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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miss_苏     领袖兰宫txt下载     领袖兰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卷113、难以捉摸(2更)

    婉兮听得出来,颖嫔弦外有音。

    晚宴罢,婉兮特地捉着颖嫔,“可否教我骑马?”

    愉妃年岁大了,这便笑笑先回行营去了。

    婉兮原本会骑驴,骑驴和骑马看似招式差不多,可是那一上马的姿势就看出不同来了。

    因小驴多是民间骑乘所用,尤其若是给女子骑乘的,自然都不选高大的。故此便也没必要如马匹一般装鞍、镫,戴辔头了。故此婉兮从小在家上驴的时候,没有马镫可用,一般都是从驴p股那头,一出溜就上来了。

    骑驴那样可以,骑马想这样上,就不可能了。

    颖嫔看得实在忍俊不住,伏在马鞍上就大笑开了。婉兮瞟了她一眼,也没尴尬,终究是扯着马尾巴,踩着毛团儿的脊背,小心翼翼上来了。

    有毛团儿抓着马缰绳在地下走,婉兮这便小心多了。

    她时刻记着皇上的话呢,这几年可不能莽撞了伤了身子,这骑马便也不自己逞能,只管叫毛团儿牵着马走才稳妥。

    不过幸好颖嫔的本意也不是要赛马,只是寻个借口,两人说说话罢了。

    还是婉兮先开口,“……这回宫里又来了祥贵人,这样出自蒙古八旗的格格,倒有三位了。想来等咱们这次回去,祥贵人也会到延禧宫与妹妹同住,这便又有伴儿了。”

    颖嫔垂首,忽地扬声呼哨,纵马冲向前去。

    草原的夜空宛若黑色的穹庐,这会子沉沉地压下来,罩住草原大地。

    颖嫔跑了一会子便停了下来,在前方不远不近地等着。婉兮便也没急,依旧按着原本的步伐走过去。

    重又走回彼此身边儿,颖嫔面上疾奔过的红晕还未散尽,她扭头便冲婉兮低吼,“后宫的女人都得抱团儿,不抱团儿活不了。我知道令姐姐一直认定了,我既是蒙古八旗的出身,进宫便必定与愉妃抱团儿,如今再加一个祥贵人。”

    “蒙古八旗的抱团儿之外,还可以因为满蒙亲近之故,更与皇后主子也是一脉!”

    “便如令姐姐自己,是汉姓人,便与同为汉姓的婉嫔、庆嫔交好;便是与纯贵妃,也因为四公主而亲睦;与嘉贵妃也因为同出内务府旗下而亲和……”

    “若以满蒙一个阵营,包衣和汉女一个阵营的话,我是与令姐姐注定不在一处。所以我进宫这几年来,令姐姐便始终与我不远不近,终究因为我独住延禧宫的事儿,跟令姐姐彻底掰了去了!”

    说到这些,婉兮自己心下也不舒坦。

    从前颖嫔刚进宫的时候,因住婉嫔的永和宫,便也与婉兮等人十分亲近。只是后来颖嫔封嫔,那拉氏故意将只剩下一个空宫的延禧宫,赐给颖嫔独住,叫同样册为嫔的语琴伤心……婉兮这也便与颖嫔疏远了。

    再有一层,便也如颖嫔方才所说,婉兮也不能不顾忌愉妃一层。

    进宫这些年,后宫里的女人们都与婉兮有过交锋,或者成为姐妹,或者成为仇家,唯独这个愉妃,这么多年了始终不远不近、不敌不友,倒是叫婉兮总有些不好琢磨。

    婉兮对愉妃,心有保留,便也多少连累到了颖嫔去。

五卷114、姑娘追(3更)

    婉兮认真点头,“……是我小心眼儿了。那延禧宫的事,何尝是你自己决定得了的。你也不过是被动听命,我却对你多了心。”

    颖嫔眼圈儿一红,别开头去,“令姐姐总以为我家世显赫,故此与我之间仿佛总隔着鸿沟。可是令姐姐这些年可都亲眼看着呢,便是我这样的家世,皇上对我又怎了?便是舒妃那样的,又怎样了?

    “咱们如今都是后宫里的女人,最要紧的不过是皇上的眼光,自己谁家是什么样还有什么要紧去?皇上从未因为我家世而多看我一眼……令姐姐又何必将我推得远远了去?”

    婉兮心下也是难过。

    她并非有心如此,只是宫中凡事却不能不防。

    那拉氏那样的人,同样需要抱团儿,而那拉氏若选,必定首选这样家世好的满蒙格格。从延禧宫一事,便明白地看得出那拉氏对颖嫔的拉拢之心,她自然便要与颖嫔主动拉开一点距离去。

    “颖妹妹,我再向你赔罪。这会子置身草原之上,连风都是浩瀚的,我越发知道从前在宫里,我的确是小心眼儿了。”

    颖嫔凝住婉兮。

    “……令姐姐如此,也是因为在这草原上,便总是忍不住回想起巴颜沟那次,令姐姐带我看见了那些‘孤坟’的旧事么?”

    婉兮微微一震,心便也又潮湿了。

    婉兮点头,“是啊。”

    颖嫔别开头去,眼圈儿便又红了,“……我也是。我只要随驾来秋狝,我就怎么都忘不了那次的经历。那回连身为蒙古格格的我都怕了,令姐姐一个汉姓人却将我们留在原地,你自己去查看。”

    “我那会子就知道,令姐姐是可以叫我依靠的人。我钦佩令姐姐,喜欢令姐姐,我更希望能永远如那天一般,跟令姐姐好下去……可是令姐姐后来却不理我了。”

    “再来秋狝,令姐姐知道我有多难受!”

    颖嫔使劲吸气,抬头望天上的月,“幸亏上回在热河行宫里,皇上叫祭月那回,才叫我与令姐姐又说上了话。我真开心,我以为我跟令姐姐一定有望重修旧好。”

    “可是回宫之后,令姐姐又好像把我给忘了……”

    “今日,我若再不把这番话说出来,就又不知道还要继续耽搁多少年下去。令姐姐,你到底何时才能再不误会我去?”

    果然是蒙古的格格,果然是这样飒爽的性子。这一番话直冽地说出来,直戳婉兮的心窝子。

    颖嫔策马走过来,近近地盯着婉兮的眼睛。

    “我是蒙古八旗的格格,我知道皇后想拉拢我来抗衡姐姐……可是我不稀罕。我不愿意跟人斗,我更不愿意被人利用。我只想与喜欢的人说说话、多在一处;其余我不喜欢的,就是再怎么对我主动示好,我也还是不喜欢。”

    婉兮深吸一口气,伸手攥住了颖嫔的手。

    “高娃,什么都别说了。咱们现在就和好了,好么?”

    颖嫔眼中一亮,晶璨如天上的星。

    “……那姐姐先抽我一鞭子!”

五卷115、女人都有小脾气(4更)

    “抽你鞭子干嘛?”婉兮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说的?”

    颖嫔却扬鞭,抬手便先抽了婉兮一鞭子。

    “……姐姐没听说过‘姑娘追’么?便不是对着情郎,这样互相抽一鞭子,也是喜欢和盟誓之意!”

    “咱们姐妹之间,不宜叫‘姑娘追’,依我看就叫‘姐妹一言、驷马难追’!”

    颖嫔那一鞭子不重,微微的力道却尽数抽掉了婉兮心上最后的一点迟疑。

    婉兮俯身向前,抱住颖嫔的肩。

    “好,说定了,驷马难追。”

    十月,皇帝回銮。

    婉兮捉着颖嫔的手,带颖嫔去永和宫见婉嫔。

    语琴也到了,见状不由得一怔。

    皇帝这次秋狝,只带了后宫里六位主位:婉兮、愉妃、颖嫔之外,便是纯贵妃、嘉贵妃这两位皇子的母亲。

    第六个人,是鄂常在。

    婉嫔和语琴都没去,这一见着婉兮与颖嫔这样儿,便知道这一趟行围,两人是和好了。

    婉嫔自然是乐见其成,倒是语琴约略有些不自在。

    婉嫔便拢着几个人,先说旁的话,“……鄂常在进宫的日子也不短了,皇上仿佛一直忘了有这个人。这会子倒是突然带着一起去秋狝,连我都意外了。”

    婉兮含笑垂首,“鄂尔泰卒后,咱们也都以为凭着皇上对鄂尔泰、张廷玉过去那朋党相争的事,鄂家便难再起复了,故此便是鄂常在进宫,也没人将她当成威胁去。”

    “可是谁都没想到,皇上大度,如今鄂尔泰的儿子鄂容安去年已授两江总督;鄂常在的阿玛鄂敏于乾隆十六年被皇上亲赐名鄂乐舜,又为甘肃巡抚……一时之间,鄂尔泰的子、侄又都成了封疆之臣,鄂常在的身份自然又不同了。”

    婉兮说着轻叹一口气,“便连我当年都轻视了鄂常在。当年她刚入宫,我也只知道她阿玛是鄂尔泰的侄子,便将她阿玛当成了皇上曾赐死的另外一个鄂家的侄儿。直到乾隆十六年,听皇上下旨给改名,方分辨清楚。”

    婉嫔点头,“也是这几年鄂常在深居简出,一向低调从事,少于人来往,才叫咱们如此了。”

    语琴眸光轻转,“如此说来,鄂常在又有起复之势?”

    颖嫔倒笑了,“如此倒也更热闹。从前那些挑选女子的年份,好歹进宫都是两个、三个,而今年正经八百跳进了的,只有忻嫔一个。如今凑上一个祥贵人,再加上一个起复的鄂常在,正好凑够三个。”

    婉兮抬眸望向语琴,“两位新人留在宫中,不知一向可好?”

    语琴目光瞟过颖嫔,“自然是好。忻嫔是镶黄旗的格格,身份尊贵,与咱们皇后娘娘自然亲近。”

    颖嫔倒也勇敢,直迎着语琴的眼睛,“庆嫔这话说得好,宫里有了镶黄旗满洲的忻嫔,皇后自然用不上我这个八旗蒙古出身的了。”

    语琴盯着颖嫔,眯了眯眼,“……可是对于皇后娘娘来说,你总归还比祥贵人更近些。”

    婉兮无奈,只得含笑走过来,一只手拉住一个,“陆姐姐,颖妹妹,看在我的面儿上,都别闹了。”

五卷116、晚了一年(5更)

    “谁跟她闹了?”

    语琴先转开头去,“她刚多大,我又多大了。我自然不跟个小孩子计较。”

    婉兮比颖嫔大四岁,语琴又比婉兮大了三岁。这里外里,语琴大了颖嫔七岁去呢。

    婉兮听语琴这样一说,便也笑了,悄然放下心来。

    不用她说明,陆姐姐也一定明白,延禧宫那事儿,不过是皇后的一个手腕儿罢了。若当真扎心里去了,那才是着了皇后的道儿去。

    婉兮淡淡垂眸,“起銮前粗粗一见,就觉忻嫔活泼可爱。这两个月间,皇后是刚得公主,忻嫔于是活泼可爱,两人相处甚欢,倒也是情理之中。”

    颖嫔便笑,“可不,忻嫔的身份可比我的分量更重。她自然当成一枚好棋去。说不定啊这两天皇后主子就得下旨,将我的延禧宫又要回去,给忻嫔独住呢。”

    婉嫔便也笑了,“那也无妨,你便回来与我同住永和宫。只要你不嫌弃~”

    语琴虽说已经不再针锋相对着了,不过还是有点儿端着,这便朝颖嫔哼了一声,“总归啊,那祥贵人是一定要去与你同住的。这样一来,倒不好把你和祥贵人两个都挪出来,你那延禧宫啊,你便放心住着吧。忻嫔便是什么出身,也都抢不走!”

    次日一众嫔妃由那拉氏带领,到养心殿给皇帝请安,分宫的事儿自然又要被提上来。

    那拉氏正式将祥贵人指进延禧宫,与颖嫔同住。

    皇帝含笑点头,目光掠向忻嫔去,“……皇后也说了,如今东西六宫里,除了启祥宫、景阳宫别有功用之外,倒没有空宫了。虽然还有嫔位独居的宫,可是若将忻嫔挪进去,同在嫔位倒不好掂对谁主谁次,殊为不便,也委屈了忻嫔。”

    皇帝眼珠儿黑亮如曜石,“朕回来便听说皇后与忻嫔相处甚欢……这东西六宫里,哪个宫实则都比不上皇后的寝宫尊贵。朕看,忻嫔便还是先跟着皇后住吧。”

    那拉氏一怔,忙道,“……妾身的宫里,已有林贵人。”

    皇帝含笑摇头,“无妨。咱们满人以左为贵,对应方位便是东。便叫忻嫔住东偏殿,林贵人住西偏殿,不乱尊卑,便也是了。”

    婉兮静静听着,只与颖嫔将从草原带回来的吃食、花草分给众人去。

    当晚,便传来消息,皇上翻了忻嫔的牌子。

    七月进宫,十月侍寝,中间虽然隔了三个月,但是以皇上对从前那些新人的态度来比较,已经算快的了。

    众人都说,忻嫔果然不同。

    这个晚上,婉兮也不勉强自己非要睡着,便在御花园里等着林贵人。

    十月的天儿已经冷了,虽时辰尚早,可是天却已经黑透了。婉兮瞧着林贵人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便忙含笑迎上去。

    “……又是十月了。距离孝贤皇后奉安礼,已是整整一年。说来惭愧,我竟然直到此时,才知道林妹妹家里出的事。”

    去年十月那会子,林贵人将那拉氏趁着奉安礼,在盘山行宫得了孩子的消息告知婉兮。婉兮那会子便觉得林贵人有事儿,只是一直不知道是什么。

五卷117、奉旨出旗(6更)

    婉兮虽吩咐玉蕤,叫德保代为打听。

    只是德保从乾隆十七年起,任工部侍郎,倒已不如在内务府那般方便沟通消息。且林贵人自己半点口风都没露,倒叫人不好猜测方向,故此德保也费了些劲,辗转着,才打听到了底细。

    原来是皇帝为了操持八旗生计,从乾隆十年前后开始准许汉军出旗。

    按着旗下的规矩,凡是八旗子弟只准当差、当兵,不准为工商等其他生计。这是八旗早期为了保证兵员所定的规矩,而这些旗人的生计统一由朝廷供给。房子、田地、钱粮,每月按数支领即可。

    但是随着大清入关,不断吸纳汉军、高丽、甚至鄂罗斯等,八旗子弟的队伍子子孙孙,不断庞大。八旗生计便成为朝廷沉重的负担。

    朝廷便开始准旗人出旗,不再受旗下的限制,可以自谋生计,任意为工为商者皆可。

    这事儿去年便轮到了林贵人家族所在的参领去,他们家便觉头上的天都塌了。从此再没有固定的钱粮、房子和田地,要自谋生路,这便托人将消息送进宫来,叫林贵人在宫里想想办法。

    她家人送来的家书上印着泪痕,都说“好歹咱们家有贵人主子在宫里。虽然贵人主子位分算不得高,但是好歹也是娘娘,也能见着皇上,也能有本事跟皇上求求恩典。皇上但凡对贵人主子有夫妻情分在,便不会这样狠心对咱们家。”

    她接到家书,便偷偷哭了好几个晚上。

    家里有女儿进宫的,家人自然在外头都吹嘘如何得宠呢。这么一点子事儿,在娘娘们这儿,原本不该叫事儿的。哪个旗下的官员敢得罪娘娘们呢?

    可是他们那儿知道她在宫里的处境是什么样!

    她虽然没有法子,可是她也有自己的面子,也不想叫家人希望落了空,这便——想到要去求令妃。

    可惜令妃却早就推断出了皇后那个孩子的由来,倒叫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了。

    可是婉兮知道得还是晚了,一年下来,尘埃早已落定。

    林贵人便笑了笑,“多谢令妃娘娘牵挂,小妾深感五内。”

    婉兮凝视着林贵人,缓缓道,“……咱们都是汉姓人,我也曾不时想到张廷玉大人、陈世倌大人等汉大臣。他们不在旗,他们也不肯入旗,他们依旧保持着汉人骨子里的清高和自矜。可是你瞧他们,便是不入旗又怎了,谁又能抹掉他们的光辉去?”

    林贵人努力一笑,“是啊,张廷玉、陈世倌都是汉臣大学士,家族积淀深厚,自然不在乎那么点子旗下的房产和钱粮。”

    真可惜……她自己的家人却做不到。她的家人舍不得那点子房产和钱粮,完全不知道若出了旗,该怎么营生。

    婉兮含笑点头,“况且你阿玛还是拜唐阿,在部院里也有职差,自然还有一份俸禄。”

    能当上拜唐阿的,家中都是出过二品以上大员的。绝不是穷人、白丁。故此婉兮也相信,林贵人家的生计绝没有问题。只不过是少几间房产,少些钱粮而已。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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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卷118(六千字一起发)

    林贵人迎着婉兮,用力地笑着。

    却有些顾左右而言他般,幽幽道,“令妃娘娘可知道,今晚上皇上翻了忻嫔的牌子,但是却又多招了一个人侍宴。”

    婉兮扬了扬眉,“……皇上终究刚回宫,这会子若是有人去给皇上进些吃食,也是自然。皇上留下一同用膳罢了。”

    “是那贵人。”林贵人盯着婉兮的眼睛,自顾道,“……皇上十分喜欢,还赐了那贵人封号。”

    婉兮也不由得扬眉,“哦?”

    林贵人点头,“没错,是太监来传旨了,到钟粹宫先知会给皇后娘娘,我听见了。”

    “令妃娘娘可知道,皇上给那贵人赐了什么封号去?”

    婉兮便抿住嘴唇,自己不说了,只听林贵人说。

    总归这会子她说什么,林贵人仿佛都已经听不进去了。林贵人这几句以来,都是自说自话。

    “……是慎啊。”

    林贵人凝着婉兮,哀伤地笑开,“慎贵人……令妃娘娘绝不觉得,这个‘慎’字,倒是与忻嫔的‘忻’很配呢?一扬一抑,一起陪着皇上用膳;说不定,便要一起被盛宠了。”

    婉兮再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林贵人说完。

    林贵人哀伤地凝着婉兮,“……令妃娘娘,我跟她一起进宫,一起封为贵人。她今日已经有了封号,可是我呢,还是以姓氏为称号罢了。虽然同在贵人位分上,这边已经分出高低来了。”

    “令妃娘娘,您忘了吧,您说过的,我会比那贵人更早进封嫔位。如今看来,已经没有希望了……”

    林贵人哀哀福身,“令妃娘娘随驾秋狝两月,皇上新宠忻嫔今晚侍寝。令妃娘娘一定非常想知道,这两个月来忻嫔在皇后宫中,与皇后的种种,故此今晚才来见小妾吧?”

    “真可惜,小妾那两个月里已是心乱如麻,都没能留意到任何呢。今晚小妾便也只能叫令妃娘娘失望了……”

    “小妾有负令妃娘娘,无颜再侍奉在令妃娘娘面前。小妾这便先行告退。”

    林贵人走了,那娉婷的背影在夜色里,纤瘦轻袅,仿佛一刀剪纸。

    望着林贵人的背影,婉兮也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玉蕤上前帮婉兮披上大毛的披风,黯然道,“……看样子,林贵人怨恨主子了。”

    “都怪奴才,”玉蕤屈膝行礼,“是奴才和奴才的阿玛不中用,这才晚了一年才打探到消息。否则也不会叫主子如此被动。”

    婉兮摇摇头,伸手拉起玉蕤,“在这宫里,人心总有聚散,不必强求。”

    “若真正心通意合的,便如颖嫔这般,即便中间分隔几年,也还能走得回来;而若当真凡事都想不到一块儿去的,自然也不必勉强。”

    玉蕤知道林贵人好歹是那拉氏宫里的,主子能透过林贵人知道些那拉氏的事情去,这会子若失去了林贵人,很是可惜。

    “主子何苦不准奴才站出来解释?这都是奴才和奴才阿玛的错儿……主子不该这么一声不发地就担了。”

    婉兮轻轻摇头,回眸凝望玉蕤。

    “傻丫头,这又关你何事?旗人生计一直是皇上心头的大石,皇上既然已经下旨,这便是不可违拗之事。便是轮到我自己家,我也一个字都不会去皇上面前说。”

    “她若记着自己是皇上的嫔御,这会子便也应该尽力安抚家人,不叫皇上为难才是。况且皇上也从来不是不顾后宫的人,便是这会子叫她家出旗了,以后也必定另有安排。贵人好歹已是内廷主位,皇上何至于委屈了内廷主位的家人去!”

    “是她想不明白,”婉兮摇摇头,“况且她家人有官职,有俸禄,便是少那么点子旗份下的钱粮,又何必如此?”

    玉蕤也是叹口气,“终究是伸手白得来的,舍不得就这么没了。况且自家终究有位贵人主子呢,这便更是自视甚高,不准旗下官员动他们的田产,说不定还闹起来过。”

    “说的是。”婉兮目光放远,“况且,她埋怨我的,又不是这一件事。你也听见了,她心下还是计较了那贵人去。”

    “那贵人与她一同进宫,她心下总有比较。她希望我能帮她;我也答应过她,她将来会比那贵人更早封嫔……只是她太心急,那贵人一个封号就叫她失却了冷静。她若肯再安安静静等几年,何尝就没有来日?”

    玉蕤想了想,便也轻声道,“……皇上这会子又封了忻嫔,那么嫔位上便是怡嫔、婉嫔、庆嫔、颖嫔、忻嫔,已是五位了。按着宫规,嫔位上只有六位,这便还只剩下一个空位。林贵人怕皇上会给了那贵人吧,这便急了。”

    “我也这样想。”

    婉兮盯着夜色,无奈地摇头,“可皇上若当真有这个心思,直接将那贵人进封为嫔就是,何必只给一个封号。便是有这个封号,那贵人也还是个贵人,又有什么实际的去了?”

    “况且,‘慎’又算得什么好封号去呢?”

    慎,真心二字合成,又有小心、警惕之意。合起来便是“真心相待、小心跟随”之意。

    这封号仔细掂对起来,哪里像是恩宠,更像是一声警告了。

    皇上为何将这样的封号给了那贵人,婉兮心下明白,只可惜林贵人并不明白。

    林贵人反倒想歪了,想到了“慎”与“忻”相对去了。

    玉蕤垂下头去,“林贵人既如此不明白,那主子便也由得她去罢了。总归当年她在皇上养心殿里跳舞那些事儿,奴才还没原谅她呢。”

    “只是……主子从此便更难知道皇后宫里的事儿了,奴才独独放不下这个。”

    婉兮轻轻拍拍玉蕤的手,“不知道便不知道,总归这会子咱们还是安安静静调养着最要紧。”

    况且这会子皇上将忻嫔放在了皇后宫里,忻嫔又这样快承宠了,翊坤宫里怕有的是闹的,还怕听不见动静么?

    这一年十一月二十五,皇太后的圣寿因与皇帝的冬至斋戒撞了日子,礼部便奏请是否提前在十一月二十三行圣寿贺礼。皇太后自己却下了懿旨,这一年停止筵宴。

    因为少了往年一贯的皇太后圣寿庆贺,便叫人难免觉着,这乾隆十八年的年尾,过得有些静悄悄的。

    便是年底,最盛大的一件事,也是皇帝亲临保和殿,赐宴朝正外藩。外藩蒙古,左翼以科尔沁和硕土谢图亲王阿喇布坦为首,右翼以喀尔喀和硕亲王成衮扎布为首,至御座前。赐酒成礼。

    就仿佛这座紫禁城也已经预料到,随着乾隆十九年的到来,皇帝和大清命运中,又一场重大的战事要来了!

    乾隆十九年,带着一丝凝重,静静降临。

    正月,准噶尔台吉车凌入觐。

    二月,准噶尔乌梁海库本来降,命赏给安插如例。

    由这些内附的准噶尔首领们带来了准噶尔的第一手战报,达瓦齐与阿睦尔撒纳已经公开决裂。皇帝心中一直暗暗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临。

    皇帝将用兵准噶尔的意思,下旨问群臣。

    虽不知道前朝的具体情形,婉兮却也察觉到了皇帝这一年的不同。

    四十四岁的男子,今年仿佛重归少年,走路生风,双眼晶璨如星。

    便是夜晚与她共度……也更加生龙活虎,热血蒸腾,仿佛力气无穷无竭。

    随着前朝消息的一点点传来,后宫便也都知道了皇帝想要用兵。

    男人骨子里仿佛都有渴望战斗的血气,便是因为了这股子血气,叫他重焕少年一般的血气方刚。

    也因为是马上天子,那种剑尖指边疆,疆域划定指日可待的豪情,更是激昂澎湃。

    这样的皇帝,婉兮并不陌生。乾隆十三年那会子的大金川之战,皇帝亲自在香山搭建碉楼,亲自训练健锐云梯营的雄姿,她都曾亲眼得见。

    她知道皇上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她知道皇上一直都想完成康熙爷、雍正爷都未能成就的武功。多年的等待,终于在眼前出现了良机,她明白皇上心中的喜悦。

    她便悄然敛起自己的心事,不在皇上面前多问忻嫔一句,甚至也提醒自己,心下想都少想。

    这会子,不是后宫里应该出事儿的时候。

    二月里,有那拉氏的千秋生辰。

    皇帝再度下旨,停止皇后千秋节筵宴。

    接到这个消息,那拉氏却有些坐不住了。

    正位中宫以来,乾隆十六年是正月南巡,乾隆十七年是怀着永璂,乾隆十八年是怀着五公主……可是这会子她肚子是空的,皇上为何还要停止筵宴?

    “我已为皇上诞育了嫡子和五公主,如今已是儿女双全。怎么,皇上便觉得这对于我这个皇后来说,已是足够了,便不必千秋节筵宴了,是么?”

    盼了二十年的好运,终于这一而再地来。可是怎么能这样快就走了?

    塔娜上前小心劝,“……皇上二月去谒东陵。皇上怕也是这会子赶不回来吧?”

    那拉氏寂寞地抬眼望着东配殿的方向,“难道不是因为我老了,该生的也生完了,皇上眼里心里便只剩下那鲜灵灵的新人去了么?”

    德格便道,“主子何苦想这些?忻嫔如何跟主子的正宫国母相比去?况且她又没有孩子。”

    那拉氏叹一口气,“便是没有孩子又怎样?她年轻,如今皇上又宠爱她,她随时都有可能有孩子。”

    塔娜笑道,“主子当真是多虑啦~~退一万步说,即便那位有了孩子又怎样呢?主子,咱们已经有了小主子了~什么孩子,比得上咱们的嫡子皇阿哥去呢。”

    那拉氏这才笑了,朝那金钱蟒缎的迎手枕上斜倚了倚,“说的也是。一个才十八岁的小丫头,火候还差得远呢。”

    她眯了一会子眼,“……倒是那个慎贵人,是个怎么回事?你们可留意她了?”

    塔娜小心道,“都说‘慎’与‘忻’对称,故此通常有忻嫔的时候,慎贵人也在。”

    “哦?”那拉氏睁开了眼。

    一个贵人,便是有了封号,也不值得此时地位稳固、儿女双全的她在意。

    只是这个慎贵人,终究是舒妃宫里的。舒妃已成一滩死灰,这会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不甘心,还要冒火花么?

    她可以不在乎慎贵人,可是她却不能被舒妃糊弄了过去。

    想到这里,她眸光不由得变冷,“不管怎样,都不能叫舒妃有死灰复燃的机会去!她这阵子究竟在做什么呢?”

    塔娜次日回话,说原来舒妃请旨照抚皇长孙、定亲王绵德。

    因皇长孙满了五周岁都要进上书房念书,她自己的额娘自是不便每日在宫里照顾,宫里这便需要有内廷主位代为照料。

    舒妃丧子,如今正是一副可怜的模样,叫人也不由得跟着心酸。此时在皇上身边儿,她放进去了慎贵人代为说话,外有她几次三番请旨跪求,皇帝便也心软了,准了她去。

    “……皇上说,内廷主位膝下无子者,妃位之上只有令妃和舒妃。令妃已是奉旨照料四公主和四额驸,那就唯有舒妃才适合照料绵德阿哥了。”

    那拉氏听罢,不由得迭声冷笑。

    “她果然还没死心!”

    便是没有了自己的儿子,便是上头有了永璂,可是舒妃还在惦记着皇上的长房长孙!

    “……她这是,咒我的永璂啊!”

    唯有嫡子夭折,储君之位才有可能越过皇子们,考虑到皇孙去。

    那拉氏抬眸瞟了塔娜一眼,“儿子死了还不得教训,皇上这会子又忙于前朝,顾不上咱们后宫。身为后宫之主,我便不能听之任之了。”

    三月里,皇帝赴南苑行围;

    皇帝也命皇后那拉氏于今年亲蚕。皇后之外,又派妃、嫔二人,王、贝勒、贝子、公福晋夫人三人,三品以上文武大臣命妇四人,以次采桑。供蚕事。

    虽说皇后的千秋节进宴免了,可是好歹终于亲蚕了。那拉氏心下欢喜,这个三月倒也过得安静。

    婉兮也得了个好消息,九福晋兰佩又有喜了。

    实则在九爷和九福晋正式禀告她之前,她早就听福隆安说走嘴了。

    那还是正月里,她做了奶饽饽给四公主和福隆安吃,福隆安却有些垂头丧气的。婉兮追问起来,福隆安先说,“……阿玛说,今年我就十岁了。阿玛说,过了十岁的小子就不能进后宫行走了,只能在外朝的上书房念书。那我以后就不能每日里来令娘娘宫里吃饽饽了。”

    “令娘娘不管我了,连我额娘也要不管我了。他们都说,额娘就要不是我一个人的额娘了……”

    婉兮那一刻,心下才咯噔一跳。

    心跳归心跳,那会子摆在眼前更要紧的是,那两个孩子。

    说到即将的分别,婉兮自己何尝就不感伤?可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不会因为福隆安是额驸,便能擅改。

    婉兮倒是悄然瞟一眼四公主。

    四公主端庄坐着,看似在认认真真吃饽饽呢。可是那饽饽上的花生碎都掉一领子了,她自己还没觉察。

    婉兮便轻轻地笑,“无妨。你若想吃饽饽,我见天儿叫你毛团儿谙达给你送去就是。”

    福隆安瞟了四公主一眼,“……总归不一样。”

    婉兮伸开两手,将两个孩子都拢过来,一左一右,柔声道,“……是说十岁以上的小子,不宜在内宫行走了。可也不是说,再也看不见了呀。”

    “总归啊,你们俩将来是夫妻,一生一世在一起呢。便是这两年不容易见了,可是尽管好好长大,再过不了几年,就会正式厘降了。”

    “便也是托了你们两个的福,我将来啊,也能到公主府里去转转,便还能再见着你们。”

    两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福隆安没说话,只是撅着嘴,伸手将花生碎从四公主衣领子上都拈起来。

    玉函忙上前用帕子接着,怕油了隆哥儿的手。却没成想那孩子压根儿就没给扔了,而是默默地都放进了他自己嘴里,咽了。

    不过伤感归伤感,九爷和九福晋又要再添一个孩子了,这总归是大喜事。

    忠勇公府,晨光乍起。

    傅恒又在军机处连熬了两个不眠之夜,回到府中也只是沐浴更衣,便脚步匆匆到兰佩房中看望。

    兰佩的肚子已经大了,如今小心翼翼卧床养着。

    兰佩终究之前曾经掉过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会不会出差,谁也不敢说得准。兰佩这一胎怀得也是极为小心翼翼。

    可是便是这样的时候,她也不敢请夫君为她多停留一刻,更不敢挽留夫君又将匆匆离去的脚步。

    篆香和玉壶都伺候在畔,见傅恒回来,都连忙起身请安。

    傅恒上前看了看兰佩的肚子,“……你们可都好?”

    兰佩努力含笑点头,“妾身和孩子,都好。九爷放心。”

    她们三个女子都知道,这会子九爷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皇上下旨对于用兵准噶尔之事,问群臣意见。可是与皇帝的一腔热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臣们的反响并不热烈。因为康雍乾三朝,朝廷对准噶尔的用兵都并无稳定胜算,况且当年雍正朝在西北五万人的全军覆没的惨剧,至今叫人记忆尤深,故此朝臣们便都反对皇帝出兵。

    在这个时候,满朝上下,唯有傅恒一人坚定地站在了皇帝一起。

    一如当年的大金川之战,所有人都开始劝阻皇帝的时候,那时也只有年仅二十七岁、从未统过兵的他一人主动请战。

    所幸大金川之战取胜,也一战奠定了傅恒在朝中的地位。

    可是傅恒永远不敢因此而托大,他知道大金川之胜,除了有皇上赐下大炮、亲为训练的健锐云梯营,以及……九儿的鼓励之外,战场上最要紧的是有老将岳钟琪。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这回故意对他示警,便在这个三月里,岳钟琪竟然溘然长逝。

    皇上仿佛也知道岳钟琪在这一刻的要紧,曾经赐下二斤人参给岳钟琪吊着命数。却可惜二斤人参都无法对抗天命。

    傅恒心中的压力,便无形之中增长了数倍。

    可是即便如此,他仍旧未曾改变心意,依旧坚定与皇上站在一起。

    淡然面对满朝反对的大臣,傅恒独自奏请办理此役。他带领军机处官员,“日夜随侍,候报抄录”。也因此,便是兰佩终于又有了孩子,他也无暇顾及家中。

    傅恒轻抚兰佩的肚子,“……我的孩儿,既出生于此时,我便希望他是个小子。来日能为朝廷披挂上战场,为我大清建功立业!”

    傅恒向玉壶和篆香一揖到地,“我便将兰佩和孩儿,拜托给你们。”

    玉壶含笑送傅恒出门,一路走一路宽慰道,“好歹我与篆香都是生养过的,福晋临盆时,必定都能帮得上手,九爷安心就是。”

    傅恒回眸静静看了玉壶一眼。

    玉壶便笑了,“令主子也叫人传了话来,叫奴才一定尽心尽力服侍福晋。”

    说到九儿,傅恒的眉尖终是那样微微一颤。

    便是面对满朝大臣的反对,他也未曾有这样片刻的迟疑。

    “她……”

    她什么?他想问什么呢?——便是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玉壶却听懂了,含笑点头,“令主子十分欢喜。令主子说,早就盼着再有个孩子呢,也如同令主子自己又多生了个儿子。”

    玉壶笑谑道,“那天隆哥儿回来还哭丧着脸,说怕以后不容易见令主子;奴才知道,令主子也一定舍不得隆哥儿呢。睡觉咱们隆哥儿到了年岁了呢?”

    “不过这回好了,若是咱们福晋能再生个阿哥下来,那岂不是令主子身边儿又有个陪伴了~”

    傅恒心下这才欢喜了起来。玉壶说的没错,他的儿子,便是庶出的福灵安都进宫进上书房给皇子皇孙们侍读,他接下来这个孩子若也是个阿哥,自然可以。

    玉壶含笑望着傅恒的眼睛,“九爷,这世上也许没有人比令主子更希望九爷和福晋夫妻和美了。九爷心下千万不要觉着有什么~”

    正说着话,篆香忽然从里面急匆匆出来,低声叫,“九爷留步。”

    傅恒抬眸望篆香。

    篆香咬住嘴唇,指了指面前的石头门阶,“九爷辫子毛了。坐这儿,我给九爷重新打一回。”

    ------题外话------

    怕系统抽,六千字一起发了哈。明天见~

五卷119、多年一点点琢磨(1更)

    周遭静寂无声,这个时辰宅子里的人们还没都起来呢。

    门口台阶上,只有傅恒、篆香和玉壶三个人。

    傅恒从小最尚衣饰华美,便是此时依旧通身上下一丝不苟,身上便服的衣料都是最好的宫缎。

    可是篆香却没说非给傅恒端过一张椅子来,或者至少也拿个褥垫的,就叫傅恒这么坐在门阶上。

    虽然傅恒府中的奴才们都恪尽职守,时辰纵然早,可是那门阶都已经打扫得纤尘不染。可是终究,配不上傅恒这一身衣裳。

    可是说来也奇怪,傅恒并未在意,而是乖乖听从了篆香的话,原地便坐了下来。

    玉壶在畔瞧着,不由抿嘴一笑。

    篆香有些脸红,垂首轻声道,“叫姑姑见笑了。九爷从小就是我和芸香一起伺候着,九爷嫌小厮打辫子毛手毛脚,便从小自我到九爷身边儿,便是我给九爷打辫子“

    “如今九爷身边儿的人已是都得用,再不用我每日伺候着。可是这会子福晋身子沉了,便还是应当我来伺候九爷打辫子。”

    玉壶点头微笑,“这府里上下,若论手脚麻利,自是谁都比不上你。你编出来的辫子,溜光水滑不说,你这手还快,不耽误九爷的工夫。”

    因不是在房里,手头一时没有趁手的抿子、篦子和刨花水,这刚编出来的辫子便不容易溜光水滑,总有些毛茬儿的头发从辫子顾儿里呲出来。

    篆香便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枚压鬓的发梳来,用力在自己发上紧梳了几下,然后贴着九爷的毛茬儿头发一压又一抿,便借着她自己头上的桂花头油,将那些发茬儿都给压下去了。

    玉壶在畔小心打量着篆香的手艺。

    同样是编辫子,手艺是不一样的,辫子编出来也有所不同。男子都喜欢一根大辫子又粗又长,溜光水滑,垂挂在身后才威风,有英武之气。可是人本身的发量终究有限,九爷这会子虽然还年轻,可是连续多年操劳,头发不可能新生更多。

    从前旁人给九爷编辫子,也就是用九爷原有的发量来编罢了。可是篆香却预备了跟头发颜色几乎一模一样的穗子,从辫子中间儿开始,便将那穗子编入鞭子里去。借着穗子的融入,便显得那发量更多,编到辫梢时,又比旁人编出来的更长了半尺多去。

    那穗子又自然在辫梢下垂挂下来,上头方便以玉坠儿总住,挂得牢靠,还不扯头皮。

    玉壶都忍不住称赞,“手艺真是好。这手艺看着简单,实则绝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篆香脸便又红了,低低道,“……这些都是从小琢磨出来的。一日一日的琢磨,一日一日在脑袋里虚拟地演习着,后来才渐渐编得好了。”

    篆香将傅恒的辫梢碎发妥帖地梳顺了,这才松了手,淡淡道,“九爷忙去吧。”

    傅恒含笑起身,回头看了篆香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这便只朝玉壶拱手,径自去了。

    玉壶与篆香立在阶上,远远目送。

    玉壶眸子未转,只是淡淡含笑道,“……九爷的辫子,原本没松。”

五卷120、皇后的舞台(2更)

    篆香脸便一红,“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小嫂子的眼。”

    玉壶笑了,“九爷一向最是爱惜羽毛,回府来都是沐浴更衣之后才到福晋前来探望,那辫子自然都是重新打好的了。亏你还巴巴儿地追出来,重新给打一回。”

    “此时我在还好,若是换了旁人见着,怕又要生出是非来。”

    篆香明白,这是在福晋的正房门口呢,便是福晋自己不想什么,也难免福晋身边儿的蓝桥和碧海多想了。

    篆香垂下头去,“我也明白。只是九爷忙着走,眼见儿是从正房直接便要出门去了,我也只能在这儿还能撵得上。”

    篆香只肯解释这一句,却不肯多解释旁的,这便转身就走。

    玉壶这几年与篆香一同住着,便也明白,含笑跟上来,“……你不说,我却也能猜着。九爷劳累,累的不是四肢,而是头脑。而梳头,自然是最好的松泛头脑的法子。“

    “可是九爷要强,不想叫人看出他疲惫来;你便也不说破,只上前说他辫子松了,要重新打一打。你这便悄然无声地,替九爷松泛了去。”

    玉壶忍住内心一声轻叹,抬眸望住篆香。

    “我瞧得出,九爷在重新打辫子之前和之后,神情已然舒泰多了。”

    篆香这才红了脸,低声道,“……我对九爷别无奢求。我已经有了大格格,能名正言顺在府里伺候九爷一辈子,我已经心满意足。”

    玉壶也只能无声地握住了篆香的手。

    篆香自从南巡归来有了大格格,在九福晋面前依旧以奴才自居,从不在九福晋面前多看九爷一眼,与九爷多说一句话……九爷忙于政务,回府的时间本来就少,篆香便只用这样无声的方式,攥紧这一点点的时间,为九爷送上她的心意罢了。

    四月,经过了一个月的准备,皇后那拉氏终于亲蚕。

    按礼应该有嫔妃两人一同行礼,皇帝便指了愉妃、怡嫔陪同那拉氏。

    先蚕坛位于北海东北,坛为方形,南向,一层。东、西、北面均植护坛桑林,南面偏西处有正门三间。入门即为先蚕坛。

    先蚕坛东南为观桑台。观桑台北为亲蚕门。

    入亲蚕门为一院落,院落前殿为茧馆,五间;东西配殿各三间。后殿为织室,五间;亦有东西配殿各三间。

    观桑台东南有先蚕神殿三间,坐东朝西。殿南北分别为井亭、宰牲亭各一座;殿西,北有神库三间,南有神厨三间。

    神殿以北有蚕署三间。蚕署以北有蚕室二十七间。

    先蚕坛坛门外东南有一独立院落,其中有陪祀公主福晋室及命妇室各五间。

    整个先蚕坛殿宇宏伟,规模浩大。此时的先蚕坛是于乾隆十三年重新修缮,比之康熙年间又增建不少。

    如果说天坛、先农坛等是皇帝的舞台,这先蚕坛便是皇后的寰丘。那拉氏立在坛上,回眸四顾,满意地轻轻勾了勾唇角。

    孝贤皇后生前曾经亲蚕过,可是那会子的先蚕坛还没有此时的规模。此时的先蚕坛是皇帝于乾隆十三年修缮的;而乾隆十三年,正是孝贤皇后崩逝之年。

五卷121、皇嗣与皇宠(3更)

    “所以此时的先蚕坛,这样的宏大、雄伟,本是皇上给我修的。”

    这样想来,那拉氏心下更是说不出的舒泰。

    不然皇上为何早不修缮,晚不修缮,偏偏赶在孝贤皇后崩逝那年修缮先蚕坛呢?

    这道理便如那会子便将养心殿后殿东耳房腾出来一样儿,都是旧人已去,直待新主。

    皇上对孝贤皇后的“怀念”,不过如此。

    那拉氏退回殿中歇息,抬眸看左右配殿。愉妃、怡嫔、和婉公主也各自回殿歇息。

    “谁能想到呢,怡嫔柏水薇病了这些年,在后宫已经无声无息到我都要忘了她了,皇上这几年忽然却又想起她来了。先有孝贤她们的奉安礼,叫她一起去;今儿,她又跟着我一起亲蚕来了。”

    “若以常人眼光瞧着,倒未免觉着她复宠有望。”

    塔娜倒笑了,“主子何苦多这样的心?外人就算有什么念头,那也只是因为他们瞧不见怡嫔如今成了什么模样……奴才瞧着,都快成纸片儿了,风一吹都怕要飞上天去了。”

    那拉氏这才轻轻扬了扬眉。

    “说的也是。只是你们别忘了,她还有个妹子在宫里呢。她自己是已有油尽灯枯之相,皇上兴许是怜惜她;可是却也说不准,是皇上又想起了白常在来呢。”

    “如今啊,连新进宫的,一个是忻嫔,一个是祥贵人,可是白常在进封这么多年,还是怡嫔的妹子,却还是个常在。”

    塔娜这便也是皱眉,“主子说的是……说不定皇上便会因为怜惜怡嫔而惠及白常在。”

    德格站在一旁,手指悄然扭着帕子,望着塔娜与主子的你来我往。

    她忍不住抓了个空,趁着那拉氏沉吟不语的机会上前道,“奴才倒以为,凭柏氏姐妹的出身和这些年的过往,皇上便是再怜惜,也并没有值得担心的。便是白常在因此得了实惠去,她却不过是常在,便是位分的上升还够她熬好些年去。”

    “主子这会子倒是更应该留神愉妃。愉妃虽不得宠,可是皇上却一直很喜欢五阿哥。这会子又叫愉妃陪主子亲蚕……主子不能不防。”

    那拉氏眸光转向德格,深深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这才是我真正担心的。”

    如今她有了永璂,可是永璂还没种痘,年岁也还小;况且她第二个孩子生下的是个公主……她手里只有一个皇子,如何稳妥?

    皇上叫愉妃来一起亲蚕,难保皇上不是依旧还对永琪寄托着厚望!

    塔娜盯了德格一眼,不由得笑道,“主子何尝想不到愉妃更要紧?只是主子先浅后深,只以怡嫔说起罢了~”

    德格面上一红,咬住嘴唇。

    那拉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倒没留意两个女子之间的事儿。

    “……说到妃位人选,我以为皇上会叫令妃来,倒没想到来的人是愉妃。如今看来,果然是皇嗣比皇宠更要紧。”

    德格马上急着道,“……其实这会子愉妃会比主子更急!五阿哥原本那么有望,可是这会子却因为咱们小主子的降世而几乎没有了希望。”

    ------题外话------

    系统换新,没想到页面什么的都改了。亲们别迷路哈,我自己也有点迷糊,咱们一起抱团儿适应~

五卷121、皇上管闲事(4更)

    “若说这宫里有谁对咱们小主子不怀好意,从前排第一的是舒妃,如今倒是愉妃了。”

    德格目光微凉,朝塔娜瞥过去,“奴才不光是为主子着急,更是为了咱们十二阿哥着急。”

    那拉氏幽幽点头,“你说得对。”

    皇后亲蚕,暂住到北海去了,皇帝也去黑龙潭祈雨。

    婉兮留在宫里,担着佐理六宫的差事。

    东西六宫便早晚都到婉兮这儿来相聚。

    因有陈世倌在前朝为内阁大学士,婉嫔对前朝的事儿知道得倒是快些。这日含笑与婉兮说起两件“闲事儿”来。

    “皇上去年曾下旨,地方官员上奏本只准提‘外蒙古’、‘内地’之语,而不准再强调满汉之别。有官员还是按着老习惯上奏本,说满人怎了,汉人怎了,便叫皇上申饬。”

    “便是前儿,两江总督鄂容安等上奏,说江南优伶中有私自蓄发者。皇上下旨严查,鄂容安遍查苏州城,却发现原来不过是优伶头上戴了网巾。那网巾是以真发织成,看上去倒宛若真发了。“

    “鄂容安又怕自己办差不利,这便又上奏说福建怕是有此类事发生……皇上倒笑了,批折子的那会子便对我说,瞧这个鄂容安办差不动脑子!皇上说,优伶蓄发与否本非大事,不过是为了唱戏谋生之用罢了,皇上也说不必滋扰,不必问及。皇上亦申饬他,为大臣,当思大者远者。”

    婉兮静静听着,却摇头,“……我倒听不懂了。怎么皇上这几道谕旨,不像是上谕,倒像是我从前看过的那些文人笔记、话本戏本去了?”

    婉嫔便笑,“能将皇上的上谕当话本儿来看,还得了意趣去,那自是好事儿。不过啊,我可没这个胆量,这话也就你一个敢说罢了。”

    婉兮垂首悄然藏着笑,却不说破。

    她明白,皇上虽出自满洲,可是这会子已是悄然在弥合满汉隔阂,甚至已是隐隐改变入关之初“剃发易服”的那些规矩的标准去了。皇上在保持满洲的文化传统的同时,却又在推动着满汉的融和。

    便如皇上自己吧,弓马骑射俱是好手,可平素也可身着汉家儒衫,写一笔好字,每日必做汉诗。

    汉家文化在宫中,从未有此时这样大行其道。皇上的醉心汉学,已是最明白的旗帜。

    在此情形之下,朝中满大臣没有不去学汉话的,而张廷玉、陈世倌等汉大臣,也个个都精通满语。便如九爷这样从小习满语、蒙语的,虽极少写汉诗,却可点手便指出汉诗中不当之字。

    汉人作诗,一字推敲其实最难,九爷能眼明如此,可见汉学事实上造诣已高。

    婉嫔含笑拍了拍婉兮的手,“……若前朝,汉人地位悄然抬高;在后宫,谁才是最受益之人?”

    这天下百姓,若以旗籍而论,分为:旗人、民人。

    可是八旗之下又有汉军,内务府旗籍之下更有满洲佐领下的汉姓人。故此天下多数人分不清,如婉兮这样的,究竟是旗人还是汉人。

    便在宗室王公的眼里,婉兮这样的还如汉女一般。

五卷122、失火(5更)

    婉兮却故意顽皮。

    “后宫中受益的,首为纯贵妃,其次还有陈姐姐、陆姐姐、怡嫔、林贵人、白常在、揆常在等这些八旗汉军、内务府满洲旗分下的汉姓人呀~”

    婉嫔倒也由得她,只点头笑笑,“这样说倒是也不为过。”

    语琴倒啐了一声儿,“别牵连我,我可没入旗,如今还是地地道道的汉女。”

    婉兮赶紧抱住语琴,“……姐姐别急。”

    语琴没忘了婉兮的话,只抬眸望着婉兮,“可是若这样的消息传开,皇后自然是第一个不乐意;紧接着就是皇太后。”

    婉兮含笑摇头,“不怕。反正我又没有孩子,威胁不到她们什么。”

    婉嫔也轻轻叹了口气,“说的倒也是。若你有了孩子,只怕这宫里所有诞育过皇子的,都要视你为敌。”

    婉兮微微一怔。

    那拉氏她早知道,倒不担心什么去。只是一想到若愉妃,甚至是这会子已是交好的纯贵妃和嘉贵妃又要生了嫌隙去,这心下倒是有些不妥帖。

    正说着话,外头毛团儿忽然有些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以毛团儿的性子,宫里出什么事儿都不至于叫他这样。婉兮便忙问,“怎么了?”

    毛团儿跪奏,“回主子……翊坤宫走水了!”

    乾隆十九年四月十八,翊坤宫东配殿失火。

    这木头搭建的宫殿里,失火是最可怕的事,但是却从这座紫禁城建成的第一天开始,就没少了走水的事情发生。

    可是这会子失火的却是翊坤宫,便叫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一来,翊坤宫是皇后的寝宫。而这会子皇后还在先蚕坛亲蚕未归。

    二来,失火的是翊坤宫的东配殿——以东为贵,东配殿里住着“皇上新宠”忻嫔!

    三来,因为那拉氏即将回宫,这会子十二阿哥永璂便在翊坤宫里呢。

    四来,因为翊坤宫的位置就在永寿宫的北面,距离养心殿也近,已是到了后宫的心腹之地来。这地方走水,岂非大事!

    此时皇帝皇后皆不在后宫中,皇太后驻跸畅春园,内务府大臣不宜进宫查看。这担子便都落在了婉兮肩上。

    婉兮急忙命人通知宫殿监大总管高玉,这便急忙奔赴翊坤宫查看。

    翊坤宫与永寿宫紧挨着,婉兮倒比高玉来得更快。

    一入翊坤宫,婉兮首先看见的便是满身烟火色的忻嫔。忻嫔披着淋湿的棉被,狼狈不堪,哭得梨花带雨。

    婉兮忙上前扶住,“可伤着妹妹了?”

    忻嫔只是哭,已是说不出话来。忻嫔身边伺候的头等女子乐容和乐仪都赶紧行礼,代为回话,“……回令主子,我们主子那会子正在歇晌。因这暑气渐热了,我们主子睡得也沉。虽说没叫火给烧了,可是那浓烟还是呛了不少进去。这会子主子嗓子还是哑的,说不出话来。”

    婉兮眯眼盯着两个女子,“你们在哪里?”

    乐容倒,“奴才就在碧纱橱外的木炕上歪着,以备主子召唤。也是因为暑气的缘故,这便也有些睡着了。”

    ------题外话------

    这场火也是史料中有记载的~

五卷123、吉祥缸(6更)

    乐仪道,“奴才在门槛外绩彩线呢。因端午快到了,忻妃主便吩咐奴才提前预备些五彩线,一股一股的都掺好了颜色,绩整齐了,端午的时候好用。因分那线的差事最是费神,半点马虎不得,奴才便也全神贯注,半点不敢大意,便没察觉走水了。”

    婉兮便亲自扶住忻嫔,柔声劝慰,“……别怕,没事了。”

    这便吩咐乐容和乐怡去打清水给忻嫔喝下,又叫传太医来。

    这会子高玉便也到了,上前请罪。

    婉兮回身走到明间,眯眼打量高玉,“……翊坤宫的炭火、‘吉祥缸’是谁看着?”

    那些大水缸,叫“门海”,俗称“吉祥缸”。

    各宫烧炭、看顾那吉祥缸的粗活、力气活,都是太监担着。

    高玉便叫那几个太监来回话。

    管着炭火的太监都伏地辩解,“……这会子已是四月,寝殿里早就停了炭火了。奴才们便是管着炭火,也只小心膳房、茶房罢了。这配殿里的火,必定与奴才们无涉。”

    “这个月份,便是水缸也不怕冻冰,故此水缸底下也不用如冬日里一般架设炭火。故此古今配殿里,便是院子里也没有火星儿……还望令主子明察!”

    太监们说得有理,婉兮便都叫退下,只留下管着水缸的首领太监,名王世臣的,跪着回话.

    王世臣自知大难临头,趴在地下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直磕响头。

    高玉皱着眉,不似胡世杰那般冰人儿似的瘆人,反倒还低声提点,“都这个节骨眼儿了,你哭有什么用?光哭,说不清楚话,便更担嫌疑。”

    “便是你磕碎了脑袋又有何用?令主子虽心软,可令主子一向赏罚分明。你有话说话,若当真有错,磕碎了脑袋也不管用;可若是有委屈,还是先说清楚最要紧。”

    婉兮不由得静静打量高玉。

    婉兮缓缓问,“……那吉祥缸是你看着的?”

    宫里最怕失火,故此各宫里都有吉祥缸接雨水、蓄着水以备失火时救火所用。吉祥缸里的水,冬天不准结冰,夏天不准空碗儿,王世臣便是带着两个小太监专管吉祥缸里的蓄水的。

    王世臣极力想要听从高玉的劝说,可还是忍不住哭。

    “奴才亲自给那吉祥缸夏天盖盖儿,冬天套棉袱儿;不分四季,每天早晚必定各自查看一回缸里的水量……绝对不敢有半点疏怠的。

    婉兮亲自走到宫门外的吉祥缸处。

    东西六宫用的吉祥缸,体量没有太和殿等前朝处那样大。表面不鎏金,是青铜造。

    婉兮伸手进去触碰那缸壁,她回头叫王世臣,“你自己来摸摸看,这上头是干的,可见火起时,你这缸里的水不足。”

    王世臣吓坏了,急忙趴地下,将脑袋伸到吉祥缸底下去。

    宫里所有吉祥缸,缸底下都垫着石块,石块中间有空隙,方便查看缸底。而缸底凿有小孔,方便排水、换水所用。这个小孔平素是塞着的,只在换水的时候才用。

    王世臣一看之下吓得已是满脸苍白,“……换水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捅开了。”

五卷124、最大嫌疑(7更)

    听闻翊坤宫走水之事,皇帝和那拉氏皆尽早赶回。

    那拉氏抱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心疼落泪;皇帝则柔声劝慰忻嫔。

    那拉氏哀哀落了一会子泪,抬眸朝皇帝这边望过来,叹了口气。

    “忻嫔,都是永璂连累了你。你是受池鱼之殃。”

    皇帝便不由得转眸望向那拉氏,“皇后有话要说?”

    那拉氏将永璂和五公主交给奶嬷嬷带下去,用帕子擦干眼泪,眼中已是涌起寒光。

    “忻嫔新进宫,这会子还不足一年。况且忻嫔性子活泼可爱,在这宫中与人无怨,故此这火起得,便自然不是冲着忻嫔来的。”

    那拉氏起身走到皇帝面前,忽地撩袍跪倒。

    “皇上,这怕是有人想要加害咱们的永璂啊!”

    “今年永璂原本到了种痘的年岁,妾身只想着种痘的时候该如何防范……却没想到有人这会子便按捺不住了!”

    这失火之事,时机太过蹊跷,别说那拉氏自己这么想,便是婉兮等人,谁又能不这样想呢?

    随着嫡子永璂的出生,皇子之母们私下的争斗已快到白热化。若说有人沉不住气了,想趁着皇后不在宫中的时候动手,自是说得通。

    皇帝便也长眸微眯,“哦?皇后以为是谁?”.

    那拉氏被皇帝扶起来,便忍不住盯着那跪在地上的王世臣冷笑。

    “王世臣,我从前看着你还算老实。这便从承乾宫搬过来之后,继续将看着吉祥缸的差事交给你,信得过你。却没想到,你终是叫我失望了!”

    “也是,你是这翊坤宫里的老人儿,虽是我的奴才,却并不一直都是我的奴才!宫里的规矩,太监随宫不随人,我没带了承乾宫的太监过来,而你也没能随着你的旧主离开翊坤宫去。这便心下难免有所比较了去?”

    那拉氏此言一出,舒妃如遭雷劈,忙起身跪倒在地,一时已是声泪俱下,“皇上,求皇上明鉴!妾身不明白,主子娘娘这又说的是什么?”.

    众人静静听着,语琴倒低低冷笑一声,对婉兮道,“我这回倒觉着皇后的话,在理。舒妃自然做得出这样的事儿来!”

    “她自己的儿子死了,她的念想断了,她便巴不得皇后的嫡子也夭折去,倒与她一块儿了!”

    婉兮也轻轻眯起眼,凝视舒妃的侧脸。

    陆姐姐说得没错,舒妃有这个狠心,也办得出这样的事儿来。便如她当年连九福晋的孩子都能害,皇后的孩子自然更不犹豫。

    舒妃膝行向前,扯住皇帝的靴子,“……妾身便是愚钝,却又何至于愚钝至此?这宫里内外,谁不知道翊坤宫是妾身的旧宫?那这宫里的太监,自然都是妾身用了多年的。”

    “若妾身当真有半点恶念,又如何傻到要从自己的旧宫入手,如何会叫自己从前使过的奴才去办?那岂不是笨到,就差没刻个印儿,在自己脑门儿上盖个戳儿了!”

    “舒妃,你说的好听!”那拉氏冷笑着盯着舒妃。

    “你就是想好了要这样为自己辩解,你才会肆无忌惮!”

五卷125、引嫔入室(8更)

    皇帝目光微凉,缓缓在那拉氏和舒妃之间逡巡。

    良久才缓缓道,“说的,也各自有理。”

    “都别急,此时事情刚起,虽疑窦丛生,可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到时候,有罪的,谁也别想逃;而无辜的,朕必定也不会委屈了去。”

    婉兮便起身,向皇帝行礼道,“这会子忻嫔所居的配殿已不宜居住,皇后宫里其他配殿还有林贵人和五公主,都不宜惊扰。”

    “而这西六宫中,怡嫔多年独居养病;愉妃的储秀宫又已经住了陆姐姐、白常在去,怕是一时也腾不出地方来。”

    “若怡嫔妹妹不嫌弃,还请暂到我宫里。我那宫里虽说有些鸡飞狗跳的,好歹还能立时给妹妹腾出一间屋子来。”

    那拉氏扬了扬眉,“令妃所奏,自是妥当。忻嫔受惊了,不宜远走,还是留在西六宫里最稳妥。永寿宫距离皇上的养心殿最近,最适合怡嫔休养。”

    皇帝抬眸,静静看了婉兮一眼,略作犹豫,便也缓缓点头,“也好。”.

    众人一时散了,婉兮亲自扶着忻嫔回永寿宫去。

    一路回宫,婉兮早就看着语琴、玉叶等人的神色了。他们那眼珠子瞪得,真跟要吞了她似的。

    她亲自安顿好忻嫔,回到自己的寝殿,天色都深黑了。

    婉兮洗了把脸,便坐下来对着众人,“说。再不叫你们问出来,你们都快把眼珠子给憋出来了。”

    玉叶第一个便急吼出来,“主子为何把忻嫔带回来?这永寿宫,从主子搬进来,便多少人眼红着、心里算计着。这些年了多亏有皇上坚持着,这才一向只给主子一个人住。可是这会子主子怎糊涂了,怎将忻嫔带回来了?”

    “莫非……莫非主子见忻嫔得宠,这心下对皇上便也没有了信心。这便也想主动示好忻嫔了不成?”.

    婉兮叹了口气,盯着众人的眼睛。

    “你们先都别跟我急,不如先想想,忻嫔这会子这样子,若不搬来咱们永寿宫,她还能去哪儿?”

    忻嫔是西六宫的,这会子满身烟火色,还披着湿棉被,总归没有理由费事搬到东六宫去,留在西六宫便是必然的。

    玉蕤垂首悄然细想,便也轻声道,“……主子说得对,这会子西六宫里就这么几个住人的,除了怡嫔和咱们这儿,就都住满了。以主子的大度,总没的将忻嫔塞到怡嫔那的道理。”

    “这若是忻嫔不来咱们永寿宫……”玉蕤抬眸望了婉兮一眼,“那皇上也就只好将忻嫔带回养心殿安置了。”

    婉兮这才垂下头去,轻轻哼了一声。

    玉叶张了张嘴,半晌也才一拍手,“是啊。如此说来,忻嫔搬进咱们永寿宫来,总比搬进养心殿去要好……”

    玉叶扎撒着手望着婉兮。

    “可是主子……那以后皇上再来看主子的时候儿,多不方便啊。还是说皇上看完了主子,顺脚便又去看忻嫔了~~”

    “那岂不正好?”婉兮这才掩住一声叹息,抬头看向众人。

    “从前还要折腾二又,如今二又已不在了,就没得折腾了。”

五卷126、治罪(1更)

    四月二十三,皇帝下旨治罪翊坤宫王世臣。

    表面看来,翊坤宫的烟火,仿佛已经尘埃落定。

    唯独治罪一个管吉祥缸的太监,便是昭告前朝后宫:这不过是一场偶然的失火,只是太监坚守不利的责任,并无其他的缘故去。

    婉兮来看忻嫔,将皇帝的旨意告知。

    忻嫔已经搬过来五天了,婉兮一句未曾当面再提起失火的事,今儿这才是头一回。

    忻嫔听闻失火,这会子还是有些惊魂未定,一双活泼明媚的眼中,仿佛又拢起那灰暗的烟气。

    “主子娘娘说,我怕是受了池鱼之殃。这火是冲着十二阿哥烧起来的……可是令姐姐,我怎么觉着不是?我便连这几晚做梦,都梦着那人是想要烧死我……”

    婉兮轻轻拍拍忻嫔的手,“主子娘娘说的有理,你终究刚进宫还不满一年,旧日无怨、近日无仇,谁敢在这紫禁城里对你动这样的心思去?”

    忻嫔却是摇头,“不瞒令姐姐,我自去年进宫以来,多蒙皇上和皇太后的照拂。尤其是自承宠以来,我便觉着这宫里姐妹看我的眼光已是不同了。我知道,从那一刻起,我便是已经正式成为这后宫里的女人,躲不开这后宫里的争斗。便是我无意,也已经被人当成了眼中钉。”

    忻嫔比婉兮小十岁,面对这样年纪的小姑娘,婉兮心下也是不由得生起怜惜。

    自己当年刚入宫,刚进封时的惶恐和四顾无援,此时回想起来,还刺在心中。

    婉兮点点头,“你说得也有理。这就是后宫,不管你想不想与人争,却只要你有恩宠,便自然会有人要与你争。”

    忻嫔含泪点头,“这火若是对着十二阿哥或者五公主来的,便应该在后殿烧起来,怎么会在我的东配殿烧起来的?”

    婉兮垂下头去,“你也别急,此事终究还需细查。毕竟是皇后宫里,皇上自然凡事要谨慎。这会子皇上虽只治罪王世臣,也是为了暂时堵上悠悠众口。”

    “你忘了?皇上那日说过,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有罪的谁也跑不了。”

    忻嫔便也哀哀落泪,“可是从此,我对这宫里却已生出恐惧来。这会子除了皇上和令姐姐你之外,我倒看着谁都像是要害我的人。”

    “傻丫头,”婉兮替忻嫔擦掉泪花,“你若这么想,那害你的人就赢了。”

    “你刚进宫不到一年,已是风声鹤唳、杯弓蛇影,那未来的日子,便每一天都是煎熬,身边的人每一个都是敌人……未来的日子还长,你还怎么过下去?”

    忻嫔含泪点头,“多谢令姐姐收留我。从此在这后宫里,我能仰仗的人,也唯有皇太后、皇后和令姐姐三人而已了。”

    婉兮却静静抬起眸子来,“别胡思乱想。你是皇上新宠,招人嫉妒是难免。可是这会子你还没有孩子,有些争斗便与你无缘。”

    忻嫔垂下眼帘去,“我搬进姐姐的永寿宫来,皇后娘娘却搬进养心殿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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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兰宫介绍:
入宫了,她的愿望很简单:安安静静当个小宫女,等25岁放出去。
可是!那位万岁爷又是什么意思?初见就为她吮伤口;再见立马留牌子。接下来借着看皇后,却只盯着她看……
她说不要皇宠,他却非把她每天都叫到养心殿;她说不要位分,他却由嫔、到妃、皇贵妃,一路将她送上后宫之巅,还让她的儿子继承了皇位!
她后宫独宠,只能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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