想着就此睡去,却不想,有些男人真的很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略微强硬地把她的身体掰回来,面对面地抱她,亲她。
囚养(37)
烦人得紧。
“……”云姒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避开他的亲吻了。
她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睛。
“秦卿!”
黑暗中的男人停了一下。
随即,亲亲她。
“嗯,给亲亲。”
他几乎是要把得寸进尺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云姒脑门突突。
“我还在生气。”
她一字一句,“不许吵,再吵我,就别在这里睡了。”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
云姒翻了个身,背对着,不理他。
但他还是抱着她,时不时亲她两下。
自娱自乐地玩着她的头发,像是个黏人的小孩子。
闹人得不行。
“……”云姒勉强忽略掉他的小动作。
他玩了一会儿,又重新把她的身体翻了过来。
捧住她的脸,亲了又亲。
像是恨不得要把她整个吞掉一样。
云姒微微握紧了拳头。
“秦——”
“我很高兴。”
他轻轻地说,无比地柔软。
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他蹭了蹭,像是笑了。
“姒姒不嫌我丑,还很喜欢我。”
“……”云姒一下子抽回了手,“谁说我喜欢你?”
“别自以为是。”
他却再次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轻笑。
“你就是喜欢我,也不嫌弃我。”
“……”
云姒简直不想出声。
秦卿摸摸她的脸,又亲了她一下。
被他这么一说,这次她倒是故作嫌弃地避开了。
还用手挡着他,不让他亲。
于是,秦卿便改为亲她的手,一如既往。
跟踪了她这么久,他太了解不过她的性子了。
她长得这么好看,又是在复杂的娱乐圈中,经常都多得是人想要占她的便宜。
可是她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傲气得很,也根本不在乎是不是会因此而得罪人。
只要她不想,导演的手甚至都可以被轻而易举地扭断,完美脱身。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可以反抗,却也只是没什么威慑力地凶他一句,而不会对他动手。
她不会对他动手,也不会举报揭发他。
甚至,还会下意识地维护他。
这些种种,其实就很能说明问题。
变态先生咬住她的手指,轻轻唤她,“姒姒。”
“……”云姒抽回手,不理他。
“姒姒?”
“……”
“姒姒。”
“……干什么?”
她还是没好气地应他。
他把她抱进怀里,极尽温柔,“谢谢你,不讨厌我。”
“……”云姒睁开了眼睛。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胸膛的心跳声很响很响,响得她的耳朵里全是那热烈的声音。
他没再说话了,也没再闹她。
只轻轻揉着她的脑袋,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她入睡。
仿佛把她当成了不会入睡的小朋友。
云姒定定盯着不知处看了一会儿,不出声。
他没再说话,也没再闹她,这会儿,反倒变成她没有什么睡意了。
过了好久,她才重新闭上了眼睛。
躺在他的怀里,静静入梦。
意识混沌间,她感觉到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不知名的世界。
在这里,在这个时空……
他和她,本没有交集。
囚养(38)
来来往往的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
道路的喧嚣声,汽车的鸣笛声,这里人头攒动,地面上的垃圾随风飘扬。
飘到一处垃圾桶里,里面散发着阵阵恶臭。
此时是傍晚,夜幕即将降临。
萧瑟的冬季,强压着太阳,逐渐消失在了天际。
人群穿着冬衣,都急匆匆地往家走去。
下班潮人过后,这条街除了垃圾和几个还在坚守的小摊铺,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云姒两手空空,身上只着着一件单薄的睡裙。
赤足站在脏污的街道上,她安静地看着,像是在发呆。
三三两两的人从她身旁走过,却像是看不到她一样,径直穿了过去。
云姒往后退了一步,避开那些路过的人。
脚上踩着垃圾,但却没有沾染上半分脏污和灰尘。
就像是魂魄,无法与世界联通的魂魄。
她在路灯下,静静地站了许久。
直到夜幕降临,整条街空荡荡的,连剩下的几个小摊贩们都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往附近的夜市街去了。
一阵风吹来,吹开了她披散的发。
她站在那里,忽然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般,猛地抬眼。
一个穿着破烂衣服,拿着酒瓶子,满身醉醺醺的男人,从街角处出现,摇摇晃晃而来。
像是个流浪汉。
他的头发很长,长得几乎掩盖了自己整张的脸。
脏兮兮的衣服像是十几年没洗过了一样,衣角处都已经被磨损磨烂,掉光了线头。
他似乎喝得很醉,醉得早已经没有了神志。
在萧瑟的冬天,连鞋子都没穿,两只脚满是脏灰,被地面磨得不成样子。
他慢慢地移动着,一路扶着墙,跌跌撞撞。
有时腿脚发软,根本站不起来,他就像是一条发臭发烂的蛆虫一样,在地上挪爬着,嘴中喃喃自语。
颓废,精神涣散,整个就像是具已经没有魂魄的行尸走肉,终日浑浑噩噩地活着,没有自我,没有活下去的动力。
云姒站在路灯下,看着那个躺在地上,还在不断喝着酒的男人,面色晦暗不明。
几个本来已经准备要走的小摊贩,看见那个醉醺醺的男人,说道:“他又来了,又来当痴汉了。”
“痴汉?”
有个女顾客一听这个,脸色一变。
小摊贩老板看她吓得要走,立刻摆手。
“没有没有,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小姐别怕,我们都在呢,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那你们说的痴汉……是什么意思?”
女顾客有些惊疑。
小摊贩老板说:“害,其实也没啥,就是那个人喜欢个明星,天天跑去广场下面看她,所有的钱都花在那个明星身上了。”
几个小摊贩天天来这里摆摊,所以能天天看到那个脏兮兮的男人,就像是中了蛊一样,风雨无阻地去大广场上看那个女明星。
一直看到大屏幕上换人了,他才又像是条臭虫一样,爬回去,直至第二天,日复一日。
老板安抚她:“小姐别怕,他不伤人的,看见他了躲开就行。”
囚养(39)
女顾客还是有些后怕。
买完东西后,急匆匆地就走了。
生怕自己被那个恶心的痴汉给盯上。
小摊贩们离开时,有个好心的大妈,拿了个包子,远远地放在那个男人的前面。
随后,她也走了。
这一条长长的街道上,只有垃圾在飞舞着,还有一个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
时不时有下班回家的人路过,也是离那个人远远的,仿佛他是什么瘟疫病毒一样,靠近一点就会被感染。
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喝了两口酒,又慢慢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走两步,摔一跤,走两步,又摔一跤。
磕磕绊绊的,像是在走着一条漫长无比的道路,没有尽头。
方才大妈留下的包子,他也像是没有看见一样,碰都没碰。
只提着个快空掉的酒瓶,一直走,一直走。
明明已经是具行尸走肉,没有了神志,却依然知道要走到街口,要朝着中心广场的方向走去。
像是受到了牵引的木偶娃娃一般。
云姒跟在他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一步一跌倒。
一直跌到最后,仿佛整个身体都已经没有痛觉了,支架已经散掉。
他一直走,一直走,走了不知道有多久。
一直走到中心商场的大广场上,提着酒瓶子,忽然就停住了。
像是一瞬间,魂魄回体了一样。
城市中央,人很多,也很挤。
但是在这浑身散发着恶臭的醉汉周围,没有一个人愿意靠近,自觉地与他隔离出了五米远的距离。
成为了一个突兀的空圈。
他似乎也毫不在意,就这样慢慢挪动着脚步,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大屏幕上的人。
那明明只是个广告,他却看得无比认真,无比专注,像是痴傻掉了一样。
整个人动也不动,仿佛被僵化成了一尊雕塑。
死气沉沉,却依然能在死灰般的眼睛里,看到唯一的一束光。
浑浊不堪中,残留着最后一丝干净的纯粹。
仿佛仅仅只是看着,就已经成为了他唯一活着的念想和盼头。
真的,只是唯一。
云姒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视线也慢慢放在了大屏幕上。
明亮的屏幕,里面的人美艳倾城,光鲜亮丽。
宛若象牙塔里高傲又妩媚的妖姬,精致的发饰上戴着惊艳的水晶冠,冷艳,又遥不可及。
她在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眉眼波澜撩人,眼神却是淡漠疏离的。
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可以入她的眼,也没有什么,能留住她。
醉醺醺的男人,就这样像是傻了一般,盯着看了许久许久。
眼睛仿佛感觉不到酸涩,四肢也仿佛感觉不到寒冷。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他的生命却像是静止了一般,从未有过波动。
如同死海,没有生命,只有枯竭。
……
……
……
……
深夜凌晨。
大屏终于熄灭了。
中心广场人,寥寥无几的人,几乎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随意找了个挡风的地方,倒头就睡。
只剩下广场中央那个如同傻子一般的男人,依旧是动也不动,仿佛已经死去了一样。
囚养(40)
凌晨三点,男人终于动了。
但动作却宛如一个行动无比迟缓的老人,极度艰难,仿佛动一下,就会耗费掉他大部分的精力。
深夜里,几乎所有人都睡了,包括流浪汉。
只有他,慢慢地挪动着沉重的脚步,踉跄一下,又再次摔倒在了地上。
烂醉如泥。
云姒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是怎么一步步穿过无人的街头,像条落水狼狈的落败狗一样,沉默地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一个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门是铁质的,用铁链拴着。
他摔在门口,仿佛已经没有力气了,就这么倒在那里,动也不动。
宛若死掉了一样。
冰冷的铁门,刺骨寒凉的晚风。
他的身体似乎很冷,冷得手指已经僵硬不能动了。
乱糟糟的头发下,他的面容是肉眼可见的恶心,还在化脓。
脓汁流出来,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整具身体都失去了生机,几近要死在这寒冬里。
云姒慢慢蹲下,沉默地看着他。
收紧手指,掐着自己,直到刺痛感传来时,她才能感觉到那么一丝真实感。
真实感在告诉着她,曾经的他,活得如此不堪。
云姒静静看着他,伸手,想要轻轻地碰一碰他。
触碰到他冰冷至将近没有温度的手时,她怔了一怔,又看向了自己的手。
惊愕之余,她又像是要验证什么般,伸手,轻轻地碰了碰他。
……真的可以碰到。
云姒有些茫然。
看着自己的手好一会儿,她反应过来,靠近他,慢慢把他扶了起来。
铁链有锁,但是云姒随意施了个法术就解开了。
她推开门,将烂醉如泥的男人慢慢扶进去。
地下室里潮湿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冷得皮肤都在那一瞬间变得生疼,难以忍受。
云姒抬眼一看,第一映入眼帘的,是贴满在墙上的,大大小小的画报。
全部都是她,全部都是。
墙面,天花板,窗户……
只要是能贴海报的地方,全都贴满了她。
不折不扣的痴迷粉,粉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
这里很空,除了海报,什么都没有。
没有床,没有沙发,没有桌子,甚至……连一张被子都没有。
空空如也,只有贴满的海报。
而地上,全部都是叠整齐的海报。
只要是没有被贴上去的,就都被他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地摆好。
没有被沾染这地下室里的半分荒芜。
“……”云姒深吸了一口气。
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她随手把铁门关上。
单手扶着他的腰,左右看了看,寻找着落脚之地。
至于那些杂志海报,云姒随意施了个法,把他们挪到了角落里。
好不容易在这狭仄的空间里整理出一块空旷的地方,她正想有所动作。
被她一直扶着的人,慢慢抬头。
藏匿在乱发下的那双浑浊眼睛,空寂灰灭,定定看向了她。
像是没有神志了一样。
云姒察觉到什么,一转头,正好与他的视线对上。
他静静看着她,动也不动。
囚养(41)
“……”云姒在想他认不出自己的可能性会有多大。
对视了两秒,她象征性地咳嗽了一声,像是掩耳盗铃般,伸手,把他的眼睛给挡住。
挡住他的视线后,她意念一动,那空旷的地方随即出现了一张床。
干净又温暖的大床。
男人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有睫毛轻轻地扫过了她的手心。
有些痒。
云姒的手颤了颤,正想说要不要把他给打晕。
下一秒,他倒向了她。
整具身体都倒在了她的身上,双手也放在了她的腰上。
抱紧的姿势,却又像是无意识的。
云姒微微张着双臂,动作有些僵硬。
感觉到他在抱她,还在不断收紧,用力。
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云姒低头看他。
脏乱不堪的头发下,他干涸的嘴唇似乎动了动。
机械般的,仿佛只能上下动着,发不出声音。
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那微弱嘶哑的声音,轻得让人几乎捕捉不到。
身上的酒味浓重熏天,他却依然紧紧地抱着她,不肯放开。
云姒靠近,仔细去听,但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
甚至说,似乎根本就没发出声来。
云姒只好放弃。
看了看那张床,她挪着步,把他带了过去。
要让他睡下时,他箍着她的两只手,却像是黏住了般,怎么扯都扯不开。
死死不放。
僵持之下,云姒心里叹了口气,轻轻碰上了他的脸,带着温柔的怜爱。
“秦卿。”
她在唤他的名字,唇齿清晰柔和。
他浑浊的眼珠子有了那么一瞬的波动。
“好好活下去,好么?”
她在他耳边,温柔的声音,就像是在对他下蛊。
蛊惑着他的心智,逐渐沉沦。
“好好活下去,来找我。”
“我会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只要……你好好地活着,你就可以拥有我。”
他痴傻似地盯着她,没有反应。
像是没有听到,又像是……听入了迷,神志已经不清。
云姒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温温暖暖的,几乎是一瞬间,染红了他的耳朵。
红晕渐渐爬上了耳廓。
泛着羞涩的软意。
云姒抓住他的手,慢慢拿了起来。
他没有抗拒,只定定盯着她看,眨也不眨。
时机正好,云姒缓缓地把他推倒在了床上。
他似乎惊醒了一下,但很快,他的手被放在了她的脸颊上。
温暖,又无比地细腻美好。
那般令他魂牵梦绕,梦寐以求的人,此刻就距离他只有一尺远。
她轻轻地撩开他的发,漂亮艳丽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他。
像是最致命的毒药般,明知道可能会有毒,但他还是宛若快要渴死的鱼般,甘之如饴,宁愿永远沉沦其中。
美人轻轻抚摸着他残破不堪的脸,缓缓靠近。
柔软的唇瓣,在距离他仅仅只剩下那么一点点时,她勾人的声音,蛊惑着说:“好好活着。”
“照顾好自己,然后……来找我。”
“只要你来,我就会永远地……爱上你……”
永远,永远地,只爱你。
囚养(42)
她似乎在笑,眼睛里,满是轻挑的笑意。
宛若一只撩人美艳的狐狸,只喜欢撩,却概不负责。
亲吻就要落下的那一瞬间,她明丽的眼眸一眨。
随即,她的身影忽然如梦一般,毫无征兆地散去了。
温暖的触感,柔软的花香,一切都宛若过眼云烟般,消散过后,就再也捕捉不到。
留下那行尸走肉的男人,定定看着那虚空的方向,一动不动。
一切,重归于静。
……
……
……
……
冬日。
外面的雪纷纷扬扬地下起来时,随着风的方向,飘向了寂静的阳台上。
雪花没有重量,只轻飘飘地飞着,落下,最后融化在了温暖的窗边,化成了晶莹的水。
温暖的屋内。
云姒醒来时,身旁的男人还没有醒。
许是昨夜闹得太晚,又许是因为他的精神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睡得很熟,甚至都没有被惊醒一下。
安静地抱着她,碎发凌乱,眉眼舒展,像是做了一个好梦。
一个无比美好的梦。
在梦中,他还依然紧紧抱着她,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云姒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最后,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脸。
像是怕惊醒他,她甚至都没有用力。
只轻轻地碰了一下,便收回了动作。
看他还在熟睡着,她也不吵他。
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算是早安吻。
随后,这才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挪开他放在她腰上的手。
好不容易下了床,因为怕吵醒他,她的动作尽量都是轻手轻脚的。
快速换好衣服,又看了眼还在床上睡着的男人。
她戴上口罩,拿起手机,出门。
……
……
……
……
关上房间门时,李沫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小助理立刻把热茶递过来,“姒姒姐早。”
“早。”
云姒接过,暖了暖手。
“怎么样了李姐?”
她朝着电梯走去,随口问。
李沫没多说,直接给她看了今日的热搜词条。
#劲爆白灵与多名导演有不正当的关系#
#惊大明星竟当小三,曾被原配当街暴打#
#娱乐圈潜规则#
#以肉体上位拿到的角色会有多好#
毫不意外,热搜词条上几乎全是白灵。
往日就爱出风头的白灵,今日,终于成功地霸屏了。
云姒扫了一眼,词条往下翻。
“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出现吧?”
李沫一副我懂得的表情,“放心,没有。”
就算有,大众的目光都已经放在前面几条劲爆的上面了,谁还会关注其他?
云姒收回手,嗯了一声,“李姐辛苦了。”
……
……
……
……
但此刻,最辛苦的,还是本次热搜词条的女主角——白灵小姐。
白灵坐在酒店房间里,几乎快要被气疯了。
她的经纪人杰姆森电话一直在响,只差没被打爆。
杰姆森应付不过来,只好关机。
但下一秒,另一个私人电话响了。
这次,是公司的高层打来的。
局面可以说是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
杰姆森本不想接。
但毕竟是公司打来的,他不能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