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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miss_苏     领袖兰宫txt下载     领袖兰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卷17、小媳妇当家(6更)

    一想到昨晚,婉兮便不敢继续跟玉蕤说了,这便赶紧轻咳嗽了声儿,岔开话题去。

    “……也不能光养着,否则还不养成肉包子了?我一边儿养着,还得想着些旁的事儿去。”

    玉蕤还有些走神儿,耳边儿上都是那夜深人静之时,皇帝低低哝哝的逗哄,“……叫爹爹,乖。”

    接下来阵阵冲撞之声,又是水声琳琅,最后才是主子娇弱的啜泣声。仿佛不得已而娇柔地低呼,“……老爹爹~小爹爹~”

    那会子玉蕤在隔扇门外彻底傻了。

    ——原、原来,还带这样儿的呀!

    婉兮一句话说完,见玉蕤还没有动静,婉兮忍住羞涩,伸手拍了她一记,“我跟你说话呢!”

    玉蕤忙回神,吓得差点跪下。

    婉兮红着脸赶紧给托住,“……我说,除了养着身子,我还得想着些旁的事儿呢。”

    玉蕤忙木木地问,“旁的事儿?旁的什么事儿?”

    婉兮垂下头去,眼波轻转,“我想……帮皇上赚点银子。”

    玉蕤也是有点意外,“主子要替皇上,赚银子?”

    听起来很像主子在说笑话啊。皇上也不缺银子,再说主子在宫内,又有什么法子替皇上赚银子去?”

    婉兮认真点点头,“不管这样,这回倭赫这几千两的亏空是出在皇太后万寿期间。皇上不查倭赫了,也是为了我着想,我便得想法子将这几千两银子帮皇上赚回来才是。”

    “主子能怎么赚银子呢?”玉蕤心头像是压了一座王屋山,“难不成主子要做通草花,偷偷运出宫去卖?还是说……主子想自己做些针线,咳咳?”

    婉兮自己都乐了,“呸!凭什么一说到我做针线,你就呛住了啊!”

    玉蕤也只能笑,“主子明白的~”

    婉兮瞪玉蕤一眼,“针线自然不能做,否则一两银子赚不着,还得百搭进去那些丝绸、彩线去!”

    玉蕤为难了,“那就当真要卖通草花?或者饽饽?或者咱们宫里种的那些果、菜去?”

    玉蕤真的想不到还有旁的什么法子了。

    “可是主子啊,那些东西也卖不了几两银子。要想补上那几千两的亏空去,咱们不得劳碌几十年去?”

    婉兮自己也扑哧儿笑了,“咱们宫里那些当然不值钱。可是你不能想点儿值钱的去么?比如把皇上赐下的那南海外藩进贡的白猿给卖了呗?”

    玉蕤吓得脸都变色了,“主子……那可是大罪。”

    婉兮笑了半晌,轻轻摇头,“那些法子都是死胡同,咱们不走。我想到别的法子了。”

    玉蕤忙道,“主子快说说。”

    婉兮眨眼,指着窗外,“瞧,咱们这‘天然图画’那边有一大片荷塘,叫‘竹深荷静’。你听这名儿,咱们这岛上就既有荷花,又有竹林。荷花盛放之后便有莲藕、莲子;竹子春时便有竹笋,长成之后又可卖竹竿……哪一笔都是进项。”

    玉蕤彻底吓傻了,“主子!主子难不成,是想把这御园里的莲藕、莲子、竹笋竹竿都给拿出去卖成银子吧?”

    婉兮含笑点头,“我就是那么想的!”

五卷18、小算盘(1更)

    “不光这‘天然图画’里的莲藕、莲子和竹竿,便如‘九洲’其它几个岛上,也各自有出产的花儿、朵儿、香草,每年下了,着人侍弄了,卖出去又是一笔银子。这还得说,不是咱们自己沾手给淘澄出胭脂膏子、香草香包去呢,若是咱们再加一点人工,银子必定又是涨三五倍之数。”

    婉兮说着一指这院子里与皇上同庚的玉兰,“还有这玉兰,与皇上同庚,咱们把玉兰花下来压成干花,外头还不得抢疯了去!别说一斤卖一两银子,我看就是一朵卖五两银子,也有的是人排着队上赶着来买……”

    婉兮的想法,着实将玉蕤都给吓着了。

    这是圆明园,皇家御园,也是皇上的夏宫,皇上从正月十五开始,一年倒有半年是在园子里过的。圆明园根本是皇上的第二个紫禁城。

    如何敢想,这样的地方儿还往外卖这些物产去?

    瞧玉蕤都不敢说话了,婉兮反倒笑得更开心。

    “还不仅这些物产,这园子里更多的是地。”婉兮朝后湖北边儿的小岛一指,“便如那‘杏花春馆’,本是给皇上体验稼穑之处。每年皇上都会亲自耕种,每年秋来便也都能下不少的瓜菜。”

    “从前谁也不将那些瓜菜当回事,总以为是皇上体验稼穑就够了,下了瓜菜,好的送进御膳房,普通的便赏给人就是了。实则这些瓜菜也同样可以卖出银子去。”

    “更紧要的是那些地。皇上终究是天子,便是体验稼穑,一年又能去几回呢?那些地平白那么荒废着,不如就租给人耕种去!”

    玉蕤彻底傻了,讷讷嘀咕,“……主子还想往园子里引人?”

    婉兮点头,“先时,为了叫皇上安心,可先引进旗人来租地。经营个几年,若管理等一应都上了规矩,自可引民人百姓进来耕种。”

    婉兮说着做了个鬼脸,“旗人终究生下来都是当兵的,不事旁的生产,便是耕种也未必熟练。还是普通民人百姓更擅长,便也能叫这地更物尽其用。”

    玉蕤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剩下拨浪鼓似的摇头。

    主子胆子可真大,连这样的主意都敢想。她都不用设想,这么就知道遭遇的阻力必定大极了。

    婉兮自己倒是含笑点头,“做这事儿,想要做成,必须得除掉一颗‘私心’去。这事儿若到后来,银子不管多少,只要有一两进了我自己的口袋,那这事儿就得铺天盖地叫人骂死。”

    “可是话又反过来说,如果不管多少银子,我按着数儿地都归进圆明园的银库,且账目清晰,那这事儿便有可能办得成。”

    婉兮说着兴奋起身,“跟我去看看,咱们这园子里还有多少物产、空地去。咱们好好提前做一笔盘算。”

    婉兮也叫上了玉叶。

    终究玉蕤的阿玛是旗人进士出身,家里是书香门第,玉蕤对田间地头的事儿没那么熟悉。还是玉叶从小就跟婉兮在花田长大,各处田庄逛游,从小便对这些事儿都了然于心。

    婉兮转了一大圈儿,在“杏花春馆”的“杏花村”里,不意撞见了胡世杰。

五卷19、结盟(2更)

    胡世杰这次是委屈着了,从他的侧影里都能看得出来。

    从前在紫禁城里人人见了都敬畏的“胡阎王”,这会子一身葛布箭衣,腰系白玉钩黑带,在湖边儿蹲着,满身都印满了落寞。

    婉兮瞟了玉叶一眼,玉叶忙远远咳嗽一声,作为给对方的知会。

    宫里不兴懂不懂就大喊“某某主子驾到”,而多是用拍巴掌、这样咳嗽的声儿,不说话地彼此知会。

    一听是个女子的咳嗽声,胡世杰便知道是有内廷主位到了,这便连忙起身,见是婉兮,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请跪安。

    婉兮故此掠过那些伤心的话不提,反倒先说笑话,“胡总管可是在垂钓?”

    胡世杰尴尬地直扎撒手,“令主子说笑了,奴才手里捏的是根柳条而已。”

    婉兮抬眸望向杏花村里的田地,“胡总管在这儿蹲了也有不少时辰了,若我这会子考校胡总管一下,想来胡总管不会叫我失望——这杏花村里,有地几亩?可出产瓜菜多少,能卖得几两银子?”

    胡世杰也被问得一愣。还以为婉兮是故意考校他刚到圆明园来,对圆明园食物是否已经学习明白了呢。

    胡世杰沉下心来,沉着对答:“杏花春馆占地三十三亩,建房占用三亩,余下土地三十亩。耕成菜圃的,至少在二十五亩。”

    “此园为皇上体验稼穑而设,园中的果菜皆从来未曾估算过银子,故此奴才这会子倒不好直接回令主子。只是按着地亩,奴才从前在玉泉山上的静明园里,倒是立过一本账。静明园里有地十二亩,稻田、蔬菜、果品等出产,一年约可卖银二十两。”

    婉兮点头,“二十两,虽不多,可若年深日久,也不少了。”

    婉兮又问这后湖边的芦苇,每年能出产多少,可得多少银两。胡世杰虽没做预算,可也凭灵活的脑袋,都能说得出叫婉兮可以对照的数字来。

    婉兮便一拍手,“这样算下来,光是咱们后湖边儿这九个小岛的物产、地租,每年便有四五百两的银子。”

    胡世杰这才听出不对劲,忙跪问。

    婉兮故意压低声音道,“……胡世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会子正好你也挪到园子里来了。那我方才说的这些,便指望你帮忙。”

    胡世杰也惊得张大了嘴巴,“……令主子,手上缺银子使?”

    其实不光令妃,宫里哪位主位不缺银子使呢?若一年就指望那点子年例银子,一年下来总是入不敷出的。

    婉兮轻叹一声,“赵国宝死了,便有一笔银子死无对证了。皇上虽然不计较,可是我心下却总放不下这笔亏空,便想着设法将这笔银子赚出来。”

    赵国宝就是死在胡世杰手上,胡世杰如何能不知道,这便黯然垂下头,“都是奴才该死。”

    婉兮轻笑,“别说自己该死。你更应该活着。如果你心下也没放下这回事儿,那就帮我,咱们设法将那笔银子赚回来,叫自己心下也舒坦些。”

    胡世杰皱眉,“便是这一年四五百两的,想要补上那笔亏空,岂不是要十多年去?”

    婉兮想了想,“不用,我还有旁的法子。总归你先把第一年的银子给我赚出来,我自有法子生息。”

五卷20、悔不当初(3更)

    得了胡世杰的助力,婉兮彻底放下心来。

    当晚便请皇帝来赏玉兰花。

    正是五月,圆明园因群山环绕,又临水畔,温度要比城内清凉些,故此这玉兰在五月间才正盛放。

    既然是“同庚”相邀,皇帝自然欣然而至。

    婉兮却没容皇帝多看几眼玉兰,便将皇上扯进五福堂内。

    皇帝不由得抿嘴笑,“……就这样急?”

    婉兮登时俏脸通红,“想什么呢……老爹?”

    两人相视大笑,各自眼底星光闪闪,都是淘气。

    婉兮坐下,认真给皇帝算账。

    皇帝听得不由得长眉挑起,伸手前后翻弄了下婉兮的那个本子。没想到着一个白天的工夫,这小妮子竟然已经写满厚厚的一本,可见用心之诚。

    “……还不光那些荷租、苇租、瓜菜、花草,奴才忖着,园子里还养着不少的鹿、兔、獐、狍。除了留足园子里原本用的,它们额外产下的鹿茸、鹿血、小兔子小狍子,也能卖得银两。”

    “除了这些,还有园子周围闲置的房产。若都能收租,那一年至少又是几百的银子。”

    婉兮目光闪闪盯着皇帝,“可这些总归得皇上点头,否则奴才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个主。”

    皇帝不由得大笑。

    他不知道若是先帝、或者皇祖听见这样的设想,是不是要发火;可是他听见了,就只想笑。

    半晌笑够了,他盯着她,无奈地摇头,“都是爷的错儿。当初就不该叫你在你那永寿宫里养花种草、种瓜种菜!瞧见了吧,如今是嫌那永寿宫的地方儿都不够大,这便瞄上爷的圆明园了!”

    “这园子地方儿大哈?你心里痒痒了吧?”

    婉兮也知道自己这主意,当真是够惊世骇俗的。心下不敢保证皇上一定能应允,这便小心翼翼伸出指头尖儿去,请请捅皇帝的指尖儿。

    “爷……生气啦?”

    皇帝瞪她,“你是想说爷这是‘怒极而笑’呗?”

    婉兮讨好地眯缝起眼睛来笑,“爷这是‘佛本无相’,笑也可能是恼,恼也可能反倒是笑。”

    皇帝哼了一声儿,“爷没恼,爷是后悔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准了你在永寿宫里那么折腾去?”

    “要是当年能想到,你有这样一天竟然瞄上了爷的这个大园子,爷当年就不该由着你去!”

    婉兮心下越发没底,连觑着皇上,都得将目光从眼睫毛缝儿里瞟过去了。

    皇帝哼了一声,又从炕桌底下踹她一脚,“可是怎么办呢,都是那么多年前的事儿了!爷得怎么叫时光重来,便从那事儿的起头儿处,就给你掐灭了!”

    婉兮心下不由得一亮,忙仰头盯住皇上,“来不及了!旧日不可追,皇上回不去,便也拦不住了!”

    皇帝哐当躺在炕上,四肢张开,一片颓废的模样。

    “……总归君无戏言。当年既然准了你那么折腾,这会子再怎么挽回,也说不过去了。”

    他佯怒,使劲瞪着婉兮,“随你折腾去吧。总归这园子也是你自己家里,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不过别把爷赐给宗室大臣的赐园也给折腾进去,那爷就实在挂不住了!”

五卷22、该怎么熬过去(5更)

    成玦和如环也发现了。

    两人也是狐疑地打量了好一会子,成玦甚至叫了太监去打听。

    太监回来说,“……闻说皇上南巡回来之后,对江南诸多景致念念难忘。这便著人在长春园里,按着江南的景致,依样画葫芦呢。”

    也是胡世杰做事谨慎,带人来包芦苇塘,正是将人给掺和在工匠堆儿里,叫外人一时看不清端倪来。

    舒妃闻言,却轻轻闭上眼睛。

    看来皇上不仅将这园子并入圆明园,这回更要改建……那她家故园的景致,便也会全被推倒重建,再也不见她故人旧影了吧?

    成玦忍不住嘀咕,“何必非要改建呢?这园子原本好好儿的,曾被公认是京中私家园林里最好的一座……”

    舒妃不由得盯住成玦。

    成玦自知失言,连忙改口,“奴才是说,这番改建,必定又得花费不少银子去……”

    舒妃心下未曾舒坦,反倒忍不住一声冷笑,“银子?皇上若有心糟蹋了着园子去,又怎么会缺了银子!”

    “乾隆五年那会子,就在我入宫前一年,家里在当年查抄的时候儿,曾将一笔银子藏在大管家安图家里。结果都叫皇上给挖出来了!藏在安图家内宅地下的二百万两银子,埋在他家官方下头的十万两千三百一十五两白银……一两都没逃过。”

    若那些银子还在,她家里后来能办成多少事去!便到如今,她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明明生下皇子,却不得晋位;在皇太后跟前的分量,也一点点被皇后压过去的处境去!

    便连去年皇太后过六旬万寿,一向手头不宽裕的皇后,竟然大手笔送上一座精雕细刻的玉山子去!

    那座玉山子上雕刻福禄寿三星,并仙鹤、灵芝、祥云等吉祥纹样。这样的雕工需要大型的机器,便连内造办都没有,必定要送到江南扬州去雕……皇太后宫里虽然不缺玉山子,可是从没有过那样大件儿,且是从江南雕回来的。皇太后高兴不已,便叫将那玉山子摆在正殿里。

    那拉氏凭那玉山子,手笔竟然都超过了她去!

    许多事,她当年的年纪小,没联系一起想过。如今回头想来,那些银子是乾隆五年挖出来的,她是乾隆六年进宫……皇上能待见她才怪!

    故此乾隆六年那会子,虽皇太后一力护着她,叫她进宫就封嫔;可是皇上却还不是将一个南府出身的柏水薇,同样封为了嫔!

    如今想来,那会子皇上那样做,怕就是在故意羞辱她啊……

    自家主子的神情,成玦和如环也都看得出来。

    主子如此,她们何尝不也是如此?

    这会子已是乾隆十七年了,主子晋位的事儿拖着拖着就越发没了影儿去,叫她们曾经那十年的心愿全都落了空。如今的宫墙岁月,越发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了。

    如果一个嫔妃,生子还不能晋位;儿子连成为储君的机会都没有……那这个人在宫墙里,还凭什么熬过那些寂寞的日子去?

    成玦便恼恨地狠狠盯着芦苇塘边那些人。

    “哎?慢着……奴才怎么瞧着,内里有个人,那么眼熟啊?”

五卷23、狼烟(6更)

    “谁呀?”

    舒妃这会子满心的愤懑,听成玦忽然这样“打岔”,不由得眯眼盯住成玦。

    成玦小心道,“……奴才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总归不熟:奴才瞧着当中有一个为首之人,好像是令妃位下的内管领下的一个听差的花草苏拉。”

    自从皇帝亲自将婉兮位下的内管领,换成了婉兮父亲清泰之后,便连婉兮宫里日常所用的花草,也都多加了小心。

    宫里历来算计,不乏用花草来害人的。故此婉兮在宫里、园子里所用的花草,清泰都从自己内管领中找人来承应。

    因清泰原本就是管着花田、蜜户的,他管领下的花草匠人手艺便十分高超,总能将婉兮宫里的花草堆叠造型出格外精巧的模样来。其他宫里也有见着的,这便隐隐名声传开了。

    成玦等人也曾好奇过,偷着去瞧过,这便也对这花草苏拉隐约有些印象。

    “哦?”舒妃不由得柳眉轻挑,“令妃位下的听差苏拉,怎么出现在这儿了?那这事儿便有些好玩儿了……咱们今儿,也没算白来。”

    成玦没认错,这个人正是婉兮位下的花草苏拉。

    婉兮是想着这园子里的芦苇,若是只卖苇子,用建房搭顶所用,卖得的银子毕竟有限。她便想起小时候在花田里,没少了用花草茎叶编成花篮、席子等方式来。

    那花草苏拉自是最擅长此事,婉兮便将芦苇塘的事交给他,叫他带人去查看芦苇,瞧瞧能不能做旁的来使。

    终究这听差苏拉是宫外人,便是进宫承应,也只是在她位下,不用见过旁人。这面孔便生,不怕被人认出来……婉兮便怎么都没想到,远在长春园里,且处处都是营建的工地,舒妃主仆却还是来了给撞见了。

    整个五月和六月,正是莲塘、芦苇塘、瓜果蔬菜都生长旺盛,渐次收获的好时节。婉兮专心与胡世杰忙着这事儿,却意外,皇上忽然下旨,七月秋狝。

    消息传来,别说婉兮,整个后宫都有些懵了。

    “……皇上从乾隆六年头一回秋狝大典之后,便定了规矩隔年一次秋狝,都是在双数之年。去年刚秋狝完,今年怎么忽然又要秋狝了?”语琴盯着婉兮问。

    婉兮有些舍不下自己这满园子即将收获的花草、瓜菜的,可是却也不大不舍下。

    不过幸好园子里还有胡世杰呢,他办事倒也妥当。

    婉兮便垂下首来细想。

    旁的嫔妃兴许不知晓,可是婉兮却曾是亲自跟着皇上去草原深处,看过鸟枪营与火炮营的合演。

    “陈姐姐,你帮我提提,从去年到今年这一整年,蒙古那边可曾发生过什么事儿?尤其是准噶尔……”

    婉嫔沉思了片刻,“还是正月间,听说准噶尔内讧。他们现在的汗王是个僧人,叫达尔扎,可惜是个庶出的,母亲是个婢女;他是杀死了前任大汗噶尔丹策零的嫡子,才继位的。故此准噶尔有些首领便以此为借口,要反叛他。”

五卷24、新仇旧恨(7更)

    “反叛的台吉,一个名叫达瓦齐,一个名叫阿睦尔撒纳。正月那会子他们俩带兵攻打达尔扎,却失败……”

    婉兮深吸口气,“看来皇上突然下旨今年秋狝,便是为了此事。”

    准噶尔在康雍乾三朝皆为大清的心腹之患。康熙爷虽然带兵在乌兰布统大败噶尔丹,可是乌兰布统距离京师已经那样近,那一战只是击溃了噶尔丹进犯的野心罢了,并未能打到准噶尔自己的地面上去,没能削弱准噶尔的力量。

    康熙朝的时候,准噶尔的首领还是台吉,故此准噶尔还能叫“准噶尔部”;后噶尔丹正式称汗王,准噶尔已成“准噶尔汗国”,与大清已是分庭抗礼,不再臣属。准噶尔又占雪域,大片疆土行将割裂。

    雍正年间,大将傅尔丹与准噶尔一战,更是五万兵马全军覆没!

    这一番仇恨,皇帝登基十七年来,从未曾忘。

    “我猜,如今准噶尔内讧,机不可失。皇上必定不会放弃这一良机。”婉兮静静抬眸,眸光灿如琉璃。

    七月大驾起銮。

    那拉氏四月底产子,皇上这七月就要秋狝。她虽不甘心不去,可是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为了儿子留下。

    那拉氏不去,皇太后身边总需要人伺候,舒妃便怎么都得跟去。

    舒妃临行之前,交待给成玦:“……长春园里的事儿,咱们既然要随驾秋狝,便怕也暂时顾不上了。不过皇后不是留在宫里么?”

    “令妃的事儿,咱们愿意知道,皇后同样也想知道……既然咱们无力去查,不如透个口风给皇后。”

    成玦一笑屈膝,“主子放心,奴才这就去安排。”

    大驾刚出京师不久,天津、河北等地便传来蝗灾的消息。

    这个月份正是庄稼收成前最要紧的月份,这会子蝗灾一起,今年的收成就完了。

    皇帝听报,一时也是心急如焚。

    便连皇太后得了信儿之后,都下旨一路停了肉食,只吃素,以求神佛保佑。

    舒妃陪在皇太后身边儿,也跟着一起吃素。

    “……天津跟京师这样近,若是天津的蝗虫扑不灭,旋即就会扑进京师里来了。这会子皇上又刚起驾,若是京师里也一片蝗灾肆虐,多不吉利。”舒妃轻声细语道。

    皇太后心下越发焦急,“谁说不是呢!这天津便是重中之重,必得最先、最彻底扑灭蝗灾,才能不叫京师受损。这道理怕是天津的地方官都明白,可是都这么多天了,还不见送来天津的好消息?”

    舒妃垂下眼帘,“那便必定是天津的地方官员办事不利。倒是听说天津镇的总兵是去年皇太后万寿的时候刚换的,兴许是刚到任不久,对地方上的一切都不熟。”

    皇太后眯起眼来,“天津镇的新总兵?谁啊?”

    舒妃轻叹口气,“听说是从前的两淮盐政,叫吉庆的。”

    “皇太后万寿那会子,他上折子请旨备办皇太后的庆贺之礼,还带着盐商捐献了不少银子。皇上甚为嘉许……都说吉庆便是因为替皇太后办寿办得好,皇上才叫他当天津镇总兵的。”

    “既是承了皇太后的圣恩,他这会子若办不好,可怎么办呢?”

五卷25、互通口风(1更)

    这日于途中行宫,皇帝至皇太后行宫请安,亲自为皇太后侍膳。

    皇太后却毫无胃口。

    皇帝跪问,皇太后叹一口气,“如今蝗灾肆虐,农田收成难保。为娘的自是不短吃喝,可是百姓秋来又将吃喝什么去?为娘想来心下便高高悬着,这还如何吃得下去?”

    皇帝只能叩头,“是儿子的错。”

    皇太后眯眼凝着皇帝,“为娘去年过寿时,知道两淮盐政吉庆祝寿心诚,我这心下也是欢喜。可是听闻这会子他在天津镇当总兵,治蝗却不力。”

    “皇帝啊,你若因他去年给为娘办寿尽心,这会子便宽纵了他去,为娘非但不会高兴,反倒会连饭也吃不下去。”

    皇太后这样突然提及吉庆,皇帝不由得抬眸望住皇太后。

    他的目光倏然扫过皇太后身畔诸人。

    舒妃眼帘轻垂,又是那般淡然平静的模样,仿佛眼前一切事,都与自己无关。

    三日后,便传来消息。

    皇帝下旨道:“前侍郎胡宝瑔奏称,天津一带,有蝗处所。业经扑除略尽,可以无虞。今日吉庆奏称,钦差过后,忽有飞蝗四起,往来靡定……津属既称扑除略尽,何以又有飞蝗四起,果何所从来耶?!”

    “吉庆非他人可比,且系总兵。既目击飞蝗,即应亲身前往扑捕,务尽根株。岂得以曾经派员,即可塞责了事?!”

    “……吉庆亲见飞蝗情形,何容膜视。著传旨申饬。”

    消息传来,舒妃含笑放了心。

    “这个吉庆,如今在天津,身兼两任:长芦盐政、天津镇总兵。”

    “五月间皇上就曾因长芦盐政废弛一事申饬过。皇上说‘前因长芦盐务废弛,是以将吉庆调往天津。伊自莅任以来,已及数月,并未见有实力整顿之处……看来吉庆自调任天津,颇不如在两淮时之勇往任事。’”

    “这会子他又因为天津镇总兵任上捕蝗不利被申饬……哎呦喂,他这官儿可不好当了。”

    成玦也含笑道,“谁说不是呢?这个吉庆当了多年盐政,家资极丰。皇上不信他在两淮盐政上贪墨,原因竟然是因为那贪墨的银子,不及他家资……这样的人偏偏是令妃的族兄,咱们不能不小心些。”

    舒妃轻轻勾了勾唇角,“令妃阿玛是个内管领,哥哥不过是个八品,都不得用,她在后宫里尚且这个样儿;如今这吉庆从两淮回来,到了天津,与京师更近了,她若再得了她这个族兄的助益,那在宫里还不定又到什么地步去~”

    成玦轻叹一声,“不得不说,令妃为了藏着她族兄吉庆这步棋,可真是小心翼翼。主子与她在宫里相处这些年,竟然从未听她提起过;便是咱们四姑娘与她好成那样儿,怕四姑娘也是不知道的。”

    “这回若不是皇后那边传来的口风,咱们还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儿去!”

    临起驾之前,成玦设法辗转向那拉氏那边透口风,用了自己宫内的太监,状似无意与御膳房的太监说起;御膳房的太监再传给那拉氏那边去。却没想到,那御膳房的太监也从那拉氏那边带回这样一个消息,给了成玦。

五卷26、势不两立(2更)

    “又有什么奇怪呢?这就是令妃一向做事的手腕。”

    舒妃淡淡而笑,那笑意里却是裹着清冷。

    “若是换了旁人,自家有这样一个有钱有势的族兄,那早在后宫张扬到人尽皆知去了。也只有令妃,能隐忍十几年,死死捏住这张牌,藏到该用的时候儿。”

    “在此处,咱们也得跟她学着些。”

    成玦冷冷“呸”了一声,“主子何必跟她学!这后宫里,她才最是防不胜防的小人!若不是孙玉清透漏了口风去,咱们都想不到皇上为何拖着不给主子晋位……原来都是为了给令妃‘留地方儿’!这话既是李玉说的,当没有错儿。”

    “看来咱们往后的敌人,倒不是占着贵妃位的纯贵妃和嘉贵妃,反倒还是令妃!”

    以舒妃的出身,生下皇子却不得晋位,这在大清后宫里也算屈指可数。当真是奇耻大辱!

    舒妃眸光澹澹寒凉,“虽然知道得晚了些,可是终究还是知道了。便是这会子才知道,一切却也还都来得及。”

    “总归,这一二年来在孙玉清身上花用的银子,没白费。”

    成玦也是点头,“从前奴才觑着,这个孙玉清也是总往永寿宫跑;可是既然孙玉清后来还是跟咱们走近了,那便瞧得出他是在令妃眼前没捞着什么好处去。也是难怪,令妃家里帮衬不上,她自己年例那么三百两银子,够用什么的。”

    舒妃目光冷冷飘转,“……所以才更要掐掉吉庆去。她自己家里没钱,吉庆却有的是银子。若她在宫里又有了银子的帮衬,咱们便更难遏制她去了。”

    吉庆被皇上下旨申饬的消息也传到婉兮耳朵里时,婉兮微微愣了愣,倒并未太往心里去。

    “因出了五服,我从前并不知道他与我是本家。只是后来听皇上说起,才稍稍留意他这些年的仕途。他既然多年在两淮,便只熟悉那边的风土人情。两淮与天津隔着南北,气候风物自是迥异。他去年十一月才来天津,今年还是第一个夏天,他乍见此处起了蝗虫,且一下子又是蝗灾,一时‘水土不服’也是难免。”

    “因这蝗灾,皇上申饬各省地方官员,不独一个天津,不独吉庆一人。”

    “他若因此而有所警醒,奋起督捕,倒未必不是好事。”

    玉蕤小心看婉兮一眼,“……奴才只是觉着有些太巧了。这背后,岂非无人动手脚么?”

    婉兮点头,“是有些巧。宫里虽红墙高企,可是事实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咱们既知道了吉庆是我族兄,难保旁人便也知道了。”

    “上次因倭赫的事,有人趁机想借打击吉庆来打击我,没能得逞;这刚过几日,后手便已接踵而至。”

    “主子不能不防。”玉蕤轻声道。

    婉兮垂下头去,“我将话早已过给皇上去了:别说是我出了五服的族兄,便是我亲哥哥又怎样呢,倘若当真贪赃枉法,我也不管。”

    婉兮抬眸望住玉蕤,“身在后宫,自己母家人不能不顾;但是即便要顾,也不能是自己去跟皇上求,统都要交给皇上,由皇上来定夺。这才是真正保全家人。”

五卷27、带你们玩儿去(3更)

    婉兮说完话便起身,走出门外,一路走到行营大门外去。

    这会子已是农田与草原互相交融、过渡的地段。

    虽说此处还未曾蝗虫成灾,不过沧州、天津一带的蝗虫还是已经有飞过来的了。遥遥看着,那田垄沟、青草窠里,已是隐约有了十几二十只蝗虫去。

    婉兮悄然吸一口气。

    这蝗灾一起,不仅危害农田,也一样危害草原。若是青草都被祸害,冬日来时,蒙古牧民的牛羊将无草可吃,到时候的损失就将更加难以估量。

    今年皇上在单数年忽然秋狝,为的便是准噶尔汗国之事。想要与准噶尔决战,内蒙古与喀尔喀蒙古的力量将举足轻重。而倘若他们的操场遭灾,牛马无食,与准噶尔的决战又将凭借什么去?

    与这些比起来,族兄吉庆被皇上申饬那么两句,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便回身叫,“玉叶、五妞,跟我来。”

    玉叶倒还罢了,一听婉兮竟然还主动叫上五妞,便连玉蕤都有些懵了。

    婉兮瞧出来了,上前捉住玉蕤的手,低声道,“……你去向纯贵妃、嘉贵妃、愉妃借人,将八阿哥连同前面的孩子们都给借出来。就说我带他们到草甸子上玩儿去。”

    玉蕤眸光一转,便也明白了,含笑点头,这便去了。

    婉兮又吩咐毛团儿,“带着太监们,做几个兜网子来。要是兜网子来不及的,准备些一抱宽的纱布来也可。”

    众人各自去忙碌,婉兮先带玉叶和五妞走到了草甸子边儿上,回眸朝她们眨眼一笑,“还记得咱们小时候是怎么折腾蚂蚱的么?”

    蝗虫,在民间都称“蚂蚱”。

    一说到这个,玉叶和五妞都忍不住对视一眼,一时间都笑了。

    小时候的天真烂漫,小时候那些一起满山花田疯跑的记忆,就都回来了。

    “当然记得!”五妞眉眼之间也是一亮,“当年抓蚂蚱,主子你不及我!”

    婉兮便也是笑,“这是实话。我总归还有些怕,不及你手脚灵活,一左一右,抬手就是两只。”

    玉叶也含笑问,“主子……是带咱们来抓蚂蚱?这是遍布多省的蝗灾,那飞蝗一来便如乌云一般遮天蔽日,可不是多了主子这一双手,就能抓得完的。”

    婉兮却耸肩,“我就是带你们来玩儿的。别想那么多,开心地玩儿就好。”

    说着话,皇嗣们也都陆续到了。

    便连四公主和福隆安也来了。

    不光皇嗣们来了,一些皇子们侍读的王公大臣家的孩子们也一起来了。

    婉兮欢喜得一拍手,“人多力量大,玩儿的也开心。”

    婉兮凝视众人,“皇上是带你们行围,打的是老虎、是鹿、是熊、是獐狍;我是女子,自然没法子带你们打那么大的去。可是我今儿也要带着你们行围,咱们抓的是蚂蚱!”

    “别看蚂蚱小,可是数量多,又会飞,难度不亚于那些大家伙去。你们且叫我瞧瞧你们都学会了哪些行围的阵法和本事去。”

    “就当是正式到达木兰之前的一次演练,你们都不许嬉笑了,得正正经经端出你们的本事来!”

五卷28、八旗之围(4更)

    婉兮从毛团儿手里接过两个大网兜来,叫永璋和永珹。

    “你们两个是最大的哥哥,我便将左右两翼分别交给你们两个统领。”

    所谓八旗,最基本便是脱胎于女真人的行围狩猎。女真人在白山黑水之间,养成了群体狩猎的习惯。每次行围,众人都是从左右两翼包抄,最终形成合围。

    故此八旗分为左右两翼:左翼镶黄、正白、镶白、正蓝四旗;右翼为正黄、正红、镶红、镶蓝四旗。

    通常在行围,或者后来的八旗征战中,除了各旗的旗主子之外,还要再设左右两翼的统帅“众额真”。

    便如在盛京皇宫,有“十王亭”。这“十王”就是八旗的旗主贝勒之外,又加左右两翼的王贝勒。

    婉兮将两个大网兜分别交给永璋和永珹:“三阿哥统领左翼,四阿哥统领右翼。你们两人各自旗下用人:你们各自选五阿哥、六阿哥为‘围端’先锋,其余便是你们各自的侍读、哈哈珠子和侍卫。”

    “我带着四公主、八阿哥居‘围底’,坐镇居中,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基于八旗制度就是来自于行围,故此民间尚且以为皇上“行围木兰”是打猎,而只有八旗子弟最了解,行围本身就是操练八旗兵法军阵、演练合围之势。此时听得婉兮一说,一众皇子、宗室子弟全都雀跃不已。

    男孩子,从小哪个天性里不喜欢领兵打仗、攻城略地呢;更何况是从五岁便要开始练习弓马骑射的皇嗣。一听号令,便已雀跃不已。

    永璋选了自己兄弟永瑢为正蓝旗前锋,永珹便选了永琪为镶蓝旗前锋。

    “只是……令姨娘,这蚂蚱该如何来抓?射箭么?还是鸟枪?”说到具体的法子,这些天家贵胄们就有些束手无策了。

    婉兮便笑。

    她明白的,这些孩子虽说都会骑射,可是具体到最普通的生活细节,便没有过经历了。别说抓蚂蚱,就是平素日子里的苍蝇和蚊子,都自然有身边的奴才、侍卫去代劳,不用他们自己沾手的。

    婉兮便眨眼一笑,“你们都瞧着!”

    婉兮自己扑入草甸子,也顾不上什么内廷主位的身份,东扑西挡,去捉蚂蚱。

    见主子如此,玉叶、五妞、毛团儿等人也都扑了过去。

    不多时每个人手里都有斩获,婉兮叫捧着送到一众皇子面前来。

    婉兮盯着他们的眼睛,“它们会飞,擅蹦;除非一下子拍死,否则稍不注意就跑了。”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除掉它们最擅长的去——”婉兮伸手拎住蚂蚱的翅膀,“怕它飞,干脆将它翅膀拔了;不想叫它蹦,就把它这两根最长、最健壮的大腿儿给拽下来!”

    虽是个飞虫,婉兮这样扯翅膀、撕大腿儿,面不改色,看得几个皇子也颇有些敬畏。

    婉兮盯住他们的眼睛,“都看懂了么?”

    一众半大孩子都点头。

    婉兮撒手,“去吧。”

    永璋和永珹各自规划人手,而被点为两蓝旗先锋的永琪、永瑢互视一眼,这便率先冲了出去。

五卷29、小两口吵架(5更)

    一时间草甸子上一片少年欢腾跳跃。

    既是玩儿,又是演练八旗阵法,同时又叫左右两翼竞争……每个少年无不卖力。

    婉兮自己拢着四公主、八阿哥永璇,含笑瞧着他们。

    因少年中多为皇子、宗室觉罗子弟,故此他们腰间都是黄带子、红带子。这两色的腰带在绿色的农田和草甸子之间,便显得格外鲜艳好看。

    终究是小孩儿心性,四公主和永璇也都着急了,一人扯着婉兮一只手,急得直跺脚,都想跟着一起冲过去。

    婉兮明白,却要顾虑着四公主的手、八阿哥的脚,不忍心叫他们因为这天然的残缺而反倒不开心了。

    “你一个女孩子,为何要一起疯去?”一个少年的声线,不高,却有些清冷地传来。

    婉兮一怔,往后扭头,这才瞧见原来福隆安还在,就站在四公主背后不远处,没有跟着男孩子们一起玩儿去。

    隆哥儿这是在管束四公主么?——婉兮都有点不敢置信,忍不住在心下问了自己一遍。

    可是看他那绷得严肃的小脸儿,便一切答案都摊开在眼前了。

    婉兮实在忍不住想笑。

    四公主瞧见了,一张俏脸已是通红,恼得回头瞪福隆安,“大胆奴才,要你管!”

    婉兮在心下悄然树个大拇指——果然是皇家公主,有主子气派!

    福隆安面色微变了变,却没推却,抿紧了一对薄唇,“我既是皇上选定的四额驸,我便得管你!”

    玉叶那边厢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凑过来跟婉兮低声嘀咕,“小两口吵架……这还是奴才见过的、年岁最小的一对。”

    婉兮扬扬眉,“可不是。不过吵得好有趣儿,我不着急,反倒爱看。真想上前儿跟他们说:‘多吵一会儿,我还没看够呢’。”

    玉叶又是捂着嘴无声地一顿大笑。

    半晌才红着脸道,“主子,咱们帮谁?”

    婉兮轻哼一声,“谁都不帮。他们两个自己一辈子的官司,叫他们俩自己缠磨去,外人管不了。”

    婉兮跟玉叶说话声音虽低,可是两人那不时瞟过来的目光,还是叫四公主意识到了。

    四公主恼了,“我就是想去捉蚂蚱,你管得着么?哥哥们都去了,我也要去!”

    福隆安小脸儿绷得溜严,“阿哥们是阿哥,你却是女孩子。堂堂公主,跟着一帮阿哥们在地里扑腾,又成何体统?”

    四公主便更恼了,“宫里现下唯有我一个公主,是我想要的么?况女子在地里扑腾——方才令姨娘也扑腾了,便是我皇阿玛看见了,你当我皇阿玛会责怪我令姨娘么?”

    福隆安被噎住,一双黑眼盯着四公主,不甘心妥协,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半晌才闷声道,“……你那手!”

    四公主面色一变,一双眼中终于拢起盈盈水意来。

    “你不如一开始就直说!我自然知道你是嫌弃我这双手,你怕我丢人——丢你的人!”

    福隆安使劲闭住眼睛,一双手攥成拳头。

    “我不愿意叫他们笑话你!”

    四公主抬眸凝住他,“他们敢!——再说就算笑了,我也还是要去!”

五卷30、盈盈(6更)

    不等福隆安和婉兮说什么,四公主已经一甩鞭子、一跺脚,径直冲了出去,扑入草甸子去。

    玉叶和毛团儿都吓了一跳,想赶紧上前护着,却被婉兮按住了。

    “你们瞧。”

    玉叶和毛团儿顺着婉兮的目光看过去,原来一道少年蓝衣的身影,早比他们更快,已是一根雕翎箭般射了出去。

    玉叶和毛团儿这才都笑了。两人情不自禁对视一眼,却都赶紧将目光错开。

    只见草甸子上,四公主到哪儿,福隆安也跟着到哪儿。

    可是四公主不待见他,尽力躲着他。便是他到了她身边儿,她也一意扭过身去,只背对着他。

    四公主是认真在抓蚂蚱的。

    只是因为终究是皇家公主,金枝玉叶的,哪儿干过这个。刚一扣,那蚂蚱就两条大腿一伸,蹦到三舞尺开外去了;再扑过去,人家干脆扎撒翅膀,飞上半空了。

    又加上福隆安就在身边儿盯着呢,四公主急得都要哭了。

    福隆安无奈地直摇头,“哪儿有你这么笨的!不能单用手,你那手总归太小。没看见令娘娘叫毛团儿谙达做了网兜子么?最差,你也得那块纱布!”

    四公主被教训得两颊通红,又不甘心回去取去,这便什么都混顾不上了,干脆要解自己的褂子!

    “你这又是要做什么!”福隆安都忍不住高声儿了。

    四公主瞪着他,“我这褂子都是夹纱做的,正好扑蚂蚱!”

    “不行!”

    福隆安一双黑瞳都冒出火一样来,上前掐住了她手腕子,生怕一下子没管住,她当真要脱了衣裳一般。

    “你是公主!是女孩儿!岂有如此当众脱衣之理?”

    四公主急得使劲甩胳膊,想要将他给甩脱开。

    “就是个坎肩儿,我里边又不是没有袍子了!便如皇太后万寿,皇阿玛上前敬酒,都得脱了外褂子去,这才算守着礼仪;我这么脱了,又不失礼!”

    “那也不行!”

    福隆安终究是九福晋的孩子,九福晋虽是满人,却终究家族里出了纳兰容若那样的大词人,故此受汉文化的影响就大。

    四公主已是挣脱不开福隆安,急得都要下嘴咬了。福隆安见她是真的急了,这才咬牙道,“……我脱!”

    他松开手,却是立时去脱自己的小朝褂。

    虽说才是八岁的小孩儿,可是因为已是四额驸,享受公爵待遇,故此每日进宫也都正儿八经穿石青的小朝褂。这夏天穿的朝褂也是纱布做的,倒可合用。

    四公主只恼恨他拦着她,却没想到他不叫她脱衣裳,却用了他自己的来代替……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盈盈盯着他看,更是粉颊红透。

    福隆安手脚利落,褪完了朝褂便丢给四公主,“去吧!”

    四公主不知怎的,抱着朝褂反倒犹豫了一会子。半晌才转身去,转身的刹那忍不住回眸一笑。

    虽是八岁的小女孩儿,可是也已经看得出女子天生的娇美可爱。

    福隆安轻叹一声,又补道:“……小心些。”

    若是往常,四公主只翻白眼瞪他就跑,今儿却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五卷31、自豪(7更)

    小两口的这一幕,以为周遭无人瞧见,实则全都叫悄然跟踪而至、避在树后的婉兮和玉叶瞧见了。

    婉兮也不知道怎了,眼圈儿竟是湿了。

    玉叶也叹息着含笑道,“……主子这几年的用心,终是见了成效。虽则四公主和隆哥儿还小,可是年少这会子的相处,终究结下了情谊来。便是十岁之后不宜继续在一处,可这情谊也必定深刻心间。”

    “便是将来成婚,也不至于洞房之夜才初见面,倒叫两人的情分不至于那样生疏。”

    婉兮长舒一口气,“终究隆哥儿是九爷的儿子,便是再怎样嘴硬,心却实则都是软的……看顾女孩子一生一世,当时上佳之选。”

    婉兮和玉叶刚回到原地,四公主已经欢天喜地蹦跳着回来了。

    “令姨娘您瞧!我抓到了这么些!”

    婉兮接过来看,果然叫她意外。

    本以为四公主抓个三五只,叫这孩子心下高兴就也够了,没成想那朝褂的包袱里,竟然不下三五十只!”

    玉叶忍俊不住,促狭问,“四公主快告诉奴才,这么些,是谁帮公主抓的呀?”

    四公主登时满面通红。

    婉兮也跟着凑趣儿,伸手拈了拈那小朝褂,“……我瞧是这衣裳好。是朝褂呢,自是最好的纱,疏密有致,经纬又不易折断。”

    四公主的脸便更红了,直跺脚,“令姨娘误会,才不是这回事!”

    婉兮蹲下来,先替四公主擦掉额角的汗。

    八岁的公主,额前和两鬓还没正式留头,只是脑后的长发编成了左中右三根辫子,然后在后颈处总成一根,以红穗子头绳束着,叫她如芍药花儿般的活泼好看。

    “那拈花自己告诉令姨娘,若不是这回事,又是哪回事?”

    四公主举起自己的手来。

    带着一点子尴尬,却又带着更多的冷静与勇敢的模样。

    婉兮怔住,盯着她的手看。

    四公主的指缝间天生有蹼,五指相连。她这样的手,便于人前皆紧紧攥着,不愿意叫人看见。

    可是今儿,她却这样主动抬起来。

    婉兮伸手将四公主的小手按住,包回掌心来,“有话慢慢说。”

    四公主知道是令姨娘心疼她,却还是着急地挣脱开,又将手给抬起来,张开。

    “姨娘看,便是因为这样的手!”

    “旁人用手扣蚂蚱,蚂蚱会从指缝间溜了;可是我的手却不会,全都兜得严严实实!”

    这一瞬,婉兮险些掉下泪来。

    原来这双手,终于在这一刻,也能带给这孩子自豪与成就去。

    婉兮藏着感伤,用力地点头微笑,“对啊!我们拈花竟能办到!”

    这会子福隆安也已经凑过来了,见四公主在婉兮面前举着手显摆,小小少年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

    四公主回眸瞟了福隆安一眼,特地在重复强调一声,“……都是我自己抓的,与旁人和衣裳都没干系!”

    婉兮瞟了玉叶一眼,玉叶急忙上前拢住福隆安,柔声问“累不累”。

    福隆安又瞟了四公主一眼,唇角动了动,不过终究还是没说话。

    婉兮便笑了,拢过两个孩子来,“你们今晚上都别用膳,等着令娘娘的,令娘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五卷32、好吃的(1更)

    婉兮跟孩子们玩儿得不亦乐乎,斩获也颇丰。虽说行宫此处并未爆发蝗灾,只是星崩儿从天津、沧州那边飞过来的蝗虫,但是因一众皇嗣、宗室子弟个个卖力,竟然将这行宫周遭的田地、草甸子上的蝗虫几乎都给抓来了!

    作为左右两翼的“众额真”,三阿哥永璋和四阿哥永珹各自提着满满的大网兜回来;便是担任两蓝旗先锋的五阿哥永琪、六阿哥永瑢也都用自己的褂子包着满满登登的蝗虫。

    其余宗室子弟、王公大臣的孩子,也各自腰带上的荷包、褡裢、扇子袋儿、眼镜袋儿里全都鼓鼓囊塞……

    婉兮叫五妞要来了秤盘子,一个一个将他们的过秤,来评判左右两翼各自的输赢。

    远处行宫墙上,皇帝也早已闻讯而来,远远望着那帮孩子围拢在婉兮身边儿,个个扬眸凝视婉兮、神情专注又敬畏的模样儿……皇帝轻哼了声,转身走向马道,“不必叫他们知道,没的叫他们紧张。咱们回克~”

    当晚婉兮亲自下厨,在膳房里冒烟咕咚、明火亮油地忙活了良久。

    依着满人习俗,出外行围,都是带着现成的饽饽。便是皇帝也是一样儿,并非到各处行营都能吃上新鲜热乎的饭菜。便是跟着御膳房的,也都是带着现成的饽饽、炉食,用托盘和食盒进给皇帝罢了。

    今儿婉兮这样开火炒菜,不管手艺如何,只这新鲜的烹炒的味道弥散在行宫的上空,便足以叫人食指大动。

    月色渐起,婉兮的好吃的也都做好了。

    婉兮仔细地盯着刘柱儿分装不同的膳盒,每个膳盒上都按着品级,封上了黄签,这才放下心来。

    御膳房的太监各自去伺候送膳了,婉兮独带着给皇帝的膳盒,到皇帝行宫求见。

    膳盒一开,那香气便冲着脑门儿而来。

    皇帝深深吸入一口,眯眼盯着那膳盒里头,却皱了眉头。

    “蚂蚱?!”

    婉兮一双妙眸黑白分明,眼波流转盯住皇帝,“正是~”

    皇帝长眉微微皱起,“你就给爷吃这个?”

    不止一盘子,而是三层的食盒,上中下几个盘子里装的都是蝗虫!

    婉兮忍不住淘气地笑,“莫非,爷不敢吃?”

    皇帝挑高了眉毛,盯着那密密麻麻一盘子一盘子的蝗虫,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爷什么没见过,爷亲手猎的老虎、熊瞎子、獐狍不计其数,又怎么会怕一只小虫儿?”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一只两只自然是没什么,可是眼前这可是上中下三层,一盘子一盘子密密匝匝的都是!皇帝便也觉着有些寒毛孔都发麻了。

    皇帝这反应,婉兮自己一点儿都不意外。她小时候第一回吃蚂蚱的时候儿,她也吓得原地直蹦。是后来实在扛不过蚂蚱被烧熟的香味儿,这才勉为其难,闭眼张口去咬的。

    婉兮便垂下眸子去,也不看向皇帝,以免他尴尬,只专心介绍自己这些菜式。

    “爷别看都是整个的蚂蚱,可是做法不同。就如同御膳房做‘全鱼宴’一般,用料都是一种,可是做出的菜却是各具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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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兰宫介绍:
入宫了,她的愿望很简单:安安静静当个小宫女,等25岁放出去。
可是!那位万岁爷又是什么意思?初见就为她吮伤口;再见立马留牌子。接下来借着看皇后,却只盯着她看……
她说不要皇宠,他却非把她每天都叫到养心殿;她说不要位分,他却由嫔、到妃、皇贵妃,一路将她送上后宫之巅,还让她的儿子继承了皇位!
她后宫独宠,只能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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