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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miss_苏     领袖兰宫txt下载     领袖兰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现代篇180、俱往矣,可还是心有牵挂

    180、

    他说着,自己也眯了眯眼,“……说来也巧,我这些年修复的古建,许多误打误撞的都带着乾隆时代的影子。”

    尽管古建都是逐代修葺的,但是剥开层层原有的油漆彩画,许多建筑的最初的底子,应该都是乾隆时代的。

    漙兮歪头凝视着他,“那说明你跟他有缘?”

    宸圭耸耸肩,“我跟你有缘还差不多……”

    漙兮无奈地莞尔,“你这什么逻辑啊你?”

    宸圭走过来,捉住漙兮的手,“你才是我最在乎的缘分。别的人、别的事,都已不重要。”

    漙兮又不可救药地脸红起来,“真是的,说什么你都能转到这个话题上来。”

    她原本还想问,既然这个古镇里正拍令嫔的电视剧呢,那里头也必定有乾隆皇帝啊。他既然跟乾隆皇帝有缘,还不跟去看看么?

    可是既然他都说了,“别的人别的事都不重要”了,那她就也没必要问出口了。

    想想也是,影视剧里的令嫔和乾隆皇帝……想想也能想到会拍成什么模样。

    这么多年来,影视剧里对乾隆皇帝的戏说太严重,拍出来的从来没有一个跟历史上的他挨边儿的……那只是戏,跟真正的乾隆皇帝又有什么关系呢;反倒是他亲手修复的那些古建,才是实打实穿过时光而来,更接近真实的那位帝王。

    漙兮便也释然而笑,“不说他了。什么帝王将相啊,俱往矣。”

    宸圭含笑点头,指着前面一处幽静的小院子,“到了。”

    这处院子闹中取静,门口挂小木牌“私宅,谢绝游览”。

    院墙很高,从外头却也能看见里头有一座玲珑小塔。

    塔檐六角,都挂铜铃。微风拂动,清音潋滟。

    漙兮不由得挑眉,“……怎么好像到了一座小佛寺?”

    宸圭展眉轻笑,“怎么那么聪明?就是的,从前就是座佛寺。不过现在不是了。”

    漙兮有点不解,“将佛寺变成私宅……为什么这么选呢?”

    宸圭轻轻一叹,“因为……心有牵挂。”

    漙兮虽说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那人心中牵挂什么,可是听见这么一说,便没来由的心下微微一颤。

    心有戚戚的感觉。

    “走吧。”宸圭竟然径直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来开门。

    漙兮只能又睁圆眼睛了,“……你有钥匙?那,那院子里住的,莫非是你什么人?”

    宸圭故意卖关子,总归不肯答,只是捉着漙兮的小手,将还有些迟疑的她,一把就给抓着一同迈过了门槛去。

    漙兮脚下有些拌蒜,小心绊在门槛上。多亏有他拉着,她这才稳稳当当站住。

    他看着她笑,“……门槛虽高,可是自古以来能在门槛上绊摔了的也没几个吧。可真是千载难逢。”

    漙兮又羞又恼,冲他呲牙,“你怎么知道没有呢?要我说,但凡能绊倒在这上的,才不是笨,反倒是最聪明的。”

    他却也不反对,认真点头,“这世上聪明的人是少数,被绊倒的也是小概率事件……嗯,那你说的都对,绊倒的一定是聪明人。”

    两人立在门槛里相视而笑,不想门内的影壁根本就不是实心儿的,而是镂空的。

    这一幕便都被人给看见了。

现代篇181、总算见着了

    “门口是谁呀?迈个门槛迈了那么久,还不往里走?”

    一位老人家的声音传了过来,漙兮听见吓了一跳,尴尬地望着宸圭,满脸通红。

    ——都不敢往影壁墙那边看了。

    “到底是谁呀?”漙兮用嘴型问宸圭。

    宸圭却是自在,冲漙兮眨眨眼,回头冲影壁墙里含笑道,“姑奶奶,我们这就来了。”

    姑奶奶?

    漙兮心下一晃悠,还得在心里算算这是怎么论的。

    还好,不算复杂,她想明白了是宸圭祖父的姐妹。

    宸圭拉着漙兮的手,含笑绕过影壁墙去。

    能建得下一座琉璃宝塔的院子,按说地方儿一定不小,可是绕过影壁墙去的小院儿,却是不大。

    不过漙兮也能看得出来,这是兼壁出来的。原来的院落一定很大——想来一座寺院的院子一定不可能小了。

    小院子当间儿是一棵石榴树,树下一口大水缸。

    水缸里蓄着雨水,水面上开着碗莲。

    水缸边儿上,却坐着一位小个儿、有点瘦的老太太。

    漙兮一看不禁有点想乐。

    要命了,她这会子也不知道怎么忽然想到老舍先生那“天棚鱼缸石榴树,老爷废狗胖丫头”来了。

    老舍先生是旗人,老舍先生的作品是典型的旗人小说风格;跟曹雪芹的《红楼梦》一样,体现了清晰的旗人生活的习俗和背景。

    故此老舍先生说出的这句“天棚鱼缸石榴树,老爷废狗胖丫头”,就特别有那股子旗人从前清遗留下来的慵懒、自在、舒坦劲儿,叫漙兮每次看了都想乐,眼前就是一幅活脱脱的图景去。

    ——而这会子乐,还因为有点儿反差。因为没有胖老爷和胖丫头,反倒是有位精神儿、立整儿的小老太太。

    这位小老太太,除了肇星熔之外,还能是谁呢。

    肇星熔瞧着宸圭和漙兮两个孩子手拉手地走过来,她一边远远儿地眯眼打量着漙兮,一边儿含笑道,“……我这儿旁的都有,实则就差个天棚儿。”

    “天棚”说的是过去的时候儿,在四合院儿里上空打起来的凉棚,有芦苇的、有竹子的,能将当院里遮出荫凉来。

    漙兮不由得又想笑。

    哪儿只缺个天棚呢,老爷胖丫头什么的……

    小老太太仿佛将她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这便摇了摇手里的蒲扇,“……我啊,你别看我现在瘦,实则我骨头里头全是肉——我想当年也曾是个小胖丫儿呢!”

    “至于老爷么,嗯,现在都是老太太当家,老爷什么的早就换成老太太了。”

    叫小老太太这么一逗,原本还满肚子紧张的漙兮,这都紧张不起来了。

    宸圭自是高兴,拉着漙兮上前给肇星熔介绍,“姑奶奶,就是她,漙兮。”

    小老太太坐在轮椅里,伸手拉住漙兮的手,仰起头来细细看漙兮的眉眼,含笑道,“嗯,像,真是像。”

    漙兮忙道,“老人家,您说我像谁呀?”

    小老太太眼角乐得弯弯的,“我说你呀,跟我们家宸圭,有夫妻相!你们两个长得像呗!”

    漙兮羞得不知道怎么才好。

    小老太太却收起笑谑,幽幽道,“魏姑娘,我可算见着你了。”

    【明天请一天假哈,周一见~】

现代篇182、坐拥天下

    此时的漙兮并不知肇星熔话中的深意。

    实则,就连肇星熔老太太又何尝就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呢?

    终究早已时光飘远,不知已然过了多少年去。唯有心中耿耿一念,穿越时光也不肯忘怀,只是——却已然想不起这耿耿难忘,最初是从何而来了。

    不过此时此景,隔世云烟都已远去,唯有眼前的相聚才最重要。

    此时此刻,肇星熔想见的魏姑娘是漙兮,而漙兮的身份是她最牵挂的晚辈宸圭心中的姑娘。

    这就够了。

    一切的一切都值得,一切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漙兮便红了脸,迅速瞟了一眼宸圭去。

    那一眼里有羞涩,也有娇嗔。

    ——老太太知道她,自然是从他那知道的啊!

    她都不知道他在老太太面前说起过她什么,叫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儿了。

    女子的神态,自然是女子才最了解。一瞧漙兮那眼神儿,肇星熔老太太就放心了。

    ——有自尊、懂矜持的女孩子,是绝不会逮着个男人就随便露出这样的情态来的。

    这女孩儿啊,已经心属宸圭了。

    她啊,终究可以放心了。

    漙兮一眼收回来,就看见老太太一副这样的神情,脸颊便更烫,忙蹲下道,“老人家,他倒没跟我怎么太提起您呢~~”

    先摆他一道再说!

    宸圭倏然扬眉,随即便也笑了。

    肇星熔老太太自不跳坑儿,含笑拢着漙兮,“别蹲着,腿酸。宸圭啊,快搬张交椅来。”

    漙兮吓一跳,赶紧说,“不用不用,我找个石墩儿坐就行。”

    虽说漙兮知道交椅是便携的“大型马扎”,但是毕竟交椅的意义不同,在老太太面前坐交椅——因为交椅都是地位尊贵之人所坐。

    肇星熔老太太却笑,抓着漙兮的手,由着宸圭亲自给搬了一张黄花梨的交椅来。

    黄花梨的肌理细腻程度,在其他木材中很难找到能与之相比的,不用上漆、着色,用砂纸和蜡稍加打磨就光可鉴人。这种质感,好在漙兮也是在沈阳故宫里呆过几年的,故此认得。

    漙兮就更不敢坐了,“……别介,我可记着2010年的时候儿,有一把黄花梨的交椅可是拍卖出6900多万的天价来!您老这把,一看就不是杂木和黄花梨拼的,是实打实全黄花梨的,我不敢坐。”

    业界和新闻界都说那把椅子就凭这价码儿,就应该起个名,叫“坐拥天下”。

    肇星熔老太太听罢便扬声大笑,攥住漙兮的手,抬眸瞟一眼宸圭,“你这孩子真是找着宝了,魏姑娘这么小的年纪,竟然连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都懂,果然与你匹配!”

    宸圭得意地笑,“……一把交椅近7000万,那这个人呢,就更是没价儿了吧?有人肯出那么大价码买一把椅子,那我也只好为了这个宝贝,倾尽我所有罢了。”

    漙兮的脸就更红了。这家伙,当着老人家说这些,叫她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

    肇星熔老太太摁着漙兮,“坐,快坐!管什么木头做的,椅子就是椅子,最主要的是用来坐的,又不是搭板儿供上的。”

现代篇183、面试

    漙兮还是有点小心翼翼的。毕竟,那么贵

    肇星熔含笑道,“你说那把是明代的,咱们这是清代的,还差些年头儿,所以没你想象的那么贵啦”

    漙兮只好红着脸道,“在您老人家面前,我是晚辈,坐这椅子有些儿不合适。”

    老太太伸手拉住漙兮手腕,拉过来,摁坐下,“魏姑娘,你不知道,在我眼里你有多贵重。这把椅子该你坐,我见你坐,才高兴。”

    漙兮不知老太太这话从何而起,可是既然老太太如此坚持,她已是却之不恭。

    宸圭也走过来,仗着他个儿高,按着她肩膀将她顺势也给摁坐下来。

    既然肇家老少两位都如此,漙兮便也顺其自然坐了。

    老太太明明是个老太太,却歪头打量着漙兮乐。

    那神情看起来,怎么都有点儿莫名的少女感。

    漙兮想,也许就是像宸圭说过的,老太太这一辈子没有嫁人的缘故吧。

    漙兮有点儿局促,两手扯了扯衣襟,“老人家,您有话想说,就请说吧。”

    就像是一场重大的“面试”了。

    老太太却笑,“听说,你们学校是到这儿来毕业旅行来了吧毕业旅行之后,就是要正式工作喽。魏姑娘,定好工作没有呢”

    漙兮有点儿脸红,忍不住抬头瞟宸圭一眼。

    她是想找工作来着,可是一来在故宫文创部那边的合同没法儿中止呢,当初她是真心实意想留在那边工作,所以实习合同里有一条“文创部在本人毕业后,有优先录取权”的条款,她就也认了。

    所以现在宸圭跟他母亲那边儿这“官司”没打完之前,她也不知道她那合同该怎么处理,这就也没着急找工作。

    话又说回来,就葛璐那起诉,三番两次的,她光顾着忙应诉了,也没心情找工作去。

    老太太便笑,“魏姑娘,你甭看她。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倔强的姑娘,你未必愿意跟着他一起工作。”

    这话漙兮爱听,漙兮便使劲儿点了点头。

    老太太缓缓收起笑,“魏姑娘,我今儿想见你呢,是面试为了工作的面试。”

    “我呢,想聘请你来为我工作。”

    啊

    别说漙兮愣了,宸圭也有一点点儿的意外。

    宸圭赶紧赔笑,上前道,“姑奶奶,她给我工作,跟给您工作,不是一码事么”

    肇星熔却严肃地摇头,“不是一回事。”

    肇星熔握着漙兮的手说,“不瞒你说,我啊做了个挺莽撞的决定我把君临集团和饽饽铺两边儿的生意都给揽过来了。可是你瞧瞧我这身子骨儿,我哪儿能做得了啊”

    “我打算把公司的事儿交还给宸圭去,饽饽铺的事儿魏姑娘,我想交给你去。”

    “我说不是一回事呢,就是说这饽饽铺的生意,我是全权交给你去。你只有上头我这么一个老板,你不用管宸圭,不用管君临集团,更不用管肇家你看,这怎么样”

    漙兮惊得还是一下子站了起来,“可是,这”

    墨离最初的摊子就铺得很大,后来肇老夫人亲自冠名之后,饽饽铺的生意就炒得更热。

    做饽饽她没问题,可是经营这样大的一摊生意,她怕做不来。

现代篇184、摘钩儿

    肇星熔老太太自将漙兮的犹豫都看在眼里。

    她便也叹了口气,“魏姑娘犹豫,我都明白。别说你会犹豫,就算我自己啊,又何尝不犹豫呢?做生意可不好玩儿,若遇着自己不喜欢的项目,那生意就更枯燥了……”

    “我啊,这一辈子都不想理这些事儿。只不过眼巴前儿,肇家需要我,宸圭这孩子也需要我……我要是再躲着,那肇家和公司都乱了,宸圭这孩子的生活就也跟着乱了。”

    “所以啊,我虽然不喜欢,可还是得硬着头皮站出来。魏姑娘,人活这一辈子,总有些责任是不能不扛上肩膀来,就算不喜欢,也要咬紧牙关,站直喽给挑起来……你说,是不是啊?”

    漙兮红了脸,心下已是明白老太太这么年纪忽然走到台前来的缘故。

    老太太自是说为了宸圭,可是宸圭落得如今这步境地,又何尝不是因她而起?

    当着这样的老人家,漙兮不好意思再左遮右挡,她便忙道:“做饽饽,我倒是喜欢的。”

    肇星熔老太太便乐了,“那就好办太多了!你既然是真的喜欢做饽饽,那饽饽铺的生意你就不会太排斥。生意嘛,不过就是那些套路,你慢慢学着就是。”

    “便是你年纪小,暂时还不擅长做生意,那也不要紧!一来还有宸圭这孩子呢,你凡事去问他就是;”

    “又或者你独立,不想依靠着男人,那也好办呀!这天下这么多职业经理人呢,你花钱聘来就是!从古至今做生意的,谁家非得都是东家自己来经营呢,有的是合适的外聘来的掌柜啊!”

    老太太说得合情合理,漙兮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只是漙兮还是犹豫的,垂首道,“……这爿生意,原本是肇老夫人冠名。”

    不管怎么闹,孟元喜终究是宸圭的妈,如今饽饽铺的生意被肇星熔老太太给“缴械”了,若是漙兮直接接过来,孟元喜一定不愿意。

    那这矛盾还不容易解开了。

    肇星熔含笑点头,“……别担心,我说了,从此这饽饽铺的生意啊跟君临集团和肇家都摘了钩儿,不发生联系了!”

    “你安心做这爿生意,不用担心君临集团和肇家再有任何人掣肘。”

    漙兮一怔,“嗯?”

    肇星熔老太太眨眼,“饽饽铺从来就不是君临集团的主业,这回便是说要做,也只是作为肇家历来的慈善事业的一个项目罢了。反正还没正式铺开做呢,就换个项目继续作旁的慈善就是。”

    “宸圭他母亲呢,当然还是肇家的女主人,便是我说气话不叫她挂名了,可也终究改变不了她的身份不是?”

    肇星熔伸手拉住宸圭的手,“她不管怎么糊涂,可是却给我们肇家生下宸圭这孩子来,那就是最大的功臣。我恨不能将我所有的都给她去,谢谢她这一大功。”

    宸圭便乐,“不用了吧……”

    肇星熔便乐,“嗯,你个臭小子,你现在说这话什么意思?是惦记着你媳妇儿,开始学会跟自己妈也留小心眼儿了,胳膊肘往外拐了是不?”

现代篇185、时日无多

    宸圭自乐得不否认也不解释,就是冲着漙兮眨眼而乐。

    肇星熔老太太伸手向漙兮。

    漙兮会意,起身扶着老太太站起身来。

    老太太拄着拐棍儿,回头瞪宸圭一眼,“我带魏姑娘进屋里说话去,不叫你听了。你去给我们张罗一桌吃喝去。”

    宸圭乐呵呵地领命,肇星熔老太太领着漙兮往屋里去。

    “……我的好姑娘,我知道你心下计较什么。”走到屋内,老太太停住,伸手拍了拍漙兮的手背,“这饽饽铺是我个人送给你的见面礼儿,谁也管不着。”

    “至于原本他们投入的资金,我会做成价,变成股份,还给宸圭他娘去。你安心就是。”

    漙兮又是脸红起来,“怎么能收您这样贵重的见面礼去?能见您的面,跟您说说话就很好了,不需要什么见面礼的。”

    肇星熔便笑,“你要非不要饽饽铺的话,那我就只能把刚刚你坐过的那张椅子送给你了……”

    漙兮更被吓着了,赶紧摆手,“那更不行!”

    就算那张黄花梨交椅未必能拍出六千九百万的天价来,可是就算少一个半个零的,那她也同样不敢受啊。

    肇星熔老太太点头笑道,“那你就收着饽饽铺……好姑娘,你听我说,我要把饽饽铺交给你去,不是因为那项目值什么钱,是因为我认识的人里头啊,就没人比你更合适去接管那饽饽铺。”

    肇星熔说着,忽然眼圈儿一红,“我故意支走宸圭,就是想单独与你说两句话——不瞒你说,魏姑娘啊,我啊,时日无多了。”

    “啊?!”漙兮吓了一跳,上下小心看着肇星熔,“您,您生病了么?那赶紧告诉他,去医院啊。”

    肇星熔红着眼圈儿摇头,“不是病的事儿,是我啊,老啦——你说我都这个年岁了,又一辈子没做过生意,现在冷不丁出来接过这个摊子来,我这把老骨头就更撑不住了。”

    “公司的事儿我自能硬塞给宸圭去,他不敢不接着;就剩饽饽铺了……又不赚钱,饽饽又没别人懂,你要是不接,那让我老人家自己做饽饽去不成?”

    “我的好姑娘啊,你就当心疼心疼我这个老太婆,帮帮我喽……”

    漙兮急得也是脸都红了,“可是,老人家,您也可以聘请外头的职业经理人……”

    肇星熔老太太撅起嘴来,“不行,这饽饽铺的事儿,说白了还不是因你而起的?你不接着,那这个缘分就没法儿圆过来,我就不放心。”

    “你知道我啊,我这辈子最大的心结就是缘分这事儿啊……我的好姑娘,我现如今没旁的念想了,我就剩下一个心愿,看着你和宸圭你们两个啊,接过这些事儿来,然后好好地在一起。”

    肇星熔说着,眼角还洒下清泪来,“你今儿要是不答应我,那我就真是死不瞑目了……我的好姑娘,你难道真的舍得让我这辈子孤苦伶仃几十年,最后的最后还瞪着眼离开这个人世去么?”

    漙兮有点傻了。

    肇星熔老太太突然一个趔趄,漙兮急忙伸手扶住。

现代篇186、本想甩手一辈子

    肇星熔老太太晕倒了,还真躺了好几天,叫漙兮陪着,舍不得撒手。

    漙兮只好跟带队的老师和导游请了假。

    好在这都是毕业旅行了,学校和老师那边的纪律已经失去了从前的冷硬,漙兮便一点没有困难地拿到了自由行动的资格。

    陪了老太太几天,漙兮开始还琢磨着是不是要那本老书,给老太太念念什么的。结果——她硬是陪着老太太看了几天的电视。

    老太太看的还是综艺节目,一看撕名牌就乐得哈哈的。

    漙兮便越发怀疑老太太这病来得有点儿太是时候。

    ——况且她老人家是谁呢,是金钱龟的姑奶奶呀。小金钱龟擅长的事儿,八成都是老金钱龟玩儿剩下的吧?

    瞧这老太太的样儿,反正绝对不像她老人家嘴里说的时日无多的样儿。

    可是,老人家毕竟是老人家了,既然是宸圭的姑奶奶,那老人家的年岁终究是那么明晃晃摆在那的。

    就凭这年纪,漙兮便也不敢完全不相信老人家没事儿。

    终究天寿这个东西,凡夫俗子谁都说不准啊。谁该是哪天来,又要哪天走,都不是自己能看得见猜得到的。

    漙兮只是很小心地控制着老太太看电视的时长,差不多看一个小时,漙兮就找理由把电视给关了。

    最稳妥的法子,就是让老太太给讲讲过去的事儿。

    肇星熔老太太也真的愿意,就使劲儿给漙兮讲宸圭小前儿的事儿。

    就说抓周吧,人家有正事儿的孩子有抓毛笔的,有抓砚台的;没正形儿的呢,有抓口红的。偏就咱们家这位小爷,什么都不抓。

    漙兮也有点意外,那他想干什么呀?这辈子当甩手老爷子啊?

    肇星熔哈哈大笑,可说呢,我就说这小子他想的美!他这辈子啊,什么命都可能,唯一不可能的就是当甩手老爷子!

    漙兮也是忍俊不已。

    可不是嘛,作为肇家这一辈嫡系里唯一的继承人,宸圭怎么可能这辈子无事一身轻去?那么大的公司,那么多的员工,更还有几个家族几辈子下来的感情——这是一份财富,也是一份托付,容不得他撂挑子不干。

    最后,总不能就真的容得他什么都不抓呀。我们家老爷子就抱起他来,容得他自己四处去寻摸他想要的东西去。

    我们家老爷子也是爱孙心切,这便也藏了个小心眼儿,所以不是当真什么都容得他自己瞎抓,而是将他带到小库房里去了——

    那里头可都存着我们肇家几代经营下来的好东西呢,但凡那里头的东西,不管宸圭那小手儿抓了什么,必定都是有极好的意头去的。

    漙兮含笑点头,这是天下当长辈的都会存的私心吧。

    那他最后,抓了什么呀?

    肇星熔老太太笑着摇头,却也又叹了口气,他两只小手儿,抓了两个物件儿。

    肇星熔静静抬眸,望住漙兮的眼睛,第一件儿,就是我们家那个因缘巧合收的那个碎玉编成的软镯。

现代篇187、相像

    一说那软镯,漙兮就有点儿紧张。

    那碎玉软镯的事儿,直到今天都还是一笔糊涂账。

    宸圭、葛璐和墨离自都是一口咬定她戴的就是他们肇家祖传的一只,而且当日还是几家的长辈一起遇见的那手镯——显然肇家的手镯算是来源清楚、流传有绪,自然做不得假。

    可是漙兮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她家里的玉镯跟肇家祖传的那一只是一模一样的?

    这世上的玉镯,便是整玉的,因为用料和手工的差别,都绝没有一模一样的;更何况是那样碎玉做成的,茬口什么的就更不可能两只一式一样。

    ——当然更关键的是,当她跟宸圭这段孽缘开始之时,她那手镯怎么就没了呢?

    因为这实在是一桩无头公案,她直到现在还没敢跟爸妈说起呢。

    玉镯贵重是一方面,关键是没办法跟爸妈解释它消失的原因啊!

    幸好肇星熔老太太没揪着玉镯这一个事儿说,随即又道,“……他抓的第二件,却是个画像册子。”

    “嗯?”那玉镯的事儿不新鲜了,可是画像册子,漙兮还是头一回听说。

    肇星熔老太太就笑,“你既然是在老盛京皇宫里工作过,那你自然知道凤凰楼吧?”

    凤凰楼是老盛京皇宫“台上五宫”的正门。

    楼高三层,是当年整个盛京的最高点。

    后来凤凰楼里用作存放圣物之所,历代帝后的画像都曾送到此楼张挂、纪念。

    只是大清亡了之后,此处存放物品也渐渐散失。

    那些旧日旧人的画像,总比不得金银玉器值钱,有的甚至被当成了废纸一般。

    ——当日那老人卖玉镯的时候儿,就是仿佛顺手扯了一张画像当做包装纸,将那玉镯给包起来的。

    既然是与那玉镯一起来的,肇家先辈便将那画像也给重新修整、装裱过。

    两样儿东西便也摆在一处,这便叫周岁时候的宸圭一遭儿都给抓起来了。

    肇星熔老太太笑道,“他抓那玉镯啊,怎么说还都有点儿好意头;可是他还抓着那画像不放,就有点儿没法儿解说了。终究画里是个皇后,却因为是当年被那老人顺手拿来当包装纸的,所以不完整,已经找不到款识,所以压根儿也分不清是哪位皇后了……”

    “大家伙就都笑话宸圭,说你一个周岁的臭小子,你抓着一张女人的画像,还是个皇后的画像做什么呀?”

    这话儿漙兮没听出什么端倪来,只是跟着笑话罢了。

    可是肇星熔老太太却是话音一收,定定抬眸,“……说也奇了,魏姑娘,你的眉眼之间,却竟然与当年那张画像颇为相似啊。”

    “或者说缘分这事儿,就是冥冥之中的上天注定。宸圭喜欢那张画像里的容颜,所以她抓了那张画像;而时隔三十多年后,他竟然真的遇见了与那画像极为相像的魏姑娘你去啊。”

    肇星熔轻声叹息,“……这就是梦中情人,对不对?”

    漙兮惊得张嘴。

    这已是今儿第二次被人说她跟清朝的某位嫔妃长得像了。

现代篇188、念团圆

    尽管漙兮十分觉着老太太是在演技开挂,可是次日一早她再过来,老太太却竟然是真的被救护车拉走了。

    宸圭跟着送去了,其余院子里的人都说,老太太是真的犯病了。

    “老太太究竟什么病啊?”

    漙兮心下难受,忍不住地掉眼泪。亏她还以为是老太太诳她,她现在一想起这个来就觉得愧得慌。

    “那是心病。”负责打扫的大嫂叹息着说,“……老太太积郁于心太多年了,那心就也真的跟着病了。”

    漙兮要地址,她想跟过去看看。

    那大嫂摇摇头,“这是北边儿草原,老太太是要回江南去的。再说,老太太临走也吩咐了,说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她,是公司和饽饽铺两边的事儿。”

    “老太太说她自己一辈子要强,如今既然将两爿生意都给抢回来了,那就得赶紧上轨道,而且还得更兴旺……要不,老太太该被他们给笑话了,那老太太最后这张老脸都没地儿搁了。”

    那大嫂还叹口气道,“老太太说,她最后这张老脸啊,是留着去地下见她那位未婚夫去的……旁人都还罢了,若连这张老脸都给输没了,那她这一生的独守就都白等了。”

    漙兮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两手捂住脸,轻轻哭出声来。

    便为了老太太这句话,她也得拼了命把饽饽铺给做起来!

    不多时,宸圭也回来了。

    漙兮反倒急了,“你怎么回来了啊?你应该留在老人家身边儿照顾!”

    宸圭尴尬地摊摊手,“我是想啊,可是——被姑奶奶给撵回来了。说机票那么贵,没打算在我身上费一份儿钱。”

    漙兮这个无奈,“肇总——就凭你的身份,你好意思不给老太太包个医疗专机回去么?”

    宸圭认真点头,“不好意思啊……可是,现在,真还没钱。”

    除非赶紧回公司复职。

    漙兮深吸一口气,“那还磨叽什么呢?走吧,该忙咱们该忙的事儿去了。”

    反正毕业论文也答辩完了,大学旅程已到尽头。那就赶紧为了下一段的人生,开跑吧!

    当九月重阳到来的时候儿,漙兮已经正式履职“念团圆”连锁清宫饽饽铺的主理人一职。

    她不大喜欢叫“总经理”,一来是对自己的经营管理还不大有信心;二来她自己毕竟还是要亲手做饽饽的,哪儿有总经理还兼厨师的啊。

    还是“主理人”这个说法,她自己更喜欢。

    作为她做主开发的第一宗“文创产品”,那就是饽饽铺统一的饽饽包装。

    她做主,请墨离来设计。

    当墨离听漙兮这般邀请的时候儿,堂堂男儿竟然一下子红了眼圈儿。

    漙兮只笑道,“……你呢,好歹也算是咱们饽饽铺的创始人之一。我虽然跟你闹了意气,可是却不能抹杀你这个存在。那第一个文创不叫你做,又要交给谁去呢?”

    “再说了,在我认识的人里,做文创的功底,就没有人比你更好。我这个人也完美主义,既然做了,就要请最棒的人来。”

    漙兮含笑凝注墨离,“只是,饽饽铺是慈善项目,所以你的设计费也是没有利润的哦……不过我可以提供一项福利,未来几十年,你想吃的饽饽,我手作。”

现代篇189、饽饽的味儿

    因正是九月初九的重阳节期间,漙兮推出的第一款精制宫廷饽饽,便是桂花糕。

    这桂花糕,因要用到桂花蜜,故此是漙兮在八月的时候儿就开始制备的。

    用了八月最新鲜的桂花蜜做出来第一炉,便是请了宸圭和墨离一起来品尝。

    宸圭自高高兴兴地来,结果一进屋看见墨离在,脸就跟门帘儿似的,“呱嗒”就掉下来了。

    漙兮才不理他,只将饽饽塞给他就是。

    ——她请墨离来品尝,自是为了让墨离更好地设计头一款拳头产品的包装啊!

    这是公事,亏那位连这一碗醋都不放过。

    “什么味儿啊……不是桂花糕么?怎么跟别人家的桂花糕不是一个味儿啊?”

    得,果然味觉这就开始变异了。

    漙兮瞟他一眼,便也不客气道:“您吃过桂花糕?哪儿的桂花糕啊?大街上卖的吧?我这可是清宫饽饽,不好意思,我们没打算按着大街上那味儿做模板,非要跟您吃过的一个味儿。”

    墨离在旁瞧着,乖巧地但笑不语。

    宸圭眨巴眨巴眼睛,“桂花糕,跟桂花糕,还有什么不一样么?”

    漙兮冷着脸道,“在清宫饽饽的食谱里,应和重阳节令所用的桂花糕,又叫“八珍糕”,乃是以党参(或人参)、茯苓、白术、薏米仁、芡实、扁豆等八种中药组成,最后以桂花蜜合之。故此俗称也叫桂花糕了。”

    “桂花糖是辅料,真正的好东西在那八样儿东西里呢;可是如今市面儿上的桂花糕,可实打实就是桂花糖了……您吃着能是一个味儿么?”

    漙兮可是一句都没让,从头到尾就是冷鼻子冷眼的。宸圭瞧着呢,顶了两句就有点儿怂了。

    “……我是说味儿不一样,没说不好吃啊。我是说吧,这个糕的味儿就是好,就是比我从前吃过的那些桂花糕都更地道、更好吃!”

    “今儿吃着这个了,那以后那些什么大街上卖的桂花糕,我连看都不看一眼!”

    漙兮忍住一声叹息,“肇总,墙头草不是这么当的。刚才您老那话茬儿,可不是眼前这个意思。”

    宸圭赶紧挨上前来,用手臂轻撞漙兮的手臂,“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没别的意思啊……”

    这时候儿墨离才不慌不忙咽下最后一口,认真脸道,“大哥,其实这个桂花糕得跟吃饺子似的,蘸醋。”

    宸圭一瞪眼,“……你先给我吃一个!”

    漙兮便又瞪了宸圭一眼,“到底还吃不吃啊?我这儿等你们的意见呢。下回要是再这样,我宁肯端盘子上大街上给行人品尝去,也不找你们两个来耽误工夫儿。”

    墨离只管捡着乐儿,宸圭赶紧狼吞虎咽地吃。

    漙兮也只能再叹气了,“叫你这么吃,那还能品出味儿来么?”

    “能,能啊!”宸圭噎得直脖儿,还第一时间赶紧回答。

    “什么味儿?”漙兮瞟他。

    “甜……”他堆一脸的笑,“可甜可甜了。”

    漙兮哪儿是那么好哄的,反倒瞪他,“那就只吃出了桂花糖的味儿,其余的八珍全都糟践了呗?那还跟你吃过的那些大街上卖的,有什么区别了?”

    墨离这才不慌不忙地补刀:“这饽饽吃起来不寒不热,平和温补,健脾养胃……吃下去第一个感觉就是‘和气’二字。”

现代篇190、肇三岁

    瞧人家墨离这气定神闲,可不就最和这桂花八珍糕“和中理气”的功效去么。

    反观那位需要蘸醋吃的,这会子还是神浮气躁的,便说明那桂花八珍糕算是白吃了,里头那么些好东西也全都糟践了。

    漙兮都没法儿不客观评价,给了墨离一个大拇指,“好吃的也得遇上好食客,要不然都成了明珠暗投,白瞎了!”

    墨离也不客气,瞟一眼宸圭,“是——白吃(痴)了。”

    宸圭竟然立即回嘴,“你才白痴呢!”

    漙兮都瞪眼睛了——干嘛呀,这位肇宸圭先生以为他几岁啊?

    好在人家墨离也算从小儿就知道宸圭是什么人,这便只是笑,也不计较,反倒还不慌不忙地解释,“我说是‘白吃’了。吃了没吃出味儿,也没吸收到那个营养,那不是白吃了,又是什么?”

    漙兮立即赞同,“说得对。”

    宸圭五官一阵扭动。

    觑着漙兮不留神,他还是按捺不住,走到墨离身边儿道,“……那你也是‘白痴’了。不是痴呆的‘痴’,是‘痴心’的痴。”

    墨离果然呆了呆,真·扎心了。

    宸圭得逞,这便跟抢着了糖的小男生似的,一脸得意地跑开。

    漙兮远远瞧着不对劲,这便挥大棒赶人,“饽饽吃完了,肇总请回去继续工作吧。”

    “那他呢?”宸圭指着墨离。

    漙兮眉眼平静,“他留下,继续帮我设计包装。”

    宸圭怒了,“……他也得回去工作啊。他也是君临集团的人啊!”

    漙兮不看宸圭,只看墨离,“墨离,要不你跳槽吧。我饽饽铺请你,工资不会比君临集团低。”

    墨离继续不慌不忙道,“不用工资。只需要能跟你朝夕相对……”他还瞟了一眼宸圭,“不用再‘白痴’了就好。”

    宸圭噎着了,好像方才那块饽饽都卡嗓子眼儿了。

    墨离笑道,“大哥想说什么呀?是不是又打算不要公司了,‘私奔’到漙兮的饽饽铺来,再当一回卖饽饽的小哥儿?”

    漙兮哼一声,“他想来,我也得想要他才行。不过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有这个想法儿。”

    墨离点头,“嗯,我也得给姑奶奶她老人家打个电话,就说大哥又要不务正业了。”

    宸圭真想抓狂,“喂,你们两个给我停下!我什么时候说那话了?你们怎么都给我加戏呢?经过我允许了么?”

    漙兮与墨离相视一笑。

    真好,中间虽然经历过那么一场不小的误会,险些彻底毁了这段情谊去。不过好在墨离就是墨离,虽然曾经走得远了些,可终究“并未离开”,还是转身走回了从前她所认识的那个墨离的形象中来。

    这会子两人的相处,不再隔着感情纠葛的那么别扭,反倒在一起挤对宸圭的时候儿,莫名生出一种异性闺蜜的感觉来。

    两人联手,欺负宸圭的滋味——嗯,真的很棒哦。

    漙兮心底下窃喜归窃喜,可是眼见着人家那位是真的要生气了。这便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计走过来,“……好了,我们不加戏了。咱们都开始认真工作,好不好?”

    漙兮将宸圭推到门口,宸圭还噘着嘴,“……那也行。不过,你就这么让我走啦?”

现代篇191、幸好我们还能走回彼此身边

    “那你又要怎样?”

    漙兮往外推着宸圭,无奈地叹息,却又忍不住笑,还要耐下心来哄着他去。

    宸圭噘嘴,故意噘得高高的,高得都能挂个油瓶子了。

    “……亲一下。”

    漙兮无奈地闭眼。

    这样的亲昵就像是个魔鬼的箱子,一旦打开过,就再也闭不上了——他们有过那样的开端,他之后就越发轻车熟路。到如今,每次都要缠磨着叫她来亲他。

    “别闹……还在店里呢。”漙兮不好意思地拒绝,回头赶紧瞟一眼玻璃门内的墨离,生怕叫墨离给听见了。

    宸圭却不干,嘴越噘高了,“……不行,他刚刚都讥讽我了,我非扳回这一局来。就在这儿亲,就叫他看见。”

    这个三岁大的家伙!

    漙兮真是无奈,低声道,“你别闹了好不?这是店里呀,你还想不想叫我好好儿地工作了?”

    “再说……他又不是没看见过,你这个已经没有杀伤力了。”

    宸圭想了想,也对。当初在法院门口那次,墨离可是看了个十环!

    这么一想,心情就变好了,他眼角眉梢登时涌满了喜色。

    漙兮又柔声劝,“你好好回去工作,啊。我现在要赶在九月初九重阳节推出第一批饽饽呢,我必须第一脚就要踢好,你别闹啊。”

    宸圭这才笑眯眯地点头,“那,好吧。”

    他眯眼盯着她,“那……晚上一起吃饭。”

    漙兮只得答应,“好~~只是,今晚会很晚,你可能需要等很久。”

    宸圭傲娇地耸肩,“忘了我是谁了?我这样的人,晚上怎么肯能不加班呢?”

    宸圭终是走了,漙兮推门走回店里,撞见墨离的笑。

    “……我觉着我是认错人了。不是你比大哥小十六岁,现在变成他比你小十六岁。”

    漙兮笑而不语。

    墨离说得对,她也没什么反驳的了。

    两人不再闲聊,都专心投入到工作里去。

    天色渐晚,月如新眉。

    墨离刚又完成一稿,这一稿叫他找回了久违的感觉。

    ——自从陷入与漙兮和大哥的爱恨情仇里,他已经许久找不到内心的平静。没有内心的平静,人的审美便都是有偏差的,所以他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办法回到起初的工作状态里。

    他也不甘,他反倒还需要用工作来压制内心的情伤,所以他那段时间非但没有停下工作,反而还呈现出一种工作狂的状态来。

    可是……那段时间的作品虽然多,可是现在回头看,竟然没有一件是满意的。

    也正是那些作品日渐所呈现出来的痛苦挣扎,甚至是扭曲感、病态感,猛然敲醒了他。

    做设计的人,作品是最直接对内心的呈现,他知道他再缠绕下去,他就已经不再是一个健康的人了。

    如今时过境迁,回头去看那一段痛苦的时光,他是庆幸他还能走出来;尤其是,依旧还有机会走回漙兮的身边,能与漙兮这样静静相对,单独相伴,共同为了一件事业而奋斗。

    他微微闭了闭眼,敲击键盘,在设计稿上加了一句话。

    他回眸,“漙兮……”

    漙兮从自己的面团里抬头,看见墨离眼中的深邃星海。

现代篇192、吃醋的境界

    玻璃门外,宸圭隔着车窗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好在这就是大开门做生意的店铺,所以窗子大、门也大,而且都是透亮到几乎不存在的玻璃,看得那叫一个真楚。

    都不用那手机拉个远焦镜头,就这么用肉眼,都能看得见墨离神情之中的浓浓意味。

    宸圭翻了白眼儿,却没生气。虽说心底下有点不得劲儿,可是他也只是拧开了一瓶“东方树叶”,幽幽转开了头去。

    ——现在市面上卖的一切饮料,除了水之外,他都不爱喝。这“东方树叶”是纯正的清茶味道。有时候不方便随身带着茶具的时候儿,他就喝这一种瓶装的饮料,他骨子里爱的就是这个味儿。

    茶,唯有真正懂茶的人才明白,那苦也是甜;最美妙的就是苦涩之后的回甘。

    那种余韵悠长,伴着清淡素雅的况味,是这世间其余任何的饮料都无法相比的。

    放在眼前的景况来说,他就把墨离当茶叶的“青”了,苦就苦一点,涩就涩一阵儿,总归他回头就能把这“青”给没喽去。

    ——他现在,已然是美人在怀,墨离已然是回天乏力了。

    耶!

    要不然,墨离凭什么还能有机会到店里来给漙兮帮忙?他早将墨离给隔在100公里以外,连漙兮的一根头发丝儿都碰不着。

    自信的人,才有勇气亲手端起那一杯醋,然后一仰而尽,只酸在嘴里,永远伤不到心去。

    所以啊,在这世上,吃醋也是要靠本事的——吃醋的最高境界,是酸在嘴里,却是甜在心上才行。

    漙兮和墨离忙完,走出门来,才发现宸圭的车子已经停在马路对面。那个手长脚长的家伙,正倚在车身上,斜着眼儿瞟着他们两个。

    墨离扶了扶额,“……有没有这么紧密盯人的啊?”

    宸圭两手叉着裤袋,迈开长腿一步三摇地走过来,“……为什么怕我紧密盯人啊?难道你有什么怕被我看见的?”

    墨离尴尬了。

    漙兮看不过去,隔过来,“……我饿了。血糖都低了。”

    果然好使,宸圭那慵懒的劲儿一下子就过去了,赶紧转身去打开车门,“要不要先买块糖?”

    漙兮回头冲墨离眨眨眼,“我先走了。”

    终于两人能在车子里独处了,宸圭却还没忘了一脸傲娇地“生气”。

    “……我都看见了。”他将塑料瓶捏得咔哒咔哒响。

    漙兮叹口气,“那你不是还冲进去么?那就证明你的判断力还在正常运作,说明你的判断力也告诉你,我们两个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宸圭都被怼乐了,在她面前是真没词儿。

    漙兮看他消停了,这才瞪他一眼,“是熬了多少天的包装终于定稿了,他喜欢,我也喜欢。”

    漙兮说着调出图片来给他看。

    其实这么多天熬出来的定稿,反倒是素雅得仿佛没经过什么设计似的。

    墨离说的一句话极得漙兮的心:“最好的设计,便是看不出设计的痕迹。一切都像是妙手偶得、如借天工。”

    这一份定稿,只有淡淡的桂花黄的纸张,中心一枚嫣红的钤印。

    此外只多了两行字。

    素到极致。

现代篇193、若道团圆似明月

    宸圭的目光在那两行字上流连。

    “嗯?”

    那两行字是两句诗:“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漙兮听他“嗯?”,便歪头过来看他,“嗯什么?”

    通常升调的“嗯?”代表的是惊讶、意外,甚至是不赞同。

    怎么,他是从这两句诗里发现了什么不合适,还是他不喜欢这一稿的创意?

    “这两句诗……是墨离选的?”宸圭问。

    漙兮摇头,“不,我选的。”

    宸圭这才笑了,挂着大大的笑脸凑过来,一双眸子在夜色灯光下,光华熠熠。

    “——选的可真好!”

    漙兮心上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儿,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推开他的笑脸。

    心下便也跟着开了花儿。

    原来他之前那么矜持,不是不喜欢这两句诗,是不希望夸奖的人是墨离。

    “为什么选这两句?”他一点儿都不着急启车,右手肘撑着副驾驶的靠背,凑近了眯眼定定凝视漙兮。

    漙兮叹口气,“没什么特别啊。你瞧啊,咱们这不是赶上九月重阳,做第一款主打的桂花八珍糕么?这句诗里有桂花,合适。”

    “再者,咱们不是定了饽饽铺的店名叫‘念团圆’么?这句诗里也正好有‘团圆’二字……两者叠加在一起,还有什么比这两句诗印在包装上更完美了么?”

    宸圭却长眉轻蹙,右手伸过来轻抚漙兮的面颊,“就没有点儿别的原因了?”

    宸圭这话倒将漙兮给问得有点迷糊,她红着脸侧眸来瞧他,“……还能有什么啊?这两点还不够么?”

    宸圭夸张地耸肩,“直觉告诉我,还有别的缘故。”

    漙兮心下砰砰地跳。

    该怎么向他解释那种莫名的感觉呢?——这句诗是她偶然翻到的,一见之下就如心有灵犀、瞬间被击中的感觉。那种悸动,宛若一见钟情。

    可是她却又偏偏说不清,为何对这两句诗喜欢若此。

    她闭了闭眼,尝试着寻个理由来回答宸圭,“或者,因为这是李商隐的诗。而与大李杜相比,我极爱小李杜。”

    李商隐就是“小李”啊。

    宸圭笑开,“谁能不喜欢李商隐呢?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每次一念,已经不知今夕何夕,自己置身何处,仿佛他的‘庄生晓梦迷蝴蝶’。”

    漙兮用力地点头,“还有碧海青天夜夜心、一寸相思一寸灰;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宸圭说的何尝不是她当年初遇李商隐诗句之时的感觉!

    宸圭又向她挪近些,一双眼深深望进漙兮眼睛里去——便好像,一直望入她心底。

    “当我看见你,这些诗句便都活了,寻着了真实的注脚。我的兜兜转转,我的踽踽独行,终于都有了答案。”

    漙兮呛着了,使劲咳嗽起来。

    真是总这样遭遇猝不及防的被表白啊。不是好好儿说着包装,说着李商隐的诗句么,怎么又变成了表白大会啦?

    宸圭适时将自己手里的“东方树叶”递过去,“压一压。”

    漙兮咳嗽得停不下来,也来不得多想,接过来拧开盖子就灌了一口。

现代篇194、什么字?

    漙兮就这么一口下去,某三岁心底下就已经都是蜜了。

    就好像漙兮喝下去的是桂花蜜,而那甜味儿也都过渡到了他这边似的。

    今天白天那点子故意不故意造起来的酸味儿,全都被一扫而光!

    漙兮一口“东方树叶”下去,咳嗽止住了,可是随即就看见面前人那眼神儿。

    漙兮心下叹一口气,何至于不知道他美什么呢?

    漙兮哼一声,故意拿包包里的酒精纸巾出来擦擦瓶子口儿,又递回给他。

    漙兮是做饽饽的嘛,随时都可能动手揉面,故此包包里这样方便的酒精纸巾都是常备的。

    宸圭没来得及拦住,急得直叫唤,“哎,别擦呀!我又不嫌你……”

    漙兮白他一眼,“我嫌我自己,不成么?我擦的是我自己的口水,又没擦你的。”

    宸圭噘嘴了,接过水瓶来,原本也想照葫芦画瓢,彻底来个间接亲亲的;结果——现在一凑近就都是酒精味儿!

    他可没兴致跟酒精玩儿亲亲。

    漙兮得逞,终是拊掌大笑。

    某三岁翻白眼儿瞪她,“怎么能那么不好玩儿呢?破坏人家兴致……”

    漙兮扭过头不搭理他,将包包收拾好。

    宸圭自己在那运气,结果漙兮冷不丁抬起头来,叫宸圭全无防备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儿!

    那一瞬,宸圭幸福得直翻白眼儿,鼻子尖儿的酒精味儿也都变成了幸福的泡泡。

    虽说漙兮一啄就跑,可是宸圭却也高兴得心花怒放,什么都不计较了。

    漙兮也不好意思,瞪他一眼,“还不开车么?我都饿了。”

    宸圭面上一副傲娇,佯作埋怨地道,“自己开着饽饽铺子,刚刚还忙活了一桌子的饽饽,这样的人怎么还好意思喊饿呢?”

    漙兮也无言以对,红着脸道,“你再这么说,那我现在就下车回店里吃自己做的饽饽去,才不跟你吃饭去了!”

    ——这个没良心的,她还不是为了答应晚上陪他吃饭的事儿,这才故意空着肚子么?

    他说过爱看她吃饭的样儿,说那才是年轻的活力呢。她要是在店里随便垫补一口了,那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不就扫兴啦?

    宸圭这才大笑,伸臂过来将漙兮给揽入怀中。

    “好啦好啦……都是我不好。咱们吃饭去!”

    结果宸圭没带漙兮上馆子,却将漙兮带回了他自己的家。

    纯白的房舍临水而建,现代的简洁线条,却是宛若浮在水上,白墙倒映,古趣盎然。

    还不是离群索居,而是大片的小区,与众多几乎相同风格的房子比邻而居。

    一瞧这中国古典风味和审美与现代建筑样式结合的特点,漙兮就知道这是宸圭自己的作品。

    看样子他是自己开发了这个楼盘,然后自己留了一套来住。

    漙兮红了脸,却顾不得害羞,忍不住在车子上就前后左右打量整个建筑。

    好特别哦。

    “……好像是字?”

    那些板板正正的墙壁,直觉就是方块字的横平竖直。

    宸圭惊喜地点头,指着他自己住的那套,“猜,我这套是什么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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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兰宫介绍:
入宫了,她的愿望很简单:安安静静当个小宫女,等25岁放出去。
可是!那位万岁爷又是什么意思?初见就为她吮伤口;再见立马留牌子。接下来借着看皇后,却只盯着她看……
她说不要皇宠,他却非把她每天都叫到养心殿;她说不要位分,他却由嫔、到妃、皇贵妃,一路将她送上后宫之巅,还让她的儿子继承了皇位!
她后宫独宠,只能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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