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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兰宫全文阅读

作者:miss_苏     领袖兰宫txt下载     领袖兰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卷223、放下中宫的脸面(6更)

    那拉氏用赤金挖耳勺挖了挖耳朵,轻哼一声,“这还没定下来生的一定是皇子呢,这便不将我放在眼里了!她是故意的,我不会看错了她!”

    塔娜倒是悄然看了那拉氏一眼,低声道,“奴才私下里也去问过那边的守月大夫、守月姥姥……他们都有经验,早就能看出男女来。可是翊坤宫竟然铁打的一般,水泼不进,便是奴才都探听不出什么来。”

    那拉氏不由得眯起眼来。

    塔娜是她正宫皇后身边的女子,便如同当年孝贤皇后身边的素春一样,在这后宫里走到哪儿,谁敢不给面子去?

    可是人家翊坤宫就是铁板一块。这便摆明了,翊坤宫不将皇后中宫的人放在眼里。

    那拉氏冷笑,“我倒不意外。舒妃原本从进宫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若再生下皇子来,人家自以为就可以与我平起平坐了呢!”

    “可是她忘了,不管怎么着,唯有皇后才是六宫之主!皇后位正中宫,如何容得六宫之中还有铁板一块的侧宫去……不管是什么铁板,本宫也早晚给它融了、掀翻了去!”

    “这六宫,只能有一个主人。谁都别想在本宫面前,自己关起宫门来,另成一统去!”

    塔娜低低垂首,“主子……唯有一法,便是早早生下嫡子来。否则若皇上当真在皇太后的授意之下,立了舒妃的孩子为储君……那就糟了。”

    那拉氏放下赤金的挖耳勺,缓缓立起。

    “吩咐下去,叫敬事房也制备一块给本宫用的绿头牌。”

    塔娜一怔,“主子……?”

    中宫皇后,身份不同于嫔妃,本不必用绿头牌,不必等着皇帝翻牌子。总归初一十五,皇帝是必定要与皇后共度的。便是皇后侍寝,也可以不到养心殿,而是将皇帝请到自己的寝宫来;而且,皇后侍寝的夜晚,不必敬事房太监“叫起儿”,可以整夜共枕。

    故此那拉氏从位正中宫起,她便端着中宫的架子,不肯叫敬事房备她的绿头牌。

    “从前本宫看不上孝贤皇后那个低声下气的样子,明明是中宫皇后,还叫敬事房摆上她的绿头牌去,跟一群侧室一起等着皇上翻牌子!可是这会子……本宫却也能隐约体谅她的苦衷了。”

    “便是纡尊降贵,可是好歹,自己的名字能在皇上翻牌子的时候,在皇上眼前露一面去。皇上必定还要看一眼,这便多少能叫皇上想起他还有个皇后呢吧。”

    塔娜听了,鼻子也是一酸,“主子委屈了……”

    那拉氏攥紧手指,“委屈?我不怕!总归这会子,若这点委屈都忍不住,那帮妾室就要蹬鼻子上脸,爬到我脸上来跟我耀武扬威了!”

    “她们都等着,等本宫自己生下了嫡子,绝了她们的念想去,再回过手来一个一个好好儿收拾她们去!”

    十六一大早,便传出舒妃阵痛的消息来。

    整个后宫都跟着一起紧张起来,一方面同为女人,临盆一刻都如鬼门关前走一遭,都是感同身受;另外也都是紧张地猜测,舒妃究竟产下的能是皇子还是公主。

四卷224、不是躲清闲来的(7更)

    女子阵痛,已是临产的标志。这会子皇上便怎么都应该驾临翊坤宫,亲自陪着了。

    可是,皇帝却还是出宫去了。

    只说是去畅春园,给皇太后请安。

    皇上出宫去的消息传来,翊坤宫便也消停下去,没动静了。一直等到晚上,并未传出皇嗣降生的消息来。

    永寿宫里,玉函伺候婉兮梳头,不由得抿嘴含笑,“……这又是折腾什么呢?总归不过这几日间了,还要这样折腾。不如攒些力气,都用在分娩的时候儿。”

    婉兮自己用清水揉着鬓角,将白日里用来平整鬓角的刨花水给洗掉。那刨花水里因添加了薄荷、香白芷,故此香气芬芳,还能润发乌发,这会子打散了头发闻来,还能凝着淡淡清香。

    “按理来说,这样阵痛之后,几日便可临盆了?”

    玉函想了想,“也不是定数。有的开始疼了,不多一会儿就生了;有的却要提前疼上好几天去,才能破了羊水。”

    婉兮轻叹一声,“不管怎样,舒妃的孩子,终究还是要来了。十年等待,十月怀胎,她想要的、她期盼的,都已在眼前。端的看,到时候宫里又是如何的一番地覆天翻罢了。”

    便是婉兮自己,又何尝不以为,只要舒妃平安生产,那么晋位是一定的;若是诞育下的是皇子,那么在皇太后的扶持之下,晋位活的皇贵妃,都是极有可能的。

    从乾隆十年,婉兮晋位为嫔,舒妃便一直都被婉兮压在下头。如今六年走过来,舒妃终于可以扬眉吐气,排到她前面去了。想来舒妃到时候一定会十分扬眉吐气。

    婉兮本想在这事儿上,叫自己尽量心平气和下来。谁叫舒妃福气好,先有了孩子呢。便是这几天没见皇上,知道舒妃那边一直在设法引皇上去,她尽管心里想着皇上,却也不想在这会子非要去跟舒妃争,提醒自己来日方长。

    可是没想到次日一早,旨意还是从圆明园送达。皇上叫她赶去圆明园。

    这会子急着叫她一个去圆明园,惋惜不知道是什么事儿,急急赶了过去,却见皇帝在“九洲清晏”里,凭水窗而坐,倒是一脸的悠闲。

    婉兮忙上前请安,忍不住撅了嘴问,“皇上这会子还在园子里躲清闲就罢了,又何苦这会子把奴才给叫来?”

    皇帝轻哼一声,“这话说的!谁说我躲清闲来了?谁又说爷也把你叫来,一起躲清闲来了?”

    “爷自己有事儿,爷把你叫来,一样有要事!”

    婉兮无奈,只得在那麻藤编成的夏凉椅子上坐了,将手都凑到“冰箱子”的透气孔上去享受着冰箱子里的冰块融化后飘散出来的凉气,“爷自己自然国务缠身,奴才便不细问了;爷倒是说说,叫奴才来,又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手凉快了,舒坦了,婉兮便从那镂空的隔板上拿起冰冰凉的果子来吃,可是刚啃了一口,却被皇帝一把抢过去,还冲她瞪眼。

    “谁准你动了?”

    婉兮吓了一跳,盯着皇帝看了半晌,“……爷当真如此小气了去?”

四卷225、想你(8更)

    皇帝将那削好的“番菠萝”一片片悠闲自得地咬在嘴里,眼角还斜瞟着婉兮。

    婉兮当真咽口水了。

    这虽然是五月了,暑气渐热,可终究还是不到盛夏酷暑,故此内廷主位们还没用上冰呢。可是皇上就是皇上,这会子在九洲清晏里吹着清凉的水风,还已经提早用上冰了。

    这会子若能咬上一口那冰透了的果子,便一定连心儿里都是又甜又凉快的。

    她本就是从小喜欢吃冻果子的,这会子便是瞧着皇上那副模样,都快熬不住了。

    婉兮悲愤地瞪住皇帝,“……不就是稀罕的‘夷果’么?皇上从前也不是没赏给奴才过,今儿怎么就这样小抠儿了?”

    皇帝也不说话,还是慢条斯理地品尝他这进贡来的“番菠萝”,一点点吃干净,最后还满足地叹了口气。

    “真好吃啊。”

    婉兮真是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抵抗不住那股子想象,婉兮想了想,便也硬着头皮站起来,走到皇帝面前——垂首,便咬上了他的唇。

    他口中,酸酸甜甜,丝丝凉意。混着他日常所用的龙涎香等香料的气息,一并攻入她口中,冲上她额定。

    四月以来的亲近有些少,她这会子一尝到了滋味,便怎么都停不下来了。

    他也由着她,将她抱在膝上,任由她居高临下需索他口中的果香。

    只是有一点不好的:两人口中太快就热了起来,倒将那果子丝丝凉凉的味道给很快冲散了。

    他便沙哑地笑,按着她,低声哄着,“……多吃点热的。”

    叫他说得,婉兮便只觉自己的身子也一下就跟着热了起来……

    她扭着身子在他怀中辗转,说不清是命令,还是祈求,只是绵绵地娇哦:“……还要刚才那个。”

    被她这样一叫一碾,皇帝立时便难自持了。

    他大喊一声,“孙玉清,再送两盘冰过的番菠萝进来!”

    这会子在圆明园,只是短暂停留,李玉便没跟来,是孙玉清来的。

    孙玉清急忙备好了番菠萝,待得端进去时,还是一不小心撞见了令主子与皇上的那一幕。

    按说太监在宫里都有规矩,这时候虽然要伺候主子,可是非礼勿视,得躬着身子进去,眼观鼻、鼻观口才行。可是孙玉清早就听见了里头的动静,这便进去的时候,忍不住悄悄瞄了一眼。

    好在两位主子正热火朝天,皇上的手等不及,已经从后头直接伸进了令主子的衣裳里头——没人有工夫留意他。

    他一时愣住,只觉口干舌燥,一时说不清的颤抖起来。

    可幸好他还算机灵,看了一眼之后赶紧垂下头去,躬身将果子盘送到皇帝手边,便赶紧又退出殿去。

    皇帝自然顾不上他,便一把将冰过的番菠萝又添进嘴里,几个辗转之后,伸手按住婉兮的后脑,将她又按回了他的唇上……

    这般凉了又热,热了再凉;酸酸甜甜,便如这一个多月间彼此的思念。

    婉兮有些承受不了,呢喃着将自己的身子都紧紧贴住皇帝辗转。

    “爷……奴才,想爷。”

四卷226、别样的满足(9更)

    这日的水殿风凉,皇帝叫婉兮餍足了好几回,却都不肯正经施恩。

    婉兮身子虽已餍足,却总归心里略有空落,便缠着皇帝再要个不休。

    皇帝额角汗下,哄着她道,“……再要嘴儿的?可好?”

    婉兮自然不甘,伸手而握,大胆相引。

    皇帝轻哼一声,纵身扑上,狠狠冲击了几下,却还是咬牙避开。

    两人之中,她已得别样法子的餍足,反倒是他更难受才是——婉兮便不由得抱住了他,再缠磨。

    她也想叫他餍足了才是。他明明……方才那般“凶饿”。

    皇帝无奈地笑,指尖如篦子,捋过她青丝,“……你乖。这个月,爷得忍一忍。”

    “你若想了,来找爷,爷尽着法子给你……只是爷自己,这个月,必须得忍一忍。”

    婉兮不由抬眸盯住他眼睛,“爷为何要忍?可是日食的缘故?”

    帝王一向视日食为上天对天子最大的示警,故此皇帝从四月在船上听钦天监奏报,便一直都在斋戒。

    皇帝抱着她,亲了亲她额头。

    “……不吉利。”

    婉兮便也松弛下来,紧贴了他,不再强作需索。却还是伸手……也叫他松快些。

    皇帝的喘息声,在这水殿之中,竟压过了凉风去。

    虽是不同的方式,两人终于各自都得了餍足,倒也叫这两个月来的思念,尽情宣泄了去。

    若此,皇帝留婉兮在圆明园一直盘桓到了正月十九。

    这几日中的好几次,皇帝都险些破了自己的规矩,还是真刀真枪地招呼起来……只是还是中间硬生生忍住了。

    既是如此,婉兮心下倒生起一点子明白来。

    只是……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五月十九那天,天刚亮。婉兮刚伺候皇帝用过早上的饽饽,宫中忽然急传来报,说是舒妃已经出现了产兆。

    皇帝这便赶紧带了婉兮回宫。

    皇帝独自骑马,婉兮坐在马车上,还是忍不住伸手出车窗,握了握皇帝的手。

    男人要当爹了,虽然不是第一个孩子,可也会紧张的吧?

    皇帝眯眼凝视婉兮,轻轻笑了笑,“……傻丫头,如你自己要生了一般。”

    婉兮压住心底的苦涩,只努力俏皮一笑,“皇上的孩子,便不是奴才的,奴才自问也肯视若己出。如此说来,便跟奴才自己生的,没什么区别。”

    皇帝眼底柔情一晃,俯身过来凑在婉兮耳边道,“这话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说的——也唯有皇后,身为嫡母,才可说得。”

    婉兮忙做了个鬼脸,“奴才失言。”

    皇帝却笑了,又捏了捏她的手,“爷准你说。”

    “爷知道,你说了,便是真心这样想;反倒是有人……便是有这个名分,却不可能做到真心若此。”

    婉兮心头一湃,深吸口气道,“……从今儿到舒妃小满月前,正是奴才月信之期。请恕奴才不能伺候皇上了。”

    皇帝长眸轻眯,“又月信?”

    婉兮心虚地垂下头去,“女子就是这样儿——这么长途跋涉,换了水土之后,日子就跟着乱成一团了,自己都控制不住。”

四卷227、太好了(10更)

    回到紫禁城,按规矩皇帝与嫔妃分须分走午门和神武门。

    神武门离自己的永寿宫更近些,婉兮便更先回到自己宫里,好歹换个衣裳再去翊坤宫。

    却没想到,刚进宫门,却见玉函等人都是红着眼圈儿,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望着她。

    婉兮忙问,“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们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玉叶跟着婉兮一起去了圆明园,这会子也急了,上前问,“是不是哪个宫里,趁着主子不在,这便来咱们宫里找事儿?”

    “谁呀,舒妃宫里的过来的瑟,还是皇后宫里的来找咱们撒气来了?”

    一样跟着去了圆明园的玉蕤忙按住玉叶,目光先飘向玉函去,却是先去问五妞,“这几天,我跟玉叶伺候主子在园子里,一切都叫五姑娘多有担待了。五姑娘倒是与主子说说,这是怎么了?”

    五妞听着,耳朵才顺了些,上前盯着玉叶说,“你放心,就算你没在宫里,可咱们永寿宫里还有我呢。我好歹也是头等女子,你和主子不在的时候,我自然责无旁贷,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负了咱们宫里的人去?”

    这话叫玉叶觉着十分牙碜,她忍不住在嘴里虚嚼了嚼,正要说话,却见偏殿处人影一晃。原是门帘一挑,走出个人来。

    那人含笑映着日光,声音平和,却有一股隐约的威严。

    “叫主子白担心了。宫里一切都好,唯一的异数是多了个奴才。”

    那样平和的语气,却不啻于在永寿宫的院子里,凭空炸响了一声滚雷!

    婉兮立即转头望去,可是眼前却奇怪地被阳光笼罩起一层刺眼的白色光雾来。她明明能看见眼前的人,却总感觉好像看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产生这样的感觉,都因为她这一下子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太想要的事情,几个月辗转而不得,却忽然这样一下子毫无预警出现在眼前,她傻了。

    倒是玉叶和玉蕤先惊叫起来,“玉壶姑姑!”

    婉兮直到进寝殿坐下老半天了,还是攥着玉壶的手,只知道掉眼泪,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玉壶都由着婉兮攥着,倒是玉叶不忍心了,低声提醒,“……主子,都抠破皮了。”

    婉兮这才猛然醒过来,抱住玉壶,终是放声哭了出来。

    玉叶和玉蕤都退出去,将隔扇门轻轻带上,就在门外伺候着。

    玉壶自己也是落泪,“都怪奴才不好,叫主子替奴才担了近一年的心,这才回来。奴才不是不想回来,奴才是有了孩子啊,得在那边生完了孩子,坐完了月子,待得孩儿稍微硬实一点,这才敢带他这样千山万水地回来。”

    婉兮忍不住惊喜,“孩子?玉壶你有了孩子?男孩儿女孩儿,叫什么?”

    玉壶含笑点头,却又轻轻摇头,“主子别急。奴才这会子是陪着九福晋一起进宫来的,上报的身份是九福晋家的媳妇子。九福晋要在宫里至少呆到舒妃小满月,那奴才就也至少能住十二天呢。”

    “主子的话,咱们晚上得空了再好好说。这会子主子还是赶紧更衣,去翊坤宫看看吧。别为了奴才,叫主子又被人挑理见怪了去。”

四卷228、皇十子(1更)

    五月十九巳时(9~11点),舒妃诞下皇十子。

    生男生女的悬念终于落定,陪着皇帝和皇后守候在翊坤宫的内廷主位们,心上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下。

    可是落这落下,却不是挪移开去,而是就此便牢牢地压在心底,叫心底永远都轻快不起来了。

    尤其是那拉氏、纯贵妃和嘉贵妃几个人,心上就更是沉重到难以呼吸。

    皇帝在众人面前的表现,自然是欢喜的。在皇长子、皇九子相继薨逝之后,皇家终于又迎来了一个皇子。且自以母贵,注定这个孩子身份贵重。

    看着皇上抱着孩子那样开心,舒妃也终于长出一口气。

    果然父子天性,就算他在她临盆前这些天那般冷淡,可是终究一见生下的是皇子,还是高兴若此。

    可是皇帝还是在抱了抱孩子之后,便将孩子交给那拉氏,再度离宫而去。

    舒妃躺在木炕上,顾不上自己的身子,伸手向兰佩,“扶我坐起来!”

    她要亲眼看着皇上离开,她要看看他的背影,究竟还有没有一丝留恋。

    兰佩也是有些意外,不过还是上前只扶住姐姐,小心劝解,“皇上不是说要去畅春园么?那便必定是将姐姐诞下皇子的好消息,禀告皇太后,叫皇太后也好放心、高兴啊。”

    舒妃眯起眼来,望住妹妹,“是这样么?”

    兰佩点头,“必定是这样,只能是这样。姐姐这会子身子正虚,赶紧将养身子是正经。别胡思乱想了,啊。”

    成玦也上来劝,“主子诞下皇子,总归这就是主子的好日子到了。主子的位分,还有咱们十阿哥的前程,都光明平顺地等着主子呢。主子又何必急于一时?”

    舒妃这才松一口气,躺回去,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老天有眼,让她进宫十年方得生养,却第一胎就是皇子,不枉她这多年的等待。

    次间里,那拉氏身为嫡母,抱着皇十子,心下暗涛汹涌,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失手”将小小的婴孩给掉到地上,或者忍不住掐断他那小小的脖子!

    儿子,儿子,为什么偏偏是人家的,不是她的!

    舒妃是等了十年才有孩子,可是她呢,她已经等了二十年,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婉兮和语琴等人,各自心下也都并不好受,但是终归自己还没有孩子,故此看着那小小的生命,心中也有疼惜。

    都说女子生产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那这小小的孩儿岂不更是一番拼死挣扎,才能平安降生,为自己赢得活一回的权利去?

    更何况这是宫里,前头多少次皇嗣临盆时都生过不大不小的风波,有的险些生不下来,有的生下来便是残疾……

    婉兮不由得轻叹一声垂下头去,“好歹她有一宗好处:她肯叫这孩子平安降生下来。”

    语琴哼了一声,“那也要拜南巡所赐吧。因为南巡,那几个月来她什么都来不及做,待得回来,孩子就降生了。”

    婉兮也点点头。

    不光南巡,还有舒妃自己的宫里也是防范极严。舒妃宫里得力的女子,全都是她当年进宫从家里带来的六个家下女子。有自己人,当然心安。

四卷229、当皇后没意思(2更)

    说起这自己人,婉兮心下也觉艳羡,这都是皇太后为舒妃格外的安排了去。

    乾隆六年舒妃刚进宫那会子,按理已经不应有家下女子陪嫁进来。宫里原有的家下女子,都是皇帝登基之前,各主位进宫时带进来的;待得皇帝登基之后,就不能再带家下女子了。可是皇太后不但特准舒妃带了家下女子进来,而且一带就是当时嫔位所能拥有的女子的满额——六名。

    这便让翊坤宫从一开始就是铁板一块,不管谁想再往里头塞一个女子,都是做不到的。

    而婉兮自己呢,若论情分的年头,在外人眼里,身边倒是也有玉叶和五妞这样从小一起长大的……可是,这跟人家翊坤宫的铁板一块,该怎么比呢?

    婉嫔从旁瞧着婉兮,含笑伸手过来拍拍婉兮,“你给我的好消息,我都知道了。家伯父官复原职,我家族头顶一片乌云散尽,我终于也能松快松快了。”

    婉兮忙收摄心神,含笑道,“陈姐姐的伯父如今复职文渊阁大学士,兼工部尚书,于汉大臣中已是领袖。陈姐姐在后宫的日子,也可舒泰些了。”

    语琴听懂了,不由莞尔一笑,“可不。便是咱们的皇后主子,家里的世职不过是推恩给外戚的承恩公罢了。若论实权,倒连陈阁老一个犄角都比不上。以后皇后主子要再拿捏陈姐姐,倒要她自己好好掂量掂量了。”

    那边那拉氏勉强抱了皇十子一会儿,舒妃亲自选的奶口早上来给接了下去。那拉氏自己不愿意抱着,舒妃还不敢叫她抱呢。

    那拉氏舍了孩子,端正坐着,深吸一口气,“舒妃为皇家诞下皇子,有功于天家,舒妃辛苦了,好好养着。”

    兰佩忙出了暖阁,代替舒妃谢恩。

    那拉氏点了点头,望向塔娜一眼。

    塔娜便忙拿出预备好的一大一小两对荷包来。

    这是皇后要“叫赏”了。

    婉兮远远看见,不由得垂首悄然一笑。

    玉叶会意,低声道,“皇后主子这回赏多少?该不会又是五两吧?”

    语琴哼了一声,“她赏五两倒好了!咱们总归不能超过皇后去,她若赏五两,那咱们一两、二两的,或者哪怕就一吊子铜钱呢,也全都能拿得出手了!”

    婉兮忍俊不已,轻轻拍拍语琴的手,“这会子还轮不到咱们送礼呢。咱们当妾室的,不过等小满月的时候送一回礼,尽尽当姨娘的心意就够了。可不像皇后,身为六宫之主,又是嫡母,便得连大人带孩子,逢日子就得赏赐。”

    “她今儿赏,洗三还得赏,小满月、满月、抓周的时候儿……一连串儿呢。没瞧皇后主子脸都是绿的么。”

    婉嫔也含笑点点头,“正位中宫不容易,咱们的皇后主子啊,从前是只瞧见孝贤皇后的风光,却不知道孝贤皇后背地里是怎么攒银子的。不知道咱们皇后主子当发现自己的年例银子根本就不够使的时候,她有没有一点后悔登上这个后位。”

    婉兮也是轻叹一声,“若无皇上的宠爱,或无母家的帮衬,这皇后当得也是如坐火上,当真没什么意思。”

四卷230、女子自缢(3更)

    皇后赐下一大一小两对荷包,便也宣告今儿的事儿到此结束。

    后宫嫔妃纷纷告退,婉兮惦着玉壶,便更是归心似箭,这便与众人一起告退。

    那拉氏盯着众人,唇角噙一抹冷笑道,“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吧。这些日子你们必定也都累坏了。虽然说是舒妃一个人生孩子,可是你们个个儿心里都跟陪着生了一回一样儿。如今是皇帝落地儿,你们那些悬着的心,也都放回去吧。”

    众人悄然对视一眼,不敢多说什么,只求速去罢了。

    给那拉氏告退罢,又得与舒妃打声招呼。舒妃这时候不便见风,便由兰佩和成玦立在隔扇门外,替舒妃答谢。

    婉兮还是不可避免地,立在了兰佩的面前。

    幸亏这会子有这样多的人,每个人也都只点点头便离去,并不用多说话。

    兰佩给婉兮深蹲请安,婉兮便也只是扶起兰佩,点点头,先行离去。

    离开翊坤宫,婉兮与语琴和婉嫔道别。

    婉嫔含笑道,“从这会子到年底,先有舒妃产子,后是皇太后六十万寿。以舒妃与皇太后的关系,便注定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主角都是舒妃母子。咱们各自安安静静,也把南巡的疲惫好好歇息歇息才是。”

    语琴也打趣婉兮,“皇后也不算说错,虽然是舒妃自己一个人生孩子,可却跟咱们陪着一起生了一回一样。这回是答案揭晓了,可是揭晓前的那三天多少人晚上都睡不着,那才是最难熬的三天。皇上倒是把你给接到圆明园去清闲了三天……”

    婉兮面上一热,赶紧道,“谁说的!皇上是去给我安排了差事呢~”

    语琴故意噘嘴哼了一声,“差事?侍寝当然也是差事喽。”

    婉兮大羞,上前作势要掐语琴的脸。

    婉嫔含笑从中拦着,“咱们也别冤枉了令妃,不如先听听令妃怎么说的。说不定有正经的差事呢。”

    婉兮停下来,红着脸跺脚,“还是陈姐姐公允!当真是重要的差事。”

    语琴小小傲然地转着颈子,“那你说啊。”

    婉兮轻叹一口气,朝长街左右瞧瞧,压低声音道:“内务府奏,三月二十八,钟粹宫有女子自缢。”

    婉嫔和语琴这才都吃了一惊,停下笑谑去,直盯着婉兮。

    婉兮点头,“是真的。”

    婉嫔不由得皱眉,“三月二十八,咱们还在回程的路上。纯贵妃也不在宫里……”

    语琴也道,“宫内女子自缢,便是大罪。不光自己,她家人怕也要被发配边关,与披甲人为奴。”

    婉兮点头,“那会子皇上和咱们都不在,这后宫里空了一样,便是出了这样大的事儿,也没人敢做主。又因为纯贵妃不在,便是宫殿监也不方便直接进去查。这事儿放到此时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便总该给个交待。”

    语琴紧张过后,倒是眉眼轻扬,“皇上怎不叫纯贵妃自己关起门来查,倒将这差事交给你了?”

    婉兮道,“怕是纯贵妃自己也要避嫌。”

    语琴倒哼,“我瞧才不是。是皇上怕你这几个月闲着反倒心慌,这才找个事儿给你玩儿吧!”

四卷231、真想让你回到我身边(4更)

    婉兮心下惦着玉壶,这会子也顾不上与语琴和婉嫔多说,这便急匆匆先回了永寿宫。

    玉函、玉蕤她们早给玉壶掂对了些吃食,玉壶这会子看上去气色好多了,倒比刚进宫来更好些。

    婉兮却心下反倒一酸。

    玉壶最好的年华,都是在宫里过的。本以为送她出宫嫁人是更好的前程,可是你瞧——她还是在宫里才更自在些。

    这紫禁城啊,外头的人总觉着它是个牢笼,可是在里面生活得习惯了的人们,其实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内心深处也还是早就将它当成了家。

    婉兮真想说——“玉壶,回宫来吧,还回到咱们的永寿宫来,回到我身边儿来。”

    只是这会子玉壶已经有了孩子,婉兮便将这些话全都咽下去。

    ——有孩子的妇人,便不能再进宫为女子;便是当妈妈里,也都是要四十岁以上、无子的孀妇才行。

    “主子回来了。舒妃产下皇子的消息,奴才们也都听说了。”玉壶还如同从前在宫里一样,亲自服侍着婉兮褪下大衣裳,换上凉快柔软的夹纱常服。又跪在地上帮婉兮换下“寸子鞋”,换上平底鞋。

    婉兮忍着心疼,都由着玉壶这样做。

    婉兮何尝不明白,玉壶这样做,玉壶自己心下也是欢喜的。便如同往日重来,她们还是一同在永寿宫里的模样。

    那时候还没有生离死别,那时候便是再难的事儿还有她们两个一起商量着来办。那时候她们两个,谁都没觉着过孤单。

    婉兮咬着唇,还是生生忍住那句话:“玉壶,虽然玉叶、玉蕤、玉函她们都好,都贴心……可是,我就是觉着,便是这些小事,也还是你伺候得才最好呢。”

    午间歇晌,婉兮只留下玉壶,两个人关起碧纱橱来,落下廊檐上的竹帘来遮住日头,舒服地躺在炕上说话。

    “……皇上和九爷都拜托了赴藏办事大臣班第大人、兆惠大人去寻找奴才。不是他们不尽力,其实是奴才自己躲起来了。一来是因为当时雪域一片混乱,班第大人他们也无法一时控制局势,奴才若贸然出现,怕反倒有危险;二来就是因为奴才有了孩子,顾着孩子,也不能叫那帮叛贼给找到。”

    婉兮听得心都揪起来了。可以想象,若那些叛贼知道玉壶的身份,知道玉壶肚子里怀着傅二爷的孩子……玉壶母子将经受什么样的磨难。

    “那你当时都藏哪儿了?又或者说,你跑回行署去发现出事之后,你是怎么活着跑出来的?”

    那行署后来被叛贼炮击,行署内的士兵、商人等都一起罹难,听说尸横遍地,没有活口。

    玉壶垂下头去,“……是苍珠救了我。”

    婉兮吓了一跳,忙从炕上爬起来,伸手摸了摸玉壶的额头。

    ——苍珠死了很多年了,如何能救她母子?

    玉壶轻声笑,如今说起这些事儿来,已经不再痛楚,反倒更是一份经历过生死之后的淡然和超脱。

    “主子别担心,奴才没糊涂。是奴才脖子上挂着苍珠生前所戴的珠子。二爷出事前那晚,亲手给我挂在脖子上的。”

四卷232、那一场诀别(5更)

    那会子玉壶发疯一样冲进行署,明明知道外头叛贼已经架起了炮火,可是她生死都抛下了。

    她只想着,若是死,她也必须要跟二爷死在一处。

    若能跟二爷一起走,便是死,又有何可怕呢?

    可是她没想到,之前那被傅二爷买通了、要带着她一起走的蒙古商人竟然一路负责地追了回来,在行署前将她追上了。

    那蒙古汉子曾被傅二爷救过命,那会子抓着她已是红了眼睛,对她嘶声大吼,“傅二爷是将领,他不会单单只送走自己的家眷!他之所以放下他的尊严,独独只送走你,是因为你肚子里有了孩子了!”

    她这才傻了,抬头盯住那蒙古汉子。

    她之前的几个月一直因为雪域形势而忧心忡忡,再加上雪域的皮袍子都是肥大,她便半点都没留意自己身子的变化。

    那蒙古汉子死死拽住她,不叫她进行署去,“傅二爷既然将你托付给我,我就不能叫你进去受死。你看见没有,他们架上火炮了,炮火一开就玉石俱焚,谁都跑不了了!”

    可是她已经都跑回来了,如何能不见二爷一面?

    她没办法冷静下来,来不及思考,还是推开那蒙古商人,发疯一样冲了进去。

    在她眼前,满地都是翻滚的人。

    不,或者不能叫人,而是叫“半尸”。

    还有生命,却都是身受重伤,就挣扎在生死中间那薄薄的一带边缘上。

    仿若人间地狱!

    终于,她也看见了二爷!

    她趟过那些垂死挣扎的人们,奔到二爷身旁,才发现二爷身上已经连中三枪。那火枪的子弹已经洞穿了二爷的内脏……她扯下自己的衣裳,想要堵住二爷的伤口,可是那火枪造成的创口实在太大,那血根本堵不住,一个劲儿一个劲儿地往外流,将她的手都染红了。

    二爷盯住他,登时血灌瞳仁,冲她绝望地嘶吼,“走啊,快走!”

    她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可是外头的叛贼已经发现动静,几个叛贼的手下已经举着马刀冲了进来。

    傅二爷拼死护着她,却已经没有力气了。幸亏那个傅二爷以命相托的蒙古汉子也冲进来,才护住他们两个。

    傅二爷最后深深凝注她,柔声道,“我不死,你不走;答应我,若我死了,你一定要走。”

    傅二爷说罢一回头,竟然已是横刀项上,刎颈而死!

    她那一刻已经不是在哭,而是在一声声尖叫。没有哭声,甚至没有眼泪,就是那样控制不住地、细心裂肺地尖叫。

    那蒙古汉子将她向外拖,她却回首只望着傅二爷仆倒的尸首,扎撒开一只手,真想便是尸首——也要带他一起走啊。

    外头的叛贼不断向里冲进来,那蒙古汉子也渐渐力所不支。她落单,跌倒在地。一个叛贼扑上来,向她举起马刀来。

    刀光森森,随着天上扑簌簌的雪,冰凉冰凉地落在她面上,颈子上。她都已经能感受到那刀刃的森凉,能感受到死亡的迫近。

    她已经不怕了。

    便是对不起刚刚得知的孩子,可是那一刻,她还是宁愿陪着傅二爷一起走。

    她扬起脖子,闭上眼。

    那叛贼却上前,一把抓住她颈子上露出来的珠子。

四卷233、活着也委屈(6更)

    “奴才本以为那叛贼是看中了我脖子上的珠子。那会子奴才连命都不要了,更何况这身外之物?却没想到他只攥着那珠子问我,这珠子是哪儿来的。”

    婉兮紧张得盘腿坐着,都躺不下。

    “这样说来,他兴许认得那珠子?”

    玉壶淡淡笑笑,点头,“主子明鉴。原来就是这样巧,他竟然是苍珠的哥哥……奴才在事发前的几个月,一直都在圣湖畔呼唤苍珠。或许就是苍珠在天有灵,听见了我的呼唤,这才那样巧,竟然是他的哥哥冲进来,看见了我。”

    “他叫绛曲,意为‘菩提’。他是那木扎勒手下一个小头目,当年就是因为听说苍珠死讯,以为是傅二爷害死他弟弟,这才成为那木扎勒手下,一起跟着为叛……他将我从死人堆里拖出去,藏进了他家的一处田庄里,叫我平安生下了孩子。”

    那一场生死劫难,那一片雪域佛国曾经沦为的人间地狱,婉兮听来都是惊心动魄,玉壶却已经平静、豁达。

    “没有苍珠,便没有我们母子的性命。故此孩子生下来,我便给他取名叫‘伦珠’。是‘天成’之意,又因为一个‘珠’字可以致谢苍珠。”

    婉兮垂首去,悄然抹了好几把眼泪。

    继而抬眼望住玉壶,努力地笑,“……我要认他当干儿子!”

    玉壶吓了一跳,连忙跪倒,“万万使不得。奴才此时并无名分,奴才的儿子便只是一个家下女子的孩子,令主子这便失了身份。”

    婉兮深吸一口气,“你别妄自菲薄,谁说你没身份!”

    其实婉兮听说玉壶给儿子取名“伦珠”,心下也翻涌了一下——傅清的两个儿子名为明仁、明亮,那便是这个孩子也应该用这样的方式来取名、序齿才是。便是有一个雪域名字叫“伦珠”,纪念那片土地,那些人;却也可以只作为别名使用,另外正式取一个符合家族习惯的名字啊。

    “便是那会子你曾自请仳离,可是那不过是非常之举。你事实上依旧是傅二爷的小福晋,伦珠也自然是傅二爷的子嗣!”

    玉壶自己倒是淡淡一笑,“……主子别担心,九福晋待奴才极好。九福晋早说下,若我愿意,可以在九爷府里安安稳稳一辈子,伦珠也半点委屈都不会受。”

    婉兮不由得眯起眼来,“傅二爷的福晋和儿子,可是说过什么?”

    玉壶笑笑,不想说,却拗不过婉兮。

    原来栾大将玉壶母子从雪域护送回京后,九福晋便曾带玉壶母子回过傅清府邸那边去过一回。好歹,也该叫那孩子见见自己的家,给嫡母磕头问安。

    可是傅清的福晋见了玉壶和伦珠,将玉壶那几个月在雪域的下落问明白了之后,便笑,“闻杏的话还是说的有些含混了。你现在看上去虽说是像个雪域女子,可是你在雪域,终究还是一看就是平地人吧。那个雪域男子收留了你,怎么就没被外人给发现了?”

    “他必定是用了什么特殊的身份,才将你隐藏住。”

    那一刻,玉壶心下一颤,便也明白了。

    她淡淡地笑,“福晋说对了,他说我是他的女人。”

四卷234、没有这个孩子(7更)

    “我就是说嘛。”

    二福晋端然而坐,摆了摆衣袖,“闻杏你是去年年初便与二爷仳离,之后你不管遇见谁,成了谁的女人,为谁生下孩子,都是你的自由。咱们家虽说名义上是你的本主儿,可这事儿上却也不必干涉你去。”

    二福晋看了看伦珠。从这孩子进了府门来,她便连抱都没抱过这个孩子。

    “你瞧这孩子长得这么黑,倒活脱脱是雪域人的种,我倒瞧不出半点二爷的样子来。若说他是你跟那雪域男人生下的孩子,我也自然是相信的。”

    九福晋都听不下去了,起身道,“二嫂怎能这样说?”

    此时傅恒为一等忠勇公,九福晋便是一等公夫人,这在傅家福晋中已是俨然超过了四福晋去,有主母气度。可是傅清殉国后,也被皇上追封一等伯爵,此时的二福晋便也为一等伯夫人,又是嫂子,气势上倒并不矮了多少去。

    二福晋便瞟着九福晋笑了笑,“兰佩你是好意,我都明白。可是我的心情,你也该理解——终究闻杏在雪域,与那雪域汉子厮混太久,谁能证明这孩子不是那雪域男子的?”

    “你叫我拿什么来相信她?或是二爷还在世,尚且可以滴血认亲……可惜啊,二爷已经殉国了,这又要我怎么来认这孩子?”

    “况且这会子咱们家刚被皇上追封伯爵,若这个孩子我这么不明不白地就认了,将来要是再出个什么女人,再抱个什么雪域的孩子来认祖归宗……天啊,兰佩,你叫外人以为咱们二爷到雪域干嘛去了?怎么左一个雪域的孩子,右一个雪域的孩子啊!”

    二福晋说得情真意切,哀婉万端,“我这样做,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二爷身后的清誉!总归二爷不缺儿子,二爷已经有子承继,这些外头生出来的孩子,我没办法认,便也一个都不认!”

    九福晋都忍不住迭声冷笑,“二嫂,举头三尺有神明。二爷没走远,二爷就在这家宅上头看着呢!”

    二福晋还是不慌不忙地笑,“是么?那好啊,请二爷下来,当着我的面儿,证实这个黑不溜秋的孩子,是他的骨血好了……若二爷不肯下来,那就是二爷自己都不肯认!”

    九福晋恼得还想说什么,却被玉壶给扯住,“九福晋!够了~”

    永寿宫里,婉兮也都快气得摔了茶盅。

    玉壶自己倒是淡淡地笑,“二福晋的心情,我也理解。都是女子,谁愿意承认自己的夫君另外跟旁的女人的孩子呢?若是换了我,兴许我也会心下不平。”

    婉兮点点头,“如今皇上对二爷家恩恤尤厚,她自己成了一等伯夫人,她的长子明仁以一等子爵来袭爵,次子明义也被赏戴花翎……这一门的煊赫都是她的,所有的家业也都由她做主;而伦珠是在雪域出生,若被曝出身份来,朝廷上下自然对伦珠的疼惜更甚,那岂不是抢了他们母子的风光和煊赫去!”

    玉壶点点头,“所以,奴才不争。奴才跟二爷,图的也不是这个。故此奴才的儿子只有一个名字叫伦珠,这就够了。”

四卷235、和好如初(8更)

    十阿哥三天那日,按例“洗三”。

    婉兮特地亲手做了好几样饽饽,装了食盒送过去。名为给舒妃,以及给奶口嬷嬷下奶,可内里还是有两样儿是兰佩素常爱吃的:一样是松仁奶油皮,另一样是用黄米和小豆泥做馅儿,外头裹椴木叶子蒸出来的“椴木饽饽”。

    这松仁奶油皮最适合在晚上临睡前,当小食垫补用,能叫胃里温软受用;这“椴木饽饽”则极像江米粽子,正适合这大五月的端午前后的节气。

    兰佩亲自接了,回头看过,心下已是明白。寻了个空,兰佩将婉兮拉到偏殿去,已是红了眼圈儿,“……终于又能吃到令主子的手艺了。”

    婉兮心下也是五味杂陈,轻声道,“这一点不值什么,怎么都不够谢你找回玉壶母子。不过来日方长,我这会子报答不起的,来日必定一点一点回报给你。”

    兰佩忙道,“令主子这便见外了!闻杏嫂子也是我傅家的小福晋,伦珠也是我傅家的血脉……纵然这会子二嫂子心里还闹别扭,不肯认,那奴才也毕竟将他们母子放在自己府里,绝不会半点亏待的。还请令主子放心。”

    婉兮抬眸看她。

    这两样饽饽,便是为了兰佩在二福晋面前的那两回仗义执言,也值得了。

    婉兮垂眸含笑点头,“我现在回想起来,南巡启程的时候,你给我送那蜜蜡来,就是想告诉我,你决意要为我寻回玉壶来。朝廷驻藏大臣都没办到的事儿,你却叫人办到了,我能想象到那其中的艰难,以及你为此付出的代价……”

    婉兮心下也是汹涌。玉壶说了,九福晋是散尽嫁妆。

    婉兮伸手握了握兰佩的手,“九福晋,旧日已矣,来日方长。”

    兰佩心中这终于呼啦一亮,情不自禁落下泪来,“令主子……你终是肯谅解奴才了,是不是?”

    婉兮也是心下翻涌,“人这一辈子,谁能不犯错?我也犯过很多错,有过许多的难以挽回。所以我不看一个人的一时、一事,我要看她这一辈子呢。”

    十阿哥下生十二天,亦即小满月那天,皇太后和皇帝给舒妃颁下赏赐。

    按着宫里的规矩,妃位产子,赏银三百两,表里七十匹。

    单这三百两银子,就是妃位一年的年例了;皇太后又额外赏银五百两,此外还有大小金银锞子,合计又是五百两。

    单皇太后的赏银,已是一千两,倒跟皇后一年的年例持平了。

    看着那些赏赐一盘子一盘子地往里端,还都得到她眼前给她过目,那拉氏这颗心啊,便如熬开了一锅醋一般。

    常例的赏赐倒还罢了,她就是不喜欢皇太后那一千两的赏银。

    皇太后这又是什么意思?非要与皇后一年的份例持平,是不是说皇太后的心里,这会子已经将舒妃看得与她这个皇后一样重了?

    可是不管怎么想,她这会子还是得强颜欢笑,一边查看那些赏赐,一边还得说着和乐的话。

    最要命的是,她还得再拿出两个小金锞子来,咬牙添进那礼盘里去。

四卷236、怎换来这般悒郁(9更)

    那赏赐经由成玦和如环等几人,一盘子一盘子也端进暖阁去给舒妃看。

    这些银子虽已是折合妃位一年的年例,加上皇后一年的年例银子去,当真不少了,可是舒妃却也没多放在眼里。

    “好歹咱们家这些年也没短过银子,这些银子也没什么稀奇。便是我在宫里这一年下来,用的也不止这么点儿银子。”

    舒妃只盯着成玦,“就这些了?没别的?皇上难道还没下旨进封?”

    成玦忙道,“主子别急,咱们十阿哥这不是刚小满月么?再说皇上南巡前招封的庆嫔、颖嫔等人,六月里才正式行册封礼……便说不定,皇上是想留到六月,正好再一并册封主子了!”

    舒妃这心下才舒坦了些,“你说的也有理。”

    她望向窗外,“皇上呢?皇上今天还是没来么?”

    兰佩低声劝,“……我听九爷说,皇上这几天到静宜园去,临视健锐营演武……姐姐便别这样计较了。”

    舒妃上下打量兰佩的衣着,“你穿得倒齐整。这是要做什么去?”

    兰佩轻轻咬了咬唇,“姐姐既然问起,小妹便要请出宫了。姐姐已是小满月,按着规矩,小妹也该离开了。”

    舒妃一怔,“你这样急着走?谁撵你了,是皇后么?”

    兰佩忍住一声叹息,柔声道,“没人撵小妹,是小妹记着宫规,小满月过后,母家人便该离去了。”

    舒妃眯起眼来,“你是记着宫规,还是惦记着你的九爷?”

    兰佩面上微微一红,却也不闪避,“姐姐若这样说,倒也是说中了小妹的心——九爷随圣驾南巡一走这么小五个月,我心下自是想念。九爷这刚回京,小妹就进宫来伺候姐姐临盆,便又分开了……”

    “再说,除了九爷之外,小妹家里还那么一大家子人呢。还有孩儿,小妹自是放心不下的。”

    舒妃不由得面色一变,“兰佩,你是想说,如今你那一家人都比我要紧了,是么?便是我临盆这样要紧的时候,你进宫来陪我,仿佛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兰佩也是微微皱眉,“姐姐何苦这样比较呢?姐姐是姐姐,血脉相连;可是小妹终究出嫁从夫,再说孩儿也是亲生,如何就能放得下呢?”

    “姐姐临盆,双亲皆不在了,小妹便理应进宫陪伴姐姐。这些日子来,小妹亲自伺候在姐姐炕边,脸盆前后几日更是衣不解带……姐姐还不满意么?”

    “只是这会子已是小满月了,不管是为了宫规,还是为了自己家里,小妹都该出宫去了。”

    兰佩的话说得句句在理,舒妃说不出话来,更压抑不住心底的愤懑和疼痛。

    她霍地转回头,自己坐正。

    “好,你走吧。你这就出宫去,我在宫里自己能好好的,我不需要你!”

    兰佩也是难过,上前尝试想要握住姐姐的手。

    “姐姐……宫里你不是孤单一人,宫里还有成玦、还有如环,还有朱栏和凉月……她们都是咱们家带进来的家下女子,她们都是对姐姐忠心耿耿的人。”

    舒妃一声冷笑,霍地转眸来盯住九福晋。

    “可她们不过是奴才!”

    “好,好极了,皇上不来,你也要走了……你们都嫌弃我,好啊,便都躲得远远的好了!”

四卷237、托付(1更)

    永寿宫里,玉壶也在与婉兮告别。

    原本说十二天呢,听起来这个数字这么大,可是当真相处起来,十二天不过眨眼,倏忽就过去了。

    这还得说,这些个晚上婉兮都舍不得睡觉,每个晚上还都要与玉壶促膝长谈半个晚上呢。

    婉兮忍着难过,只含笑说,“虽说暂时不能回二爷府上,可是九爷家一样是傅家,孩子在九爷府里一样是认祖归宗。九爷自不必说,九福晋也与我殷殷发誓,一定会善待你们母子。你们在九爷府中的日子,一定不会难熬。”

    婉兮攥住玉壶的手,盯住她的眼睛,“我知道你是什么性子的人,你不会计较傅二爷留下来的那点子名和利……可是你终究是母亲,你便是不为自己争,心下也难免要为自己的孩子不平。玉壶你听我说,便是最初的日子里,心下难免愤懑,可是你好歹暂时忍下来,先叫孩子长大些再说。”

    “如今孩子小,兴许还看不出眉眼轮廓来,待得他长大些,相貌上一旦有了傅二爷的遗传,那便不管那二福晋怎么说,我都会向皇上为你和孩子请命。”

    玉壶点头,却又轻轻摇摇头,“主子,世家请将子嗣认祖归宗,历来都是要世家自己先上奏本,皇上才可依议批复。若二福晋和嫡子明仁不递折子,皇上也不好直接将一个无人证明的孩子规划回去……奴才给孩子取名伦珠的时候,心下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只要奴才知道这是傅二爷的孩子,奴才这一生没有与傅二爷白白相识一场,这便够了。什么爵位、什么赏赐,奴才的孩子都不稀罕。”

    婉兮含住眼泪,攥紧了玉壶的手,“你若这样想,也好。总归你放心,便是暂时不能怎样,待得这孩子五岁进学,我也一定设法将他接入宫里来上学。或者是钦安殿官学,最好能跟皇子皇孙们一起进上书房……总归我会亲自看着他长大,绝不叫他身份低于他那些袭爵、获封的兄弟们去。”

    玉壶面上,依旧是那一片经历过大悲大难之后的豁达和平静。

    她平静地笑,平静地点头。

    也平静地,岔开话题,不想叫婉兮再为她难过。

    她垂下头去,轻声道,“奴才闻说,篆香姑娘随着九爷一同去南巡,南巡路上还受了主子不少的照拂?”

    婉兮微微一顿,抬眸望住玉壶,“你也瞧出来了,是不是?”

    玉壶便笑了,“实则不应该瞧出来的,毕竟月份太小。可是奴才毕竟刚生养完,最知道那种为了保护肚子小心翼翼的神态。篆香姑娘就是如此,明明肚子还是平的,可是无论走路还是做事,一旦有可能碰到桌角墙沿儿的,便都早早伸手扶住肚子躲闪开……”

    玉壶静静望住婉兮的眼睛,“故此反倒落了行迹去。”

    婉兮点头,“你是生养过的,你便能瞧出来;那九福晋和侧福晋同样是生养过的,怕是同样也都能看得出来。”

    “正是这个话。”玉壶淡淡垂首。

    婉兮便抓住玉壶的手,“……我本就担心她,幸亏这回九爷府里有了你。你好歹帮我看着她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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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兰宫介绍:
入宫了,她的愿望很简单:安安静静当个小宫女,等25岁放出去。
可是!那位万岁爷又是什么意思?初见就为她吮伤口;再见立马留牌子。接下来借着看皇后,却只盯着她看……
她说不要皇宠,他却非把她每天都叫到养心殿;她说不要位分,他却由嫔、到妃、皇贵妃,一路将她送上后宫之巅,还让她的儿子继承了皇位!
她后宫独宠,只能求饶~
--领袖兰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领袖兰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领袖兰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