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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兰宫全文阅读

作者:miss_苏     领袖兰宫txt下载     领袖兰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00、三人(6更)

    路上行程十数日,大驾卤簿回到京师,已是九月底。

    就在三天前,舒嫔也离开了大队伍,说是被皇太后叫去了。

    待得回到宫中,已是传来消息,说舒嫔已然承宠。

    “也不奇怪,舒嫔进宫已快一年,再不承宠便说不过去。她母家等着写谢恩的折子,等得怕是脖子都抻直了,皇上再不施恩,难免伤了他们家的脸面。”

    献春也忍不住跟婉兮絮絮地嘀咕:“不过我瞧着,这当中更多是皇太后的意思吧。也是,今年好歹是皇太后五十旬寿,皇上却将皇太后得罪了,若皇太后坚持不肯回京,那皇太后的圣寿又该如何过呢?”

    “皇太后自然趁机要皇上宠幸了舒嫔去……”献春面上也是郁郁的:“只是就委屈了咱们主子。原本可以皇上和皇后两个人单独陪着皇太后的,这一又加了舒嫔去……主子难免要眼睁睁看着。”

    婉兮安安静静听着,忽然觉着有些腹痛如绞。忙向献春请退,到了净房去,才瞧见是见了红。

    婉兮额角汗下。她这红来得不准,进宫一年来也没来几回,倒是每次来都叫她好一顿疼。

    她抱住肚子,坐在净房上,终是疼出了眼泪。

    大驾还宫,几日间终于全都安顿下来。

    宫里便又是冬天了。

    各宫都在用炭,暖阁的火是生在屋子外头,炉子是在屋檐下的月台上,掀开一块活动的石板去,便是一个下沉的炉子。将炭窝在里头,点燃了,那热气便顺着烟道流进屋子里的火墙去,暖阁地面跟墙壁便都是热的了。

    其实这法子并不稀罕,不独宫里这样儿,关外的普通人家冬日里也都是这样取暖的。屋子外头平地竖起大大的烟囱来,屋子里热炕、火墙,别提多暖和了。只不过用的炭没有宫里的红罗炭这样好,多些烟气罢了。

    婉兮来了月信,正巧怕冷,便最爱跟着太监们去点炉子。等那炭火烧红了之后,她悄悄儿丢两个地蛋儿、芋头进去。等主子的暖阁烧暖和了,她的地蛋儿和芋头也都在炭火堆里烧好了。

    用生活用的炭钳子夹出来,虽然一个个都成了黑黢黢的圆蛋儿,不过剥开那些裹了炭灰、被烤糊了的外皮去,里头的瓤儿那可热乎乎、甜糯糯的,甭提多好吃!

    婉兮通常用布先包起几个来,正好垫在肚子上;余下的才饱了口福去。

    天儿再冷,她也总有叫自己乐在其中、暖和了自己的法子去。

    否则天儿本就冷,自己再轻易寒了心去,那自己就把自己给冻死了。自己不爱惜自己,还指望谁会掬一把同情泪是怎的?

    日子是自己的,心事也是自己的,她有的是法子自己把自己给调弄得好好儿的,从不指望人去。

    这日归和正前来给皇后请脉,随后便也来瞧婉兮。

    归和正瞟了婉兮一眼,倒没忍住,乐了:“半月未见,姑娘怎长胡子了?”

    “啊?”

    婉兮听了也是一惊,急忙去抓妆镜瞧。

    就连妆镜也还是皇后赐下的那柄。别说,这玻璃水银的镜子,就是比原来用的铜镜照得清亮。

    婉兮一瞧便也笑了:她当真是长了一圈儿的小“黑胡”,不过不是真的胡子,是吃烤芋头粘的一圈儿糊噶噶儿。

401、起效(7更)

    婉兮红了脸咯咯地笑,赶紧去抓了巾子蘸了盆子里的水,给自己擦了。

    听着婉兮的笑声响亮,连归和正都不由得扬了扬眉。

    “姑娘这些日子可快活?”

    婉兮坐回来:“归爷爷说什么呢?难不成巴望着我不快活?”

    嘁,这宫里巴望着她不快活的,绝对大有人在。她偏不叫她们如意了去。

    就算偶尔也掉泪疙瘩,她也都掉进净房里去。若有人想寻……嘿嘿,便请到那地方儿去翻找吧!

    归和正便笑了:“瞧姑娘歪的,老朽岂敢?我不过是瞧着姑娘面色有些苍白,脉象有些虚浮,故此才有此一问。”

    婉兮便又响亮一笑:“我才没歪!不过我也相信归爷爷才不会巴望我不乐呵就是!”

    归和正笑笑,缓缓转眸望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御药房的太监,低低道:“既然姑娘没不高兴,却脸色当真是白,那老朽便权且一猜——姑娘可是来了月信?”

    跟男子谈论这个事儿,婉兮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便也瞟了那太监一眼。

    御药房的太监自是极有眼色,忙躬身跟归和正道:“卑职到门口等候大人。”

    那太监自去了,归和正笑眯眯道:“姑娘害羞是有的,只是老朽身为医者,姑娘总不该讳疾忌医。”

    婉兮便垂下头去:“嗯,是的。”

    归和正眉眼之间掠过一丝喜色去,却急忙压住了:“已是冬日,姑娘切勿贪凉。”

    婉兮红了脸道:“……只是这一回特别疼。归爷爷,你可有法子?”

    归和正瞄了瞄婉兮抱在肚子上那几个黑蛋儿,便笑:“姑娘聪慧,这法子已是不错。回头姑娘再多用些热锅子,羊肉和热汤水能从内里再帮姑娘一把去。”

    归和正诊完了脉,一边收拾药褡裢,一边有意无意道:“说起来姑娘也不必害羞,你这个年纪的女子,在此一事上多少都有些不顺遂。”

    “姑娘想啊,按着规矩引见的女子,是从十三岁起就有入宫的。这个年纪多少人还是个孩子,未来过癸水都是自然的。”

    “姑娘刚过了生辰,又长了一岁;可是宫里还有许多人年纪比姑娘还小,自然也难免出相同的缘故去。”

    归和正绝不是随随便便说这些闲话的人,婉兮心下微微一动,便眨眼一笑:“归爷爷说谁?”

    归和正一捂嘴,仿似后悔自己说错话了。

    婉兮却不依,上前一把捉住归和正的衣袖:“归爷爷若不说,我今儿就不放归爷爷走了。”

    归和正忙告饶:“姑娘饶了老朽。姑娘是官女子,老朽是外官,这拉拉扯扯的……”

    婉兮便也忍不住莞尔一笑:“我只问归爷爷,说的可是舒嫔舒主子?”

    归和正便咳嗽起来:“咳咳咳,姑娘想这后宫里还有哪位主子的年纪比姑娘还小呢?”

    归和正匆匆去了,婉兮坐在炕上,抱着那几个黑蛋儿,不由得垂首微笑。

    归和正回了养心殿,便忙求见皇帝。

    皇帝在西暖阁的“温室”里坐着看书。看归和正进来,叫他凑近了跪在下头通了火龙的地面上来。

    归和正笑眯眯道:“微臣恭喜圣上:那鹿血酒起效了。”

402、难熬(8更)

    皇帝搁下书,竟“扑哧儿”一声笑了,从碟子里拈起一颗蜜饯来朝归和正丢去:“瞧你喜形于色的,是不是要跟朕表功,说你那鹿血酒调的好?”

    归和正笑眯眯接住那蜜饯,就给送嘴里嚼了:“微臣谢圣上的赏。”

    皇帝哼了一声:“朕就给你那酒赐个名儿:龟鹿同春。你家里也都行医,叫他们打着这酒的旗号发财去吧!”

    归和正使劲眨眼,面上不知该笑还是无奈,便也磕了头谢恩。

    谢恩罢,归和正从那药材褡裢里抠抠搜搜掏出几个黑蛋儿来,托在掌上。

    皇帝不由得高高挑眉:“你新创的药丸子?怎么这么大?是要给人治病,还是干脆把病人噎死算了的?”

    归和正也一个没忍住,也是低低笑了。

    皇上心情好,他个当臣子的自然也跟着放轻松了。

    他便笑着答:“回圣上,这药丸子倒不是微臣配出来的,是魏姑娘配的。”

    “哦?”皇帝听了便一侧身、一片腿儿,两脚下了炕,正面对着归和正:“她配的?”

    归和正垂首忍着笑:“正是。不但是魏姑娘配的,还是魏姑娘叫微臣转呈给皇上的。”

    “那还不快拿过来!”

    皇帝虽然是如此说,却哪里还等得归和正给递呈上去,而是亲自起身,大步走过来便给抢了过去。

    捏在手上,对着太阳左看右看。

    归和正忍着笑:“微臣的差事已经办完,这便先行告退。”

    皇帝没功夫回头,只挥挥手:“去吧去吧。”

    归和正倒退到门口,在转身之前忍不住抬眸去瞧了皇帝一眼。只见皇帝一脸的微笑,却一副不知如何处理的为难模样,将那黑蛋儿又是抛起,又是细闻的。

    归和正忙忍住笑,一转身儿走了。

    可是后头却被皇帝叫住:“老归!”

    归和正忙原地一个转圈儿,赶紧就地又跪下:“请皇上示下。”

    皇帝举着那黑蛋儿皱了皱眉:“你那鹿血酒……适宜多少天饮一回?”

    归和正心思急转,在肚子里转过好几圈儿,方道:“总归,不宜每天饮用。”

    皇帝竟一跺脚:“你个老东西,谁说要天天饮用了?”

    归和正忙趴地上磕头:“……那东西总归霸道,姑娘年纪还小,微臣是为了姑娘的身子着想。”

    皇帝忍不住要翻白眼儿:“朕只问你适合多久饮用一回,谁要你说这么些劳什子?”

    归和正规规矩矩答:“总归……十天半月喝一回还是可的。”

    皇帝眯眼:“用料减半。”

    归和正有些愣:“哦?皇上的意思是……”

    皇帝咬牙切齿盯着他:“你现在的配料,要十天半月方可饮一回;朕的意思叫你减半,便是最多五六天总要饮一回!再长就不行!——你,可听懂了?”

    归和正郑重其事、战战兢兢地告退走了。

    皇帝从玻璃窗子瞄着归和正的背影,又“扑哧儿”笑了声:“……嗤,就你那鹿血酒好?实则,是朕比你那酒更好用!”

    皇帝在暖阁里自己乐呵了一会儿,李玉有些为难地进来通禀:“回主子,娴主子求见。”

    皇帝微微一皱眉,伸手将自己炕上小多宝格里一个宝石花的盆景给拿下来,然后将那黑蛋儿郑重其事搁在多宝格上。

    那一格,是整个架子上最显眼的地方,皇帝读书累了,一抬眼便能瞧见。

403、二妻(1更)

    皇帝至后殿见娴妃。

    从七月一别,至此时已是十月,整整三个月未见,娴妃一见皇帝,细眼中已含泪光。

    双蹲请安,眼波却盈盈锁着皇帝不放,深深表达一份相思之情。

    “皇上这一回秋狝,黑了,也瘦了。真不知那帮奴才是如何伺候皇上的,竟能至此!”

    皇帝瞟了娴妃一眼。

    “他们伺候得十分周到,朕黑了瘦了,乃为练兵所致。倒是娴妃你留在宫中,却看上去也清减不少。后宫本没剩下几个人,难为你还‘费心’如此!”

    与皇帝多年相伴,娴妃如何还没学会与皇帝说话,是要弦外听音。

    娴妃藏住一抹酸楚,垂首道:“后宫的人是没剩下几个,后宫的事儿也自然有内务府大臣们管着,妾身哪儿费得着那么多心?妾身之所以清减了,实是思念皇上所致。”

    娴妃缓缓抬眸,“相思使人瘦。”

    皇帝扬眉凝视娴妃,浅浅笑了:“难得也能听你说这些汉家风雅之词。怎地,这几个月来看来你倒研习了汉学?”

    娴妃又是盈盈一拜:“从前妾身与皇上未曾远离过,便也从不知那些诗词里的味道。直到这一回,皇上远行,妾身未能随行,方渐渐识得离愁别绪,误打误撞竟也懂了那些诗词里的滋味。”

    “是妾身愚钝,这些年竟然错过了那些美妙的意境,如今虽晚了一步,怎敢不奋发直追?哪怕只为能听懂皇上素日说的话,妾身便也不敢懈怠。”

    皇帝也不由得有些惊讶。这些年了,只要提到汉学,只要说起汉字,娴妃总是第一个最是抗拒的。这三个月难为她能生此心。

    皇帝便欣慰点头:“境由心生,词为传情。你既有此心意,便也是难得。”

    娴妃垂首微微红了脸儿:“妾身不仅学习诗词,还试着填了一首小词,只是不知填得对不对,还想请皇上斧正。”

    这日因为诗词,难得皇帝还多留娴妃说了会儿话。

    娴妃的动静,后宫诸人自然都关注。

    若按雨露均沾的规矩,皇帝既然秋狝一走三个月,回来便自然应当格外宠幸留在宫中的几位嫔妃。

    其中虽以贵妃为尊,但是贵妃身子不好,那么就应该是娴妃格外承宠才是。

    “娴妃这样主动贴上去,原没有什么奇怪的。”皇后淡淡瞟着窗外,看那片冬日里显得只剩灰白的天际。

    “久别三月,皇上顾着夫妻之情,倒也是有的。”素春轻轻皱眉:“可是这时辰未免也久了些。奴才只是想不明白,娴妃这回究竟是凭着什么能在养心殿留了这么久?难道今晚就势就侍寝了么?”

    素春一抬头,忽然见皇后冷冷瞧着她。

    她吓了一跳,回头看一眼挽春。挽春也忙朝她递眼色。

    素春便慌得急忙跪倒在地:“奴才失言了,请主子责罚!”

    “夫妻之情?”皇后扬眸望向殿顶:“你说娴妃跟皇上,那也叫夫妻之情?”

    素春赶紧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皇后却冷冷地笑:“你也没算说错。她是侧福晋,按着咱们满洲的旧俗,她是‘二妻’。汉人说什么‘三妻四妾’啊,其实他们是‘一妻多妾’,咱们满洲人才真正是‘三妻四妾’。不仅嫡福晋是妻,侧福晋一样是妻。”

404、取果(2更)

    “可惜那是在潜邸里!皇上登基,分封六宫之后,这宫里便没有什么侧福晋,更已没有了所谓‘二妻’!皇上说得好,咱们不仅是满人的天家,咱们同样是这个天下所有人的天家,一应规矩便也应当效仿了汉人的规矩来!”

    皇后秀丽而微显苍白的面上,因激动而涌起血色来:“若还有人非抓着‘二妻’的身份不放,总以为自己不是妾,非要跟本宫一论短长的,那就是她自己不识好歹!”

    素春也忙道:“主子说的是!况且皇上登基分封六宫,没给她皇贵妃和贵妃的位分,就是要打灭了她‘二妻’的梦去。就算还有‘二妻’,那也还有贵妃主子呢,总归都轮不到她去!”

    皇后这才心气儿平顺了些,含笑站起:“你们瞧啊,皇上回銮之后,怎么也该是贵妃第一个到养心殿请安的。可惜贵妃身子弱,这才叫娴妃不顾位分抢先请安,贵妃当真是可怜见儿的……本宫身为中宫皇后,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都起来吧,陪着本宫去瞧瞧贵妃。”

    皇后携素春和挽春,带了围场的野味出了长春宫。

    婉兮从窗子瞧着那大队人马轰轰地去,便从炕琴下翻出小花锄来。

    七月埋在海棠树下的海棠果当腌渍好了。

    腌渍海棠果,自然最好的便是埋在海棠树下头的土里。这后宫里统共就有两处有海棠树:其一是御花园的绛雪轩,另外一处就是永寿宫了。

    御花园是向公的地方儿,这后宫里人人都去得,她不想人多眼杂,徒惹非议。故此那天既然皇上说了等她的海棠果腌渍好了,他也要尝,她便索性跟他求了个恩典,将坛子就给埋到永寿宫的海棠树下头去了。

    反正现在永寿宫也空着,并无人住,也不怕人瞧见。

    她扛着小花锄直奔永寿宫去。

    可虽说用手宫里没人住,也不是她个官女子说进就能进的。宫门有锁,钥匙在敬事房总管太监那儿,她也没理由跟人家要去。

    思来想去,她还是得去养心殿找李玉。可是养心殿她也不能无旨自己随便儿去,她便在螽斯门转了个弯儿,直奔内御膳房去了,赵刘福。

    见了刘福,她将早预备好的金莲花,以及草原上采的其他野花儿一并给了刘福:“谙达没跟着去围场,好歹用这些草原上的花儿,煎几副‘代茶饮’吧。这冬来天燥,这些野花儿当是最好的。”

    刘福自然千恩万谢,小心瞟着婉兮:“姑娘……是想去养心殿吧?”

    婉兮红了红脸:“没有,我不是要去养心殿,我是有事儿想见见李玉谙达。还望谙达给传个话儿。”

    刘福便乐了:“没说的,正巧咱们要给皇上进奶茶去,这便能见着李爷。”

    婉兮站在螽斯门那等着,不多时养心殿后门如意门便一开,李玉小步疾走着赶出来。见了婉兮先打了个千儿:“叫姑娘久等,老奴该死。”

    婉兮脸便红了:“谙达千万别说这样的话。”

    她现下还只是个官女子呢,又没进封。

    “我是有事相求:谙达可否通融个方便,帮我打开永寿宫的门儿?”

405、小性(3更)

    李玉也微微愣了一下。

    他只是养心殿的首领太监,手里只有养心殿的钥匙,却没权限掌着永寿宫的钥匙。

    “不瞒姑娘,想要永寿宫的钥匙,奴才也得去请旨。”

    婉兮垂首盯着地面,用鞋尖碾了碾:“那便有劳谙达走一趟。”

    李玉有些为难,搓搓手陪着笑:“……姑娘,此时皇上,呃,要务在身。”

    婉兮不由得傲然挑眉:“谙达何必与我打马虎眼?”

    婉兮眼中突然而现的清光叫李玉也忍不住一怔。

    婉兮轻咬樱唇:“我知道是娴主子正在伴驾。”

    李玉也是作难,只能尴尬地躬身赔不是。

    婉兮却别开头去:“谙达赔的什么不是?谙达又没做错什么。况且我不过是跟谙达求个通融,要那永寿宫的钥匙罢了,我又没想搅扰了皇上和娴主子的……呃,兴致去。”

    “谙达只帮我传个话便罢,皇上要给就给,不给那就当我没来。”

    瞧见姑娘这都使了小性儿了,李玉哪儿还敢怠慢,忙一转身儿就一溜烟奔回养心殿去,朝后殿的玻璃窗里瞧了瞧。

    皇帝正盘腿坐在炕上用奶茶,娴妃则立在书案那写诗呢。

    幸好不是侍寝……

    李玉琢磨了一下,便叫毛团儿拿过一张纸条儿来,给撕成了两指宽,李玉亲自动了笔墨写上几个字,然后卷起来,到门口道:“回圣上,有急奏到。”

    皇帝便道:“呈进来。”

    李玉躬身进去,悄然瞄了娴妃一眼。

    娴妃也是懂规矩的,既然是前朝国事,她便也没抬眼,依旧只绞尽脑汁写自己的诗罢了。

    李玉这才放心将纸条呈给皇帝。

    皇帝一瞧那猥琐的二指宽的纸条,不由得盯了李玉一眼。

    李玉心虚地朝皇帝堆一脸的笑。

    皇帝便也没做声,拈起来展开看了,随即长眉便是一挑,瞪圆了眼盯着李玉。

    李玉只能默不作声,躬身,再躬身。

    皇帝指了指他,轻叹一声:“娴妃,朕有国事,你跪安吧。”

    本以为今儿终于借着诗词,跟皇上之间有了些浓情蜜意。哪儿成想好容易等到天色渐暗,皇上却叫她走?!

    娴妃手上的墨笔直堕到纸上,印出那么大一个墨点子。

    直仿佛她的心上一般。

    她跪倒在地:“妾身不敢耽误皇上国事。不过妾身情愿在此陪伴皇上。皇上尽可去前殿处理国事,妾身等在后殿即可。后妃不可干政,妾身绝不敢违;妾身只呆在后殿,还不行吗皇上?”

    皇帝却急着朝外去:“你先回克。过几日朕再去瞧你。”

    皇帝连多看她一眼的耐心都没有了,就那么急匆匆迈门槛奔出门去。

    “究竟有什么急事?难道是准噶尔部又造反了不成?”

    皇帝背影迅即不见,娴妃懊恼地一拳砸在地上。

    皇上处理国事的模样,她又不是没见过。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皇上也全都谈笑若定,哪里见得这么火三火四的模样了去?

    且说皇帝到了前殿,亲自传旨叫毛团儿去敬事房拿了钥匙回来。本来是忙着想要直奔如意门去,走到一半却又回来坐下。

    一双点漆般的眸子直盯着李玉:“你去亲自盯着,叫娴妃不经螽斯门,绕回东六宫去。等她走干净了再回来告诉朕。”

    别叫娴妃撞见了那小丫头才好。

406、哄着(4更)

    待得李玉回来奏报,说娴妃暖轿已经回到东六宫去了,皇帝这才扭身抓了钥匙就直奔如意门去。

    这一去一来,婉兮等在宫墙夹道里已有不短的时辰。

    十月的风已经冷了,这宫墙夹道里更是没辙没拦,寒风都被裹成细条儿,更是直来直去,婉兮的耳朵都冻硬了。

    终于听见如意门打开,她抬眼见是皇帝亲自奔出来。

    心便那么悄悄儿的放下来,眼睛却不知是不是被吹进了寒风,有那么股子酸酸凉凉的。

    皇帝几个大步奔上前,将手里的紫貂大氅便将她给裹住了,只盯着她那红了的鼻头儿问:“冷坏了吧,嗯?”

    婉兮吸了吸鼻子,说不上来是怎了,一时悲从中来,眼睛里就涌满了泪水去。

    皇帝便更急了,跺着脚骂李玉:“你个狗奴才,是越发的会办差了!”

    李玉惊得连忙跪倒在地,摘下暖帽来,一径就在那冰凉冰凉的石板路上磕头。

    婉兮忙给拦着:“皇上!不关李谙达的事!李谙达早劝了我进去到耳房里去暖暖,是我不去罢了。”

    皇帝便哼一声:“为何不去?”

    那紫貂的大氅可真好,应当是他的体量,于是罩在她身上,便是从嗓子眼儿到脚后跟儿都给裹得严严实实的,风都被那毛锋给挡住,一寸都钻不进来。

    她身上暖和了,心便也自在了许多,便不自觉撅了撅嘴儿。

    “奴才为何要进去?奴才又不是要来养心殿的,奴才是要进永寿宫才是正经。”

    她那小模样儿,皇帝何尝读不懂。

    他便轻哼一声:“你不如直说,你心里只惦记着永寿宫里的蜜饯,却半点都没想过爷!爷哪儿有你那蜜渍了的海棠果那么酸酸甜甜地可口啊,是也不是?”

    婉兮低垂着头,已是被他的话给怼得通红了脸颊。

    皇帝一腔怪气儿无处发,扭头又冲着李玉歪:“就算姑娘不肯进去,你难道是死的,就不会抱件衣裳出来给姑娘挡挡寒风?”

    李玉除了磕头,啥话都说不出来。

    他心里这个委屈啊:姑娘摆明了是冲着娴妃来的,使了小性儿怎么都不肯进去。他一个太监,难道敢抱自己的衣裳出来给姑娘穿么?皇上的那些衣裳,哪是他敢擅自就动了的?

    不说别的,便是现在这披在姑娘身上的紫貂,这哪儿是一个官女子的身份能用的?他要是给擅自披上了,说不定被谁瞧见了给告发个僭越大罪,他那不成了害姑娘么?

    皇帝这越是跟李玉发邪火,婉兮心下越是抱歉,只得伸了小手软软扯住皇帝。“

    “爷……你好凶哦。”

    他登时闭了嘴,垂眸朝她望过来。

    婉兮垂下头去:“爷这么大的火气,怕是奴才犯了错了。也是,方才爷的养心殿里必定有哪位主子正在伴驾,都叫奴才这点子小事儿给冲了,爷能不发火么?”

    皇帝忍不住咬牙,却还是笑了。

    “你个小妮子,你还胡说是不?”

    婉兮便低低垂了头:“爷到底给不给钥匙?站这儿吹了这么大半天的冷风了,那永寿宫门上的铁将军还锁得瓷实着呢。爷要是还不给钥匙,奴才便告退了。”

    皇帝只得轻叹一声:“开开开,爷这就亲手给你开,啊~”

407、哭诉(5更)

    储秀宫里,皇后攥着贵妃的手。

    三个月未见,本就病弱的贵妃更显憔悴。窗外冬日萧索,屋内她一把小小的身子骨便都缩在棉被里。纵然锦被加了三层,屋子里又是暖阁,又是炭盆的烧得温暖如夏,她却还是微微哆嗦着的。

    便如同风里的烛火,纵然还在明着,却已经没有了力道。若一阵风来得狠了,这一点烛火随时就都可能散了、灭了。

    皇后也忍不住垂下泪来:“咱们十余年的姐妹相伴,瞧见你这样儿,叫我这心里又如何能好受?我陪着皇上不过才走了三个月,临走时也是嘱咐了太医院和内务府好生伺候着,哪成想回来你反倒成了这副情状……”

    贵妃软软地攥着皇后的手。

    她的掌心冰凉,却因为激动而出了虚汗,这般又冷又湿地握着,叫人心里更添唏嘘。

    “皇后主子若心疼我,何不将我带了同去围场,又何苦将我一个人丢在这寂寞深宫里?”

    贵妃高云思已然是一句三喘,不胜的虚弱。

    皇后一颗泪也滴了下来:“哪里是本宫忍心!只是你这身子骨儿,又如何受得了那一路上的车马劳顿去?”

    云思强撑着,面上虚白之中又浮起一抹冷笑:“妾身情愿在路上颠簸死,也好过在这深宫里受人磋磨的强。三个月,皇后主子可能想到,这三个月里妾身要受多少的罪去?”

    皇后便也一眯眼:“你是说,娴妃敢趁这个机会,欺负了你去?”

    云思攥紧了皇后的手腕:“当年在潜邸时,我那时候的身子还好着,她都敢当着众人的面儿磋磨我;如今宫里都走空了,后宫的事又统叫她做主,她自然要使出侧福晋的威仪来,如当年在潜邸里一般,磋磨我这个‘使女’去罢了。”

    “她敢?!”皇后不由得甩袖而起:“你再曾经是潜邸使女,如今也是贵妃,位分在她之上!”

    皇后甩袖而起,云思的手便一空。失去了支撑,她便又软软倒在枕头上。

    “贵妃?位分?呵呵……皇后主子如何不知,在这后宫里,位分不过都是虚的。我虽然是贵妃,位分在她之上,可是那三个月里,执掌后宫的权力却是在她手里。这后宫上下统归她辖制,一应事体众人都只看她脸色,如何还在乎妾身这个贵妃。”

    皇后不由得皱眉:“总归你身子弱,否则这个协理六宫的责任,怎么也轮不到她去。你若心里放不下,那你好歹憋一口气,将自己的身子调养好起来。我答应你,只要你身子好些,我便向皇上请旨,将协理六宫的责任交给你去。”

    云思认真听了,重重点头:“皇后主子的话,妾身言听计从。妾身便求主子娘娘,再为妾身换一位御医来吧。如今的张梦准已经替妾身调理了几年的身子,总没见大起色,妾身便姑且想,兴许换了位御医去,改了旁的方子,兴许还有好起来的可能。”

    皇后垂下眸子去:“你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总归这几年,合用的御医都已在你宫里轮转个遍了。若有人能医好了你去,皇上自然也是高兴的。”

408、打算(6更)

    高云思止了泪,臻首轻垂。

    “所谓久病成医,后宫里这些年没人比妾身吃的药更多,见过的御医更多。妾身便也点点瞧出来,太医院里的御医亦有生存之道。”

    云思轻瞟皇后一眼:“主子娘娘如何不知,御医职位低微,却职责重大,差事上若出半点差池,他们一个脑袋都是不够砍的,还要连累家人。故此那些能到了咱们眼前的御医,一个一个的都已是老滑头。”

    “他们见人只说三分话,开方只用两分药,总不过是不敢用重药,只采取温缓的法子,叫咱们慢慢将养着,就算未必奏效,总归不至于出错就是。这样的人,用的这样的法子,如何治得好妾身这多年的沉疴?”

    皇后便又重坐下来:“云思,总归能治好你的身子才最要紧。你便不必吞吞吐吐,有话直说就是。”

    云思在榻上转成跪姿:“妾身母家也一直为妾身的身子忧虑。妾身的阿玛和兄弟都在江南当差,这些年也没短了帮妾身寻访名医、打听方子。这会儿妾身阿玛果然找见一个合用的,只是外头送不进人和方子来,总要先进了太医院,才能一步一步到妾身的宫里来。”

    皇后垂首淡淡一笑:“我当是什么,叫你吞吞吐吐,又向我下跪的,原来不过是这个。”

    “虽说太医院规矩严谨,礼部管理太医院也是用心,每年总要考试才能纳入新人。不过若当真有合用的人,便也没有那么难。你阿玛和兄弟都替皇上在江南办差,原本也有责替太医院寻访能员。”

    云思这方松了一口气:“既有主子娘娘这句话,妾身便安心了。”

    皇后轻轻拍拍云思的手:“你快些好起来,才能叫皇上和本宫安下心来。”

    皇后出了贵妃寝殿,又去偏殿瞧语琴。

    语琴忙起身让座,皇后坐下,却是含笑攥住语琴的手:“回来这几天,竟是都做什么了?怎都听不见你练琴了?”

    语琴忙道:“宫里不比围场,小妾与贵妃娘娘一宫住着,因贵妃娘娘身子不好,小妾怕自己抚琴扰了贵妃娘娘静养。”

    贵妃点头:“你最是善体人意的。你说的没错,在这储秀宫里是不适合练琴;可是你却也不能从此沉寂下去,叫养心殿里也没了你的琴声啊~”

    语琴面色微微一变。

    皇后满意笑笑:“皇上回銮,今儿娴妃就去养心殿请安了。咱们是随驾的人,仿佛回了宫就总觉着应当多让着些那些留在宫里的……这样想的人是自己心善,可是人家却未必领情。”

    “语琴啊,皇上的恩宠是让不得的。你若让了,兴许皇上就忘了你了。虽然咱们刚回宫来没几天,也不能就此叫自己沉寂了。懂么?”

    语琴忙行礼:“小妾谢皇后娘娘提点。”

    永寿宫门终于开了。

    婉兮瞧过去,却见宫门里已有变化。

    原本宫门以内就是个大红木制的仪门,同时可做影壁墙用,隔绝宫外的目光去。

    可是此时瞧过去,却不见了原本那木制的仪门,转而换成了一座石雕的座屏式大型影壁。最显眼的是那底座的“倚龙石”竟用了龙形去。

409、龙纹(7更)

    婉兮不由得惊讶。

    木制仪门,与大型石雕的座屏式影壁比起来,无论从规制、用料,还是用工来说,差别自然是天上地下。

    更何况便连地面上也同多了一块云际盘龙的石雕去!

    皇帝自是明白婉兮惊讶为何,他却默不作声,只笑眯眯瞧着她看。

    婉兮转头愣愣问:“这永寿宫……爷重做了装砌?”

    皇帝这才满意又矜傲地扬扬眉:“你,可喜欢?”

    婉兮便一张脸腾地又红透了。

    皇帝装砌这永寿宫的用意,已是昭然在她面前。

    婉兮一颗心砰砰跳得有些乱。

    便说皇帝对后宫之宠,古来最有名的不过是“椒房之宠”,可那也不过是墙上涂了椒花之泥罢了,如何比得上眼前的直用龙纹!

    “皇上这般……如何使得?”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并肩立在这石影壁前,轻哼一声:“使不得,爷也已经改造完了。这么大的石头,搬是搬不走了。”

    婉兮情不自禁走近前去,细细瞧那正中镶嵌的云石的花纹。

    云石,产于云浮,故此为名。然则石面上的花纹亦如云气缭绕,天然入化,精妙难言。

    这块云石上的花纹,远看如龙腾云海;近看却又又如海棠扶风。

    这花纹正好完美映衬了宫禁之地,又与永寿宫原有的海棠树彼此应和,不得不说用心之挚。

    婉兮轻轻咬住嘴唇:“……好美。”

    耳畔伏来他的温暖:“既然喜欢,便……住进来,如何?”

    婉兮心下一跳,忙闪身避开。

    脸已是火炭儿似的红:“四爷这般,岂不是要叫六宫齐齐动手,扯碎了我去?”

    他的厚意,如何不叫她心动了去?

    可是这后宫里一向是宠辱相依,祸福相倚。她若得了皇上这样明白的宠,自然便也成了整个后宫的共同的眼中钉了去。

    那种需要时时殚精竭虑的日子就在眼前,她如何能不迟疑?

    她便咬了唇赶紧避开那影壁,小步跑向海棠树去。

    “奴才今儿可不是来瞧这大影壁,奴才是来取海棠果的!”

    皇帝立在影壁前,望着她慌乱逃开的背影,心下不由得忍住一声叹息。

    天知道他已多等不及要进封了她,让她早早住进这永寿宫里来,只隔着一道夹道,便可朝夕共度。

    可是她的反应却最真实地传达出了她的心意。

    她的担忧,他何尝不懂。

    他便深吸口气,抬步追上去:“总之这影壁爷都做好了,还有这永寿宫,爷也早早装砌完了。你便是今年不进,爷也都给你留着,只等你心甘情愿搬进来!”

    婉兮已经奔到了海棠树下,回眸俏皮而笑:“爷傻了……爷瞧,奴才此时不是也已在永寿宫中了么?管什么大影壁,又管什么修葺一新不,即便没有,奴才也还是自己巴巴儿地到这永寿宫里来了呀。”

    已是冬日,海棠树自然只剩干枝。可是她这样含笑俏皮地往海棠树下这一站,便仿佛枝头春意欢闹。

    他不由得看得傻了眼。

    嗯哼,她说得倒没错,他真是傻了。

    婉兮上前捉住他手腕,将他也带到树下:“四爷实则只需用一小罐海棠果,奴才自会来了~”

410、酸甜(8更)

    他凝视着她。

    那海棠果还埋在树下么?可是他怎么觉着,此时齿间早已尝着了呢?

    瞧她一番话便叫他觉着如此酸酸甜甜去了呢?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暗暗道:当真是与小丫头相处日久,便连自己的年纪和身份都要忘了;此时此地,他竟心动如少年。

    他抱起手臂轻哼一声:“原来如此好骗?那爷便将这海棠树下埋遍了海棠果,叫你总也吃不完,那你便总想着来了。”

    婉兮不由得笑:“瞧爷虎的!这海棠树下若埋满了海棠果,海棠树的根系还往哪里过活去?难不成要海棠果欺负死了海棠树,爷这是要叫‘煮豆燃豆萁’不成?”

    “你呀!”

    皇帝被噎得死死的,只得上前掐了她面颊一把去:“瞧你这伶牙俐齿的,爷早晚也叫你欺负了去。这不算‘煮豆燃豆萁’了吧?”

    婉兮轻灵一笑:“那该叫什么?”

    他忍不住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凑在她耳畔低喃:“那叫……‘却把青梅嗅’。”

    已是经过了那一晚的亲密,婉兮纵然还不熟练,可是却也明白皇帝这一刻满身的灼热是什么了。

    她慌忙跳开,红了脸指着海棠树去:“爷!别捣乱,我要挖海棠果了。已是埋了三个月,委屈它们了。”

    她现在……正来红呢。

    她说着便举起小花锄来,正格认认真真去刨土。

    才不被他分心了去~

    可是此时已是冬日,这京师早已冻土。她那小花锄又小,她用了劲儿刨下去,却也只在地面上抛出几个浅浅的印儿而已。

    她便窘了,回头瞟着他。

    整个永寿宫里就他们两个人儿,他连李玉都没叫进来。那她现在如果想求助,还能求助何人呢?

    他么?她是不是疯了,才敢劳动天子干这体力活儿啊?

    他瞧见了她那个窘样儿,便抱着膀子上前“观赏”了一下。

    那几个浅浅的印儿都逗笑了他,他摇着头:“完了,看来那些可怜的海棠果儿只能继续留在地下不见天日了。还是等着明年开春儿了解冻吧。”

    婉兮脸憋得通红,咬了咬唇,“……爷,你来!”

    皇帝扬眉:“你再说一遍~”

    婉兮掌心都出了冷汗,只能死命道:“……爷,您是爷们儿。”

    “扑哧儿”皇帝忍不住笑出声儿来,瞥了她一眼,便上前从她手里将那小花锄给接了过去。

    “算你没说错,爷是个爷们儿。”

    “爷们儿有爷们儿的天职,爷纵然是天子,可是在你面前,也得扛起这爷们儿该干的事儿来。”

    “瞧你刚刚那个为难的样儿,分明还没把爷当自己人看,爷就来气!好在你还算有眼色,知道赶紧给拉回来。不然……爷今儿非跟你过不去不可!”

    婉兮咬着嘴唇,望着堂堂天子举着那小小的花锄,卯足了力气替她刨着冻土,只为给她寻那一小罐海棠果儿……她这颗心啊,便早已酸酸甜甜着,涌满了无法言说的满足。

    “四爷,便为这一刻,奴才在这宫里便是受什么样的为难,便也都不怕了。”她心里悄悄儿说。

    他是天子,可是这一刻,他只是她一个人的爷们儿。

    她一个人的。

411、说好(1更)

    海棠果终于被刨出来,婉兮忙就坐在海棠树下的花台子上,拍开泥封,拈了两枚吃了。

    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叫她忍不住眯上了眼睛。

    “那么好吃?”

    皇帝上前,也从里面挖了两颗送进嘴里。同样也是被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蚀了心,眯起了眼睛。

    婉兮不由得拍掌:“爷不也一样如此?”

    婉兮说着便将那坛子裹在手里,准备给带走了。皇帝却劈手一把给夺过来,又给埋回了海棠树下。

    “爷这是作甚?”

    他偏首,带了丝桀骜瞟她:“爷倒觉着这蜜渍的火候还不够。继续埋着,等火候够了再启开。”

    婉兮瞠目:“爷!火候已够了!海棠果就吃这种酸酸甜甜、入口又脆生生的,若再继续蜜渍,那就该成烂软的了!”

    他不由分说,推了土,将那坛子就又给埋好了。

    末了甚至还亲自跳上去,蹦着将那土给踩实了。

    婉兮瞧着他那般的煞有介事,几乎生起悲愤:“奴才是七月前答应舒主子的,这都隔了这么久,爷这样儿,又叫奴才拿什么给舒主子交待去?”

    他从花台儿上跳下来,回眸轻瞥:“怎么,还怕宫里连一点海棠果子的蜜饯都没有么?”

    婉兮张嘴:“爷的意思,是要我拿宫里现成的蜜饯,代替了我亲手腌的,去唬弄人家舒主子?”

    他却耸了耸肩:“爷才没说。爷只是告诉你宫里不缺这个蜜饯。”

    两人并肩坐在海棠树下说了这一会子的话,天色已然见暗。

    婉兮从花台上跳下来:“爷,我该回去了。”

    皇帝轻轻闭眼,伸手攥住了她的手。

    “爷……真不想叫你走。”

    婉兮垂首轻笑:“瞧爷说的,我又不是要走多远。长春宫离这儿一共才有几步路呢?”

    皇帝轻叹一声:“你们女子总说宫墙深锁,其实爷何尝不也是被限制住?”

    婉兮轻轻拍拍皇帝的手:“爷莫惆怅。总归奴才这海棠果还被爷给强留在这海棠树下了呢。奴才亲手做好的果子,舍不下,便总会来寻。到时候免不了央着爷帮我开门,到时候奴才不要烦扰爷的国事,叫爷能拨冗过来说说话儿就是。”

    “那怎么够?”他伸手又将她攥回来:“况且十一月紧接着就是皇太后圣寿,与后宫的册封礼,爷还有的忙。”

    他顿住,抬眸殷切地望住她:“……答应爷,下月册封礼,一并进封了你,正大光明住进永寿宫来,可好?”

    婉兮努力笑,却垂下头去。

    “爷……奴才不想离爷近些?只是奴才入宫年头尚浅,自保的本事学的还不到家。爷再宽限奴才些时日,叫奴才以官女子之身寻得一方荫蔽,再摔打些日子吧?”

    “待得奴才将该学的都学会了,不再害怕这宫里的人心算计,奴才自不敢再辜负爷的心意。这永寿宫,便也请爷帮奴才留着!”

    她虽然还是没肯住进来,可是她这样的话却也是头一回说。

    从前都是他说替她留住永寿宫,这一次却是她主动要他帮她留着这儿。

    两句话之间的差异,便已是她心路的大大进程。

    他便笑了,上前拥住她:“好,一言为定。”

412、难分(2更)

    夜色轻临,如一袭玄色大氅,点点遮盖住紫禁城的朱墙金瓦。

    他攥了她的手,一路送她出了永寿宫,直到螽斯门口。

    宫中虽大,可是从永寿宫门到螽斯门,路程却短得叫人心酸。

    他蓦地寒声喊:“李玉!到御茶膳房取一瓯子朕用的、最好的海棠果蜜饯来!”

    李玉赶紧去了。一来一回也需要工夫,他便攥紧了她,两人一并站在这宫墙夹道渐渐罩下的暮色里。

    天地虽大,她所有的心事却都只在他掌心。

    婉兮垂首,努力轻笑:“爷……不差这片刻工夫,又何苦劳动李谙达跑这一趟?”

    他唇角抿紧,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婉兮含笑,将两人攥着的手举到唇边,替他和呵了呵气。

    该冷了吧?

    他这才歪头定定凝视住她:“……你的小心眼儿,爷都明白。”

    婉兮被唬了一跳:“爷又冷不丁说什么?吓死奴才了。”

    他轻哼一声:“回宫来这么些天,你也不说来看看爷。结果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上今儿娴妃来请安的时候儿来瞧爷。”

    婉兮心下一虚,忙垂下头去:“爷,爷说什么呢?奴才赶在这个时候儿来,哪儿是瞧着什么娴主子啊!奴才不过是,因为这个时候儿皇后主子去瞧贵妃主子了,奴才这才得了空出来罢了。”

    皇帝听得皇后赶在这个时候儿去看贵妃,长眉不由得轻扬。

    “她去得也巧。不早不晚,都挑这个时候儿。”

    婉兮藏住一声轻叹,“爷方才可冤枉了奴才去,这便知晓了吧?”

    “哼~”他却终于微微展开笑意:“你的小心眼儿又何止这一桩去。你急着在这个时候去抛开那海棠果,不是为了寻个借口去见舒嫔的?”

    婉兮有些结巴了:“不、不是只为了舒主子……是,是埋得太久了,该起出来了。”

    他却微微高扬起下巴:“还说嘴?爷看你就是想借着这海棠果的引子,去看看舒嫔。自然,你们的交情还没那么亲近,你也犯不着这样巴巴儿地去瞧她——你只是想瞧瞧,爷究竟宠没宠幸过她!”

    婉兮张开嘴,说不出话来了。

    他立在暮色里微笑,双眸深幽,却光华灼灼:“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你不如直接来问爷。”

    婉兮尴尬得连忙别开头去:“奴才,才没有~奴才只是,言出必行,说到做到。答应了人家舒主子的,便必定要给她送去。”

    她脚尖在地上蹭了蹭:“况且奴才就算去瞧了舒主子,奴才哪儿就能凭面相猜出舒主子承宠没承宠呢?奴才又不是御医,可不会望诊的本事。”

    皇帝轻哼:“小妮子,还嘴硬!”

    “奴才没嘴硬……”

    她的话音未落,便见他的脸倏然向她压了下来。

    婉兮心下一惊,念着自己还来红呢,便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他那肯容得她逃。况且这宫墙夹道虽能走车,可是在他那长腿底下又够得上几步呢?

    他便将她直抵到朱墙上去,脸向她不依不饶地压下来。

    却说:“……让爷试试,你这嘴究竟还硬不硬。”

    她一个轻喘,他已辗转而入。

413、问准(3更)

    堂堂天子,竟然就在这宫墙夹道里,借着暮色遮掩,迫着一个官女子承接了他的迫切。

    哪儿还像个天子呀,简直就像,就像……从前在家里头,听丫头二妞说起,说那年五妞还没进宫引见的时候儿,跟村里一个小子偷偷地好上了。五妞去引见前的那个晚上,两个人在村里私会,两人那是抱头痛哭,哭到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二妞恰好打那过,不小心瞧见那小子把五妞给亲了。那时候二妞年纪还小,回来只纳闷儿地跟她嘀咕,说那小子在“啃”五妞,还问是不是被什么邪祟给附了身了。

    只有乡间情窦初开的丫头小子能干出来的事儿,此时在这紫禁城里,堂堂天子竟也干出来了。

    许是想起了那事儿,她一边承受着他的袭掠,一边却是想笑。

    她这样,整个身子便都是软的,牙关也没了半点防护,倒叫他恣意来回,勾连自如。

    她一这般,他便又如含着了满口蜜糖,外兼海棠果的微酸,不由得情动难平,伸手一把穿进大氅,扣住了她的小腰。

    “……红还有几天会走,嗯?”

    婉兮还以为这事儿是自己的秘密呢,哪儿想到原来人家都知道!

    女孩儿家谁说到这事儿不害羞呀,她满脸通红盯了他半晌,才娇俏跺脚:“是归爷爷!我,我找他算账去!”

    皇帝便也笑了:“算账随你,别出人命,便都由着你去。只是你别以为用这个就能躲过了爷的问话……给爷回话,你素常是几天才走利索?”

    婉兮深深垂下头去,恨不能将头锁进那紫貂大氅的脖腔儿里去。

    “大约,至少得七天。”

    她那个来得不是很稳定,却来一回就延宕好些天不走。她很是不耐烦呢,故此有的月份就算不来,她还原本挺高兴的,故此也很少与娘亲说起。

    皇帝微微一算,便笑了:“今儿正是七天尾。”

    婉兮哪里还用问他问这个作甚?便更是羞得恨不得将自己也埋到地底下去,只悄然道:“爷……噤声。”

    皇帝便笑:“可还疼?”

    婉兮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原本是疼,可是奴才自己想法子给焐过来了。今儿已经松快多了,不疼了。”

    她的独家法宝便是那些黑蛋儿,一个个热乎乎抵在肚子上,帮她缓解了不少。

    她虽说是官女子,没资格跟主子们似的有精美的手炉,也捞不着梅花香饼子,不过她一样有法子将自己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故此在官女子与内廷主位两种身份之间,她倒当真没那么羡慕后者。

    当官女子,也总有当官女子的自在,是主位们都比不了的自在。

    远处轻咳一声,是李玉回来了。

    实则李玉回来半天了,都在门洞那儿躲着呢。

    这不过是心照不宣,婉兮便红了脸,忙半侧了身,将自己藏在皇帝身后去。

    皇帝便又笑了,也不回头,只背身儿向后伸手:“李玉,原地站住,不许绕过来。只将瓯子递进朕手里就是了。”

    李玉一惊,垂眸看自己站的地方。

    是距离皇上已不远了,可是那距离还是超过他臂长的。他若遵旨就立在这儿,就没法儿将瓯子递进皇上手里了啊!

    李玉也灵活,索性噗通往地上一趴,借着整个身高做桥,终于将瓯子成功递过去了。

414、监察(4更)

    次日前朝传来消息,名臣刘统勋丁忧期满,皇帝授刘统勋都察院左都御史之职,监察百官言行。

    消息传来,前朝后宫不免有些人心惶惶。都说刘统勋刚正不阿,这下子前朝百官都要谨言慎行才行了。

    虽说刘统勋再监察百官也管不着后宫的地界儿,可是后宫谁人没有父兄在前朝任职呢。

    “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若居官清正,又用管谁是左都御史么?”语琴跟婉兮不由得道,“话又说回来,但凡害怕的,怕是她们自己心下都清楚,自己的父兄在前朝必定有贪赃枉法的事。”

    婉兮便眨眨眼:“难得见姐姐说得如此痛快。”

    语琴便也拍了拍炕沿儿:“可不!从前我总难过自己母家远在江南,也无人在朝中任职,叫我半点都倚仗不上;如今瞧着他们那些害怕的样儿,我反倒庆幸不已!”

    婉兮妙目轻转:“姐姐可是知道什么了?”

    语琴面色微微一红,上前拍了婉兮一记:“你个贼丫头,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去!”

    “既是叫你瞧出来了,那我便告诉你罢:那日皇后来瞧贵妃,我也去请安,偶然隔着帘子听见她们两个说什么要安排人进太医院。太医院是礼部管着,每年总要考试才能纳入新人,他们还说要走礼部尚书什么的门路……这刚走完门路,皇上就委任了刘统勋,她们能不哆嗦么?”

    “哦?”婉兮也是微微一怔:“她们要安排人进太医院?”

    语琴也沉下来,缓缓点头:“怕是贵妃娘娘要做一搏。皇上秋狝这几个月,她在宫里受了娴妃不少的磋磨,这便怀疑伺候的御医存二心,故此想要个妥帖的御医进来,也算情有可原。”

    婉兮垂首微笑:“贵妃主子这些年都受娴妃的气,不得不依附于皇后才能生存。若贵妃好起来,皇后自然高兴。”

    语琴凝了婉兮一眼。

    “不过我倒瞧着,皇后仿佛对贵妃这放手一搏并不抱太大的期望。”

    “姐姐缘何这样说?”

    语琴叹口气:“因为皇后娘娘离了贵妃娘娘的寝殿之后,又顺路到偏殿来瞧我。嘱咐了我些话,不外是什么不能就此让了皇宠去,话里话外自然还是防备着娴妃的。”

    “你瞧,若皇后放心贵妃能康复,她又何苦来对我说这些?”

    婉兮静默了许久,幽幽道:“依皇后的心思,贵妃康复也是双刃剑。贵妃康复既能帮她一起对付娴妃,可若贵妃得宠,甚或有了皇子,那么下一步贵妃的位分就是皇贵妃了……皇后如何能容得身边有一个活着的皇贵妃去?”

    语琴便忍不住冷冷一笑:“叫你这样一说,我算明白了。原来她对我说那些话,倒不是为了防着娴妃的,倒像是提前做一个埋伏,是叫我分贵妃的宠的!”

    “原来她是期望着一旦贵妃好起来,这储秀宫紧接着就内讧起来呢!”

    婉兮拍拍语琴的手:“倒是惟愿是咱们猜错了。若她当真是这样安排的,姐姐倒需要提前留个心眼儿了。”

    两人说了一阵,各自心寒。

    都不想这么对着,语琴便提起个新话头儿来。

    “话说下月就是皇太后圣寿,皇上为了热闹,便将后宫的册封礼也都赶在十一月里一同办。婉兮,皇上是否已有意进封了你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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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兰宫介绍:
入宫了,她的愿望很简单:安安静静当个小宫女,等25岁放出去。
可是!那位万岁爷又是什么意思?初见就为她吮伤口;再见立马留牌子。接下来借着看皇后,却只盯着她看……
她说不要皇宠,他却非把她每天都叫到养心殿;她说不要位分,他却由嫔、到妃、皇贵妃,一路将她送上后宫之巅,还让她的儿子继承了皇位!
她后宫独宠,只能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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