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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兰宫全文阅读

作者:miss_苏     领袖兰宫txt下载     领袖兰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卷331、男女共学(5更)

    大清皇家一向重视皇嗣的教育。

    康熙爷小时便在“南书房”进学,后为皇子皇孙定入学“上书房”。康熙爷时还准皇子皇孙七岁入学,到了雍正爷这儿,更是早早规定为了六虚岁,实则五周岁的皇室贵胄们,天天寅时(凌晨3~5点)便要摸黑进宫,进上书房开始念书。每日直到酉时(晚5~7点)才散学。

    一年当中也就在元旦等几大节日,才一共有那么几天的休息。

    皇子皇孙之外,上书房里还拣选宗室、大员子弟,或者为侍读,或者为哈哈珠子,同在上书房进学,这便总能聚起一群孩子来。

    福隆安自己是四额驸,又是傅恒的嫡长子,这便是以侍读的身份进上书房进学。凭他的身份,虽然不是宗室觉罗那些黄带子阿哥、红带子阿哥,可是他必定在那一帮孩子当中也是受人尊敬的。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谁不争强好胜,谁愿意平白落了一个把柄出来叫人笑话呢。

    婉兮都明白,这便也忍住叹息,只含笑问他:“你是因为被他们叫‘小媳妇儿’,面上抹不开;还是旁的呢?”

    “若是因为小媳妇儿,你倒可着他们笑去,总归他们到了这个年岁,再过不了几年,一样得有小媳妇儿。而且他们的媳妇儿,身份全都比不上你的小媳妇儿尊贵,他们也唯有羡慕你的份儿。”

    这会子皇上亲生的公主,没出阁的就一个四公主了。四公主身份自然尊贵着,无人可比。

    福隆安想了想,唇角忍不住上扬,可见是开心了些。

    可是旋即,他那长眉之间还是被雾霭拢住。

    “……都是公主,当年的三额驸色布腾巴尔珠尔也在上书房侍读啊,怎么没见那时候叫三公主跟咱们一起来上学?总归男女有别,三公主学的骑射,都是单独跟宗室的格格们在内宫里学的。四公主又非要到上书房去做什么呢?”

    福隆安说的是。大清的公主、宗室女们,小时候也上学,也学骑射,却不是跟皇子们在一处的。

    总归男女有别。

    这个规矩就是从四公主这打破的。打破这规矩的人,还是婉兮自己。是她跟皇上求了这个情——至少在十岁以前,可以叫他们相处几年,为的就是能叫他们有机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地长大。

    只是这话,自然不能跟一个才六周岁的小孩儿说。

    婉兮便垂首,轻声道,“……你还没说,四公主射箭,到底怎么了嘛?”

    福隆安咬住嘴唇,“她说谙达不叫她摸弓,只叫她投壶,是因为女孩子的缘故。实则——谙达是因为她那手!”

    “她那手,指头缝儿都分不开,她怎么摸弓,怎么拉弦去?”

    “就这样的手,还想来学射箭?!这哪儿是来进学,这分明是来招人笑话呢!就算她哥哥们都在,皇子们是不笑话她;可是其余那些侍读、哈哈珠子们,早背后都笑破肚肠了!”

    这话叫婉兮心酸。

    便如这天下任何一个母亲一样,她第一时间真的想将四公主抱回来,以后再也不去上书房好了。

四卷332、没忍住(6更)

    可是转念一想,却又不对。

    上书房里的孩子们,年岁从五岁到十几岁的都有。可是除了宗室觉罗这些自家人之外,能叫出现在四公主眼前儿的小子,必定是不超过十岁的。

    而那些超过十岁了,懂了人事的,当四公主来的时候,必定先被谙达给隔开了,以免逾矩。

    平心而论,不满十岁的孩子,见着四公主那样的手,笑也许只是孩子的天性。

    他们笑,就说明他们不懂事;倘若懂一点事的,回去叫爹娘听说敢嘲笑公主,还不将腿给打折了去。

    婉兮这样一想,心便也松快下来些。

    “那你笑破了肚肠没有呢?”婉兮斜瞟着福隆安。

    福隆安面上绷得紧紧的。

    婉兮没等他回答,先哼了一声,“你刚才跪在那不是也乐来着么?依我看,那会子你自己也一定跟着那帮混小子,一起笑破肚肠来着。”

    “我才没有!”小小阿哥登时怒吼一声,“那好歹是我媳妇儿!岂有自家人笑话自家人的道理!”

    小小阿哥这一声怒吼和宣告,叫婉兮都意外到张目结舌。

    旋即婉兮便笑了,心下越发知道,看来自己的担心倒是多余了。

    她偏偏头,“哦?原来知道自己的媳妇儿,自己得护着啊?”

    六岁的小阿哥如何是婉兮的对手,这一下便说出口的话收不回来了,一张如玉的小脸上满是通红。

    婉兮瞄着他,忍不住地笑。

    果真是九爷的嫡长子,这副被她糗了之后,满脸通红说不出话的模样,当真与年少时的九爷一模一样。

    婉兮心便一软,“隆哥儿,听令娘娘说。令娘娘十分高兴听见你那时候没乐。”

    福隆安脸便更红了,“……可是,她那样儿,的确是很丢人啊!”

    婉兮淡淡扬起脸来,“丢人?为什么丢人?是她做错什么了吗?”

    “她的手是与众不同,可那是上天给的,是她打娘胎里便带来的。不是她自己选的,那便更不是她自己的错。那她有什么丢人的?”

    “这世上的人,都免不了要笑话旁人。可是笑话归笑话,总得分清楚是要笑话什么。若是蠢人办了蠢事,笑话便笑话了;可是这不是她的错,你又凭什么要说她‘丢人’呢?”

    福隆安被问得张口结舌。

    却也心里不顺,便小小执拗道,“便是那手不是她的错,可是她总可以不来射箭啊!明知道自己手那样,还要来一起学射箭,那难道不是她的错么?”

    婉兮目光凝重,盯住福隆安的眼睛,“我却不这样看。依我看,若是因为手这样儿了便躲起来不敢见人,正常的日子都没法过,那是胆小怕事,那才叫错。”

    “反倒是如四公主这样,就算明知道自己的手这样,就算明明被人家笑话了,可是她还是勇敢地去做,还是坚持想要摸弓……方才那刻,我没见她脸上有任何哭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尽管有人笑破了肚肠,她没怕,也没哭。”

    福隆安深吸口气,不甘心,却也还是点头,“那倒是的。不过她有一刻差点就要哭了,可是她还是忍住了。”

四卷333、分道扬镳(7更)

    婉兮静静地听,细细地品。

    不由得笑意浮上眉梢,“……哦,她差点哭了,却还是忍住了。那便是说,她极力克制着,没想叫人看见——可是呢,你却还是看见了。”

    婉兮伸手轻轻握住福隆安的手腕。

    “你一直在小心地看着她,是不是?你虽然恼了他们笑话她,可是你非但没跟着一起笑,你反倒暗暗替她捏一把汗,甚至不自觉地陪着她一起紧张,是不是?”

    福隆安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婉兮含笑摇头,“令娘娘没有旁的意思,只是说,因为你早知道了她是你的小媳妇儿,你便心里已经将她当成了一家人。就像你家里的妹妹一样,是一家人,你就想护着。”

    福隆安咬住嘴唇,老半晌,终于点了头。

    婉兮心下长出一口气,含笑点头,“这就够了。凭你的年纪,令娘娘对你的希冀也便是这些了。你能做到这般,令娘娘心下已是安慰。”

    婉兮抬眸细细打量眼前这张酷似傅恒的脸,“……你是好孩子,令娘娘一向都知道。所以令娘娘收回方才的话,令娘娘不罚你了。”

    “令娘娘猜,你方才是故意笑给令娘娘看的吧?这会子没外人,你便反倒不想叫令娘娘看出来你在护着她,反倒故意叫令娘娘以为,你也对她跟那些孩子一样呢。”

    福隆安终究年岁还小,这会子只觉心下莫名地别扭,倒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总归名分已定,是自家人,便不容外人笑话;可是若眼前只剩下亲近的人了,他自己又非要故意笑话不可……仿佛这样,才能跟她保持最合理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婉兮留着福隆安这样说了好一会子的话,这便也终于有了合适的理由,叫玉叶去向那拉氏请旨,请九福晋进宫来。

    那拉氏纵有些不情愿,可是是皇上说纯贵妃膝下还有三阿哥、六阿哥,怕力有难逮,这便将四公主和福隆安进学之事交给婉兮分担的。婉兮提出的理由,既然是与九福晋谈四额驸进学之事,那拉氏也没理由拦着。

    次日,九福晋终于进宫来。

    两人虽说已经言归于好,只是这样单独对坐,终归还是难掩尴尬。

    婉兮是主人,这便先平静下来,大方地含笑问,“九福晋可去看过十阿哥了?”

    兰佩起身屈膝答,“妾身今儿进宫来,并不是看望姐姐和十阿哥的。故此妾身未曾去过。”

    婉兮心下也是轻叹一声,明白兰佩这是在委婉表白。

    婉兮摇摇头,“舒妃终归是令姐,十阿哥是福晋的内甥,都是至亲,福晋自该先去看望。我这边不过是与福晋说隆哥儿之事,倒该排在其次。”

    兰佩倒是坚定抬眸,一双眼黑白分明对上婉兮的眼:“令主子,容奴才说句心里话:我姐妹虽是一奶同胞,血脉相连。但是终归女子出嫁随夫,我与姐姐自出嫁之日起,便已是两家人。”

    “尤其此时各自都有了孩子,姐妹之间的区隔便更多了些。奴才望令主子明察:从此姐姐是姐姐,奴才是奴才。”

四卷334(1更)

    婉兮垂下眼帘,淡淡而笑,“既如此,我倒是有一桩事儿,敢不用避嫌地与九福晋说说了。原本,我倒是顾虑着,不知当说不当说呢。”

    兰佩忙又屈膝行礼,“令主子请讲。”

    婉兮含笑点头,“九福晋快稳当地请坐下吧。别我说一句话,你便起身行一次礼。咱们两个之间,从前原本不必如此拘礼的。”

    想起从前,兰佩心下也是感伤。这便又是一礼,“奴才这是最后一礼。奴才从此在令主子宫里,再不这样拘着。”

    婉兮眸光盈盈,凝视着兰佩行完了这个礼去。

    待得兰佩重新坐好,婉兮这才将凝芸自缢之事,娓娓道来。

    “皇上既然已经明白指婚,四公主这会子便是九福晋的儿媳妇儿。此事我便不能不与九福晋通个气。”

    兰佩的心便也提了起来。

    三月间的事儿,那会子所有后宫都随皇上南巡去了。东西六宫里,只剩下待产的她姐姐。

    九福晋抬起头来,凝视住婉兮,“犬子这辈子竟有福气尚公主,这是隆儿这辈子最大的造化。奴才也将此当成至高的荣耀去。若谁人敢有胆子算计四公主,奴才便一样与她不共戴天了去!”

    兰佩静静望住婉兮,“……不管是谁。”

    兰佩的回答叫婉兮放下心来,婉兮垂首含笑,“这事儿皇上交给我来查,我也是笨,查了几个月还是没有端倪。”

    兰佩忙道,“令主子若有驱驰,但说无妨,奴才无论是从公,还是从私,必定尽力而为。”

    婉兮轻叹一声,“知道我最羡慕舒妃什么吗?是她当年入宫,皇太后特恩,准她带入六名家下女子来。这在她当时的嫔位,便已是足额,内务府都再派不进女子去。”

    “这些年因为有这些自己人伺候着,翊坤宫当真是铁板一块,心气儿最齐。”

    兰佩深深吸气,手指在袖口里小心攥住帕子。

    “既是姐姐带进来的家下人,那奴才好歹也算是她们半个主子。有些话她们便是不肯对旁人说,可是对奴才还是肯说的。终究她们在宫外的父母家人,还要靠奴才照应着。”

    婉兮眼帘轻抬,“凝芸自缢一事,她死在三月,而我是正月就随着皇上南巡,五月才回来。三月正好是夹在正月与五月的当间儿,便最难查到她自缢前后都与哪些人过从甚密。”

    兰佩攥住袖口,便又起身,“令主子便交给奴才吧。奴才不敢说旁的宫里,但是若是翊坤宫里的人,奴才必定能问出来!”

    婉兮垂下头去,沉吟良久,抬头来望住兰佩,“九福晋,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今儿找你来,也正是想求你帮忙……只是那终归是令姐的宫里……若九福晋觉着为难,此事我还可以另外设法。”

    婉兮想到福隆安那张小脸儿,便忍不住满面的温柔,“……我不想叫你为难。”

    九福晋却立时跪倒,“求令主子将此事就交给奴才吧!奴才便不是为了令主子,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媳妇儿!能为自己的儿媳妇儿安危尽一份力,奴才也才能心安。”

四卷335(2更)

    兰佩揣着心事,到翊坤宫给舒妃请安。

    舒妃瞟着兰佩,不冷不热地笑,“我知道你今儿不是来看我,是来见令妃的。”

    婉兮向那拉氏那边请旨,那拉氏自然乐见她与令妃势不两立,这便早就将口风透给了她。

    兰佩小心答,“是隆儿进学的事。隆儿进宫进学,总要有人照应,皇上便委托给了令主子。”

    舒妃轻哼一声,“皇上的决定就是古怪。隆儿摆着我这个现成的姨母,又或者是纯贵妃这个岳母,谁不能照顾他?为何偏要委托给令妃?”

    兰佩淡淡答,“纯贵妃还有两个皇子,姐姐如今也有了十阿哥。皇上自然是怕两位辛劳了。”

    舒妃眯眼凝视着兰佩,“皇上怎么想,我可以不管;我倒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总归我这个当姨母的来照顾隆儿,难道比不上令妃周到去么?”

    兰佩赔笑道,“若是十阿哥能再大几岁去,我自然要跟皇上求恩典,将隆儿托给姐姐照顾呢!终究还是这会子十阿哥太小,也怕姐姐刚诞育皇子,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再劳累着。”

    兰佩的态度、言语,也是滴水不漏。舒妃挑不出什么来,便也叹了口气,“罢了。终归是皇上已经决定了,咱们这会子便是再怎么说,也没意思。”

    她抬眸望住妹子,“……令妃叫你说隆儿的事儿,又有什么事儿?”

    兰佩垂首笑笑,“倒没什么要紧的……”

    舒妃瞟着兰佩那为难的模样,“若当真没什么要紧的,她又叫你进宫来做什么?必定是有了要紧的,她才叫你进宫来。”

    兰佩一时皱眉。

    舒妃倒笑了,“你不说,我也能猜着……能叫你这样说不出口,还偏是要紧的,还能有什么呢。必定是隆儿嫌弃了四公主去吧?”

    舒妃说不上是心满意足,还是替妹妹忧心,总归是叹了一口气。

    “也难怪隆儿嫌弃,四公主那样的手,换了谁能不嫌弃去?凭隆儿的身份,在这朝野上下,想娶谁家的女儿,想要什么样儿的没有呢,偏偏摊上这样一个媳妇儿。”

    “虽说尚公主是荣耀,可是也得先看看这是个什么样儿的公主啊!依我看皇上将这四公主指婚给隆儿,不是给隆儿的殊宠,也不是给你们家什么荣耀,反倒是他怕这样的公主,蒙古王公没人要吧!”

    “我都替隆儿,替你们一家委屈。凭什么没人要的公主,才塞给你们家去呢?咱们九爷难道就应该替皇上收拾这些破的烂的、没人要的烂摊子去么?”

    兰佩咬牙听着,到最后,额角已经突突直跳。

    见妹妹脸色不好看,舒妃倒也不意外,“我知道你心里也必定委屈。你就这么一个孩子,将来还得指望儿媳妇伺候你呢,结果是个手这样儿的。那到时候是儿媳妇伺候婆婆,还是要你这个当婆婆的反过来给她喂饭、伺候她更衣洗漱啊?”

    兰佩实在忍不住了,低低道,“她虽然是儿媳妇,可总归是公主。她会有自己的公主府,怎么也不用到我跟前来站规矩。”

四卷336(3更)

    舒妃便笑了,“哎哟,我怎么忘了。对啊,家里有个公主当儿媳妇,别说她不用伺候你这个婆婆,反倒是你和九爷还要按天儿进她的公主府,给她请安才是。”

    “这便哪里还是娶媳妇儿?简直是搭板儿供起一位活祖宗。不光隆儿一世不得舒展,便是你跟九爷,也得跟着在自己家里却要对小辈儿低声下气。”

    兰佩也忍不住笑了,抬眸凝视着姐姐。

    “谁说不是呢?命该如此,皇上决定的,便是谁也改不了了。”

    舒妃却耸耸肩,“……皇上是天子,皇上的决定谁也改不了。可是你别忘了,还有上天呢。”

    “皇上是天子,却也得听从上天的。如是天意如人意,那四公主活不到厘降那天……那隆儿不就解脱了么?”

    兰佩凝视着姐姐,心中早已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总归百转千回,百味杂陈。

    若说方才令主子的话还是推测,那这会子她倒是能认定了!

    亏姐姐还能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外加仿佛都是在替她打算一般!

    她这会子庆幸,四公主没事儿;否则若是四公主有了三长两短,若是皇上查到姐姐这儿,姐姐还不得说都是为了隆儿和她啊?

    ——到时候她们母子,甚至她们一家,都得陪着姐姐一起死。

    姐姐,真的是亲姐姐,便连这样送死的事儿,也不忘了拉着她一起。当真是生死与共,是么?

    “姐姐说得在理。只是人命天定,谁能知道四公主究竟能不能活到厘降那一天呢?总归这会子还都不到七岁,距离正式进门儿,怎么也得十年八年去。”

    舒妃便笑了,抬眸凝住兰佩,“终归还有这么多年,你若想,便还有的是机会。”

    兰佩实在说不下去了,借口想看看十阿哥,便截住了话茬儿。

    舒妃叫成玦去接孩子,兰佩却起身,“我现在就等不及了呢。还是我一起去吧。”

    见妹妹对自己的孩子如此上心,舒妃心下自是开怀,这便叫成玦和朱栏一起陪着兰佩去。

    从西六宫,到紫禁城东南方向的南三所去,一路的距离也不短。三人一路走着,成玦和朱栏都主动陪着兰佩说话儿。

    “隆哥儿可好?奴才们不得奉旨,便都没法子去瞧瞧隆哥儿,这心下总是记挂着。”成玦道。

    兰佩故意叹口气,“该怎么说呢?应该说是好,只是每日散了学回到府里,总是若有心事。”

    成玦便也皱眉,“也是难为了隆哥儿!四公主那手,别说将来要过一辈子,便是咱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看起来,都觉浑身起鸡皮疙瘩去……”

    福隆安进宫上学,他们便是不能到上书房眼前儿去看,可是没短了打听消息。四公主遭人嘲笑,福隆安气得脸通红的事儿,他们也早听说了。

    兰佩悄然抬眸,凝住成玦,“我在宫外,还比不得你们。便是当额娘的,隔着宫墙,也只能暗自揪心罢了。”

    成玦垂下头去,低哑一笑,“四姑娘别急。四姑娘就算在宫外,这宫内不是还有奴才们呢。”

四卷337(4更)

    兰佩心下终于还是咯噔一声。

    姐姐的话,加上这会子成玦的话,前后呼应,岂不是几乎已经要印证了令主子的怀疑去?

    兰佩小心吸一口气道,“你们切莫做鲁莽之事!那是四公主,是皇上目下在身边儿唯一的公主了,稍有差池,皇上可不会轻纵!”

    成玦含笑点头,“四姑娘别担心,奴才们办事一向最是小心。便是要办事儿,也绝不是咱们自己动手,免得落下把柄去。”

    日暮时分,兰佩按着时辰交牌子出宫,先到永寿宫去,接了福隆安一同回府。

    便借着这个机会,将今儿打听到的都说与了婉兮。

    “奴才能在宫里耽搁的时辰短,便是有话也不容易一次便打听得明白。令主子容我几天,我出宫去先从成玦她们的家人入手,看是不是能打听出来些什么。”

    婉兮抬眸,看着福隆安远远等在院子里,正伸手逗着豆角儿玩儿。

    她不由得欣慰一笑。

    不管什么时候,遇见什么事儿,能这样看一看那些天真无邪的孩子们,便觉得那些腌臜的事儿,也不那么难熬了。

    “九福晋若有此心,便在宫外多帮衬帮衬凝芸的家人吧。凝芸自缢而死,她家人这几个月来必定担惊受怕,便是活着,也不比死了好多少。我在宫里,力所难及。此事便拜托给九福晋,还望九福晋多费些心。”

    兰佩心下一震,忙蹲礼,“奴才明白了!令主子放心,奴才必定尽心竭力。”

    婉兮点头,亲自扶起兰佩,“还有玉壶和伦珠,以及……”婉兮深吸一口气,望住兰佩的眼睛。

    兰佩垂下眼帘去,避开婉兮的目光,“奴才明白,还有篆香母子。令主子放心,奴才绝不敢有半点怠慢。”

    说完了这些,兰佩略作犹豫,还是拿出一个花梨木的香盒。

    盒子盈尺长,尺寸如镇纸大小,又如扇子粗细。可写字的时候摆在案头,也可随意袖在衣袖里。

    最上一面镂空,为扇子纹。

    兰佩望住婉兮,“这是篆香跟玉壶一起为令主子千秋所打的‘香篆’。”

    婉兮接过来,细细闻去,便含笑点头。

    “篆香人如其名,自然是最会打‘香篆’。而这香篆所用的香是藏香,当是玉壶带回来的。”

    “这件礼是她们两人的心意合璧,又经九福晋的手送进来,那便是你们一家十足十的心意了。多谢你,也请你代我多谢她们两人。”

    目送兰佩的背影消失在渐渐浓烈起来的暮色里,婉兮从身后将那香盒又取出来。

    这次不是看那香篆打成的蝙蝠、玉罄所组成的“福庆”纹样,也不是细闻那仿佛还带着雪域特有的苍凉高远气息的藏香,而是之间轻轻滑过那顶面镂空的扇子纹。

    香盒配扇子纹,正合“香风满袖”的意头。本来算不上什么特别,可是……婉兮却还是想起了曾经那年,在西苑里,她曾送给九爷的那个扇子袋儿。

    她彼时的心愿,是希望九爷赴山西任上,不管多少困阻,也能清风自来。

    她垂首看着那盒子上略有些不熟练的刻痕,便轻轻笑了。

    这的确是他们一家人的心意。

    她都收到了,一个都没落下。

四卷338(5更)

    夜色浓烈起来。

    过完了婉兮的千秋,那拉氏这算是松下了一口气去,是时候回头将自己的账簿再归拢归拢了。

    看着塔娜在账本上,将赏赐给婉兮的那十两记完,那拉氏松了一口气,“幸好九月里令妃过完千秋,整个九月,包括十月、十一月,便再没有高位的主位生辰了。不然又不知道要泼水样花出去多少银子。”

    塔娜将账本合好,“这回令妃千秋,倒没想到皇上只按着宫规赏赐物品,并未有额外的赏银。否则主子还得跟着皇上一起赏,这十两便是怎么都不够了。”

    按着妃位,皇上若在千秋当日赏银,一般是一百两到三百两之间。若皇上赏赐三百两,那身为皇后的,怎么也不能只拿这十两出去钤。

    那拉氏庆幸之余,也是哼了一声,“今年总归最大的做寿,是皇太后的六十大寿。便是皇上自己今年的万寿,都降格来办。若今年皇上还要给令妃大操大办,那倒成什么去了?”

    塔娜含笑道,“不管怎样,今年能给主子省下一笔银子是一笔。总归今年用银子的地方儿还多着呢。洽”

    那拉氏略有些走神,没回应塔娜,只垂首盯着自己的手看。

    半晌才回过神来,却吩咐,“今儿都初十了。去,将我的牌子送敬事房去。得提前几天提醒着皇上些儿,又到十五了,他别给忘了。”

    永寿宫里,玉蕤躲了一天,还是回到婉兮跟前儿,将内务府并无叫清泰、杨氏入宫的事儿,都跟婉兮说了。

    婉兮已经就寝,只是睡不着,便抱着腿坐着,将头歪在膝盖上。

    “嗯,我知道了。无妨。”

    她这样说是安慰玉蕤,却也何尝不是安慰自己呢。

    玉蕤忍不住道,“……兴许当真是皇上太忙了。奴才听阿玛说,这几天正是刑部上报秋后勾绝的囚犯名册,皇上要亲自定夺的。”

    婉兮点点头,“今年是皇太后的六十万寿,皇上必定开恩,今年暂免勾绝。便是罪大恶极之徒,也能多活一年。”

    玉蕤一拍手,使劲儿地佯作高兴,“正是这回事啊!皇上将所有心思都用在筹备皇太后万寿的事儿上了,这才暂且顾不上给主子的庆贺。主子又一向是最明理的人,便是往年计较,今年却是绝不会计较的!”

    婉兮自己也笑了,伸手拧了玉蕤鼻尖儿一记。

    “好啦,你不必安慰我。此事我心下也都明白的。”

    只是……她也没奢望别的,只是想见见阿玛和额娘罢了。便是皇太后六十万寿,仿佛也并不妨碍自己阿玛和额娘进宫才是。

    只是……既然都初十了,生辰已经过完了,她便也不该再记挂着。

    还是睡吧。

    说是要睡,可是还是睡不实。

    从昨晚起就是这样儿。

    总觉着或者初九的晚上,或者初十的晚上,皇上就算没旁的贺礼,可是也会过来瞧瞧她才是。她知道这几日白天皇上都去畅春园给皇太后请安,接着又驻跸香山行宫。可是说不定皇上晚上能回来才是。

    可惜……她又白等了。

    次日一早,只听见皇上的谕旨下,皇上将奉皇太后的圣驾,谒泰陵去。

四卷339(6更)

    “皇上就,就这么走啦?”

    五妞紧赶慢赶着,将婉兮吩咐下去的五十对大小荷包的差事监督完了,回宫来却发现养心殿没动静了。

    “皇上这回怎么没带主子一同去?”五妞直眉楞眼地问婉兮。

    玉叶轻哼一声,“瞧你这话问得?这回皇上既不是下江南,又不是去行围,这次是奉皇太后圣驾去谒泰陵……那便必定是在皇太后六十大寿的时候儿,去先帝陵前哭一哭啊。“

    “你看皇太后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可是先帝却走了那么多年了……这是皇太后对先帝的情意,也是皇上的一片孝心嘛。这样的场合如何合适还带着后宫同行?”

    “这回不光咱们主子没去,你瞧皇后、两位贵妃……整个后宫,谁都没去啊!你干嘛就这么直眉楞眼地问咱们主子啊?钤”

    五妞自知失态,忙支支吾吾替自己辩解,“我这不是看咱们主子刚过千秋嘛!皇上千秋当日、包括前后都没什么格外的赏赐,我便想若是皇上带着主子去谒陵,也可多少作为补偿嘛。”

    婉兮淡淡抬起眼帘来瞟了五妞一眼,缓缓道,“说不定,我就此失宠了呢。”

    五妞当真吓了一大跳,瞪圆了眼道,“主子怎么说这样的话?”

    婉兮幽幽垂下眼帘,“这不是宫里最寻常的事么?都道君恩难测,皇上今天可以宠着谁,可是一晚过后,半点预兆都没有,便可能将这个人永远弃之脑后,再看都懒得看一眼去了。”

    “你瞧我这生辰过得,除了失宠,还能用什么解释去?”

    “不会的!”五妞自己的脸色先苍白了下来,“绝对不会的。若是皇上不宠主子了,那皇上就不会叫主子继续住在永寿宫里!”

    婉兮悄然跟玉叶对了个眼神儿,依旧神情幽幽道,“这不是暂时没有别的空宫,且没新人进宫来呢么?后年便又是选秀之年,到时候再有新人进来,说不定皇上便叫我挪宫了。”

    “咱们永寿宫见着皇上相对容易些,若是挪远了,便是再想看皇上一眼,便都难了。”

    五妞不由得倒退两步去。

    婉兮别开脸去,“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五妞失魂落魄地去了,玉叶瞟着她走远了,这才忍不住扶着婉兮的肩膀笑起来。

    “主子倒沉得住气,奴才都快笑出来了。”

    婉兮瞟她一眼,“你瞧她,果真被吓着了。”

    玉叶低啐了一声,“她最好回去赶紧想辙,求爷爷告奶奶,随便拜到哪个主子那边都好!又或者吗,干脆绝望了,自请出宫去更利索!”

    婉兮垂首缓缓道,“想叫她自请出宫,可不容易。我看若我当真失宠,她必定还想法子回皇后宫里去的。我倒恨不得皇上这回当真冷落我些,叫她信以为真了去。”

    玉叶咬了咬嘴唇,“皇上才不会呢!皇上从来都不舍得冷落主子……便是这回,皇上也一定是另有安排。”

    婉兮歪头瞟了玉叶一眼,“怎么又说到这儿来了?别告诉我,你心里也跟五妞一样,当真担心我失宠了。”

四卷340(7更)

    皇帝奉皇太后圣驾,这一走就是半个月。待得回宫,已然是九月二十五了。

    婉兮的生辰,已经整整过了半个月去了,追都追不回来了。

    当晚,那拉氏便带领嫔位以上,赴寿康宫给皇太后请安。除了嘉贵妃、怡嫔之外,便所有嫔位以上都到齐了。

    皇帝也一并到了,倒免了后宫再折腾一遍至养心殿请安。

    婉兮悄然打量皇帝,却在他的目光向她落过来的时候,故意避开他的目光去洽。

    可是纵然低垂着头,她还是留意到皇帝唇角滑过的一丝笑意。

    但愿是她瞧错了,怎么觉着那笑意有些坏呢钤?

    今儿的那拉氏有些不一样,是一左一右由塔娜和德格两名头等女子扶着走进来的。脚上也换了平底鞋。

    这么一左一右架着给皇太后行礼请安,皇太后都忍不住问,“皇后这是怎么了?可是这些日子崴了脚去?”

    婉兮也觉不对劲,不由得跟语琴对了个眼神儿。

    语琴轻哼一声,“难不成是走夜路走得多了,这便崴了脚去?”

    婉嫔却有些笑眯眯的,歪头瞟着婉兮瞧。

    婉兮忙伸头过去问,“陈姐姐今儿这是偷着欢喜什么呢?快说出来,叫我们也乐呵乐呵。”

    婉嫔想了想,缓缓道,“皇上在谒陵路上下旨,叫我伯父兼管起礼部的事儿。”

    “那倒果然是大喜事呢!”婉兮也是一拍手,“早前陈阁老已经复原职,仍为文渊阁大学士、工部尚书;这会子又要兼礼部事了!”

    如此可见,当年陈阁老的那一场劫难,已经尽数过去了。皇上非但叫陈世倌官复原职,此时更为重用了。

    婉嫔还是笑眯眯的,却是望着婉兮,并不说话。

    婉嫔这样的眼神儿,看得婉兮背上有些毛毛的。

    “陈姐姐这是又藏着什么呢?与陈姐姐相处这些年,陈姐姐这样的眼神儿必定是与我有关,我如何瞧不出来?”

    婉嫔却还是含笑摇头,“不管你怎样激将,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婉兮便也收回目光来。心下明白,便是只有婉嫔这个笑容就够了。

    以婉嫔为人,这些年的笑容,从未有一次是白露出来的。

    婉兮歪头看一眼婉嫔,“……不管怎么说,陈阁老如今管礼部事,今年正逢皇太后六旬万寿,正是礼部出力的时候。皇上这时候将礼部交给陈阁老,足见皇上心中对陈阁老的倚重。”

    “对于咱们来说,便是后宫进封等一应诸事,皆由礼部进奏。那以后这些消息,陈姐姐怕是能最快知晓,这倒是好事。”

    那边厢,那拉氏由两个女子架着,已是面上开出花儿来。

    “……回皇额涅,不是媳妇儿脚崴了,是御医嘱咐媳妇儿这样行动千万小心些。”

    皇太后便听出味道来了,不由得睁圆了眼。

    “皇后,你倒是将话说明白些。倒是怎么了?”

    那拉氏含羞带俏地又瞟了皇帝一眼,嘴唇抿了抿,却又颤了颤,终究是含不住,忍不得,这便“扑哧儿”一声笑出声来。

    “妾身恭喜皇太后,恭喜皇上……定是皇太后和皇上此次谒陵诚意所致,叫先帝和列祖列宗保佑妾身……妾身进宫伺候二十年,终于有机会为皇上开枝散叶了!”

    那拉氏此言一出,所有嫔妃全都狠狠呆住。

四卷341(8更)

    皇太后是真的欢喜,伸手一把抓住了安寿的手。

    “皇后,你再说一遍。你是怎么啦,啊?”

    那拉氏左右架着,小心地行礼,“……御医说,儿臣已经怀有皇嗣。这会子已经足有一个月了。算算日子,倒是八月皇上万寿的那会子坐下的胎。这孩子天生就带着皇上的福气呢!”

    乍然听闻这样的喜讯,皇太后竟欢喜得一声哽咽,安寿连忙扶住了。

    那一瞬皇太后抬起眸子来,在场所有嫔妃都能看见皇太后眼底满含的热泪钤。

    皇太后竟然欢喜成这个样子。

    “她倒是好福气,都这个年岁了,竟然还能有孩子!”语琴忍不住咬住贝齿,“……你瞧皇太后高兴的这个样子,果然在皇太后心目中,唯有皇后的孩子,才是她的亲孙子孙女。咱们这些汉姓女,自己入不得皇太后的眼;即便是将来有了孩子,怕是皇太后看都不会看一眼。”

    婉兮早知道皇上万寿那晚与那拉氏的事,故此这会子并未过多震惊。只是,终究心下也是难掩酸楚,便轻轻攥住了语琴的手,“……将来的事还远,姐姐何苦这会子伤未来的心?”

    婉嫔倒是淡淡一笑,“你们两个还年轻,将来什么可能没有呢?不如看看我,到了这个年岁,没什么好期盼的,这会子便是听见什么,都能无惊无扰了去。”

    婉兮只抬起眸子,望向皇帝去。

    皇帝下颌微扬,面上却是平静。

    皇太后转向皇帝,深深点头,“好,好啊。皇帝,今年是为娘的六十大寿,原来你竟藏了这样大一个惊喜!皇后有了孩子,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我大清的嫡出皇嗣。终可在这一年,告慰先帝,告慰列祖列宗……”

    皇帝淡淡一笑,“这都是皇额涅的福泽深厚,惠及儿子和皇后。儿子理应尽孝。”

    皇太后松一口气坐下来,一眨眼还是老泪纵横,“好,太好了。今年先有舒妃诞育十阿哥,接着就是嘉贵妃有喜,这会子皇后又有喜了!今年啊,是我六十岁的寿诞,在今年竟能叫我一下子得了三个皇孙去,我当真是欢喜极了。”

    皇太后一手拉住皇帝,一手拉住那拉氏,“果然是佳儿佳妇。这个好消息,倒比给我如何做寿,都能叫我更欢喜去。”

    语琴轻叹一声,“皇太后这是想说,她亲自给皇上选的皇后,没选错。”

    婉兮努力含笑点头,“说的是。谁能想到进宫二十年都无所出,到了这个年岁还能有喜呢。这便当真是有福气之人。”

    “有福气之人?”语琴轻哼,“我倒奇怪,她那么多年都生不了,怎么登上后位就能有了!”

    婉兮轻轻捏捏语琴的手,“何苦置气。不如往好了想——她进宫这些年、这个年岁了都还能有喜。焉知咱们自己将来就不能呢?”

    语琴心下苦涩,转开头去,目光不经意滑过众人去。

    “婉兮,你瞧瞧舒妃。”语琴低声道。

    婉兮顺着语琴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满堂众人之中,虽各有滋味,却唯有舒妃竟已呆若木鸡。

四卷342(9更)

    何止是舒妃呢,这会子是嘉贵妃没在,若是嘉贵妃在,怕神色也如出一辙去吧。

    都以为自己刚刚诞育皇嗣,最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儿,哪儿成想自己这么当回事儿的所有风光,原来都只够给人家当陪衬的。

    婉兮不由得再看向纯贵妃,愉妃。

    这两个人的表现不若舒妃一般明显,可是各自垂着头,怕也是面上的尴尬怕被人瞧见去了洽。

    婉兮轻叹口气。

    原来在这后宫里,即便是有了孩子,甚至是皇子的,也并不都是畅意的啊。

    婉兮回到宫里,也有些睡不着钤。

    转头看窗外,石头座子的宫灯,光影幽幽。

    这个晚上,兴许整个后宫都无法入眠。只不过几家欢喜,几家忧了。

    这个晚上,皇上还是没来。

    九月二十六,婉兮是盯着两团黑眼圈儿起身的。

    从九月初九她生辰,之后这将近二十天,不管谁说什么,她都没起黑眼圈儿。

    她还是扛不住了么?

    她扭头望养心殿,不由得咬咬唇,吩咐叫把豆角儿给带过来。

    豆角儿来,婉兮抓过画眉石来,端详了两眼,便一左一右给豆角儿也画上两个黑眼圈儿!

    豆角儿乖巧,也说不定是被吓傻了,总之坐在地上竟然一动没动。

    婉兮便也笑了,心里那股子小怨气儿倒是被豆角儿的模样给驱散了一半去。

    毛团儿小心看着婉兮,“……奴才带豆角儿去养心殿溜溜?”

    婉兮笑着摇头,“罢了,别过去。豆角儿该错以为,你是带着它拉屎去了。它那一泡屎跟二又的可是两回事~”

    毛团儿也故意淘气道,“就算是豆角儿过去拉屎了,皇上也不会怪罪。满人爱狗,不会罚狗的。”

    婉兮忍俊不已,“你说得对!”笑罢了轻哼一声,“虽然不怪狗,却得说我小气。算了,我这回才没那么小气呢。”

    婉兮自己是不知道,这会子养心殿的案头早已摆上了一份的奏本去。

    这消息,永寿宫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却是翊坤宫最先知晓了。

    成玦将消息回给舒妃,舒妃便坐在妆镜前沉思了半晌。

    “……孙玉清倒也机灵,他旁的消息没给,倒把这个消息给咱们送来了。”

    成玦道,“可不?他每回来,主子都叫赏,哪次没个三两五两的呢。他来咱们翊坤宫这一个月,快把他一年的银子给挣到手了。”

    舒妃点头笑笑,“银子没白花,人也没白养。”

    成玦望着镜子里的主子,“……令妃娘家这突然要带领引见,主子看,是为何事?”

    舒妃眯起眼来,“带领引见,是说京官在五品以下,外官在四品以下,因任用、京察、保举、学习期满留用等,均须朝见皇上一次。由该部分批,带领引见。”

    成玦便皱眉,“那就该是授官?可是为何这名头不是清泰,或者他们家的谁,反倒要明晃晃写‘令妃娘家’呢?难道是要全家抬旗?”

    “那你还不明白么?”舒妃一声冷笑,“这便是说,即便授官,也不是那人自己的功劳。只不过因为他们是令妃娘家人,是因为令妃罢了!”---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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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343、怎样都好(1更)

    因婉兮家人都在内务府旗下,故此该由内务府总管大臣带领引见。此时德保不是内务府总管大臣,故此得到消息略晚了些。舒妃得了消息不久,德保便也终是设法将消息送进了永寿宫。

    婉兮得到消息也是呆呆愣了半晌,一时之间竟然转不过神儿来了。

    从九月初九等到九月二十六,中间还夹着皇上谒泰陵、皇后有喜的事儿,婉兮以为皇上当真已经忘了——就算没忘,可能也要低调处理呢。

    谁知道,虽然来得晚,好消息却还是来了洽。

    怪不得千秋当日,便连阿玛和额娘常规可以进宫请安的礼都给免了。原来是憋在后头,一起来呀!

    婉兮自己心里欢喜,面儿上还得绷着。可是玉叶她们却早先乐翻天了。

    尤其是玉叶,因为从小就是婉兮家里的丫头,清泰和杨氏本就对她好,待得婉兮入宫之后,更是将她当了半个女儿一般。

    玉叶简直比自己家人进宫了还高兴,这便一时都忘形,一直绕着婉兮一圈儿又一圈儿地转,站不住也坐不下钤。

    “主子说,‘令妃娘家带领引见’会是什么事儿?是老爷要擢升了,还是主子全家要抬旗了?”

    婉兮含笑道,“管它是什么,只要是能进宫来,与我见上一见,我便已心满意足了!”

    玉蕤含笑道,“既然是‘带领引见’,怕首先就是官职上要升一升。魏大人当了这样多年的内管领,也是屈就了;既然主子家的老大人曾经当过内务府的总管大臣,那魏大人也升任总管大臣,应当可以!”

    婉兮便也笑了,“尽说傻话。我阿玛不过是正五品内管领,总管大臣却是正二品,皇上岂能这样办事。”

    “那就全家抬旗也好啊!”玉叶欢喜道,“主子家本属正黄旗下包衣佐领下内管领下,这若是抬旗了,便兴许是正黄旗的正身了!——咱们皇后主子家,不过也是刚从镶蓝旗抬到正黄旗的呀;再加上舒妃自己就是正黄旗人,那主子至少从旗份上可以追平皇后主子和舒妃了去!”

    婉兮脸儿红扑扑的,虽说使劲儿矜持,可还是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

    “或许,就是抬旗吧~”

    纯贵妃娘家在乾隆四年那会子奉旨入旗。纯贵妃娘家入的是正白旗的正身。

    正白旗也是上三旗,只是要比镶黄、正黄低些。虽说当年纯贵妃能入正白旗的正身,是因为诞育了皇子;婉兮自己这会子还没有孩子呢,即便是抬旗,也只能一步一步抬,未必一下子到正身,却可以先从内管领下抬进正黄旗包衣佐领去。

    即便还是包衣,若进了包衣佐领,至少以后侄儿桂林也可以参加科举,给家族后人的仕途上多了一个选择,而不必生生世世当皇家的“家生子”,一辈一辈只能在内务府中为低级官员了。---题外话---

    八旗上三旗:镶黄、正黄、正白。最高为镶黄,皇室自己没有旗籍,但是记入镶黄旗。但是皇帝没给那拉氏抬入镶黄旗。

    上三旗皇帝自领,皇家自家事统归内务府管理,所以上三旗的包衣统一叫“内务府三旗”,简称“内三旗”。内三旗下有参领、佐领。佐领又分包衣佐领,旗鼓佐领。

    包衣佐领都是满洲旗份,婉兮家也是满洲旗分;下又有内管领,就是辛者库。

    内管领从旗份出身来说,最低,是皇家的“家生子”,一般不能出仕为外官,只能为内务府官员。这也就是婉兮一家没有过前朝官员的原因。而包衣佐领下的高家、金家却可以有前朝大员。

四卷344、不过都是镶蓝旗(2更)

    既是正式带领引见,那拉氏便也得了消息了。

    那拉氏自从确定了有喜之后,整个人见天儿都是“放片儿”在炕上,能躺着绝不靠着,能靠着绝不坐着。

    终究年纪大了,刚有了这个孩子,便觉着仿佛只要是坐着,连腿竖着放下去,都有可能坐不稳胎气似的。

    可是令妃娘家带领引见的事儿传来,她还是斜靠起来了。

    “依着你们看,皇上这又是要给令妃娘家什么事儿了?”

    塔娜轻哼一声,“依她家是内管领下人的旗份,她阿玛又只是个五品的内管领,官职什么的便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这回事倒是叫奴才想起来,主子刚正位中宫的时候儿,皇上给主子母家抬旗,不也曾这样带领引见过娘家人么?钤”

    那拉氏不太爱听这事儿,眉毛便扬了扬。

    她正位中宫,皇上该给的推恩给了,她阿玛该追封一等承恩公也追封了,她侄儿该降袭三等承恩公也世袭了……这个待遇没差,可是皇上却只给她母家从镶蓝旗给抬进正黄旗!

    若要是她还是摄六宫事皇贵妃的时候倒也罢了,正黄旗就正黄旗,她忍。可是这抬旗却是发生在她正位中宫之后!

    她是正宫皇后了啊,整个皇家虽没有旗籍,可是也都记录在镶黄旗下啊……怎么她这个正宫皇后,却被排除在外!

    即便舒妃也是正黄旗,纯贵妃也只是在正白旗,可是她们是妾室!跟她能一样么?

    故此就算旁人都拿抬旗当成家族荣耀,她却从来都不想提!

    塔娜知道主子又不高兴了,便赶紧道,“……可是令妃家,便是抬旗,又能怎样?从内管领抬旗,也只能在包衣佐领下罢了。总归不可能从内管领直接抬成正身就是。”

    婉兮家是内务府正黄旗下的内管领下,若是直接抬入本旗的正身,那便也是正黄旗的正身,岂不是要与那拉氏家一样了。

    那拉氏冷哼一声,“她家若这次只是抬入包衣佐领倒也罢了。总归我是绝不容她也被抬入正黄旗正身的额!”

    德格小心听着主子和塔娜说话,仔细看着主子的神色。

    这才上前小心道,“……主子不必在意。便是孝贤皇后是镶黄旗的旗份,那也不是皇上给她抬的,而是她家自己就是镶黄旗下的正身。至于慧贤皇贵妃、哲悯皇贵妃,那都不是活人了,主子更不必计较。”

    那拉氏倒笑了,“孝贤皇后本就出自镶黄旗下?哈,谁说的!”

    “她们家,原本也是镶蓝旗下人!她们家旗主本是镶蓝旗贝勒德格类,后来她们家陷害本旗贝勒,投入上三旗,这才有他们家变成镶黄旗下的旗份——这事儿前朝谁人不知,皆为人所不齿!”

    “当年康熙爷为此大骂孝贤皇后伯父马齐,又叱责她阿玛李荣保‘妄自尊大、虚张气焰。朕屡加儆戒、而怙恶不悛’……”

    “她能被先帝选为嫡福晋,怕也是因为她们家曾经又一次当了叛徒,出卖了八王胤禩,这才叫先帝欢喜的罢了。”

    “她跟我,不过都是出自下五旗镶蓝旗的罢了,她哪里就比我高贵了?!”

四卷345、肚子好饿(3更)

    “简直难以想象,先帝怎么会选了康熙爷口中背主求荣的家族里的女儿;妄自尊大、怙恶不悛之人的亲生女为储君嫡福晋的?总归说到底,先帝与康熙爷就不是一个性子,故此被康熙爷那样大骂过的人家儿,先帝还肯选他们家的女孩儿当储君的嫡福晋!”

    “皇上可是康熙爷亲自选定的皇孙,康熙爷若泉下有知,待得知道先帝选了那样人家的女儿为他皇孙的嫡福晋时,必定也要拍棺材板了。”

    那拉氏轻哼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先帝晚年才意识到此事,故此晚年才选了同出自镶蓝旗的我为皇上的侧福晋。兴许,这也是先帝良心上过不去,给先帝的一个告慰吧?洽”

    德格勾了勾唇角,“主子说的是!终归先帝与康熙爷不是一个性子,咱们皇上跟先帝也同样不是一个性子……咱们皇上是被康熙爷亲手抚养长大的,性子更接近康熙爷。如今咱们皇上施政,事事处处都是模仿康熙爷。咱们皇上甚至能将康熙爷的实录倒背如流,咱们皇上怎么会不知道当年康熙爷曾经如何大骂孝贤皇后家族呢?”

    “故此咱们皇上心下能当真喜欢孝贤皇后才怪了!不过是先帝亲赐的嫡福晋,于宗法礼度,不得不敬重罢了。否则也不会在孝贤皇后在世之时,将千秋节进宴一律著免啊~”

    那拉氏耸了耸肩,“何止在世时……上回内务府来报,孝贤皇后原本该拨给的祭祀庄田:庄头地六顷、园头地一顷五十亩,皇上不知为何,竟然三年多来始终未曾拨给。祭祀庄田不敷使用,倒要礼部官员竭力备办,叫他们‘甚属拮据’了去……”

    “孝贤皇后都崩逝三年了,明年便要奉安入陵,皇上还不拨给祭祀庄田,难道要孝贤在地下还饿着肚子不成?”

    德格都叹了口气,“这真是要孝贤皇后生前没得吃,死后还没得吃啊……堂堂大清嫡后,不是该以天下养么,这又是怎么说的呢?”

    那拉氏终于怨气出尽,抿嘴一笑,“说的是呢。这些事外人无从知晓,只能看见几首御制诗;御制诗能当饭吃么?他们不过是无从知道这些暗里的实情罢了!钤”

    婉兮一直等到下午,连饭都吃不下。

    宫里的女子、太监们就也都陪着着急。毛团儿瞥了玉叶一眼。

    虽说上回一同去接四公主、隆哥儿的事情之后,玉叶的心已是软下来了,可是面儿上还得绷着。

    至少不能叫主子和其他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玉叶便一立眼睛,轻嗤道,“看什么看?”

    毛团儿没出声,只是笑笑。

    五妞瞟见了,哼了一声,“这会子主子吃不下喝不下的,玉叶你不去问问孙玉清,老爷和福晋什么时候儿才能过来么?”

    玉叶心便一跳,抬眸来盯着五妞,便忍不住冷笑。

    “这话说得有趣儿,为什么我非得去问孙玉清啊?孙玉清是御前的人,可是你敢保证他什么都知道么?他又不是李爷,更不是胡世杰大总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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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兰宫介绍:
入宫了,她的愿望很简单:安安静静当个小宫女,等25岁放出去。
可是!那位万岁爷又是什么意思?初见就为她吮伤口;再见立马留牌子。接下来借着看皇后,却只盯着她看……
她说不要皇宠,他却非把她每天都叫到养心殿;她说不要位分,他却由嫔、到妃、皇贵妃,一路将她送上后宫之巅,还让她的儿子继承了皇位!
她后宫独宠,只能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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