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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兰宫全文阅读

作者:miss_苏     领袖兰宫txt下载     领袖兰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卷316、我就是笨啊(8更)

    “我也不意外!”

    舒妃冷笑一声,“说到底,前头那些人都是皇上潜邸里的老人儿,个个都比我们大十岁以上去。皇上登基之后选进宫来的,唯有我与她之间,才是真正的匹敌。”

    “我跟她相差一岁,一起封妃,她却排在我前头。如今我生下了十阿哥,若进封为贵妃,便自然超过她去了。她如何肯甘心?”

    “皇上也是莫名其妙,竟将凝芸这件事交给她去办。她索性拿了鸡毛当令箭,这便故意拖着不给结果了!只要她不给结果,皇上便无法处置纯贵妃去,我便迟迟得不着进封!”

    成玦也是轻叹一声,“说到归齐……主子在这宫里最大的敌手,依旧还是令妃。钤”

    舒妃也是一声冷笑,“是啊,这一点我早就明白了!所以对旁人舍不得用的狠招,在她那里我便没什么舍不得的。她若不除,在这宫里便永远都是我的心头大患。”

    洽

    婉兮离了景仁宫,没同往日一样与婉嫔和语琴攀谈,而是径自先朝永寿宫的方向走。

    果然走不了多远,身后便传来巴掌声。

    婉兮忙下轿,退到一旁回避。

    皇帝的肩舆不慌不忙走过来,皇帝居高临下睨着婉兮,“景仁宫,你去得倒快。”

    婉兮抬眸,含笑瞟住皇帝,“也是,妾身住在西六宫,理应也跟舒妃一样,姗姗来迟。”

    皇帝哼了一声,叫落轿。

    李玉有眼力见儿,忙连同皇帝的肩舆,带婉兮的肩舆,都给招呼着走了。长街里,只剩两人。皇帝朝婉兮伸出手来——

    婉兮面上微微一热,却也将手递进他掌心去,由着他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红墙静静,两人牵手并肩,徐徐而行。

    “……奴才那会子正巧在钟粹宫与纯贵妃说话,这便得了消息,方便早早赶过去。”婉兮这会子觉着自己又回到了当年,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在他面前说话,不自觉地便语声乖巧。

    他轻哼一声,“去查案子啦?有眉目没呢?”

    婉兮想了想,还是坚定摇头,“……奴才笨,哪儿会查案子啊。皇上把这案子交给奴才,可给错人了……奴才估计没个三年五载,是查不出什么来呢。”

    皇帝都给吓了一跳,停下脚步来,瞪圆了眼含笑看她,“这么笨?”

    婉兮也不含糊,立即便点头,“是呗。皇上可后悔了?那便趁着左右无人,偷偷只在奴才面前收回成命吧……奴才一准儿不给皇上说出去。什么‘君无戏言’啊的,这会子不算。”

    皇帝“呸”了一声,轻笑着转头,扯着她的手,继续朝前走。

    “我才不收回来呢。反正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呗。总归三年五载也好,十年八年也行,你总归能给爷一个交待去。”

    婉兮想了想,偏头问皇帝,“……是不是奴才一天不查出结果来,凝芸的父母家人便也一天不能发配到打牲乌拉处去?”

    皇帝耸了耸肩,“按字面的规矩,是的。”

    婉兮这便放心了,“那奴才就暂时查不出来。皇上多给奴才几年吧。”---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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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317、生辰愿望(9更)

    “那可不行。”

    皇帝眸光淡淡掠向高天,“在前朝,若有官员将公务拖着不办,自有御史弹劾,爷也要责罚。这后宫里也是一样。官女子自缢是大罪,在内务府早有底档。你若长久办不明白,皇后身为六宫之主,便可问责。”

    婉兮垂下头去,“奴才明白。”

    皇帝垂眸凝视着她,“官女子自缢是大罪,但是并非所有父母家人都受连累。端的要看她自己因何自缢。若她自己是有罪,因畏罪而自缢,家人自当一并受罚;话又说回来,若她被胁迫,或者是其他情有可原的缘故,那内务府大臣自然也会酌情论处。”

    “总拖着不办,并不总是最好的法子。”

    婉兮脸便红了,“爷说得对。逃避不是法子,况且也不能叫凝芸这样九泉之下不明不白去,总也要给她一个交待去。”

    皇帝这才满意点头,伸手轻轻拍了拍婉兮面颊,“此事牵涉甚广,不光爷的乾清宫主位要牵涉其中,便连太妃、母妃所居的宁寿宫怕也要牵涉进去……只是事情该办还是要办,你也不必迟疑。”

    婉兮便点头而笑,“反正还有爷给奴才当后盾呢。这案子是爷叫奴才查的,那奴才就是钦差,有先斩后奏之权!”

    皇帝无奈地笑,伸手拍拍她脑门儿,“是不是还要爷找块木头,给你刻一把尚方宝剑抱着啊?”

    婉兮弯腰大笑,“那都是戏本子里的,奴才可不抱着!醢”

    长街虽名字里有“长”,其实一点儿都不长。眼前已是回到了永寿宫,婉兮只得松开了手去。

    皇帝倒是眯眼凝视着她,“……千秋生辰,有何心愿?”

    皇上还是问到这儿了。

    婉兮垂首想了想,还是仰起头来,含笑使劲摇了摇头。

    “奴才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不过是皇上按着宫规恩赐什么,就是什么。缇”

    婉兮心里努力想着今年给皇上过万寿,她也没费什么格外的心意去,八月十三正日子就给做了两样饽饽;八月十五,就给捏了个面人儿啊。

    皇帝眯眼打量婉兮,便也轻哼一声,“也是,也不是整数儿,倒不用格外预备什么。”

    婉兮也不想分辨自己心里什么滋味儿,只赶紧蹲礼告退罢了。

    玉蕤先回到宫门口等着婉兮,见着婉兮回来,面颊绯红,便不由得低声道,“……恭喜主子呀。”

    婉兮抬起眼来,玉蕤却张了张嘴,赶紧垂首请罪。

    主子眼里,倒仿佛有些惆怅呢~

    婉兮叹了口气,“你别担心,我没事儿。就是快要过生辰了,忍不住想念家人。”

    实则阿玛和额娘倒也罢了,他们终究是内管领和内管领福晋,宫里有事儿,他们是能进宫的。若实在想念得不行,设法安排个场合,便如在香山行宫里那次一样,是可以见到的。

    她这会子格外想念的,倒是哥哥。

    从前十年没见,倒也习惯了;偏是这会南巡,在江宁府见了这么一面,这会子便格外想念开了。

    可是人家皇太后的兄弟都被皇上拦着,不准叫进宫给请安……她便是怎么想念,也不成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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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318、皇上这是怎么了(1更)

    九月初九,令妃千秋。

    当日皇帝按着妃位千秋的规矩,恩赐下:上用缎四疋、官用缎四疋、春绸四疋、绫四疋;上用果桌一张、赏用果桌四张。

    ——果真没什么特别的。

    永寿宫接了赏赐,玉蕤都忍不住轻声跟玉叶嘀咕,“往年这会子,按着的赏赐下来之后,这会子皇上私下的礼便也该到了吧?今年怎么到了这会子,还不见动静?”

    “咱们这么进去回主子,可怎么回呢?不如你悄悄儿去跟孙玉清打听打听?”

    玉叶却咬住嘴唇,“我不去~”

    玉蕤也有些意外,“这是怎么了?”

    玉叶不想多说,便起身走开,“要去你去。”

    玉蕤忙起身跟上来,“……素常也就你与孙玉清熟络,你问什么他也都告诉你。我跟他不过点头之交,我哪儿方便跟他探听皇上那边这样的动静去呢?”

    玉叶立在廊下,抬眸盯住玉蕤,“连你也说我跟孙玉清好,是么?”

    玉蕤因不知道上回玉叶跟五妞当着婉兮的面儿吵的那回,就更不知道婉兮曾经为了这个弹压过玉叶,故此玉叶心里有些憋屈,一听这个就炸了。

    玉蕤小心道,“……我并没有旁的意思。不过你与孙玉清的确交好,这是咱们宫里人所共知的事儿。他便是什么都不告诉旁人,却是必定会告诉你的啊。”

    玉叶死死盯着玉蕤,眼中忽然浮起泪水来。

    玉蕤知道不对劲,便伸手想去拉玉叶。玉叶却一扭身就跑了。

    幸亏陆续后宫嫔妃都有礼送来。便是那拉氏也咬了咬牙,这回赏赐了十两银子下来。

    玉蕤只得将这些都捧进去给婉兮看。

    玉蕤还是怕主子心下怅然,这便小声说,“……皇上怕是后头定会有旁的心意。”

    婉兮却笑了,轻轻摇摇头,“没事儿,我不计较这个。皇上万寿,我也不过就做了两样儿饽饽。还不如这些赏赐多呢。”

    这会子婉兮的心思倒没放在自己的生辰上,还在想着凝芸自缢的事儿。

    婉兮便只道,“你帮我叫你阿玛留意着,看内务府那边能不能准我阿玛、额娘进宫来请安。只要他们能来,我旁的就更不放在心上了。”

    玉蕤今儿心下有点不畅快。一是为了主子这千秋,二就是因为玉叶。

    她找见她阿玛,听说内务府并没有请旨叫清泰和杨氏进宫请安,玉蕤便先红了眼圈儿。

    “这又算怎么回事呢?皇上今年当真是‘喜事’太多,只顾着皇太后的万寿、舒妃诞下的十阿哥、嘉贵妃又怀的皇嗣,这便顾不上我们主子的千秋了么?”

    德保便也是劝说,“今年皇上的确是忙。你瞧这前半年南巡,回宫便是秋狝,接下来便是皇太后万寿……再说令主子今年并非整寿,皇上一时忙不过来,也是有的。”

    玉蕤心下还是堵得慌,“便不是整寿,便没有额外赏赐,倒也罢了……至少,我们主子已经在妃位了,总可抬旗了吧!”

    内管领下,是内务府旗份下身份最低微者,是为辛者库。

    “至少也该抬到同旗包衣佐领下了啊……”玉蕤使劲摇头,“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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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319、主子不急奴才急(2更)

    “纯贵妃在乾隆四年,也只是妃位,就入了正白旗正身呢。就算那会子纯贵妃已是诞育了四阿哥,我们主子没有孩子……那就算不是正黄旗正身,好歹也可以抬为正黄旗包衣佐领下啊!”

    虽都叫“包衣”,可是“包衣佐领下”依旧高于“内管领下”。包衣佐领下,科考、出仕等都可基本等同于正身旗人。便如慧贤皇贵妃、嘉贵妃等,同是包衣出身,父兄却都可在前朝任高官要职;而德保这样的,虽也是包衣出身,却可以参加科考,点入翰林去。

    而婉兮家是内管领下,这是皇帝“家奴”的范畴。便是父兄可以有官职,却也都只能是内务府的官职。便如婉兮祖父曾当过总管内务府大臣,这便已是顶天了,再难有升迁。

    玉蕤越说越难受,本还强忍着的泪珠儿,也便还是掉下来了。

    德保看得揪心,忍不住追问,“你这是怎么了?便是为主子委屈,可也不至于如此。”

    玉蕤赶紧抹掉泪珠儿,使劲摇头,“没事……我就是替我们主子委屈。我们主子这样的出身,在宫里也唯有仰仗皇上。若皇上稍微疏忽一点儿,那就有无数人等着给我们主子委屈受呢。所以连我都跟着害怕皇上哪怕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忘了我们主子去。”

    德保也是理解,轻叹一声,“……咱们父女说句实在话:反正我是不敢想,皇上当真能对令主子这样身份低微、且多年无子的,这样好下去多少年。总归宫里总有新人来,皇上若稍微分一点点的心,那令主子头顶的天就塌了。”

    玉蕤又想哭了,“就是这么说!我都替我们主子害怕……”

    德保却笑了,“可是你看着令主子,她怕了么?”

    玉蕤停住难过,仔细想了想,“好像没有。便是今天的事儿,她也没放在心上。”

    德保便点头,“……那即是说,令主子有把握。那咱们还跟着着什么急、上什么火呢?”

    玉蕤回到永寿宫,正犹豫着怎么回主子。主子也就盼着本生父母进宫呢,这会子也落空了。

    她正在廊下犹豫,毛团儿急匆匆从外头进来,瞧见她了忙招手,“正好,宁寿宫的事儿你替我回给主子。”

    凝芸自缢之事不仅限于东西六宫和内务府,这回还牵扯到宁寿宫去了。那是太妃们的宫区,嫔妃们素日无旨不得擅入。婉兮这些年在宫里也从没去过宁寿宫呢,这便将宁寿宫那边的事儿交给毛团儿来查。

    玉蕤见是毛团儿,却连忙摆手,“你有事儿自己进去回,可别害我!”

    这一句话将毛团儿说得有些发懵,他忙笑嘻嘻上前,“小玉蕤,你长大了,这也学坏了。说什么呢?我怎么害你了?”

    因从小时候起,玉叶跟毛团儿说话就是这么呛着说的,故此毛团儿还以为玉蕤今儿冷不丁用这腔调说话,也是受了玉叶的影响呢。

    玉蕤却连忙往后又退两步,“你站那儿,别靠前儿。回头我又得吃你的瓜络儿!”

四卷320、心里都憋着(3更)

    毛团儿这是越听越不对劲儿,心下也是着急,反倒上前一把抓住玉蕤的胳膊肘儿。

    “到底怎么回事?你与我说明白啊!”

    也是赶巧儿了,这会子正好玉叶从婉兮寝殿里出来,一歪头正好看见这一幕。

    玉叶便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别开头去,脚步如飞一般离去。

    毛团儿这便更是心急了,“玉蕤!你虽然年岁比玉叶小,可我一直觉着你比她懂事儿!尤其从玉壶姑姑出宫之后,这永寿宫里的半个大梁,其实是你帮主子撑起来的。今儿怎么说这么没头没脑的话,倒叫我都迷糊了!”

    玉蕤今儿也是气不顺,“你迷糊?我还迷糊呢!你瞧见方才玉叶的态度了吧?我招谁惹谁了,为什么她现在这么对我了?”

    毛团儿终究年岁要大着几岁去,且从小是在宫里摸爬滚打长大,这便先冷静下来。

    “……听你的口气,仿佛还是与玉叶有关。赶紧说说,到底怎么了?”

    玉蕤总归就是觉着别扭,可是又说不上来,只能一跺脚,“唉,当我今儿胡乱发脾气吧。不与你说了!你有事儿,便自己回主子吧!”

    总归毛团儿这儿有事要回主子呢,玉蕤乐得再偷一点子空闲,先回自己屋里闷一会儿去。想合计合计,待会儿怎么哄主子开心。

    却没成想,玉叶先回来了。

    两人在一个屋檐下,这便都有些不自在。

    玉叶自扭过身儿去不搭理玉蕤,玉蕤便更觉委屈。

    今儿原本是为了主子委屈,这会子便自己也委屈了。她咬住嘴唇,索性上前拍玉叶的肩膀,“你有话倒是与我说明白,我今儿倒是怎么得罪你了?难道就因为你是掌事儿的女子,这便随便都能跟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么?”

    玉叶便也不客气,转过身来抬眼盯住玉蕤。

    “我是掌事儿的女子?我看到如今这话便不能这么说了。如今主子有事儿也时常单独带你出去,便如今儿吧,你回来也一个字都不与我说。在你心里,何尝将我当成掌事儿的了?”

    玉蕤呆住,“……我没想到你竟然连这个都计较了。我不与你说,是因为我相信主子会告诉你。总归你与主子是打小儿的情分,谁都比不了,主子自然没什么要瞒你的。况且主子没吩咐下的,我怎么敢擅自说给人去?”

    玉叶冷哼一声,“我便是与主子打小的情分,可是这是宫里,自然此一时彼一时。我阿玛不过是内管领下的庄头,除了搭理田地,于这宫里的事儿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怎么跟你那当过总管内务府大臣的阿玛相比去?”

    “如今但凡是内务府的事儿,主子都倚重你们父女去。我又能帮的上主子什么?且看着吧,再过两年,等你满了二十,这永寿宫里掌事儿的,必定是你,不再是我了!”

    玉蕤当场就被急哭了。

    “玉叶,我若有半点这样的想头,便叫我头顶一个雷炸开,把我给劈死!”

    玉叶也没想到玉蕤竟然发了这样的毒誓,回头一想自己今儿这也是莫名其妙。便连忙起身去捂玉蕤的嘴。

四卷321、该怎么与你说明白(4更)

    “你又何必跟我发这样毒誓?我哪儿当得起去?主子这会子就在查钟粹宫里官女子自缢的事儿呢,官女子便是自缢都是大罪,更何况你这样被雷劈的?别说我担待不起,到时候主子都扛不起,还不定被外人编排出什么说法来呢!”

    玉蕤急得泪珠儿一连串地掉,“那你还想要我怎么说,你才能顺了这口气去?我就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你了……玉叶姐姐,我多怀念咱们刚进宫那会子,我什么都是你教的,什么都是你护着我……这会子咱们俩这是怎么了啊?”

    玉叶心下也是难过,垂下头去看着地面。

    “……小时候儿,自然什么都好。可是咱们都是女孩儿家,一旦长大了,便难免学会了各自藏了心眼儿去。”

    玉蕤心下便是一动。

    这些年在永寿宫里,与主子一起相处着,玉蕤自问与玉叶没故意藏过什么心眼儿去;也不觉着玉叶就有什么故意藏着的。

    除非……

    玉蕤心下一动,忍不住道,“难道你还跟我计较,玉壶姑姑出宫之前的那回事去?”

    玉蕤自然不会忘了,当年玉壶出宫之前,设计想要叫玉叶和毛团儿两个生分下来,也好帮主子绝了后患去。

    那会子玉壶姑姑是找了她帮忙,叫她在玉烟的遗物里放了一朵与毛团儿送给玉叶的、一模一样的珠花进去。

    如今玉壶姑姑已经出宫去那么久了,玉叶便是记恨这件事,便也不能记恨玉壶姑姑,而只能记恨她了。

    或者就算不到“记恨”那么严重去,可是玉叶自是难免一想起那件事就别扭,这便迁怒给了她也说不定。

    “你倒是说啊,是不是因为这回事?”

    否则她当真想不出来,她究竟还有哪儿得罪过玉叶了。

    玉叶听见此事,便是微微一梗。

    半晌才抬起头来,凝住玉蕤。

    “玉蕤……你与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也觉着毛团儿好?”

    玉蕤吓着了,“你这是说什么呢?”

    玉叶别开头去,“这几年我跟毛团儿一直冷着。除非是主子吩咐的公事,不得不与他说话的,我才与他有所交接。素日里我便再没有什么私自与他一处的时候儿了。”

    “不过我倒是亲眼见着无数回,你与他说说笑笑,相处甚为亲睦的模样去。”

    玉蕤真是要急哭了。“我是与他说说笑笑,那也是因为他是毛团儿啊!他是咱们永寿宫的首领太监,且跟主子、跟咱们都是打小的情分。素日里还要一起给主子办差,难道要冰冷着么?”

    玉叶眸光微凉,“即便是如此,也非要像你们两个方才在廊下一般,那么拉拉扯扯的么?”

    “哎呀!”玉蕤急得直跺脚,“他那也是无意的!我进宫的时候儿刚十三,还是个小丫头,毛团儿那时候便将我当成小妹子一样地看,那般说笑打闹习惯了。这会子倒是忘了都长大了,彼此言谈举止之间要避嫌了……”

    玉叶还是不开面儿,“……当年你们都说那朵珠花是玉烟的。我怎么倒觉着,那更可能是毛团儿送给你的呢?”

四卷322、宁寿宫故事(5更)

    此时此刻,玉蕤望住玉叶,心底百般翻涌,却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摇摇头,转身出门去。

    终归当年那事儿是玉壶姑姑一手策划,便是那珠花都是主子亲手做的。她若要是为自己辩解,那便要将玉壶姑姑,甚至主子都要供出来。

    那又何必?

    如果玉叶就是为了当年的事儿,心里堵着难受的话,那就让玉叶记恨她一个人吧。玉壶姑姑已经出宫那么久了,且在雪域经历过那样的苦难;况且还有主子……

    这事儿她便不解释了,她扛起来就是。

    玉蕤一步一步朝外走,脚步有些沉重,可是心却有点一点一点地透亮起来。

    她想到了玉叶的年岁。

    主子都过千秋了,玉叶今年便也快二十三岁了。

    按着官女子二十五岁出宫的惯例,如果主子肯舍得开手,那玉叶在宫里满打满算还能再呆两年。

    两年之后,玉叶出宫,可是毛团儿却要继续留在宫里。从此这两人在这世上,便隔了红墙,再也不能相见……

    如此想来,便也怨不得玉叶今儿会因为这么一点子事儿,这样想不开了。

    玉蕤立在太阳地儿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

    是啊,若是换了她自己是玉叶,这会子的脾气也不可能好了。

    她真傻,今儿这是被主子千秋的事儿给委屈着了,这便脑子不清醒了,怎么直到这一刻才想明白呢!

    她便回首,又瞟了那屋子里一眼,心下便也顺下了这口气来。

    既然这会子想明白了,总归以后慢慢跟玉叶解释吧。相信玉叶也不至于就当真一直记恨了她去。

    又或者……等玉叶出宫那天,她再将主子和玉壶姑姑的这一片苦心,解释给玉叶听。叫玉叶明明白白地出宫,开开心心地去迎接宫外那崭新的人生去。

    寝殿里,毛团儿心下惦着玉叶,强撑着给婉兮回宁寿宫的故事。

    “……宁寿宫从前明起,就是给太后、太妃们住的宫区。圣祖的时候儿,慈宁宫是孝庄太皇太后住着,孝惠皇太后就住到宁寿宫了。”

    “咱们皇上登基后,因慈宁宫正殿改成大佛堂,皇太后无正殿可做寝殿,这便给皇太后修建寿康宫当寝宫。在寿康宫建成之前,咱们皇太后老主子也曾短暂在宁寿宫里住过。”

    “端慧太子当年由皇太后抚养,便也跟着住在宁寿宫里来着……”毛团儿说到这儿,小心瞟了婉兮一眼,“端慧太子薨逝,也是薨逝在宁寿宫里的。”

    “哦?”婉兮果然也是扬眉。

    从前当真未曾留意,原来宁寿宫里还有这样多的故事。

    “那这会子,宁寿宫里住着的是谁?”

    毛团儿跪答,“……皇太后搬入寿康宫后,宁寿宫里住着的便是圣祖爷身后位分最高的两位:圣祖爷的寿祺皇贵太妃、温惠皇贵太妃。”

    说到这二位老人家,婉兮便是微微垂首一笑。

    皇帝后来为限制皇太后,将寿祺皇贵太妃,也奉到寿康宫一并住了啊。

    “寿祺皇贵太妃崩逝后,宁寿宫里除了温惠皇贵太妃之外,又搬入了先帝的裕贵妃去。”

四卷323、设局(6更)

    婉兮轻垂眼帘,“裕贵妃便是和亲王弘昼的本生额娘,也就是和硕和婉公主的本生祖母。那和硕和婉公主是在宁寿宫里抚养长大,便理应是由裕贵妃亲自抚育的吧?”

    毛团儿回道,“奴才也是这样想。终究温惠皇贵太妃当年在皇上年幼时,曾经与寿祺皇贵太妃一起抚养皇上,皇上便是为了避嫌,也不会将和硕和婉公主给温惠皇贵太妃抚养。理应是裕贵妃亲自抚养的。”

    婉兮这便点头,“故此,要查凝芸,便要触动裕贵妃。”

    毛团儿抬眸悄然看了婉兮一眼,“……裕贵妃也姓耿,不知道当年是否因为舒主子祖母耿格格的同姓缘故,皇太后当年在先帝爷的后宫里,便是与裕贵妃最为亲厚。”

    婉兮含笑垂首,“我明白,也不光是为了‘耿’这个姓儿。还因为和亲王弘昼。”

    弘昼是著名的“荒唐王爷”,与皇帝同年出生,只比皇帝小了三个月。当年弘时早早被先帝雍正排除夺嫡之争,故此真正有可能威胁到弘历的只有这个弘昼而已。

    可是弘昼母子都是清醒、理智之人。裕贵妃与皇太后非但不争,反倒越发交好,成为皇太后在后宫里第一知近之人;而弘昼渐起“荒唐”之名,顺理成章退出了与弘历争位的队列去。

    故此皇帝登基之后,对这个弟弟也是十分偏疼;便是皇太后都十分喜欢弘昼去。

    婉兮笑容点点敛起,“听听,这宁寿宫里住着的人,一个是皇上老祖母,曾经抚养过皇上;一个是裕贵妃,是和亲王的额娘。”

    “凝芸既然是宁寿宫的女子,我若要查凝芸,若半点不小心,便会碰触到这两位老人家去。温惠皇贵太妃倒还罢了,我要查凝芸,却是避不开裕贵妃与和亲王弘昼的。”

    婉兮不会忘了,当年德州船上孝贤皇后崩逝之后,奉皇太后先行回京的王公大臣里,第一个是庄亲王允禄,第二个便是和亲王弘昼。

    “故此那设局的人真是高明啊。钟粹宫里那么些官女子,她哪个不去动,偏要去动从宁寿宫里拨过来的人。她便是笃定了,没人敢细查;而我若去查,随便得罪宁寿宫里任何一位老人家,我便在前朝后宫,都会被人指摘到一无是处去。”

    毛团儿眸光也是一凉,“主子说的是……和硕和婉公主去年刚厘降,故此凝芸三月份的时候刚进钟粹宫一年。那钟粹宫里也都是纯贵妃用了这么多年的老人儿,她一个新人进去,自然立足难稳。”

    “那设局的人,便故意挑了她来拿捏。一来好掌控,二来就算凝芸不从,这么自缢死了,对那设局的人自己也没有害处……终归主子佐理内治,这个差事主子便跑不了。”

    “也就是说,若凝芸听话,算计了四公主去,那设局的人坑害的就是纯贵妃;而若凝芸不肯听话,便如此时的局面,那设局的人则可算计了主子去……她是一石二鸟,总归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四卷324、你找别人去(7更)

    看着毛团儿眼中都涌起的寒意,婉兮自己反倒莞尔轻笑。

    “瞧,这事儿人家都替我划好道道儿了,等着我按着这个线路去查呢。若查不明白,那拉氏和皇太后必定指摘我无能,她们二位自然可以顺势褫夺了我这个佐理内治的差事去;而若要大刀阔斧地查,便难免要触及裕贵妃、和亲王,我便又多得罪了一位亲王去。”

    本就出身自内管领下,前朝一个直系亲人都没有的,这便接连得罪庄亲王允禄、和亲王弘昼去,那她在后宫的日子,那她的将来,必定阻力重重。

    毛团儿点头,“……主子不如禀明皇上。”

    “若是主子为难,那就由奴才设法委婉将情势,回给皇上。”

    婉兮却摇头,“不必给皇上添乱。这是后宫里的小事儿,如何能叫皇上亲自去查。”

    婉兮想着,笑意更是扩大,“再说,这些情形皇上自然早就了然于心。皇上既然交给我办,便是相信我能办好,我自不能辜负皇上。”

    毛团儿都有些挠头,“一个官女子自缢,看似小事儿,却实则牵连这样广。主子又要从何办起?”

    婉兮摇摇头,“反正我才不按着那人给我划好的道道儿去办呢。她不是希望我去查宁寿宫,将凝芸从头查起么?那我还偏不去了。”

    婉兮冲毛团儿眨眨眼,“……我想见见九福晋。”

    毛团儿一时没寻思过来,愣愣望住婉兮,“主子这是……?”

    婉兮耸肩,“趁着纯贵妃和我都不在,偏是四公主身边儿的女子自缢了……四公主这会子可是九福晋的儿媳妇儿,九福晋当婆母的,能不关心自己的儿媳妇儿么?”

    毛团儿这便也懂了,不由得面上浮起笑意,连连给婉兮直磕头。

    “主子英明。奴才这颗榆木脑袋,当真是万万不及!”

    毛团儿这便告退,想要设法去请九福晋。

    好在今儿就是主子的千秋,前后几天便是外命妇递牌子求见,想进来给主子请安,也说得过去。

    毛团儿都退到了门口,却被婉兮叫回来。

    婉兮眸光盈盈,“若九福晋自己递牌子进宫,翊坤宫必定知道。这便太着痕迹了,不好玩儿。”

    毛团儿便皱眉,“那主子看……?”

    婉兮轻轻拍了拍腿,“今儿是我生辰呐!去瞧瞧四公主和隆哥儿下学没?若放了学,便接进来给我磕头来!”

    毛团儿眼珠儿一转,便也乐了,“奴才明白了!”

    毛团儿出了寝殿,因还有四公主的事儿,这便还需要个女子。

    毛团儿琢磨着,还是到了玉叶所住的偏殿门口去。

    身为太监总要避嫌,不敢直接进门,便在廊下呼唤,“……妞。”

    声音不大,可是玉叶却立即拎着笤帚疙瘩就跳出来了,左手叉腰,右手攥着笤帚疙瘩呵斥,“你胡嘞什么呢!这称呼,是你一个太监该叫的?”

    毛团儿黯然垂首,收起笑谑,小心道,“……主子吩咐叫我接四公主和隆哥儿去呢。你跟我一起去呗?”

    玉叶冷哼,“别找我!你找别人去!”

四卷325、只是割舍不下(8更)

    毛团儿静静垂首,看着自己的影子被阳光给印在地下。那么孤零零、细长的一条儿。

    今年玉叶几岁了,还有几年要出宫,他几乎每个晚上都要掰着指头仔仔细细算一回。

    他要掰着指头,当然不是他自己脑筋不够使;只不过……一想到这事儿的时候,他就怕他给算错了。非要掰着指头来算,才能放心。

    总怕多算了一天,更怕少算了一天去。

    “我还能去找谁呢?”他凝望着自己的影子,不敢抬头看她,“我一往这边走,脑袋里能想起来的人,就只剩下你了。我不想找别人去,我就想找你去。”

    玉叶这心下也是如针扎一般的疼。

    若不是这样难受,她今儿也犯不上跟玉蕤发那样大的脾气。可是……她就是一想到他,心里就这样难受,就这样地控制不住自己。

    她在五妞面前还能忍住,绝不会跟五妞那样去;可是当着玉蕤,同样在永寿宫里一起长大的玉蕤,这便失控了去。

    她使劲转开头去,“怎么不能去找别人?你找玉蕤去啊!”

    毛团儿终于抬起头来,静静凝视她。

    就知道她是撞见他与玉蕤说话,他还拉玉蕤的胳膊肘儿,她这不高兴了。

    毛团儿小心翼翼地,却难掩炽烈地凝视着她。

    她便连生气的时候儿,都这样好看。

    ——甚或说,他喜欢她,就是喜欢她这生起气来的模样儿。

    谁让他当年第一面见她,她张嘴就是骂他的呢?这便年深日久,反倒觉着这样才好了。

    若她两年后出宫,这辈子……在宫里,还有谁能那样嘎嘣溜脆地骂他?谁能将他骂得那么打心眼儿里都舒坦了?

    他便笑了,轻轻地勾起唇角来,“……我找玉蕤做什么呢?我不想找她,我就想找你。”

    被他这几句话说得,玉叶觉着自己的心都快变成核桃酥,本来是硬的,可是掰一下,就全酥掉渣儿了。

    她担心自己脸上快要绷不住了,她赶紧狠狠跺脚,转身背过脸去。

    脚底下震得疼,那疼却叫她喜欢——好歹能帮她暂且解一解心下的酥麻去吧。

    便是背过身儿去了,她还使劲撅起嘴来道,“那又算什么事儿呢?你是首领太监,我是掌事儿的女子,咱们俩一并出去了,这宫里若有事儿,谁来担待呢?”

    因她背着身儿,毛团儿反倒敢大胆地盯着她的背影。

    这样的机会,兴许看一眼少一眼……

    “我担待。”他柔声道,“若咱们两个的身份,不适合一起去,那我就回过主子去,请辞了这个首领太监的身份去。我就当永寿宫里最小的太监,跑腿儿颠馅儿的都无妨……只要你能跟我一起去。”

    玉叶心下巨震,险些一眨眼便掉下眼泪来。

    他挺精明个人儿啊,怎么当着她,就总是这么毫不犹豫地说傻话呢?

    也唯因他如此,这些年,才叫她愈发地放不下啊!

    她知道自己走在悬崖边儿上,她也不是听不懂主子的提醒……她不是没想过要收回自己的心,否则她这几年也不至于故意冷着毛团儿,还要故意跟孙玉清近便……

四卷326、答应我么(9更)

    她自己做那些事儿,她不知道自己傻么?

    ——她当然知道啊。

    她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如钝刀子割肉一般,一点点逼迫着自己,尽量与他疏远;尽量,也给他把柄去,叫他主动对她寒了心。

    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割舍不下她,她也怕因为自己而妨碍了主子……

    她一到这件事儿上也会变笨,她找不到更好的法子,她没有两全其美的能耐。

    只是她也没想到,原来钝刀子割肉,会是这样的疼;

    会是这样的,斩不断、理还乱。

    “你少跟我说这些傻话!”她面上只能装出更多的冷漠,努力地扮作更不在乎来,“你当不当首领太监,由得你自己么?这是主子的决定,更是皇上的圣旨!”

    “况且……你在宫里要待一辈子呢,你若只是最普通的小太监,你那几十年要怎么熬?被那些有品级的太监踩在脚底下,便是去泡澡堂子,你也都得跪着给人家搓背么?”

    宫里的太监都是苦命人,可是也许是这扭曲的人生所致,故此宫里太监们那个小世界里的等级更为森严,底层小太监的日子更为难熬。

    “我不在乎。”

    毛团儿唇角倒是拢起淡淡的笑,“我小时候也是那么熬过来的,我这不也是好好的?我从前怎么熬的,我现在、将来一样还能怎么熬过去。”

    他现在只在乎,这最后仅剩的两年里,他能怎么再不惹她伤心了。

    便是终有一别,他也希望她别带着对他的怨气儿走。

    她这颗心啊,更如刀割一般地疼。

    可是这一会子,她笨得只会跺脚:“你胡说八道什么啊!你小时候能熬过来,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可是你后来被选到御前去了,你当过皇上的哈哈珠子太监,你是李谙达的徒弟了!”

    “这宫里的太监,便是胡世杰大总管,见了你也要客气几分。你经过了这样儿的年月,如何还能受得起从前那样的委屈去!”

    若她走了,他却要留在宫里受苦;这情景便是稍微想象一下,她也肝肠寸断了去。

    她扭回身来,又是愤怒,又是怨怼地死死盯着他。

    “别做糊涂事儿,听见了没有?!”

    他也抬起头来,目光小心翼翼,却又勇敢坚定地对上她的眼。

    他没说话,却笑了。

    他虽是太监,可是既然是能被选到皇上身边儿的太监,自然都有一副好相貌。

    这一刻阳光斜来,照亮唇红齿白的他,他这样笑起来可真好看。便是宫墙外,她所见过的所有男子,全都比不上。

    她看着他,脸便不由自主地红了。

    她只能再跺脚,去寻找那一抹疼,“你倒是说话啊。你答应我了没有?!”

    他凝视着她,目不转睛,瞬也不瞬。

    她脸红起来真好看。

    她每次骂他,其实都脸红;她骂得越凶,脸儿越是红透。

    便叫他知道,她每次骂他都不是真心;她骂得越凶,她其实反倒越是在意他的。

    她对别人,从不那样。

    他便笑了,忍不住地笑,“你答应我,我就答应你。”

四卷327、拗不过你去(1更)

    “答应你?答应你什么啊?”

    玉叶盯住毛团儿,不知怎的,这张脸越发滚烫。

    这样的话,他这几年已是陆陆续续问了好几回了。每次虽然都能对应着明确的事儿:譬如这次对应的,就是他要她跟他一起去接四公主和隆哥儿——可是她就是觉着,他每次其实想说的,都不是眼前的事儿。

    他故意说一半又含着一半,叫你总能听得出他若有隐藏。

    他是谁呢,他从小就是皇上身边的哈哈珠子太监。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又什么话该怎么说,他都比一般人更明白。可是他偏总是在这句话上这么说,那她就没办法不想到旁的事儿上去。

    她就也管不住,非得顺着他的思路去想,然后就……着了他的道儿去。

    毛团儿又是如往常一般,也不说明白,只是笑。只是轻垂下头,眸光如星芒在水波里跳动,亮晶晶地看着她。

    她便又慌了,心底像是着了火、又像走丢了一只兔子般。

    这样的场面实在叫她支撑不下去,她这便一跺脚,“算了,就当是我怕了你了。去就去吧,总归是要去接四公主,换了旁人去,我也不放心。”

    婉兮等了好一阵子,将五妞都给等回来了。

    五妞噘着嘴嘀咕,“……主子这些天见天儿地叫我去盯着针线上的做荷包,我都看晕了。”

    因今年事儿多,这接下来是皇太后的万寿不说,接下来还有其他嫔妃生辰、接着又是过年的,她得提前预备下些荷包来。

    宫里对荷包的消耗量最大,每年做一批,至少都得做几十个去。宫份里皇上的赏赐只有料子,没有现成的荷包,这要是用荷包,得内廷主位们自己出料子、彩线等,交给自己管领下的针线妇人去做。

    若份例里的料子和彩线还不够用的,就得动用自己的份例银子,叫承应的内管领和太监出去置办去。买回来了再交给内管领下的妇人们去。

    婉兮算着年底这段怎么也得要大荷包十八对,小荷包三十二对,这便将差事交代下去,由宫里的太监去与内管领交接。却还派了五妞一起去盯着。

    这些零碎的差事,见不到什么人,也没什么意趣,倒要一天天把着身子,五妞甚觉枯燥,见天儿净在那迷迷糊糊睡觉了。

    婉兮听罢淡淡而笑,“还不是因为你针线好,能看得出好赖来;再者你办事最是麻利、眼睛最是厉害不过,那些针线妇人想要偷懒的,便必定瞒不过你去么。这些荷包来日都是要作为节礼、贺礼,进献给皇太后、太妃、皇上、皇后去的,一针一线都马虎不得。我自己的针线你也知道,我便是自己亲自去看着,都不如你替我盯着。”

    婉兮温言软语之外,还捉过五妞的手拍拍,“这永寿宫里啊,这一宗差事,我总归只相信你一个人儿。换了玉叶和玉蕤她们,都比不上你呢。”

    五妞这么一听,便有些笑模样了,“那还有玉函呢。玉函的针线也是有名儿的好。”

    婉兮点头,“玉函针线是好,可是玉函性子平和,不会管教人啊。这便又比不上你了。”

四卷328、斜阳日暮相偕而归(2更)

    五妞这才欢喜了,面颊红扑扑地凝着婉兮。

    “主子这话说得真是明白。玉叶和玉蕤,虽说聪明,不过年纪小,压伏不住人去;玉函呢,老好人儿一个,性子过于平和了。主子这宫里啊,还当真就离不了我呢!”

    婉兮原本一句话都到了嘴边,想问五妞有没有出宫去的心愿。

    婉兮跟五妞同岁,婉兮自己这都二十五岁的生辰了,五妞自可立即出宫了。

    可是听五妞这话茬儿,婉兮便也知道了:问了也是白问。

    婉兮便含笑点点头,“你也辛苦了,下去歇着吧。待得这批荷包都做完了,我好好叫你歇几天就是。到时候皇太后万寿,宫里的大戏必定不断,叫你好好看几天大戏去。”

    五妞刚走不大会儿,四公主和福隆安终于叫玉叶和毛团儿给接回来了。

    婉兮从玻璃明窗远远就瞧见了,只见毛团儿肩膀头儿上扛着福隆安,而玉叶则抱着四公主呢。

    紫禁城这么大,上书房又在乾清门那边儿呢。箭亭就更远。两个虚岁才七岁的小孩儿自己走过来,当真是累。

    可是紫禁城里不是任何人都能骑马、坐轿的,便是四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也不行。就更何况福隆安这样儿只是个小额驸了。

    故此这毛团儿和玉叶都心疼孩子小,这便能扛就扛,能抱就抱了。

    远远瞧过去,这四个人构成的画面,那样和偕、好看。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笑着。有孩子在的场合,就总是瞧着那么热闹。就是毛团儿和玉叶两个,看上去还是有些别别扭扭的,但是分明——毛团儿在尽量说话,玉叶虽说闪躲着,可那面上也是红霞轻笼。

    婉兮便叹了口气。

    眼前这样的画面,叫她自己也忍不住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一家四口,斜阳西下之时从田间回家……

    便也是因为这个,所以即便棒打鸳鸯,这几年却也总是不忍心一棒子打死了去。

    就是因为这宫里没人比她更知道,毛团儿和玉叶这两个孩子的感情有多好,有多真。

    曾经,她实在想不到好主意的时候,也曾经想过要将玉叶提前送出宫去——可是不行。

    一来宫规严谨,不是嫔妃想叫哪个女子出宫便出宫,而是必须要有理由。或者是病,或者是犯了规矩,要将这些事由首先报到敬事房、内务府,由宫殿监和内务府大臣会同了审查,认定无错,才能放出。

    当然更要紧的是,倘若官女子不足年限就被遣出的话,非但宫里的赏赐一个子儿都没有;这个女子的名声也跟着毁了。便如五妞当年一样,没人在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都只在乎这个女子是被主子给撵出宫来的……那但凡有些官职的人家,便都不会要这样的女子了。

    对于官女子来说,提前出宫意味的不是自由,反倒是给自己、家人带来耻辱。

    好在玉叶的年纪也快到了,熬到二十五岁正常年限出宫,还能拿到宫里的赏赐,甚至她还可以帮玉叶找一个好人家。

    四公主和福隆安终于进殿来。

    可是从两个小孩儿进门槛的模样看,婉兮便瞧出有些不对劲来。

四卷329、娃娃亲(3更)

    宫里是这世上最讲究规矩的地方,这规矩细致到一条门槛上。

    门槛的高低,对应着身份的高低,所以这紫禁城里的门槛,也每一条都不矮。

    两个小孩儿进门槛,总得高抬腿轻落步;且要按着身份,分前后的次序。

    别看这已是一对娃娃亲了,那也不是普通的百姓夫妻间的规矩——平民百姓家,自然是男子先行;可是这会子,小媳妇儿是公主,必须得四公主先行。

    福隆安显然有些不愿意,就那么眉目指点的一点儿,都叫婉兮瞧出来了。

    两个小孩儿上前跪倒磕头,也要分着前后。四公主在前,福隆安在后。

    婉兮便也没搭理福隆安,径自先伸手拉起四公主来,拢在身边儿擦汗、说话,故意叫福隆安继续在地上跪着。

    “拈花,告诉姨娘,曼柳和周绿衣呢?”

    四公主跟着皇子们一起去学骑射,纯贵妃叫了曼柳和周绿衣,一个头等女子、一个首领太监亲自跟着,足见纯贵妃对女儿的不放心。

    这两个人每日伺候着四公主,按说若是进了永寿门来,该到婉兮面前来请个安。

    四公主一双眼黑白纯净,清清灵灵答,“回姨娘,曼柳姑姑和周谙达都在永寿门外候着呢。我额娘早有过吩咐,若是我来给令姨娘请安,便叫他们两个在宫门外候着就行,不必如影随形,亦步亦趋。”

    婉兮垂首微笑。她知道,这是纯贵妃的示好。

    婉兮点点头,“今天射箭学得好不好?射中没有?累不累?”

    纯贵妃是江南汉女,四公主的眉眼间便也像足了纯贵妃,别是一番江南温婉柔美的模样。又因为她的手天生那般,从小纯贵妃、婉兮便都十分保护,这倒是叫四公主少遇见宫里的人心叵测,那一双眼纯净到几乎透明。

    “回姨娘,我今儿还没摸到弓呢!谙达说,公主是女孩子,先不急着摸弓,先投壶吧。一样可以练习眼力和腕子。”

    婉兮微微张了张嘴。

    谙达这话按说没错儿,投壶的确可以跟射箭由异曲同工之妙……可是这终归不是大清皇嗣应该学的。

    她目光悄然瞟向福隆安。

    果然,那跪在地上的小阿哥,正低垂着头,使劲忍着笑呢。

    婉兮忍住一声叹息,又拢着四公主嘘寒问暖好一会子,这才说,“你额娘怕是也等急了;我若多留你,便是宫门外的曼柳和周绿衣也该累了。我今儿便不留你在我这儿吃饽饽了,回头我再亲自做几样好的给你送去,当你的晚点。”

    四公主偏首也瞪了福隆安一眼,这便乖巧点头,“额娘也嘱咐过,这几天是令姨娘的千秋节,永寿宫里人来人往的,令姨娘也是应接不暇,不叫我在这儿扰着令姨娘呢。”

    婉兮含笑点头,吩咐道,“玉叶,牵着豆角儿去,伺候四公主回钟粹宫。”

    小孩子都喜欢活物儿,四公主在永寿宫的这些活物里,最喜欢的是豆角儿。一听可以叫豆角儿一路送她回去,她便欢喜了,一蹦下地,看都不看福隆安,径自告退便走了。

    直到没了踪影,福隆安才扭身冲门口做了个鬼脸。

四卷330、跪着(4更)

    婉兮瞧见福隆安的鬼脸了,没说什么,只回头吩咐玉函,“点一炷香来。”

    玉函不解其意,不由得望向婉兮。

    婉兮瞟了福隆安一眼,“隆哥儿还没乐够呢,点一炷香叫他跪着乐。香烧尽了,他若乐够了便叫他起来;若香烧完了,他还没乐够,就叫他继续跪着,继续乐。”

    玉函这才明白,主子是要给隆哥儿立规矩呢,这便也垂首暗自忍俊,却没当真去拿线香去。

    福隆安果然已经乐不出来了,又趴地下再给婉兮磕头。

    “令娘娘,小子知错了。”

    婉兮面上依旧淡淡的。

    “隆哥儿错了?哪儿有!隆哥儿是你阿玛和额娘的掌上宝,是你们忠勇公府的嫡长子。小小年纪便已享公爵俸禄,倒跟你阿玛平齐了去!便是在你府里,谁敢在你前头进门槛;谁敢叫你不痛快?又何苦叫小公爷进宫来,立这些规矩来!”

    “我只是纳闷儿,你阿玛在大金川,将自己的性命都交出去,才换来如今一等忠勇公的爵位;可是你呢,虚岁刚七岁,却可以享公爵俸禄……隆哥儿,你到底凭什么呀?”

    “当然,你是你阿玛的嫡长子,将来你阿玛百年之后,你自然可承袭一等忠勇公的爵位去。可是,那是你阿玛百年之后,还早着呢!”

    婉兮语声轻柔,不是疾声厉色,可是这几句话甩下去,也已经叫福隆安抬不起头来。

    福隆安连连又磕头,“……小子知道,小子能得公爵俸禄,是因为被皇上选为四额驸的缘故。”

    婉兮这才轻叹一口气,“你知道就好。你若明白,方才便不该对四公主那样儿。她又没得罪过你,反倒是你因为她而得了圣恩去。”

    福隆安咬住嘴唇,不说话了。

    婉兮这才轻叹一声,亲自起身,走下脚踏来,躬身将他扶起来。

    就近坐了,将他拢到身旁,也用帕子给他擦汗。

    “给令娘娘说说,究竟怎么回事?令娘娘知道,你虽出身富贵,可你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你阿玛和额娘,从小对你的家教未曾松弛过去。”

    福隆安终究还是个虚岁只有七岁的小孩儿,这会子便委屈得眼圈儿都红了。

    “……还不是她那手!”

    婉兮一颗心便沉坠下去。

    这一对孩子,她心下都有深情。四公主一半是她亲手带大的,情同母女;福隆安是九爷的嫡长子,她又当成自己半个儿子一样。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一样都心疼。

    可是她也不能回避,四公主的手的确是那样儿。大人还知道轻重,小孩子便自难免嫌弃了。

    婉兮深吸口气,叫自己冷静,只轻声问,“她那手,你又不是第一日才知道。你家里,阿玛、额娘、师傅,不可能没提前给过你知会去。”

    福隆安紧咬嘴唇,“……在一处学骑射,各家的阿哥都知道我已被皇上选了四额驸,故此他们都取笑我!四公主来了,他们便哄哄着指给我,说‘瞧你媳妇儿来了’。”

    “我射箭,箭箭都中靶,他们原本都赞。可自从她来了,便是我射中靶心,他们也只剩一片坏笑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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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兰宫介绍:
入宫了,她的愿望很简单:安安静静当个小宫女,等25岁放出去。
可是!那位万岁爷又是什么意思?初见就为她吮伤口;再见立马留牌子。接下来借着看皇后,却只盯着她看……
她说不要皇宠,他却非把她每天都叫到养心殿;她说不要位分,他却由嫔、到妃、皇贵妃,一路将她送上后宫之巅,还让她的儿子继承了皇位!
她后宫独宠,只能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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