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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兰宫全文阅读

作者:miss_苏     领袖兰宫txt下载     领袖兰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7、不走(2更)

    “哦?”皇帝微微眯眼:“依皇后的意思,纰漏当是出在内务府咯?”

    皇后忙起身:“妾身不敢妄测。妾身只是循着他们素常办事的规矩来推断。他们办事一向谨慎,断不至于送进烈性的马来才是。”

    皇帝眯眼瞧着皇后,缓缓点头:“你说的也有理,朕自会查问。你跪安吧。”

    皇后愣了愣,却不肯跪安:“皇上……妾身要看看婉兮再走。否则妾身心下也是不安。”

    内帐,归和正已为婉兮搭完了脉。

    内帐的气氛有些严肃,婉兮便故意说笑:“归爷爷倒说说,我伤得要不要紧?”

    归和正哼了一声:“姑娘幸有天佑,那伤都在皮肉,未伤及筋骨。”

    “那不就好了?”婉兮甜甜地笑:“归爷爷又何必这样板着脸?方才冷不防见了,我还以为我活不过这一回了呢!”

    归和正却严肃地瞪她一眼:“虽说没伤及筋骨,但是这些皮肉上的伤也不能小觑!那黑瞎子的爪子,日日都撕扯兽类生肉,外兼爬树、掏蚂蚁窝,故此它的指尖上年深日久早染了多样的毒。姑娘这皮肉的伤,也并不容易痊愈。”

    婉兮便吐了吐舌:“我也明白。小时候在家被猫儿挠了,郎中也是这样讲说的。”

    归和正吩咐手下几个妈妈里,再去将婉兮身上伤痕的情状看清了,描述给他听。他听完沉吟良久,这才下笔开方子。

    这时门帘一挑,皇后走进来。

    归和正连忙回避。婉兮则想起来请安。

    皇后忙道:“免了,免了!快好好倚着吧。”

    皇后走过来坐在榻边,拉过婉兮的手,亲亲热热拍着:“这回你救驾有功,可是给咱们长春宫立下一个大功。连皇上都说,咱们长春宫尽管就派出了你一个出去,却也是最长脸的!”

    婉兮垂首淡淡一笑:“幸没给主子丢脸。”

    皇后上上下下亲眼仔细瞧过婉兮的伤:“还好,并未伤及筋骨。将养几日,便也可好起来。”

    她说着回头吩咐素春:“还不叫人回去立时吩咐了,叫挑着婉兮素日爱吃的,都给按样儿做了!”

    素春便也赶忙回身出去传话。

    皇帝在外看完归和正的方子,这才一挑帘子进来:“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皇后便也笑容满面:“妾身是叫人赶紧回去传话,今晚上将婉兮素日爱吃的都做出来,妾身今晚陪着婉兮一并用膳。”

    皇帝瞟了皇后一眼:“不必了。”

    皇后微微一颤:“皇上的意思是?”

    此时帐内仅有他们三个人在,婉兮便尴尬得脸红过耳,小心向皇帝摇头。

    皇帝却只当没看见,淡淡道:“她今晚不回去。”

    皇后惊得噌地站起,愣愣望住皇帝。

    “可,可是皇上……婉兮她,她今日重伤在身,她如何能……?”

    皇帝瞟她一眼,不自禁地面上也微微有了赧红。

    “皇后!你想哪儿去了?她为救朕受伤,朕岂能为难她?朕留下她,是为了方便御医诊治;况且,受伤当晚最是难熬,朕总要亲眼看着她熬过去才能安心。”

    皇后嘴唇又嗫嚅了几下,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是最终还是都咽下去,含笑福了福身:“那妾身也跟皇上请旨,今晚妾身也陪皇上一起照料婉兮就是。”

    ------题外话------

    稍后第三更。

318、热闹(3更)

    “好啊。”皇帝不怒反笑:“想来皇后既已来了,稍后纯妃、嘉妃等人便都会来向朕问安。这样一来,便每个都留下好了。叫这帐外的臣民们都瞧瞧,我大清的后宫,今晚都为了一个二等女子而齐聚到朕的的龙帐里来了!”

    皇后的面上也是一红一白。

    果然外面李玉进来回话:“回皇上、皇后主子,纯主子、嘉主子求见。”

    皇帝一声冷笑:“好极了!便都叫进来,朕的万寿,正好热闹它一回!”

    皇后忙起身:“皇上,妾身知错了!妾身这便告退,稍后叫人将饭菜挪过来。”

    皇后望住婉兮:“婉兮你可需要什么替换的,我也叫献春一并送过来就是?”

    婉兮轻轻咬唇,在榻上也是向皇后叩首:“奴才谢主子体恤。请献春姑姑帮我拿过一套内外替换的即可。”

    皇后黯然走向门口去,却在帐门处又停下,转头望了婉兮一眼。

    “婉兮你好好歇着吧,本宫看过了你,也要去看看陆答应了。”

    婉兮这便一怔:“皇后主子请留步……陆小主她,怎了?”

    皇后没回转来,只是侧着头:“彼时你的马冲进围中去,旁人都未留意,陆答应却瞧见了。一时看不见了你的去处,便急得已是晕倒了过去。”

    “陆小主可要紧?”婉兮急得便要起来。

    皇后淡淡道:“倒没什么打紧,不过是替你悬心。早已醒过来了,只是一直都在念叨着你罢了。这会儿本宫便亲自去告诉她,你没事了。”

    婉兮回来并未自己的伤掉过一滴泪,这听见语琴竟然为她晕倒了,眼窝便控制不住地热,一眨眼已是滚落了一滴泪来。

    皇后说完朝皇帝福了福身,便黯然走了出去。

    内帐之中,只剩下了婉兮和皇帝两个人。

    婉兮便朝皇帝哀求:“……四爷,我想去看看陆姐姐。”

    皇帝眯眼盯住她,却没准:“我叫李玉去瞧,你歇着。”

    皇帝挑帘出去,嘱咐李玉几句,带了些滋补的去了。

    这一天既是皇帝万寿,又是秋狝首日,更兼婉兮此事,便一整个午后都不得消停。

    不断有人前来问安,又不断呈进万寿节礼单,领侍卫内大臣、内务府等一干相关人等又都进来请罪……皇帝想陪婉兮多坐一刻都做不到,总是刚坐下又要出去;前面一拨人刚走,后面一拨人已经等在帐外。

    当皇帝一点都不好玩儿——这成了婉兮这一个午后最大的心得。

    一直忙活到晚上掌灯,皇帝该用晚上的饽饽了,他才抽了个身回来。

    婉兮倒是嫣然一笑:“皇上别为奴才悬心,毛团儿给奴才说故事呢,说得正酣。”

    皇帝顾不上婉兮,便叫毛团儿伺候着。取的就是毛团儿鬼机灵,能陪着婉兮解闷儿。

    皇帝瞟了毛团儿一眼:“给你家魏姑娘说什么故事呢?”

    毛团儿不敢说话了。

    皇帝心下情知有事儿,便哼了一声:“快说!”

    毛团儿便吐了吐舌头:“奴才脑袋里是存着不少故事,可是哪儿成想姑娘都听过。奴才也没辙,只得现编一个。”

    皇帝瞟一眼婉兮,便坐下正儿八经问毛团儿:“还不说?”

    毛团儿只得垂下头去:“奴才给姑娘讲……半夜鬼掐人的故事。”

    ------题外话------

    稍后第四更

319、故事(4更)

    皇帝连忙瞟婉兮一眼,见她果然大盛夏的,却将被子裹住全身。

    显是给吓着了。

    皇帝便抬脚,没用实力,踹到毛团儿身上去,笑骂:“你编排什么不好,非要大夜晚的说叫她害怕的故事!”

    旁的倒还算了,怎么还偏是掐人的故事?她刚被那二喜拧完几天,心里还落着那噩梦呢,这被毛团儿又讲了这么个故事来,晚上还怎么睡得着?

    毛团儿也机灵,那一脚原没有什么,可是他故意就地一个翻滚,跟给踹得五脏六腑都挪移了似的。

    他伏在地上朝婉兮求饶:“姑娘,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皇帝无奈摇头:“滚!”

    毛团儿从地下爬起来,拍拍衣裳滚出帐外去。李玉在门口听着,等毛团儿出来后,却是忍不住笑模样儿,给了他一下子:“你小子,偏拣这么个故事!”

    毛团儿知道自己这点小伎俩瞒不过师父,便笑了:“皇上不罚徒弟,徒弟就知足了。”

    因是在草原上,飞虫多,此时李玉难得也抱了个拂尘,一甩一甩地笑:“嗯哼,皇上非但不会罚你,回头怕还是要赏你。”

    毛团儿挠挠后脑勺儿笑了:“徒弟和师父好歹都是御前的人,自然是要早早揣摩了皇上的心意,替皇上打好前站。”

    今晚儿魏姑娘是不走的了,就是用脚趾甲他也能猜出来皇上想做些什么。可是魏姑娘那头儿的倔强他也一直都瞧在眼里,他都担心皇上的心事不容易成。

    于是就故意选了这样半夜鬼掐人的故事,在这夜色降临草原的时候儿讲出来,晚上姑娘能不害怕么?姑娘一害怕……嘿嘿,不就离不开皇上了么?

    皇帝好不容易捞着与婉兮独处的时辰,便不等御膳房太监将膳盒摆开,便打发他们都下去。

    只叫李玉勾开小炭炉,将草原人常用的砖茶煮进鲜奶里去,熬成浓浓的奶茶,吹凉了些,这才就了两口饽饽。

    婉兮瞧着有些心酸。

    今儿是皇上的万寿,他却忙得只来得及这样简陋地啃一口饽饽。

    她围着被子,便小心说:“……爷,少顷还要出去么?”

    他端着纯金的奶茶碗喝茶,眸光染了奶茶的热气,氤氲地瞟着她。

    “你在爷的帐里,爷还有心思出去么?”

    “不去了,大宴和杂戏都改在秋狝末日再续就是。”

    婉兮垂下头来,沉沉道:“都赖我。”

    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他这万寿兼秋狝首日便应当是万事顺遂的。这个时辰他要不是在宴请宗室和各旗王公们,就应该是在看贺寿大戏了。

    他挑眉向她:“既然知道赖你,光这么空说着又有什么意思?若你有半点诚心,也该做些实际的,给爷补回来!”

    他说罢,目光如火,灼烫地凝视她。

    婉兮便不敢接,连忙垂下头避了开去。

    “爷……不该万寿当晚还把我留下来。如果不是因为我,爷也不会再遇着那黑瞎子。爷难道不担心,我是不吉利的?”

    皇帝盯着她,怒极反笑:“要说熊瞎子,哪里是你刚给爷引来?”

    他从袖口里抽出一幅丝绸丢给她去:“你早把个熊瞎子给印到爷身边儿了~~”

    ------题外话------

    稍后第五更。

320、任性(5更)

    婉兮是直到此刻才知道,原来自己这幅绣品竟然是辗转落在了皇帝手里,且就被他掖在袖口儿里,便是这秋狝也随身带出来了!

    熊瞎子……还真是,不知道该说是“一语成谶”,还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她捉起那熊瞎子瞧,心下却翻涌起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情愫。

    熊瞎子原本有两件,她绣给九爷的荷包,不知下落何处;而这一幅竟然始终好端端地藏在四爷的袖口儿里。

    婉兮忍不住用力眨眼:“爷……怎么好端端地,还收着这个?”

    他哼了一声,抬眸瞟她:“爷想你的时候儿,你又不在爷跟前儿。爷搂着这个熊瞎子,倒也像是拥你在怀了。”

    婉兮原本是想感动来着,可是……他说的这叫什么?

    婉兮登时红了脸:“爷是说,我跟熊瞎子是一回事?”

    皇帝自己便也乐了:“嗯,一样瞎。都是睁眼儿瞎。”

    婉兮便说不下去了。

    她明白,他是说她明明眼清目明,却总是装作看不见他的情意。

    婉兮垂下头去:“爷……怎么会那么赶巧儿就来了?”

    他哼了一声:“爷在高台之上,始终只盯着你瞧罢了。”

    “噢。”婉兮心下暗自责备自己:早该想到如此,何必再问呢,真是的~~

    “……早上奏的大乐,我听说叫九九大乐。”

    皇帝便哼一声:“本来没有在草原过万寿的旧例儿,爷这是头一回。他们现编了大乐叫爷给取名儿。爷也懒得多想,便心里念着什么,随口说出来就是了。”

    果然如此……婉兮又向被子里钻了钻。

    像一条幼虫,想要缩回自己的蛹里取暖。

    “爷说什么我救驾?倒吓了我一跳。”

    他轻哼一声:“不如此说,我怎好把你留在龙帐?况且爷也没说错,爷将那短刀刺进它心口时,如果不是你拼力用石头砸了它眼睛,你当爷那会儿能讨得什么好处去?”

    婉兮别开头去:“……实则爷就算用了‘救驾’的引子,可是留我下来,也终究还是注定引人侧目了去。”

    “爷知道。”

    皇帝搁下赤金的奶茶碗,走过来坐在榻上,从她被窝卷儿里将她的手给挖出来,攥在他掌心里。

    “可是今儿终究是爷的生辰。爷晚上想跟你在一起,你就叫爷任性一回。”

    这话说得就又叫婉兮生起心酸来。

    他是天子啊,却原来在她眼前儿,连这一个生辰里的小小愿望,都变成了“任性”。

    她便仰起头,迎住他的目光,俏皮一笑:“成,寿星老儿最大。”

    皇帝便笑了,深深凝视她:“……不怕爷?”

    婉兮想了想,认真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怎么说?”

    婉兮深吸口气:“奴才害怕……奴才又要忍不住倚小卖小一回,因为额娘不在身边儿,奴才便当真怕那些奴才还不懂的事。还怕这晚上若留下之后,奴才就更没有了退路,原本名头上都已是官女子,若再在皇上帐内留宿过一晚,便更难出宫了。”

    她抬起头来:“可是奴才却又没那么怕……因为一步步走到此时,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而来。四爷从未为难过我,我今晚儿……也是自己肯留下来。否则我之前死死抱住皇后主子就是。”

    ------题外话------

    还有。

321、寿礼(6更)

    皇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攥着她,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你再说一遍。”

    婉兮羞怯难当,只得歪开头去,徒劳地盯着那灯烛。

    “爷今儿万寿,当收了堆山填海的贺礼吧?奴才没机缘见着旁人的,却是瞧见了皇后主子的。皇后主子为了给皇上亲手绣制那个燧囊,当真是费足了心意。”

    皇帝微微皱了皱眉:“她是用足了心,我心下自然也是明白。”

    “我每日里都有晨起之后先去读一卷先祖实录的习惯,看见当年祖宗在关外时,衣着简朴,便是袖口之上都无用金线装饰,只用鹿毛捻成线略为花饰罢了。我心下感念先祖创业之艰难,曾说给皇后听。皇后便记下了,特地于此次秋狝为我做了这个燧囊。”

    皇帝目光不由得下滑,落在腰上的黄带子上。

    那燧囊此时正戴在黄带子上。

    靛蓝素净的缎子面儿上,只以鹿尾毛捻线绣成素淡两朵花儿;便连燧囊的抽绳和垂下的穗子,亦是用鹿尾毛线做就。

    绣工自然比不上宫内造办处的工匠,可是胜在古朴雅拙,更显关外风格。

    婉兮认真点头:“皇后不送金银,送给皇上的是她的一片心意。也唯有这样的贺礼,才堪为一国之母之凤仪。”

    皇帝哼了一声:“谁叫你给爷缝的褡裢,偏要好端端刺上‘斋戒’二字?你就是想为难爷,叫爷没法子每日都戴出来!”

    这点子心事被他给说破了,婉兮便也笑出来。笑完了才幽幽道:“皇上的万寿,贺礼收了那么些,可是奴才一没外头那些大臣们的银子,二也没有皇后主子这般的手艺和心意……奴才唯有轻飘飘一句话。”

    婉兮的语气也是轻飘飘的,可是皇帝却微微一震。

    他的掌心倏然灼烫了起来,烙着她的手指。

    “但凭什么话,你说就是!”

    婉兮却还是淘气,故意歪了头瞟着他,妙眸闪着星子般的光,娇俏地笑:“可是方才爷说要些实在的。奴才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自然算不得实在的——于是此时倒说不出口了呢!”

    “你个小妮子,又逗弄着爷玩儿!”皇帝登时又是气,又是恼,早已心痒难耐。

    捉住了她两只小手,将她困在被窝卷儿里头。

    “你快说,否则爷定不饶了你这回!”

    这草原的夜晚啊,纵然是盛夏,可是晚上却还凉得很。这样被困在被窝卷儿里,非但不会满身黏腻,反倒觉得温暖舒适。

    婉兮便忍不住舒服地闭上了眼:“那爷便这样困着奴才吧……奴才先睡了。”

    皇帝哪里肯依,腾出一只手来,有些狠地捏住了她下颌。

    “九儿,听爷的话,乖乖说出来。”

    婉兮垂了眼帘,唇边悄然露出那隐匿的梨涡来。

    “爷……我不走了。”

    当真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她又是垂着眼帘呢哝着说出来的。这句话便轻得如一阵夜风,仿似随时都能便散尽了。

    可是皇帝却是狠狠的一震,刹那间,眼已是红了。

    “你再说一遍!爷怕没听清,或者听岔了,好九儿,你睁开眼对着爷,再好好说一次。”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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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心扉(7更)

    这样儿追着根底的皇帝,满是孩子气,叫婉兮一个劲儿想笑。

    她歪歪头:“反正这些都是连着的,我只要今晚儿不离开龙帐,那我就算将来满了二十五岁,到了出宫的年纪,内务府也得记着今晚的事儿,不敢放我出去呀!”

    皇帝果真又跟个毛头小子似的恼了起来:“你甭跟爷说什么内务府。爷既跟你许过十年之约,若你当真无意,爷自然一言九鼎,到时候也不会叫内务府为难你……爷想要的是你心窝子里的话!”

    倘若留下的只是一具空壳,没有了真心,亦没有了喜怒哀乐,那又何必?

    婉兮听得懂,妙目清灵一转,望住皇帝那涌满忧色的长眸。

    “……那时候儿,奴才送四爷离去。奴才站在花田里,瞧着四爷的背影越走越远,奴才那一刻便觉着自己变成了空壳,心都随着四爷去了。”

    “其后那些日子,奴才身子也在宫外啊,也跟从前似的那么自由自在……可是奴才自己却明白,奴才的心却跟从前不同了。奴才的心是被四爷带走了,心思也都被四爷拘住了。”

    婉兮深吸口气:“更何况那时候儿,奴才与四爷相处尚且日短;如今在宫里,不知不觉已过了一年。四爷这一年里留给奴才的便更多,奴才的心便也被拴得更紧了。”

    “这样儿,即便奴才还有机会出宫去,可是奴才又哪里有本事将心里的这些记忆都留下?奴才终究难免是带着这些心事一起迈出门槛去的。到那时又怎么管得住自己,不去回忆宫里种种,不去想起四爷?”

    “到那时,就算身子看起来是自由的,可是心却还是被牢牢关在宫墙里吧。那又还哪里有奴才想要的那种自由?”

    婉兮挑眸,凝住皇帝。

    “奴才想要的自由,也许从邂逅四爷那一刻起,便已经失落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况且今儿跟爷共了一回生死,奴才的命是爷给的,奴才便该回报爷一条命去;况且,那一回生死关头,奴才也尝到害怕失去爷的心情……奴才便想,若哪一天我真不在爷的身边儿,若爷再遇见什么,我竟不能在畔——我便怕得什么都不敢想了。”

    她说着,盈盈妙目已是含泪:“我不想离开爷,我想守着爷,陪在爷身边儿,哪都不去了。”

    皇帝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伸手便将婉兮连同被窝卷儿一同圈入了怀里去。

    “……你知不知道,你送给爷的这份贺礼,才是爷今儿最心满意足的大礼。纵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他们多少用心、多少银子都比不上的。”

    皇后帐中。

    从语琴那回来之后,皇后便一直盯着那西洋的座钟看。已是记不清第多少次问素春:“素春啊,你瞧那西洋的玩意儿是不是停了?它不动了。”

    素春按下难过,赶紧上前回话:“主子……它好好儿的呢。”

    皇后黯然阖上眼:“不是它坏了,是这时辰过得太慢了。素春啊,你说今晚儿的时辰,缘何过得这样慢啊?”

    ------题外话------

    还有。

323、患失(8更)

    “寻常一个晚上那么快就过去。曾经我陪着皇上的那些夜晚,不管我怎么在心里默念着想叫时辰过得慢些、再慢些,可是它还是跟长了翅膀似的,倏忽一下子飞过去,天便亮了。可是今晚儿这是怎么了呢?”

    主子说的是“度日如年”,素春心下明白,却总归不敢说出口。

    她只上前劝说:“主子这么盯着瞧,难免觉着慢了。若主子肯阖上眼,沉入梦里去,这时辰自然过得就快了。主子,时辰不早了,安置吧。”

    皇后却固执地转头望向龙帐的方向:“那边如何了?可熄灭灯火,安置了?”

    “还没有。”素春也跟着满嘴的苦涩:“方才献春去给送替换的衣裳才回来,说婉兮还没睡呢。”

    皇后便执拗地点了点头:“那本宫便也这样等着。”

    素春赶紧撩袍跪下:“主子何苦如此?这些年都熬过来了,皇上从前翻哪位的牌子,也没见主子伤心成这样儿。”

    皇后哀哀地笑:“是啊,本宫从没有如今天这样失态过……当着皇上的面儿,明明知道皇上已不高兴,可我就是撒不开手,就是不想叫今晚儿的事发生。”

    “自本宫十六岁与皇上大婚,本宫进了重华宫便也瞧见贵妃、哲妃、纯妃她们这些格格……可是本宫不在意。因为本宫才是皇上的嫡福晋,只有本宫才是他的妻子。而她们不过是皇上暖榻的工具罢了,她们说白了不过是皇上的财产,想不要就可以不要,若按着关外的旧俗,甚至可以随时送人。”

    “本宫才不在乎她们,更没必要与她们计较。皇上召幸谁都不要紧,皇上叫谁生了孩子也不要紧,本宫在乎的只是皇上的心,只是这个正室的嫡位!”

    “可是今晚上……我怎么会就这么害怕呢?我不怕皇上身边再多一个女人,我只是怕皇上从此便连心都给了别人去……”

    “不会的,主子莫多心!”素春含泪道:“皇上的心只在主子这里,永远都在主子这里。谁都抢不去。”

    “是么?”皇后疲惫垂眸,凝注素春:“这些年来本宫也这样以为。可是你们直到此时还敢这样相信么?为什么这一刻本宫只觉着从前的自信,不过都是水中月、镜里花?”

    素春咬了咬唇:“总归一样儿,她年纪还小,更不知何时才有孩子。她总归威胁不到主子去!”

    “况且今晚儿,原本说不定该是嘉妃伴驾,她的一场好算盘也白打了去,那对主子来说便也是好事儿!”

    嘉妃帐中,嘉妃还穿着那身火炭儿似的骑装,定定坐在墩子上,盯着妆镜里的自己瞧。

    她今儿是美的,火焰一样的热烈和明艳。

    她甚至连热河行宫都不进,不顾一路劳顿直接奔着这围场里来,就是为了这一天,为了能叫皇上的眼睛今儿全都紧紧黏在她身上。

    于是这个时辰,原本应该是她去陪着皇上的。

    可是她为何还呆呆坐在这儿?她的计算,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岔儿去?

    皇上遇险,婉兮救驾……那她自己在干嘛呢?她若不只为了自己争风头,如果时刻都盯着皇上的动向,是不是原本凭着她的骑术,那救驾的本来可以是她?

    ------题外话------

    还有。谢谢621、仰望星空的打赏。

324、双对(9更)

    这个晚上注定是多少个帐篷、多少人难以入眠。

    婉兮何尝不知,便只逗着小又和小寸,迟迟无法安歇。

    之前献春来给她送替换的衣裳,顺便将小又和小寸一并给送过来。说是两只鸟儿天黑了也不见婉兮回来,有些惊吓,还是送过来妥当。

    皇帝就坐在她不远处,在灯火之下批阅奏章。

    即便是秋狝在外,即便是万寿生辰,皇帝该处理的国事却也一刻不曾放下。

    她望着他,小又和小寸也跟着看,小又仿佛是有些不耐烦了,便冷不丁叫了一声。

    他仿佛一笔写岔了,瞪着眼看着自己,扭头回来又瞪婉兮一眼:“别盯着爷看,爷都不知这些都浑批了些什么!”

    婉兮也是惊讶,忍不住垂首而笑:“爷那可是御笔朱批,一笔写错都能定人生死。爷千万莫分心。”

    皇帝索性丢了御笔,起身走过来:“哼,爷自然不肯分心!爷时时记着先祖创业之艰辛,刻刻以皇祖、皇考勤政为榜样,叫自己一日都不可疏怠。便是正旦、生辰,亦不可放下国务。”

    他借着灯火凝视着她。

    所谓灯下观美人,此刻她面颊粉红、妙目如水,更显得娇俏动人。

    他便忍不住伸手刮了她鼻尖儿一记:“可是你害得爷根本就没心思管那些了!”

    婉兮便笑了,急忙推他:“爷别叫我担了‘祸水红颜’的罪名去。爷快去用功,奴才安安静静陪着爷就是。”

    皇帝却瞳仁儿一深,将她小手攥得更紧:“这是你说的,便永远都不准反悔。”

    婉兮无奈,只能指着书案那边:“爷还不快去?”

    他却还是缠缠:“就这么叫爷去了?爷没劲头。”

    许是本来已经到了夜晚,可是帐内还是灯火如昼,叫两只鸟儿有些分不清了白天黑夜去,这便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小又拍着翅膀朝皇帝叫了几声。

    “小又,别吵。”婉兮忙嘱咐。

    皇帝长眉倏然一扬:“小又?”

    “嗯,”婉兮又指着小寸:“这个叫小寸。”

    皇帝将两只鸟儿的名字在掌心划拉一下便笑了:“正是双双对对。”

    婉兮不由得挑起眸子来:“爷只看出这个么?又寸为‘对’,明摆着罢了。”

    “考验爷?”皇帝长眉高挑:“那爷便来拆拆看:又者,一而再、再而三,便如瓜瓞连绵,无穷无尽也;”

    “寸者,恰巧也。不迟不早,不偏不倚,恰逢其时、恰如其分,最合心意。”

    婉兮便红了脸,已是说不出话来,只能朝皇帝竖起大拇哥。

    皇帝便扬声一笑,攥紧了婉兮的大拇指:“……你想要爷对你的情长长久久;你又希望你到爷身边儿来的机缘是不早不晚、恰如其分。爷明白。”

    婉兮眼圈儿倏然一烫。

    皇帝勾着被子,将婉兮如婴孩儿般小心翼翼抱起,放在自己膝上。

    “你给爷的寿礼是一句话;爷便也同样回你一句话:爷必定对你长长久久、永悬心上。”

    婉兮红透了脸,将脸主动埋进皇帝怀中去。

    灯火阑珊里,小又和小寸的嘴儿又对在了一处。

    皇帝耐不住一声嘶喘,便拉开了婉兮的小手,将早已干燥火烫的唇,印了上去。

    ------题外话------

    还有~~表不耐烦看配角戏哈,那都是反衬呢。

326、不熄(1更)

    幸而李玉是个会办差的,这一路进来都是躬实了身子,绝不抬头,更别提用眼睛瞄向床榻这边来了。

    婉兮这才悄然松一口气,忍不住扬声:“李谙达,劳烦留几盏灯。灯火上的规矩我明白,我会小心替皇上守着那灯火,定不叫它走水就是了,李谙达安心。”

    李玉略作沉吟,随即便深深躬身,绝对避开目光,含笑答:“嗻。”

    从李玉这一声儿从心眼儿里扎实发出的应诺之声,婉兮便已知自己的身份从这儿起,又不同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轻咬了咬唇:“多谢谙达。”还想说什么,却终是忍下了。

    李玉留下两对灯烛,调好了避风挡,这才含笑告退而出。

    那两对烛台俱是银鎏金镂雕的,一对是松间仙鹤伴山泉的立体纹样儿,一对则是喜鹊登梅头顶红日的纹样儿。

    婉兮瞟着那纹样儿,就知道是李玉故意留的。

    那松间仙鹤的,是应着皇帝今儿的万寿,寓意长久;而喜鹊登梅便是“喜上眉(梅)梢”。两对烛台加起来,寓意便又是“欢喜长久”之意。

    正是她以小又、小寸的名儿,从四爷那儿希求的。

    婉兮缩回被窝卷儿,羞红了脸瞟皇帝一眼。

    皇帝闭着眼回味,耐着性子等着她折腾完。这才睁开眼问:“……不用你开口。明儿,爷替你赏他。”

    婉兮便一声欢叫,张开手臂一把抱住了皇帝的脖子:“爷怎么能猜中?”

    今儿得李玉如此,她必定该谢的。可是她一来家什都还在皇后帐内,二来她本也囊中羞涩。李玉是跟在皇上身边儿的人,寻常去六宫回话,那些主位们的打赏都是头一份儿的,什么没见过。婉兮当真赏不起。

    她方才便想着跟四爷借点儿银子,不想他早都明白了。

    皇帝轻哼一声:“他是爷身边儿的奴才,他能怎么办事,爷最清楚。”

    他眯了眼,抬手轻撩她松散了的鬓发,享受她丝滑秀发穿过指缝儿的感觉:“……爷自会赏他,不只为你,也为爷自己。他能讨你欢喜,那爷就也欢喜。”

    婉兮依偎在皇帝颈边,“奴才谢爷。”

    他手指小心地沿着她后颈滑下,指尖轻巧,着意避开她脊背的伤。

    “为何要留着灯烛,嗯?不怕羞了?”

    当然怕羞,这一刻她全身都要红透了。

    可是她却还是勇敢仰起头,凝望住他:“我想看着爷。”

    “嗯?”

    他微微一讶,随即便也懂了,忍不住收紧手臂,将她圈紧在怀里:“爷也喜欢这样,爷也想看着你,一直看着你。”

    这样一个重要的夜晚,这样一个彼此确定心意的时刻,如何能不亲眼看清他的神色、他眼中的情意?然后深深绵绵地刻印进心底,成为这一生最重要的珍宝之一。

    若是灭了灯烛,虽则能挡住害羞,可是却又如何能清晰明白地留下这些记忆去?

    在羞涩与记忆之间,她宁肯拼着去克服自己的害羞,也要将这一切都好好地记住。

    宫墙之内,时光不易。也许未来还有多少时候,需要倚靠着今晚这样的记忆来取暖呢。

    她想得远了,眼神微微一宕,却遭他轻轻一掌拍下来:“不许乱想。”

328、陪你(3更)

    带着初经亲昵的疲累,婉兮还是扛不住了睡去。

    只是她心里却还有一根弦不敢松懈,故此她只是浅浅一眠,天还未亮便睁开眼。

    皇帝纵然在围场,每日里却依旧按着宫中的作息时辰,天不亮便要起身。她便不敢叫自己也睡迟了,总得在皇上起身起身之前先醒来。

    睁眼却见皇帝正侧身支着手臂,静静凝视着她。

    婉兮便又忍不住地脸红:“爷这是……难不成一直没睡?”

    烛火依旧摇曳而红,他伸手抚了抚她细致的面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红烛照红妆。”

    婉兮听懂了,含羞而笑:“爷是咏海棠。可惜这儿是草原,没有海棠。最好的海棠都还在宫里呢。”

    皇帝轻哼一声:“这儿虽是草原,可是朕的心已早早回了永寿宫。永寿宫前海棠,必定更得娇艳。”

    婉兮明白,皇帝在说“将来”。

    婉兮轻垂眼帘:“只可惜纵然‘海棠睡未足’,却仍空留千古《长恨歌》。”

    皇帝所用诗句是化用了唐玄宗与杨贵妃的故事,玄宗称贵妃媚态如“海棠睡未足”。婉兮便也借题宕开一笔。

    皇帝便哼了一声,将她拥在怀里:“唐玄宗无力保得自己的江山社稷,连累到自己心爱之人。爷不会!爷不但坐得稳这锦绣江山,更护得住自己在意的人。”

    虽然“将来”是那样一个莫测的字眼儿,可是此时得他这样一句话,便也叫她安心。

    她浅浅而笑,却轻轻推他:“爷,该起身了。”

    皇帝“嗯”了一声:“李玉早候在外头了。爷是怕扰了你,才叫他多等一时。”

    婉兮便自己坐起,“爷……便是救驾有功,却也不能长留龙帐。奴才已在龙帐中宿过一晚,今儿该回去了。”

    皇帝捏住她小手:“怕么?”

    婉兮想了想:“怕,却也不怕。”

    皇帝长眉悠然一挑:“怎讲?”

    婉兮莞尔一笑:“从前离着远,只是空想,便越想越怕;如今事情已到了眼前,容不得多想,只放手去做罢了,便反不怕了。”

    婉兮虽然想尽早回去,好歹想赶在皇后起身之前向皇后请安。却还是被皇帝强留下,一同用了早膳。

    一应的膳食都是温软的,不似是给皇上吃的,倒像是格外给她预备的。

    她都明白,于是敞开了肚子,每样儿都尽量多用了些,直到实在吃不下了。

    她起身谢恩。

    这时内奏事处的太监已然悄声走进来,将昨晚和今儿一早地进来的奏折捧了送来。皇帝

    皇帝身在行在,晨起不必上早朝,可是早早便开始处理国务的规矩却是不改的。

    婉兮便笑道:“皇上忙吧,奴才先行告退。”

    皇帝却起身走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

    “爷陪你。”

    婉兮眼中涌起茫茫的水雾,却还是摇头:“这可使不得!爷若送我,我回去就更成了众矢之的,爷想叫我被穿成马蜂窝么?”

    她还在尽量轻巧地说笑,不想叫这一刻的分别来得太过沉重。

    皇帝便也笑了:“穿成蜂窝也好,里头——有蜜。”

    他又忍不住情动,搂住她小小肩膀,凑在她耳边:“你的蜜,爷最爱。”

    ------题外话------

    稍后第四更。

329、甜味(4更)

    爷这人……

    被他这冷不丁的一句情话,便叫婉兮骨头瞬时都酥软了下来。

    昨晚种种,旖旎眼前。

    他如何尝过她,她那时眼前烛火高照,她自是都看得清清楚楚、记得仔仔细细。

    刚撑起的骨气,这便又散了架。

    她便又羞红了脸,只得低低垂下头去藏住:“爷,别闹。”

    瞧她如此娇俏妩媚,皇帝便也顾不得什么时辰,将她捉回又搁在膝上:“爷哪儿闹了?你本就有蜜,还不准爷喜欢?”

    婉兮真是连耳朵根儿都要烧红了,赶紧抬眸偷偷觑着那内奏事处的太监,还有伺候在畔的李玉。

    只得压低了声音嗔怪:“爷……还瞎说~。”

    他忍不住又将面颊挤在她颈侧一刻:“你本就有蜜,小妮子,你忘了你那青桂之蜜么?彼时你就是涂了那蜜一头一身,朝着爷这边儿就一头扎了下来,爷便鼻息间老长时间都是那种甜香涌动。”

    “你跟那蜜的缘分太深,故此你身上也染了那蜜糖的甜香去,你做出来的饽饽,便也有那个甜味儿。爷吃惯了你做的饽饽,那甜味儿便也入了骨髓,后来你发脾气不给爷做了,爷再吃别人做的饽饽,便怎么都不对味儿……”

    那些日子,就为了这个“不对味儿”,皇帝没少了磋磨李玉,活活把李玉的白头发都给催出来了。

    虽说的都是甜言蜜语,可是婉兮分明还是听出了这背后的酸涩。

    她也没忘彼时跟他赌气,故意撂挑子不做了。

    她便垂下头去,手指头小心卷着皇帝黄带子上垂下的穗子:“……那以后,我还给爷做就是。”

    时辰缠磨不得,这刚多一刻呢,眼见着外头的天色已经要大亮了。

    皇帝便攥了婉兮的手:“走吧,爷送你。再迟一刻,王公大臣便都来给朕请安,你该更慌了。”

    从御帐到后宫营地,中间还隔着一个小山坳。

    皇帝攥了婉兮的手,送到山坳入口。婉兮便求皇帝回去。

    皇帝轻叹一声,不得不松了手。

    “爷来送你,不是觉着你怕;是爷自己舍不得。”

    婉兮垂首嫣然,灵巧福了福身,转头便跑了。

    那根油光水滑的大辫子,在她脊背上一甩一甩,甭提有多轻灵可爱。

    便连这奔跑的姿势,也像极了小鹿儿。

    皇帝心下一边满足,一边无奈,扬声叫:“你还有伤,慢慢走,不准跑了!”

    皇后帐内,她也早早起了身。

    甚或说,彻夜未眠。

    她一直在问素春,皇上那边也熄灯安置了,可是一次一次得到的说法却都是皇上那边的灯火始终未灭,不好掐算皇上是否已经安置了。

    便这样也跟着睁了一晚的眼睛,皇后只觉天亮之后,她的眼睛都干了。

    这时外头来报,说婉兮回来了,求见皇后,给皇后请早安。

    皇后一怔,竟一时回不过神儿来。

    按着宫里的规矩,每位新承宠的嫔御,次日一早都要来向她这位中宫皇后行礼请安。她这些年也都这么过来了,每次尽管心酸,却也都应对得好好的。

    可是今儿,她怎地这般先自己乱了阵脚去?

    她忙唤素春:“你替本宫瞧瞧,本宫这头上身上,可还齐整?”

    ------题外话------

    还有。

330、护着(5更)

    “主子这是怎么了?”

    素春上前扶住皇后:“主子正位中宫,何曾有一日一丝的不谨慎?主子这周身上下自是齐整着呢,便是此时要见皇上、见太后,都是丝毫无妨的。”

    皇后苦笑点头:“是啊,本宫今儿在她面前,也只剩下这中宫之位的齐整罢了。”

    素春去叫婉兮了,皇后眼瞧着婉兮一步一步走进来。

    论年纪,她也已三十;且因为生过数胎的缘故,面容上总归留下痕迹去。哪里比得上那一步一步走进来的正是鲜艳娇软的新花儿?

    论情分,她是皇上的正室,是被先帝亲赐给皇上的。这婚姻里便也烙印着“先帝”二字,于是从她进门那一天起,皇上便给足了她身为正室的尊崇。他敬重她,她的话他都认真地听;在后宅和后宫里,若有人敢挑战她的正室权威,他也总是站在她这边……可是她却从没见过皇上何曾也为了她这样小心翼翼过。

    皇上给她的都是“正大光明”,都是明晃晃地摊在人眼前;可是她却不知怎地,此时反倒想要皇上也如对婉兮这样,“偷偷摸摸”、小心翼翼。

    摊在人眼前的,自是给人看的;唯有这样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才是一己之私,不是么?

    婉兮还是来到了皇后眼前儿,双蹲请安。

    皇后倒笑了:“婉兮,你该行大礼。”

    初次侍寝次日,因女子的身份已然不同,便要行大礼参拜皇后才是。

    婉兮却柔静摇头:“奴才依旧还是主子的奴才。”

    皇后便一震,顾不得炕几上的杯盏都被扯得哗啦啦几声:“你这是何意?难道昨晚……你未曾侍寝?”

    婉兮垂下眼帘:“回主子的话儿,奴才还是奴才。”

    皇后一口气松出,捂着心口坐回去,面上之前的紧张终于纾解了大半。

    她轻叹一声:“你身子上还有伤,皇上怜惜你,那也是自然的。不过话既然已经说到这儿,本宫便也说开罢了:皇上对你的心意,本宫是看得出来的。即便昨晚未曾承宠,那也必定是迟早的事。”

    婉兮咬了咬唇,已没有必要再否认,只行礼便罢。

    皇后亲自起身,走下地坪来,亲手扶起婉兮。

    “本宫原本以为今早上你的身份便已不同了,本宫还等着你被皇上进封。可是既然还没有,倒也无妨。只要你是从本宫身边儿进封的,便初封即可为贵人,身份自然都在语琴和凤格之上。”

    皇后含笑拍着婉兮的手:“皇上把你放在本宫身边儿,何尝就不是为了这个,就是不想委屈了你去。皇上的心意,你可明白?”

    婉兮深吸口气,“奴才谢皇上恩典,谢皇后主子体恤。”

    皇后仔仔细细打量婉兮:“皇上和本宫倒无妨,心下都是明白你的承恩和进封只是迟早之事;可是后宫其他不知道内情的,便难免要乱猜一气。稍后各主位来向本宫请安,便也难免要议论此事。你且仔细想想,届时如何应付她们去吧。没的原本还没正正经经侍寝呢,却早被她们当成了什么,再眼巴巴地盯着你不放。”

    婉兮面色也微微一白。

    皇后便含笑点头:“尽管你与小九无缘,可是本宫当初答应小九、答应你的,还会践行。本宫说过,只要你在本宫的身边,本宫自会一力护着你,不叫旁人伤到你去。”

    ------题外话------

    还有。

331、调和(6更)

    说到九爷,婉兮也是心下黯然。

    皇后轻叹一声,拍了拍婉兮的手:“小九……实则从未放下过你。只是他此时长大了,总归不宜再随便进宫来。他想照应着你,也难免鞭长莫及。总归,他是将你托付给本宫。唯有让你留在本宫身边,他才是放心的。”

    因了九爷,婉兮心下一软,已是屈膝行礼:“奴才还要仰承主子照拂。”

    皇后这才安心一笑:“那是自然。”

    皇帝送罢婉兮回到大帐,各部求见的官员已经都递进牌子来。皇帝看了看那一排红头牌,却只吩咐:“叫归和正。”

    归和正躬身而进,跪倒等着皇帝说话。

    皇帝却不吱声。

    一君一臣沉默相对良久,归和正便懂了,朝上叩首道:“……依微臣这些日子脉案来看,姑娘至少三个月内没见过月信。”

    皇帝便一皱眉:“她自己也说未至。”

    归和正便垂下头去,缓缓“哎哟”一声:“……那微臣为姑娘身子着想,只好斗胆劝谏。圣上,呃,需缓行。”

    皇帝倒被他给说得红了脸:“你个老归,说得朕急得跟什么似的!朕能等,朕还早许给她十年之约过,朕没那么急!”

    归和正认真点头:“噢,微臣明白了。是微臣说错话了,求圣上宽宥。”

    皇帝自己也是脸红又尴尬:“得了,朕这一刻没将你当外人!”

    皇帝抬眼瞟了李玉一眼,李玉忙躬身道:“奴才在帘外伺候。”便出去了。

    皇帝舍了御座,走过来蹲下盯着归和正的眼睛:“朕……是有些急;只是朕更在意她的身子。朕只问你,若着意调理,是否调理得好?”

    归和正眼观鼻,鼻观口,“回圣上,魏姑娘活泼好动,心眼儿也宽敞,故此定然是有望可调理好的。只是么,所需光景却不易推算,总要顺时而看罢了。”

    皇帝长眸倏然紧闭,红唇紧抿,用力压抑下痛楚。

    他怪自己怎么没早些发现了她这个症结,叫她独自吃了这么久的苦头。

    归和正也开解:“圣上不必过虑,实则女子体寒,未必体现出太多的病痛来。不过是手脚爱凉,寻常易滑肠些罢了。姑娘现在年纪还小,爱玩爱动,并不会多受苦痛去。”

    真正的隐患,只在生养罢了。

    皇帝忽地起身,绕着归和正走了好几圈儿,目光丝丝缕缕、绵绵密密地绕过来。

    归和正便轻声一咳:“求皇上示下。”

    皇上这样的目光,他可承受不起。

    皇帝忽然又转回来,在他面前蹲下:“朕为天子,浑阳之体;且朕这多年来不辍弓马、不耽溺后宫,身子根基亦极好……老归,你说若有朕替她阴阳调和——对她可有益处?”

    归和正实在控制不住了,咳嗽起来。

    皇家是什么教门都尊的,尤其是先帝雍正爷曾一度极崇道家,故此这阴阳调和之说也曾盛行过一阵子。不过向来都是皇帝采集了用于自己,归和正这还是头一回听说有皇帝肯付出自己,给人家调和的。

    归和正这会儿想不咳嗽都忍不住了,可是他的咳嗽却叫皇帝越发绷不住。

    “你个老归,想笑便笑!总归,给朕一个准话儿来!”

    ------题外话------

    还有~~好吧,说明白点儿哈,就是皇帝最后差那一下儿,因为要顾及婉兮的身子;其余的种种,咳咳,都有过了,偶文里都要暗示了哈,乃们自行脑补,咳咳~~

332、可也(7更)

    归和正只得摘了官帽,趴在地上才敢无声一笑。

    笑罢连忙起身回话:“回圣上,寒病必得热来克制。皇上春秋正盛,身暖体热,恰可帮姑娘散一散寒气。”

    “这不就好了!”皇帝终于展颜一笑,坐下拍了个掌:“朕便知可行!”

    皇帝坐在榻边无声笑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头望向归和正:“朕将她的身子交给你去,你小心调理,却不可声张。记住,尤其暂且别叫她自个儿知晓。”

    归和正晓得轻重。这些年行走宫闱之间,这样袖手旁观着,却也早看破了多少女人的手段去。他若早早声张了开去,非但帮不上魏姑娘,更说不定连自己的脑袋是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归和正去了,皇帝这才招进李玉来。

    “那边,可有动静?”

    李玉便躬身一笑:“姑娘冰雪聪明,昨晚故意留着灯烛未灭。故此姑娘一口咬实未曾侍寝,倒叫旁人无法反驳了去。不管心下信不信,至少面儿上是没办法为难姑娘去的。”

    “皇上安心,奴才也早吩咐下去。若有人来打听,御前的人也都知道如何回话。总归不叫姑娘夹在当间儿作难就是。”

    皇帝这才轻轻勾了勾唇角。

    那小妮子,昨晚被他缠磨成那样儿,却还有根弦没全然松懈下来。虽则年纪小,却已然有了自保的主张,倒叫他放心不少。

    应付完了皇后,婉兮明白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嘉妃和纯妃。

    当中最有可能叫她为难的便是嘉妃。

    那天秋狝,嘉妃一身火炭儿红,她也瞧见了。嘉妃一番心意都叫她给冲了,换成谁,这心下都会不舒坦。

    婉兮回想在圆明园时,嘉妃对她的种种,便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不知这次事后,还能不能再有如园子里时,嘉妃耐心为她讲说“山高水长”来历那时的温言软语。

    嘉妃果然来得早,进了皇后大帐,便含笑向皇后行礼:“妾身倒要给皇后主子道喜。皇后主子身边的人救驾有功,可是给皇后主子挣了好大一个脸面回来!”

    皇后倒是淡淡一笑:“这天下都是皇上的臣民,天子有难,人人自当奋力相救。若是换成嘉妃宫里的女子,想必也会如此。”

    嘉妃轻轻叹口气:“可惜妾身的身边儿,却没有这样一个有眼力见儿的女子呢。妾身倒是好奇,围场上放着那么些弓马娴熟的宗室、亲贵、侍卫,怎么就单单一个女子发现了皇上遇险的呢?”

    皇后兵来土掩:“一切不过都是赶巧儿、寸劲儿罢了。那黑瞎子是天地的造化,又不是人能安排的。故此皇上什么时候遇险,全凭天算了去,谁能事先预料得到呢?”

    嘉妃面色微微一变:“事发之处,已经远远出了围,乃是一处荒僻山地。妾身便不懂了,皇上缘何扔下这万人,却偏要独个儿奔着那样的地方去了呢?”

    皇后点头笑笑:“本宫也牵挂皇上,你这个好奇实则本宫也有。可是本宫却不会问出来。因为那是皇上的决定,皇上既然去了,那便必定有皇上的圣心决断。”

    皇后抬眼瞟了嘉妃一眼:“皇上的心意,也是你我应该随意揣测的?”

    ------题外话------

    还有~~咳咳,乃们统一变身好奇宝宝了,是吧?o(∩_∩)o~

333、示弱(8更)

    皇后的话噎得嘉妃无言以对。

    嘉妃便闷着坐下来,左右看一眼才道:“怎么没见婉姑娘?好歹妾身也曾借她往园子去过一回,也算旧相识。闻说姑娘也受了伤,妾身想问候一二。”

    皇后思量片刻,便也点头:“那倒也是应当的。”

    皇后吩咐挽春带婉兮来。

    婉兮苍白着头脸便来了,嘉妃见了也吓一跳:“哟,姑娘怎么虚弱成这个光景?”

    婉兮软软请安,几乎瘫倒:“回嘉主子的话儿,御医讲说,这熊掌下的伤原不甚严重,奈何黑瞎子爪子尖儿里因常年撕扯生肉、挖树皮寻蚁巢的缘故,故此它爪尖上会染了些毒。”

    “这些毒起初是不打紧的,这慢慢进了血脉,方才有些显现出来了。”

    嘉妃也皱眉:“太医院怎没给用药?”

    婉兮答:“药自然是用了的,因需先止血,故此用的都是合皮收敛的药。那些药对熊爪上的毒未必见效;况且一时也不好分辨那熊爪尖儿上都有何毒,于是一时难以对症用药。”

    瞧婉兮已经这副模样,嘉妃纵然一肚子的火,这一刻倒不知该如何发作出来了。

    她又学不会娴妃那样的不管不顾,总归自己也有一副慈母心肠,故此只能连叹数声:“那你便好好将养。我母家好歹是鸭绿江边来的,有些旧亲还存了些老山参。若合用,你便告诉我知。”

    婉兮也当真没想到嘉妃能如是说,一时眼中当真含了泪,深深为礼。

    一时嘉妃去了,走出皇后大帐地界,顺姬才轻声问:“主子便这样算了?”

    婉兮终究与她们同吃同住过那些日子,对于婉兮的性子她们多少知晓。

    “依奴才看,婉姑娘虽不掐尖儿,不过心下却是最有主意的。主子不可不防。”

    嘉妃也叹口气:“我如何能不防?上回在园子,种种的事儿便是围着她打转;如今到了围场依旧如此。这便哪儿来那么多的巧合?”

    嘉妃眯眼望了望天际:“甚至于说起来本宫这回能顺利跟皇上来秋狝,倒仿佛还是因了她。如果没有她那些棒槌花儿,皇上未必就叫我来。”

    嘉妃盯着顺姬,缓缓说:“本宫不甘心那么多心血都白费了,可是本宫却也不想当下一个怡嫔……你们,可明白?”

    嘉嫔好歹应对过去。既见嘉妃这头并未闹将起来,纯妃、舒嫔等人也都只叫人送来滋补的,未曾多作为难。

    婉兮松下一口气,接下来却有些为难要如何面对陆姐姐。

    陆姐姐曾为她而晕倒,这份心意她不能辜负。

    这日午后寻了个空,婉兮到了语琴的帐篷去。

    一进门就瞧见语琴面上围着块帕子。

    婉兮心下一叹,上前问:“姐姐可是住不惯这草原了?”

    语琴有些两眼盈盈:“这满天满地都是牛马溺的味道,熏得我实在喘不过气来。不知皇上何时才能起驾还宫。”

    婉兮便轻叹一口气,伸手攥住语琴的手:“姐姐虽是生在江南的闺秀,可姐姐一向不是挑剔的人。宫中艰险,姐姐都稳稳当当适应过来了。姐姐今儿实则是心里不痛快了,便别怪那些牛马,都跟我说出来吧。”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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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兰宫介绍:
入宫了,她的愿望很简单:安安静静当个小宫女,等25岁放出去。
可是!那位万岁爷又是什么意思?初见就为她吮伤口;再见立马留牌子。接下来借着看皇后,却只盯着她看……
她说不要皇宠,他却非把她每天都叫到养心殿;她说不要位分,他却由嫔、到妃、皇贵妃,一路将她送上后宫之巅,还让她的儿子继承了皇位!
她后宫独宠,只能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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