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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贰十三     凶宅笔记txt下载     凶宅笔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疑团

    柜子里有一尊应该是石膏做的塑像,用黑布条密密捆绑,猛一瞅跟木乃伊似的,就露出一个脑袋。单看脑袋,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东西是照着袁阵做的!

    这什么意思啊?木乃伊归来?我向秦一恒求证,他冲我点头:“没错,这就是袁阵,而且还是有手的。”

    我低头一瞅,果然,黑布条的间隙里能看见几个指尖。我更纳闷了,我们已经见着袁阵的尸体了,双手都被人砍了。之前我们还猜,袁阵手心里藏着什么信息,现在送来一个跟真人一样大的塑像,合着是给我们送线索的?

    想着我就去看石膏像的手掌心,秦一恒劝住了我,说看也是白看,石膏像被人动过了,两个手掌都用砂纸打磨过。

    我用手摸了摸,还真是,摸起来跟磨砂玻璃似的,肯定一条掌纹都没有。这下就更奇怪了,这不是来送线索的,为何费劲地弄这么一个东西来?

    跟秦一恒探讨了一下,他也表示有点捉摸不透,只能先把石膏像搬出来看过了再分析。我们就用剪刀把石膏像身上的黑布条一根一根剪断,合力把石膏像搬了出来。

    黑布条的油性很大,也不知道之前用什么泡过,剪了挺长时间才全弄断,不过石膏像倒是很干净,一点污渍都没有。我看了两眼,还挺好玩,石膏像赤身**,惟妙惟肖。

    秦一恒仔细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我们就把石膏像翻了过去,看背面。

    刚翻过去,我就看见石膏像的背部竟然有一个表格似的东西,不是后刻上去的,应该是制作石膏像的时候就已经在上面了。秦一恒伸手摸了摸,估计没看出什么,半天没说话。

    表格不大,大概两个巴掌大小,横竖的线都不怎么直,看着歪七扭八的。我越看越觉得面熟,想了一下忽然明白了,这他妈不就是一个象棋棋盘嘛!我想提醒秦一恒,没等张嘴又想起来,我之前在万锦荣家拾到一枚棋子,现在又给我俩送来一个棋盘,难道这中间有联系?

    我赶忙把得出的结论跟秦一恒讲了,他也有些吃惊,我们蹲下来就开始研究。当时那个棋局我虽然看过,可是摆在什么位置我却根本没记住,用手比画了几下,我俩谁也没看出端倪。

    最后我们干脆都坐回沙发上抽烟。烟抽完了,依旧没头绪。秦一恒就说先放一放,叫着我又去了衣柜边上,指着衣柜门说:“这两扇门内侧都有人用墨画了东西,我就是照着之前衣柜上的画找到宗祠的。”

    刚才打开衣柜的时候我也没顾上瞅,只见衣柜门内侧还真有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衣柜离灯有些远,我侧过身把光让进来,这才看清似乎是一幅画。

    这幅画画得实在不怎么样,有点像儿童的简笔画,笔触倒是挺清晰,用的都是浓墨,内容却奇奇怪怪的,好像是一群人在三三两两地手舞足蹈。这画太抽象,看不出究竟是在干什么,我觉得,倒挺像广场上老太太跳的广场舞。除此之外,服装上也看不出什么特点,也不知道描绘的是什么时代的画面。

    另一扇门上也是,从构图到笔法都是一个德行,不过内容并不一样,画上没有人,看意思是风景,我估摸着是江河一类的水景,有几笔明显勾勒了水的流向。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看到这儿,我忍不住回头问秦一恒:“这算什么东西啊?”

    秦一恒表情也不明朗,说道:“这衣柜如果都是棺材改的,那这些画很可能就是原来棺材内侧的画。我当初在另一个衣柜里看的画跟这两幅完全不一样,画风倒是相似,应该出自同一人之手,描绘的大致是一群人举灵位送灵的场景。只是奇怪的是,画里面除了举灵位的,剩下的人都带着武器,也不知道打算干什么。”

    “而且最主要的是……”秦一恒顿了一下,“在画的一角,用了很多天干地支符号绘制了一个类似数列的东西,看着还挺复杂。我当时用手机拍了下来,后来在医院里用罗盘仔细推算了一下,竟然是一个比较细致的方位图。”

    他说到这儿我听明白了,甭说了,方位图就是那个宗祠的地址。可我还是没明白,虽然没亲眼见过那些出土的古代棺木,但起码在电视上或者网络上也看过一些,在棺材里面画画的本身就比较少见,即便有绘画,也都是描龙绘凤,而这明显是抽象派。

    我问秦一恒,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是说按照现在的来看,很有可能这些画绘制的时候极其仓促,而绘画者又必须把某些重要的事情记录下来,所以不得不这么做。至于究竟要记录的是什么事,我们无从考证。这些衣柜内门上的画当初应该是一个整体,我们要真想了解清楚,估计得把所有的衣柜都看过才行。

    说完,秦一恒又坐回到沙发上抽烟。我也点起一根。坦白说,这一夜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多了,一时半会儿真的很难消化。估计秦一恒也是说得有些累了,半天没再张嘴。我闭着眼睛总结了一下,总觉得自己置身在一个很大的疑团中间,这种感觉很难形容,有点像你想要怒吼却张不开嘴的感觉。

    一晚上过得很快,抽完了这根烟,我看看表,已经快早上五点,外面已经蒙蒙亮了,之前一直精神紧张,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就有些犯困。我跟秦一恒商量了一下,打算回家好好睡一觉。秦一恒也打了一个哈欠,叫我好好休息一下,我们要尽快动身。

    第二章借运

    这一夜没有体力活儿,我还是感觉浑身乏得不行,到了家,倒头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此后两天基本上我什么也没干,都赖在家里睡觉。第三天,秦一恒给我打电话说已经订好了机票,我简单收拾了下就赶去机场跟他会合。

    估计这几天睡得有些多,我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没什么讲话的**。秦一恒看着也是面色有些凝重,一路上我俩基本没怎么交谈。我心里一直有些慌,因为之前无论去什么宅子,都是为利所驱,并不存在非去不可的那种使命感,而这次不同,所以我总觉得心里没底,有点儿没复习就上考场的感觉,忐忑得不行。

    我们所去的地方算是个一线城市,之前我一直没有去过。早前倒也有这边几所宅子的消息,不过,当时考虑到性价比并不高,所以都没过来。

    下了飞机,找好了宾馆,秦一恒先带我找了个租车行租了辆车,又在电子城买了个导航仪,然后就开着车带我在城市里跟着导航乱转。

    转了大半天,我们才算找对了地方。还真被秦一恒说着了,果然是一个很大的地产项目。我俩在售楼处咨询了一下,整个楼盘占地很大,价钱还着实不便宜。从规划图上看,里面别墅、高层都有,外围是一圈商业带,是个综合性的大型楼盘,只是现在一期都还没有完工,只能从图上看个大概,建成究竟是什么样的,我也说不准。

    我俩听售楼小姐唠叨了半天,又开着车在快要建完的一期区域内转了一下。秦一恒一直眉头紧锁,我反正也看不出来什么,倒也乐得清闲。

    回宾馆的路上,我问秦一恒,有没有看出来什么,因为听售楼小姐介绍,这个楼盘的主要区域是始建的,只有少部分是旧房拆迁,跟凶宅什么的似乎并不沾边,而且我俩在周围打听了一下,也没听说楼盘打地基的时候挖出了什么古玩意儿。

第二章 转运

    我有点怕是秦一恒搞错了位置。秦一恒语气倒是挺坚定,说他仔细研究过坐标,肯定没错,楼盘刚才也看了,要说问题的确是有一点,但估计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他反问我:“刚才看见那几栋孤零零的别墅了没有?”

    听他问起,我就回忆了一下,一期主体工程都是三十二三层的高层,建得比较密集,不过,真有两三栋别墅杵在楼群中间,当时看着就很突兀,我还是有些印象的,于是问秦一恒有什么说法。

    秦一恒说:“按照现代建筑的布局,采光基本上是一个房子好坏的主要依据,可是那几栋别墅非要建在这些高层的缝隙里,摆明了就是要躲着阳光。虽然对住的人并没有太大影响,可这屋里阴森森的,难免还是会让居住的人感觉压抑。”

    他话还没说完,我立刻就联想到我俩刚入行时接手的那栋别墅。这几栋别墅弄成这样,莫非也是搞什么歪门邪道?能在这种高档楼盘里买房的人非富即贵,现在越有钱的人越相信风水玄学,所以,现在楼盘开发基本都找风水先生看过,甚至有些楼盘就直接用找过某某风水大师选址建宅来当广告。这不见光的宅子连我都知道,在风水上是有问题的,那这几栋别墅还有谁敢问津?于是我就问秦一恒:“这开发商也不是傻子,合着这又跟阴宅有关系?”

    秦一恒的回答让我很意外,他说:“与常识正相反,那几栋别墅估计就是开发商给自己或是亲友准备的。在风水上有一说法就是选宅要背山面水,山稳固家道,水则疏通运势,倘若与宅子的主人命理吻合,就算是吉宅中的上品。而这几栋别墅背靠数栋高层,面向的东西虽然现在工程未完工,尚不知晓,但估计会是一个很大的风水雕塑。

    “这样一来,就算是和整个一期工程组成了一个转财的局,这已经有一些方术包含在里面了。几栋别墅装修时肯定也会布上方术之器,最终住在里面的人会凭借身后几栋高层里数百户人家的财运,而旺了自己的生意。

    “而作为这几栋别墅的背景,那些高层住户的运势虽然并不会有明显的衰败,但起码未来的好运都被人转走了。”说完,秦一恒冷笑了一声,“买了那些高层的人肯定还都蒙在鼓里呢。现在很多楼盘其实暗地里都有开发商用的小手段,基本都是这种借运的局,先不说这些局究竟有没有用,但这奸商的心却是暴露无遗。”

    我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心里有些不落忍,毕竟买房子不是什么小事,很多家庭都是拿一辈子的积蓄换一把钥匙,兴高采烈地住进来,实际上却着了道。我的同情心不由得有点儿泛滥。

    秦一恒劝我,即便我们找到住户把事情说出去,也不见得有人会相信。我也就只能骂一声,问他,接下来怎么办。秦一恒表示还没想好,只是带着我先回宾馆退了房,又住进了楼盘附近的宾馆里,坐下来想对策。

    我俩探讨了半天,始终拿不出个主意,最后,秦一恒只能说先这么等着看看,因为之前那串数字之后是有时间的,我们也只能尽可能地在那些时间去楼盘旁边转转,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发现。

    事情到了这一步,说实话,我反而长出了一口气,至少没那么紧张了。

    之后两三天我俩基本都是按着时间点在楼盘外头开车闲逛。虽然是开着车转悠,但还是挺累人的。按照那个时间算,正好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大概是早晨四点多,每天都得起大早,人很疲倦。

    转到第三天时,依旧一无所获。最后,秦一恒也有些心急,掏了几百块钱给楼盘对面一条街的一个小超市老板,告诉他这边有什么异常动静就打电话通知我们。那个老板虽然觉得诧异,但总不能跟钱过不去,何况就是听个动静的小事,当即就应下了。秦一恒又在他那里买了几条好烟,也算是变相笼络一下。我俩就继续边搜索边等消息。

    说实话,我俩谁都没对那个老板抱太大希望,没想到第四天,那个超市老板居然很争气地给我们打了电话。

    当时都快晚上十一点了,那个老板说正打烊关门的时候,听见对面楼盘里面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异常动静,为保险起见,还是给我们汇报一下。

    秦一恒接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听着。听说是有人放鞭炮,我心说,这显然不靠谱,一期虽然还没正式完工,但一些周边设施基本都建好了,指不定就是哪个小商户提前搬了进去,放鞭炮图个吉利,庆祝一下乔迁之喜。

    本来连续起早,这时候我已困得不行,老板打电话来的时候我还精神了一下,可是听了老板汇报的内容,我想还是洗洗睡算了。

    可没等我躺下,秦一恒一把把我从床上拽了起来,说:“抓紧穿好衣服动身。”我看他的表情还挺严肃,就问他为什么。谁知秦一恒斩钉截铁地来了一句:“你见过哪家是半夜乔迁的?”

    他这句话问得我一愣,这几天估计因为太累,思维比较混沌,一时半会儿竟然把这个忽略了。这又不是逢年过节,大半夜的,谁会平白无故地放鞭炮?看来的确有问题,于是我赶紧穿好衣服跟秦一恒直奔那个楼盘。

    一路无话。这楼盘的规划还真不错,夜里路灯都亮了,从远处看还挺漂亮。只是几栋楼基本都是黑的,看着还是让人心里有些抗拒。

    我俩也没多耽搁,径直就把车开到了一期里面。下了车,秦一恒带着我转了一圈,果然看见一期主干道的地上一片鞭炮皮,看样子鞭炮的数量还不少。

    秦一恒琢磨了一下,叫我跟着,我俩沿着主干道小跑过去。

    入了夜,整个小区死静死静的,虽说有路灯,可是眼见着越走越偏,我心里还是有些打鼓。追了十几分钟,又听见一阵鞭炮声,听动静还在很远的位置。我抬头望了两眼,也看不见哪儿有亮光。秦一恒停了下来,嘀咕了一句,说:“一会儿听我的口令,把手电关了。”还没等我回应,就继续朝前快步追了上去。

    又是一路小跑,我冷汗倒是没了,额头开始冒热汗。跑了近十分钟,眼见前面路灯都没了,秦一恒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看着周围建筑,勉强回忆了一下在售楼处看过的规划图,估摸着要走到二三期规划的位置了,那边可是刚刚动工,只有小一片地方打了地基,剩下的还都是一片废墟呢。现在时间虽然还不太晚,可也是入夜了啊,谁大晚上会跑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放鞭炮?

    我有点担心,无奈秦一恒跑得实在太快,我光跟着就有些捯不过气来,也没机会问他。出了一期,没了路灯,视野很不好,加上路也变成坑坑洼洼的土路,我俩脚步慢了下来,我这才有机会问秦一恒,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秦一恒没答话,拿着手电四下扫了一圈。我只好也跟着拿手电一顿乱扫。地面上还是有一片鞭炮皮。他走到鞭炮皮上面,打量了几眼才说:“这鞭炮就不用多解释了,炸邪旺吉,无论是民俗还是方术,经常会用到。但现在不见放鞭炮的人,还是没法搞清楚对方的目的。”

    他的意思很清楚,还是要追。这一路过来,我腿早走软了,赶紧蹲下歇歇。秦一恒也没催我,猫着腰,手电光一直冲着地面。他背对着我,正好挡着我的视线。我好奇地挪了一步,才发现他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路边一只白瓷空碗。我叫了他一声,他回过头,指了指空碗。

第三章 砣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挪了过去。之前距离不远,瓷碗是白的,黑夜里用手电光照去,有些反光,靠近之后才发现,是很普通的白瓷大碗,款式挺老,现在的人家很少会用,不过,肯定不是个古物,碗底还有一层乌黑的东西,有点像盛过红烧肉之类的菜留下的油脂。

    我见秦一恒表情正常,估计这东西没什么危险,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伸手去摸,只是用手拍拍他又指指碗,用眼神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秦一恒压着声音说道:“这碗肯定是放鞭炮的人留下的,我没看准之前别轻举妄动,碗里盛的应该是什么血,早已经干了。”说完,问我,“敢不敢敲一下?”他居然从包里掏出一根小木头签子递给我。

    这他妈又是要拿我做试验啊?我有点想开骂了,摆摆手示意让他自己来。他笑了一下,真用木头签子轻轻地敲了两下碗沿,随即就发出两声清脆的响声。秦一恒听后皱了皱眉,似乎并不甘心,又使劲地敲了两下,碗依旧很清脆地回应了两声。

    我在旁边也没听出有什么不对劲。按照秦一恒所说,碗里面的是血,难不成这个碗是用来喂什么孤魂野鬼的?这么一想,我还有点害怕,下巴朝着碗扬了扬,用眼神问他到底怎么个情况。

    秦一恒看了我一眼,把我拉到土路的另一边,对我说,这个碗在他们行话里叫砣,这砣也就是以前称重时用来压秤的东西,随着时代的进步,现在基本都用电子秤了,所以很少能再看见它了。而在方术里,所谓的砣,也是用来当作重物压东西的,但它所压的是影子。

    在古时候,很多家族并不供奉祖先或是神明,他们都有专属的供奉的东西,统称家神。这家神说来也是千奇百怪,来历各有不同。比如,有的人家主人遭难,被什么动物救过一命,或是建宅迁坟时挖出了什么有灵性的骸骨,据说还有一些更离谱的,把家里一些年头长的老物件,也当作家神供奉。在这些供奉家神的家族看来,这可不同于供奉祖先,祖先庇佑自己的后人虽然天经地义,但毕竟是凡胎坐化,能力上可能要弱一些,而那些大众神明,估计实在太忙,即便灵验,也可能要几代人的诚心祭拜才行。家神就不同了,显灵及时又有实效,今儿一上香一放供品,明儿可能就达成愿望了,所以这些家族更愿意偏信家神的庇佑。

    估计他是怕我听不懂,讲得很浅白,听着跟说相声似的。

    我就问:“供奉神仙,古人还研究性价比什么的?按你说家神这么大本事,又这么容易显灵,那谁还干活啊?一人弄一个在家拜,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他却冲我摆摆手,叫我别打断,继续说道:“没有你讲得那么夸张,先不说家神可遇不可求,单说能力它本身就很有限。所谓的灵验只是相较而言,充其量也就是送个子、送个雨或者保佑家里女子生产顺利什么的。供奉的人本来所求就不高,况且按我个人分析,很可能他们所求之事灵验并不是家神的功劳,而是他们命中注定的。家神只是通过命运推算,提前知道了结果,表现出来而已,估计也就顶两个好的算命先生。但供奉家神的人家肯定意识不到这一点,所以信仰得就很盲目,这种盲目就促使了砣这种东西的出现。

    “按理来说,家神并不专属于这一个家族,供奉的人家心里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但为了一己私利,希望把这些灵验的家神留住,结果就衍生出砣这个东西。相传在神位正前方置一盏长明灯,用砣压住神位的影子,就能把家神拴在家里,离去不得。这样一来,这个家神就相当于蹲了监狱,只能为这一户人家服务了。这个方术是谁最先发明的已经无据可查,但至今还在流传,可见还是管用的。后来又基于这个方术有了很多分支,譬如有的大户人家也会用砣压住储财房子的影子,据说这样能保证家族不泄财;还有的地方用砣压住女人结婚的盖头,据说是能预防女子出轨,等等。这碗里最早是要放雄鹿血的,每月初一、十五要各加一次血,后来逐渐地没了那么多讲究,只要是血就行。

    “到了新中国成立后,已演变成从字面上取音同,干脆用真的秤砣代替,也不知道这么替换还能不能有效果,反正现在看,恐怕用秤砣的都是江湖骗子蒙人的手段,否则出现在这里的,就不会还是这样一只碗了。”

    听了一通,我还是一片茫然,这地方虽然不是荒郊野外,至少也称得上人烟稀少吧?先不说有没有神位,即便有神位,家神不是要放在家里的吗?这儿哪儿有房子?想到这儿我心里忽然一凛,我靠,这人的家不会就在我们脚下的地下吧?

    这么一想,我差点儿叫出声来:“合着是个墓里的尸体在供奉家神?!”

    秦一恒赶忙劝我别担心,解释道:“这砣不见得一定是要压住什么家神,现在看,恐怕放砣的人目的很简单。砣之所以能拴住家神,是因为它够重,这个重并不是物理上的重量,而是玄学中的称呼,与说这个人八字重是一个道理。正因为它够重,那些神仙鬼怪就很难移动它,把它放在这里,会是一个很好的路标,那些放鞭炮的人可能是担心他们走不出来。”

    走不出来?这地方也不是迷宫或是原始森林,怎么会走不出来?我用手电照了照前面的路,手电光在路的尽头被黑暗吞噬了,我看着心里越来越怵。秦一恒也像是犹豫了一下,才叫我继续赶路,说已经耽误了些时间,接下来我们得更快一点。

    继续上路,我走得还是很吃力,这么一提速,总是担心脚底下踩到坑洼崴伤脚,人就更累了。咬牙走了几百米,秦一恒就用手电光指给我看,路边又是一只跟之前一样的白瓷大碗,看来这玩意儿真是个路标。

    忘了留意时间,我也不知道追了多久,身体极度疲乏。前面时不时地还能听见鞭炮声,听动静,放的鞭炮似乎越来越少了。不过,距离缩短了,鞭炮爆炸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我们俩关上手电。当晚的月光还可以,起码不至于黑得迷了路。起初眼睛还没适应黑暗,我俩前进的速度顿时就慢了下来,我这才有机会问秦一恒,刚才用木签子敲碗有什么玄机。

    秦一恒给我解释道:“首先这瓷碗一向就是玄学方术中常用的物件,一来它比较好找,而且碗通常都大小适中,用起来也比较好操作;二来因为碗会接触五谷,所以稳定性比较高。所谓的稳定性,并不是指碗四平八稳不易倒,而是碗在方术的运用中较其他器皿而言比较结实。这就避免了在方术布局的过程中运用的器皿裂了,给自己惹祸上身。值得一提的是,很多影视剧里面会拍到很多穷人家给自己故去的亲人上香,都是在灵位前放一个盛满沙子或是米的碗,这可是大忌,摆明了就是往家里招孤魂野鬼。即便这家人再穷,用不起香炉,也不可能用饭碗;就算是看着很像饭碗的瓷器,也得是碗口向内收的那种,这不仅在玄学里是禁忌,听着也不吉利,这不是寓意把饭碗供出去了吗?这跟在很多农村两家有仇再怎么打架,也不能砸了对方家里的大锅一样。”

    正因为方术里很多局都跟碗有关,所以刚才他一时半会儿也没看出来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一般这种放在路边的碗都是倒扣着的,碗内压了符,通常是家里人重病缠身,或是因为什么着了道,找了懂行的人来布这么一个局,想转嫁给好奇或是无意中把碗掀开的人。而刚刚这个碗是正放着的,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用桃木签子敲了几下,怕的就是碗底有什么东西。这桃木签子通灵辟邪不用多说,用它敲碗,倘若真有玄机,声音肯定不对。刚才敲了几下,声音正常,签子的震动却很特别,他又多敲了几次,才确认是个砣。

    说话间我俩已经越走越快,一来是因为眼睛适应了光线;二来是之前放慢了速度,也恢复了一些体力。我们已经跟对方比较接近,不敢大张旗鼓地跑,只能快走。又走了十几分钟,中间又见过两只同样的白瓷大碗,前面也断断续续地放过几次鞭炮,已经能看见火光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甚至都能看见鞭炮旁边几个若隐若现的黑影。

    我很奇怪,这群人没有打明光,合着一直是摸黑前进呢,难怪走得这么慢。我问秦一恒:“之前还以为我们关了手电,是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合着都在暗处啊,这怎么靠近?”

    秦一恒抿着嘴想了一下,又四处看了一圈,说:“我们只要看个大概就成,并不用太近,主要是跟紧了,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说着,就把之前的桃木签子递到我手里,又叫我把手机关了。

    我立刻就郁闷了,这是让我关键时刻自残啊!秦一恒又嘱咐我,把签子放兜里,现在他根本感觉不到怨气,这群人都是大活人,队伍里面应该还有懂行的,让我放桃木签子只是怕路过的小鬼惊了我的阳气,不小心打喷嚏暴露自己,说着又叫我把身子低下一些,就又朝前摸了过去。

    有经验的人应该知道,这姿势还不如爬呢,我走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幸好这一片已经到了三期,地上有很多打地基留的桩子,偶尔还能藏在后面喘口气。又走了差不多十分钟,到了一个桩子后面,秦一恒叫我停下。我探出头一望,已经能看见那些人的轮廓,虽然不清晰,但也能大致看出对方的动作。这一看不要紧,我吓得差点尿裤子。我赶紧侧过头问秦一恒:“都是大活人?这他妈哪儿像啊!”

第四章 出殡的队伍

    这一行人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得有二十几号人。最让我奇怪的是,队伍前面的几个人举着什么旗子,旗子是白色的,比较显眼,我一眼就注意到了。举旗的后面的人扎堆在一起,也不知道是队伍行进的阵形还是什么,看不清楚。我冷汗不停往外冒,这群人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让秦一恒确认一下,这到底是不是活人。他死盯着那群人,半晌才开口,听语气也是很惊愕:“看样子像是出殡的队伍,前面扛的是引魂幡,后面几个人抬了口棺材。”

    他话音还没落,我就感觉身上的寒毛一根接一根立了起来。谁听说过半夜出殡的?按理都是清晨啊,不赶着天亮借阳气,不怕招了什么污秽?而且你出殡就出殡吧,怎么不用个照明设备啊,摸着黑走这么远?

    我彻底蒙了。秦一恒也没琢磨出什么来,犹豫了一下,就压低声音说要我在这里等着,他再走近一点儿看看。

    坦白说,见到这样的情形,我是真没胆量跟着他往前冲,可又一想,我一个人留在这儿也是心惊胆战,还不如放开胆子一起去,起码还有个照应。跟秦一恒表达了一下态度,他也没反对,只是嘱咐我一会儿有情况就赶紧跑,说着就率先朝前摸了过去。

    出了这个桩子,前面又变得开阔,基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幸好我俩今天穿的衣服都是暗色调的,不管对方能否发现,起码自己觉得安全点。又往前探了十几米,秦一恒就叫我趴下,再往前走,实在太近了。

    我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朝那边看了看,对方似乎在休整,看架势并没有到他们的目的地。我们往远望了望,现在的位置估摸已经到了三期边缘,再往前走就是几栋黑漆漆的楼,也只能看个大致轮廓。我回忆着规划图,应该是整个楼盘外围的商业建筑。

    我心想,难道他们要去那儿?否则可就要出工地了。我低声跟秦一恒交流了一下,他耳语道:“这群人应该跟开发商有点关系,这一路过来,即便是没建完的楼盘,那也得有打更的人或是民工宿舍,这建筑工地里可是有不少钢筋之类的建筑材料,没人看管太说不过去了。”

    我如梦初醒,之前一直忽略了这一点。说话的工夫,那群人又开始动作,照旧还是不紧不慢地前进。我俩耐心地等对方走得差不多了,就又跟了过去。

    半走半爬地跟了十几分钟,我浑身上下已经开始酸疼。这行人还真是奔着那几栋没修好的商业建筑去的,最后停在了楼边。我俩耐着性子耗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迂回了个弯凑到了墙角。

    这个位置,看得比之前要清楚很多。因害怕对方有所察觉,我俩都不敢贸然探出头去,只是隔个十几秒就瞄上一眼。秦一恒看完了就在我耳边低声问我:“你仔细看看,棺材里是不是爬出了什么东西?”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我听来却是平地惊雷——棺材里面爬出来的?诈尸了?害怕归害怕,但按捺不住好奇心,我还是壮着胆子把脑袋探了出去。

    果不其然,正有一个人影从棺材里往外爬,这时候多半个身子都已经探出来了。我倒抽了一口冷气,转过身想问秦一恒这是怎么个情况,可又不敢大声喊出来,把我噎得很难受。

    没想到秦一恒却笑了,告诉我不用害怕,那个肯定是大活人。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这整个就是一个局,估计棺材里的人要不就是很迷信,听了谁给的法子,要不就是病入膏肓走投无路了。这整个局,其实在玄学里很常见,这在方术里叫“出鬓”或“寿拐行”。这里的“出鬓”是鬓角的鬓,跟“出殡”同音不同字,估计当初也是故意这么取的。这在古时候是个续命接寿的招,倒是很少听说有人成功。之所以叫“出鬓”,就是整套流程跟这个人死了之后真正的出殡一模一样,不过,最后下葬在棺材里的只有这个人的头发,为的就是欺骗一下来取魂的小鬼,让小鬼们误以为此人已死,魂魄已经散尽。一时半会儿没发现,这人就打一个时间差,又多活个几年或是数月。另一个称谓“寿拐行”也是一个意思,大概是想说这个人的生命又拐了一个弯,还能继续一阵子。

    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倘若有机会见到这个人掌纹上的生命线,肯定用针蘸着朱砂刺了几个拐点。这个其实不能称为标准的方术,很多地方都有这个民俗,不过已经很简化了,多半只是让至亲在家里假哭一下丧而已,图个心理安慰,基本没什么作用。像这些人做得这么诡异的,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秦一恒说到这儿,又看了一眼那群人,才继续道:“至于那些鞭炮,现在也只能猜测,应该是用来驱赶孤魂野鬼的,很多地方出殡前都会放鞭炮,这叫作‘惊蹄’,一来提醒那些孤魂野鬼让路,别找麻烦;二来也是招呼附近的游魂跟在出殡队伍后面领阴钱。而阴钱一路撒到下葬的地方,也正是出于此。这群人并没有撒阴钱,不知道是事先就这么安排的还是有了纰漏,原本前面引魂幡打着,就更应该放炮开一开路了。”

    他讲了一堆,我总结出一个中心思想,这他妈不就是糊弄鬼呢嘛。即便是走一个形式,那也不能把棺材送到这儿来啊,难道他们是路过的?

    我问秦一恒,他摇摇头说:“只能等着看看了。”瞄了一眼又说道,“据说用过这种法子的人,死了之后可是要在阴间受酷刑的,而且下辈子不能当人。不过,这也只是人们的猜测,毕竟谁也没亲眼见过阎王爷。”

    既然对方是大活人,我也就没那么害怕了,就算被发现,大不了跑就是。又看了一眼,那群人还在原地杵着,也不知道有没有交谈,看动作都像是傻立着。心情放松了,我自然也就能沉下心来观察了。这群人带的东西还真齐,纸人车马一样不少,在原地堆了一小片。我心说赶紧都烧了吧,还能借着光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差不多又过了一支烟的工夫,那群人开始有了动作,抬着棺材浩浩荡荡地朝楼里面去了。

    我回身叫秦一恒,他倒是没着急,只说再耐心等一会儿,他们就算抬着空棺材,也轻不到哪儿去,走得快不了。

    既然他胸有成竹,我干脆靠着墙坐下歇歇,趁机抽了根烟,我俩才又蹑手蹑脚地进了楼。站在楼门外观望了一下,因为月光照不进去,屋里出奇地黑,只有靠着窗洞边上能看见点东西。我眯着眼睛使劲看了几眼,只能勉强看见那一行人举着的引魂幡,在视线里就是几个朦朦胧胧的淡点。倒是他们的脚步声听得很真切,楼里实在是空旷,回音很大。秦一恒提醒我一会儿走路千万别弄出动静,说完就踮着脚尖带头往里走。走了没一会儿,我发现这栋楼比我想象的还要空旷,估计跟建筑用途有关,也不见有什么墙,可能最后建成会被用作大型超市或者商场之类。

    这样一来倒也方便,不用担心摸黑还得七拐八拐的,不过跟踪的难度更大了,都没个能临时躲藏的地儿。幸好没一会儿,那群人便停下了,脚步声听不到了,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俩蹲下来等了一会儿,前面忽然有光亮了起来。那群人一下子打亮了好几个手电,几个光柱在前面晃来晃去的。

    之前一直在黑暗里,倒也没感到害怕,这回见着光我反而慌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们暴露了,刚想动,秦一恒就把我摁住了,叫我跟着他一起趴下来。他对我耳语道:“对方没有回身的意思,应该没发现我们,八成是他们自己也因为实在黑得走不下去了。”

    人要是一直高度紧张,难免草木皆兵,我趴下之后发现果然没错,那群人并没有回身的意思。前面有了亮光,看得也真切了,那群人穿着打扮都很平常,瞧不出有谁比较特别。这时候棺材已经被放在了地上,棺材盖是盖着的,也不知道刚才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那个人现在是在棺材里,还是站在人群里。

    看了两三分钟,那群人也没什么动作,只是时不时猫着腰在地上整理什么东西。至于他们鼓捣的是什么,就实在是看不出来了。

    我想问问秦一恒,就用手指点了他一下。他冲我比画了几个手势,我死活没看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最后,他很无奈地用手指了指前面,估计还是让我自己看。

    我只好耐心地继续观望。看了两秒,我就恍然大悟了。刚才视线有阻碍,加上也没朝这个方面想,现在等那些整理东西的人站起来,我才看明白,合着他们是准备砌砖!妈的,是一群工人半夜来加班的?这他妈太敬业了吧?

    我不止眼睛,恐怕嘴都张大了。对方干起活儿来出奇地利索,没几分钟的工夫就忙活开了。这群人跟约好了似的,干活都是蹑手蹑脚的,用什么东西也都是轻拿轻放。最诡异的是,竟然没听过他们说一句话,甚至连“唉”一声这样的动静都没有。看得我这心里隐约地往外泛凉气。

    这群人差不多忙活了十分钟,估计是把准备工作做完了,又出来几个人把棺材抬了起来,旁边的人立刻让出一条路,抬棺材的这几个人慢慢悠悠地把棺材往前抬了几步,又停下了。

    这时我的视线被挡住了,看不见棺材前面是什么,从棺材和人之间的空隙看过去,似乎就是一堵墙。我更纳闷了,看这架势,有点像是那些古代战争电影里几个士兵抬着大树干撞城门的意思啊。他们是想把墙撞开?还没等我多想,那群人竟然把棺材的一端往上抬了起来,棺材的另一头斜冲地面。我起初还以为他们是想把棺材竖立在地上,结果仔细看了一会儿,我才终于看明白,他们面前的那堵墙上面有一个一人高的大缺口,几个人一起发力,竟然把棺材塞进了那个缺口里,立在里面。

第五章 鬼门关

    我脑门上的冷汗都滴到鼻子上了,倒不是害怕,只是特别紧张,因为刚才他们发力托棺材的时候,我隐约听见有人发出了一声铆足劲儿的低吼,更确定他们就是活人。

    我很奇怪,以前总在电视上看见很多报道说谁谁杀了人之后把尸体砌在墙里,合着这些人都是杀人犯?今晚上是来毁尸灭迹的?可为什么要把尸体装在棺材里呢?我本能地把身子向后蹭了蹭。在视线里看见秦一恒的肩膀,我才觉得安稳一点。

    我一动,秦一恒看了我一眼,感觉他也很紧张。我见他跟如临大敌似的,心跳得更快了。那群人已经在三三两两地砌那面墙了。这些人干活儿都很熟练,没几分钟,那面墙就被砌好了,从外面看,谁他妈能知道里面有副棺材啊!

    还没来得及感叹,秦一恒忽然往后挪了一下,在我耳边低声说:“赶紧往外撤,他们一会儿就该点纸人车马了!”说着换了一个半趴的姿势,朝后退了几米,猫着腰就往外溜,根本就没等我。

    这也他妈太不义气了,我憋着骂,赶紧照着他的样子撤退。他的动作看着挺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怕对方有所察觉,还不敢放开手脚,这么爬了几步,我的胳膊就有些泛酸,所幸这时已经能半蹲着朝后挪了。又挪了近二十米,我跟秦一恒退到墙边一块阴影里,才算停下。

    人刚蹲稳,那边果然就亮了起来,顿时火光四射。我俩虽然已经在黑暗里了,可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后退了几米,我才终于有机会开口问:“这些人在干吗啊?”

    秦一恒摇了摇头,说:“我也一直在琢磨,这群人行事实在是诡异难辨。”他又盯着火光的方向看了几眼,还是摇头。连他都没了思路,我就更甭说了。

    我只能看着那群人把纸人车马依次往火堆里丢,最后那几个扛引魂幡的人把引魂幡也丢了进去,火光才逐渐暗了下来,接着人群里又出来一个人,扬起手使劲往地上摔了一个什么东西,听动静应该是个器皿,然后一行人统一猫下腰,鼓捣了一下什么。距离变远了,加上纸人车马已经差不多烧完,实在看不清他们脚下有什么。

    最奇怪的是,本来秦一恒见状都已经准备拉我跑了,可这群人立起身后竟然统一匆匆地朝另一个方向去了,并没有回身,把我俩弄得都是一愣。

    半晌,秦一恒才突然脸色一变地看着我说:“坏了,他们放的路标根本就不是用来提示出去的路,而是在为别的东西指路,让那东西进来。”

    我听得心惊胆战,把东西引进来?甭说了,肯定不是什么干净东西啊!我赶紧叫秦一恒想个法子。他倒是稳住了情绪,低头想了一下,道:“现在有俩办法,第一个是跟着那群人,不过这时候想要再跟上就难了,没了棺材当累赘,加上路线肯定是早就计划好的,估摸着早就跑没影了。第二个办法就是我们自己找出路,毕竟这栋建筑已经在整个楼盘的边缘,一会儿我们多加小心,很快也就走出去了。”

    言下之意,还是想自己找路。我左右看了两眼,四周一片漆黑,不管怎么着,得赶快出去才行,在这里待着我是一点安全感也没有,就连忙让秦一恒带路,我们自己出去算了。

    秦一恒“嗯”了一声,四下打量了一下,不知道他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能看出什么路线,就带我也朝着那群人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经过那堵墙的时候,我俩特意停下看了几眼,才发现这并不是一堵墙,应该是在整个楼层中央的位置,算是修了一个很大的方柱,每一面都有七八米宽。秦一恒还上前用手敲了一下,又低着头看了看地上刚烧过纸人车马的残灰,最后捡起一片黑不溜秋的东西闻了闻,喊了声“我靠”,说:“我大概懂了,这个地方肯定是大师选的风水眼,他想用风水上的局把这附近的那种东西都引过来,把他的财路让开!”说着,他一拍大腿,喊了声,“糟了,我们早该往外跑的!”

    秦一恒抽冷子这么一喊,我腿立刻就软了。听他这语气,我俩是凶多吉少啊。不过,之前那么多经历也不是白挨的,我缓了一下就回过神来,赶忙问秦一恒现在到底怎么办。

    这会儿他倒是镇定下来了,琢磨了一下,用手比画了一下大概的方向,然后叫我闭上眼睛,不要出声,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嘱咐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要睁开眼,倘若感觉到有人拉自己衣服什么的,也不要顾及,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千万不要拿开。说完,也没等我追问为什么,他就把我的胳膊往他肩膀上一搭,又从包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鼓捣了一下,转过身就往外走。

    我心里这时候没着没落的,忐忑得不行。听秦一恒这么一说我就知道,我们八成是要见鬼了。这之前也不是一次两次地闭着眼在凶宅里面晃荡了,可这次我却比以往都要紧张,双手搭在他肩膀上闭了眼,就跟着秦一恒的节奏慢慢往前挪步。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睁着眼睛,总之,我们前进的速度出奇地慢,走了好半天,我还是感觉自己在这栋楼里并没有前行多远。

    走了五六分钟,似乎才到了这栋楼的门口,秦一恒叮嘱了我一句“小心台阶”,我跟着迈下去。从脚底传来的感觉分析,似乎又走回了来时的那种土路。路面上有很多坑洼,我很害怕不小心崴了脚,又没办法睁开眼,每次落脚的时候都有些犹豫,这样一来走得更慢了。

    秦一恒倒也没催促我,也像是有默契地故意慢了下来。感觉又往前走了一二十米,他在前面就开始有些东倒西歪。

    我在后面扶着他的肩膀,感觉他的肩膀总是扭来扭去的,一会儿左一下,一会儿右一下。起初我还以为他是在躲避地上的坑洼,但他一直这么走了好一会儿也没恢复常态,我在后面跟着十分辛苦,实在想开口问他,可又怕破了规矩,忍了好几次,才好不容易把话压了下来。

    又这么走了几步,我忽然就感觉自己的胯骨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不疼,力道却不小,我险些就被撞得松开了手。这也看不见,不知道秦一恒究竟是在干什么,从手上的感觉来看,他像是在一扭一扭地躲着什么,非要形容的话,有点像是小时候玩老鹰捉小鸡。

    我心里更加纳闷,手上加劲捏了他一下,他没有任何反应。我心里面有些慌了,他不是被什么上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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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丽的分割线,各位不要着急,这边进度会慢慢的赶上来。

    另外之后这个故事会上架,虽然不知道什么推荐票,什么打赏什么的是干嘛的。

    但是请丢过来砸死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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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逆行

    我正打算再捏一下,肩膀上又被一个东西撞了一下。这下比上一次撞的力量还大,撞得我生疼,被撞的胳膊一下就从秦一恒肩膀上滑了下来。

    慌乱中,我赶忙想再搭上去,这么一抬手,我就感觉指尖像是蹭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具体也形容不出来,不过,肯定不是个硬物。这下我是彻底摸不着头脑了,秦一恒不紧不慢地带我去哪儿啊?想着我就又试探性地伸手向外拍了一下,然而我什么也没有摸到。

    刚才也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这时候我才猛然想起来,秦一恒叮嘱过我,不要把手拿开,我就又把手搭了上去。手刚放到他肩膀上,我就浑身一凉,因为就在那一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也有一双手搭到了我的肩膀上。一股寒意从脖子蔓延到全身。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肯定不是活人啊。

    我好久没有这么害怕了,本能地就想大叫,意识里却还记着秦一恒的嘱咐。这么忍着只好用手使劲捏他,想提醒他我出了状况。可无论我手上下多大劲,他都没有任何反应。这下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我担心他也着了道,指不定这时候也有一双手掐着他的脖子呢!

    这么一想,我就开腔大喊了一声“秦一恒”,这工夫也顾不了那么多,我直接睁开了眼睛,想看看现在究竟身处何方。这一睁开眼,我整个人就木了,这种冲击在我即便经手了那么多诡异的宅子之后,依然那么强烈,因为在我的视野里,有数十个黑影,看着轮廓有的像是人,有的则像是动物,一个个地都迎面朝我们走来,即便离得很近,也只能看见一团模糊。我斜着眼睛往身体一侧打量了一下,才明白秦一恒之前为什么要左扭右晃地前进了。这个时候,我们正在逆向穿行,他是在躲着黑影呢!

    这下我的心彻底凉了,心说这次算是交待在这儿了,这么多污秽,秦一恒肯定也束手无策啊。人一断了希望,反而不害怕了,我跟着秦一恒前进,对视线里的任何东西都已木然,只是我肩膀上的手还在,似乎对方也在用着相同的节奏往外走。

    本来我已经放弃挣扎了,这么走下去,估计就直接到阎王殿了。忽然,秦一恒“哎哟”了一声,就在他这声落下的工夫,身边的黑影全部消失了,就连我肩膀上的手也跟着一起感觉不到了。

    秦一恒喊完,直接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转过脸就开骂:“妈的,老子嘱咐过你,你怎么不听啊?要不是天亮了,这次真他妈被你害死了!”

    他骂归骂,我听着却一点也不生气,心里边还一喜,这捡条命的感觉让我差点哭出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倒还没见着,但天空已经露出些鱼肚白了。

    刚才一直绷着神经,这会儿一放松人就跟着发软,我直接就瘫坐在了地上,问秦一恒刚才怎么不回话。

    秦一恒没答话,先对着地面“呸”了几下,看表情还挺痛苦。他又含羊粪球了?没等我问,他就又继续开骂了:“我他妈的拼了老命用嘴叼着‘盐蜡’,双手还得死命地护着烛芯,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说完又“呸”了几口,估计是嘴里还有不少蜡烛屑。

    我赶忙从包里给他拿了瓶水。他冲我摆摆手,自己点了根烟才继续说道:“这鬼门关上次已经给你讲过了,就不用再温习了吧?这群人行事实在诡异,连我都被忽悠了。直到我发现他们最后摔的是一个丧盆子才终于明白。

    “这丧盆子又叫阴阳盆,就是搭灵棚守灵的时候用来烧纸钱的,出殡前要长子或是长孙摔碎。在民间习俗里,这代表着死者的锅,摔得越碎死者越容易携带,到了阴间那头继续用锅开火生活。不过,方术中倒有一说,说这是死者用来收家人烧送的阴钱的物件,说白了就跟自家的邮箱差不多。这要是摔不碎的话,不仅阴间的那个死者日后断了香火,阳间的家人也要有飞来横祸、血光之灾。所以,这种丧盆子都是用陶器或者是瓦器来制作,因为这两种材料易碎,怕的就是到时候一个失手打不碎,惹祸上身。

    “而这群人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在出殡一系列流程走完之后,埋了棺材再摔这个盆,等于把整个出殡的仪式颠倒了过来。这样一来,本来应该跟着出殡队伍身后领钱的孤魂野鬼,就都被骗来等着这伙人发钱呢!而那个棺材里肯定也藏了某种性质的物体或是尸首。埋在这么一个风水眼,等于把这方圆数公里的野鬼都吸引到这里来,这个地方就被打造成了一个局。到时候等到所有工程弄完,这栋商业楼肯定赔个倾家荡产,但是其他的楼都会兴旺。这么大的一个局,没有点道行的人是根本想不出来的。

    “这开发商的背景想必很深,每一步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我们不是看见他们临走前还鼓捣了一下什么吗?现在看,他们肯定是在自己的鞋里面做了手脚,因为没亲眼见着,具体我也说不准,不过,肯定是用了什么辟邪的手段施在鞋垫或是鞋带上,这样他们走的时候就不怕撞邪了。这个法子本来我们也可以用,其实只要把鞋子反穿就可以,但我担心那样行动不太方便,所以只好用这根‘盐蜡’开路,所幸还是走了出来。”

    秦一恒说了这么多,听得出来他很疲惫。刚才我也是无意中注意到,他掌心都已经起了泡,估计是护着蜡烛芯时离火焰太近,被灼伤了。我很内疚,回过头看了看,闭着眼没感觉走了多远,而那栋商业楼已经在很远的地方了。

    天已经亮了,我的心也完全平静下来,点了根烟,这才忽然想起,刚才有手搭我肩膀,我赶紧跟秦一恒汇报了一下。秦一恒摇摇头说并无大碍,人身上有三把火,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肩膀上就有两把,估计是那些东西中有特别恋生的,趁机想上我的身,所幸天亮得及时,回去晒晒太阳就没事了。

    两个人忙活了一个通宵,都累得腰酸背痛,在原地歇了好一会儿,我俩才勉强站起身返程。秦一恒一路走一路清嗓子吐唾沫,我递水给他,他依旧不接,问起原因,他才告诉我,之前他嘴里叼着的“盐蜡”可不是寻常的蜡烛。

    所谓“盐蜡”,并不是用盐水或是盐粒浸泡过的蜡烛,而是制作的时候在里面掺了牛的精液。蜡烛制成之后,外观与普通的白蜡毫无二致,唯一的辨别方式就是用舌尖轻轻地碰一下,懂行的人能感觉出蜡烛有一股淡淡的咸味,所以才称为“盐蜡”。这“盐蜡”有驱邪避鬼的功效,古时候很多玄学术士出远门的时候都会随身带上一根,为的就是万一留宿荒山野庙或是义庄,也算是有一个防身与照明通用的东西。蜡烛在古代也算得上是奢侈品,通常老百姓家里根本点不起,而这种“盐蜡”更不用说,很多术士一辈子随身携带的“盐蜡”,到死也没舍得用过。他这根就是早前的人留下来的,没想到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场。

    这下我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吐唾沫了,就算这“盐蜡”味道并没什么异状,这心理关也不好过啊,实在是有些重口味。

    我看秦一恒现在这德行,莫名地就想笑,又不敢太明显地表现出来,只能咬牙憋着,把我憋得够呛。幸好这时候他走在我前面,看不见我的表情,我脑袋里想象了一下那根蜡烛的味道,情不自禁地也跟着吐了两口唾沫。

    我们并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先走出了整个楼盘,从外面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一期的门口。

    三期这边的确是荒无人烟,我们走了很远才打到一辆出租车,等到折腾回起点,上了自己的车,已经是上午快十点了。我困得不行,本来秦一恒还说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被我拒绝了,直接就让他把我送回宾馆。谁知上了床我反而睡不着,脑袋里想着的全是刚刚经历的事。我心说,之前宗祠里的那个时间和坐标,看架势就是在说昨晚上这档子事,可又是谁写下的呢?我们跟了一路,也没见有其他人啊,难道就是抬棺材的这批人写的?可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些写出来呢?

第七章 另一个袁阵

    想到最后我脑袋也木了,干脆倒头就睡。等到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吃了秦一恒打包回来的饭菜,我想坐下来跟他商量下接下来怎么走。谁知还没等我开口,他却抢先告诉了我一件事。他趁我睡觉的时候又出去打探了一下,结果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我们头天晚上去的那个楼盘的开发商,竟然也叫袁阵。

    我听了就是一惊,这也太巧了吧?他也点点头说,他当时也是很惊愕,就又仔细地打听了一下,没想到这个袁阵不仅和那个袁阵音同,就连字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两人的年龄相差很多,倒是可以排除是一个人的可能性。说着,秦一恒还给我看了一眼他手机上从网上下载下来的袁阵照片,估计是在一个宴会或者会议上拍的。

    这个袁阵一看就是个精英,西服笔挺,并没有奸商的市侩气和**的大肚子,倒挺像个海归的儒商。

    秦一恒在我看的时候还讲了一下此人的大概信息。他说这个人的资料很少,他打听了半天也只知道他五十多岁,并不是本地人,其余的一概不知。不过,这也算是很正常的现象,富人现在通常都没有安全感,多半都会保持低调。

    听他这么一说,我又留心看了几眼,脑袋里一直试着把这个人和头天晚上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那个人对应上。无奈昨晚没看清楚,只看身形的话,这两个人都是大众身材,也没有特征可以比对,实在是无法入手。

    我问秦一恒:“这个袁阵会不会就是昨晚上的那个人?”他想了一下,摇摇头告诉我:“现在看的话,这个袁阵跟那群人恐怕是有什么联系,至于他有没有亲自参与,我们就没办法查了。不过,我已经事先探寻好了道,我们一会儿直接去这个地产公司的总部看看,没准儿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事不宜迟,我简单洗了把脸,听秦一恒提醒我要静目,又随手戴了副墨镜,我们就动了身。

    这个地产公司的总部大楼就在城市中央,算是核心商业区。在寸土寸金的地界上建了一栋三十几层的大楼,可见这个公司的财力还是比较雄厚的。大楼的外观挺漂亮,楼顶上烫金的几个大招牌字“宏达地产”隔着好几条街就能看到。不过,不知道是设计的原因还是当天阴天,打远一瞅,总觉得大楼有种说不上来的压抑。

    这栋楼叫宏达大厦,其实宏达真正占的地方只有二十六层到三十二层,其余楼层都是作为写字间对外出租的。进了电梯,秦一恒就警告我:“一会儿别说漏嘴了!”然后悄声嘱咐我,之前他已经打好了招呼,为了混进去,他会跟宏达的前台说,我们是某个国企来谈房子团购的,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沓名片递给我。

    我接过一看,上面居然写着我是某国企的办公室主任,最他妈离谱的是,上面的名字竟然叫江二恒!

    我看着这名片就来气,不过都这会儿了,只能以大局为重。宏达集团似乎对我们的到来还挺重视,专门安排了一个小主管接待我们。几个人在会客室聊了几句,也不知道秦一恒是不是之前背了台词,反正他滔滔不绝地把这个主管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最后答复我们,要先向上级请示一下,就先走了。

    趁着这个工夫,我跟秦一恒假装找厕所,在他们的办公区转了一下。办公区的装修布局并不特别,跟普通公司别无二致。秦一恒四下打量了一阵,看表情也没发现什么。毕竟做贼心虚,我俩也不能太明目张胆,只能先回会客室,交换一下意见。

    进了屋,两人点了烟,秦一恒就说:“这个公司的确有点怪,刚才我们出去转的时候,我特地留意了一下这家公司的风水位,发现只摆了一个空鱼缸,里面连水都没有。这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现在越有钱的老板越信风水,很多公司的风水鱼都要请专业的人一对一地打理,生怕里面的鱼有个三长两短,破了自己的财运。可是这家公司就这么摆了一个空鱼缸,要说这个袁阵不信风水,那连鱼缸都没必要摆,还不如摆个花瓶看着舒服。”

    听秦一恒这么一分析,我也犯嘀咕,就问他:“会不会这也是一个什么局?”他听了反而乐了:“这要是局的话,那只能称为散财局。虽然这风水鱼与这个人的五行乃至阴阳八字都要调和才能发挥最大功效,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但五行所谓金生水,这空鱼缸放在这么关键的风水位上,把聚金的水抽空,这不明摆着不想赚钱吗?”

    听秦一恒的意思,这袁阵大老板是想让自己破产?嫌自己太有钱了?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我琢磨了一下,倒觉得没准儿是这个袁阵想破财免什么灾。

    不过,我没来得及问他,说话的工夫,那个主管又回来叫我俩,说上面希望我们到楼上再仔细谈一下,就把我们带到了三十二层。

    电梯门一打开,我一愣——直冲电梯门摆着一尊两米多高的关公像,看用料像是铜的,一看就价值不菲。关公站立持刀,十分威严。关公像作为武财神,很多地方都能见到,不仅香港电影里常出现,就连现在很多小饭馆也都杵着一尊,算是镇宅招财两用。不过,这么大的关公像我是头一次看见。路过的时候我还特地用视线比了一下,比我高了三四头,差不多三米了。

    秦一恒见了这尊关公像也是一愣,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眯着眼睛盯了一阵子。有外人在场我也不好问他,只能憋着话先跟着主管进了一个小会议室。

    这次接待我们的人规格更高,是宏达公司的一个总监。秦一恒照例也是跟他一通胡侃,对方也觉得这单生意比较靠谱,就差当即拍板签合同了。好在秦一恒还算有分寸,并没有一直往下忽悠,只说我们是先头部队,拍板的还得是上头,就托词撤了出来。

    出来后,秦一恒路过关公像时特意停了下来,围着转了一圈,也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

    我见四下无人,也凑过去跟着打量。这尊像做得的确是栩栩如生,很多细节都表现得很到位。可是见秦一恒的意思,肯定不是来欣赏的,于是我就低声问他发现了什么。

    秦一恒转过头,也压着声音告诉了我一个字:“刀!”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视线立刻就转到关公手里的刀上。刀并不是与关公像一体的,应该是在整尊像做好之后,单独把刀插到了关公的手里。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就又问他:“刀怎么了?”

    他摇摇头,冲我比画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等一会儿出去了再告诉你。”说着就带我进了电梯。

    他这卖关子的毛病真他妈的急死人,好不容易下了楼,我就问他,这刀到底怎么了?

    他这才告诉我:“关公手里的刀可是有很多说头的,站关公刀尖向上,明正压邪,通常都是放在正堂镇宅的;而同样是立像,挥刀斩向下的,是跟钟馗像一样用来驱鬼避妖的;而招财的关公,通常都是刀头冲地,把刀背于身后,这也是怕刀的煞气冲了财路;很多关公庙里的关公像是坐立的,旁边还立着一个周仓持刀,这就叫作祈愿像,寓意普照众生。”

    “这家公司的关公像,就是刚才所说的第一种,是用来镇宅的,不过诡异的是,本来应该侧对或是正对前方的刀刃,被人刻意转到了冲向后面。这样粗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可是细看起来,这刀刃冲后、刀背冲前,先不说玄学上完全把镇宅的作用消去了,单从外观上看,起码看着不舒服。刚刚我细看了一下这尊像,从灰尘上来看,刀这么摆放,起码有一段时间了,如果不是刻意为之,应该早就被人发现并且调整了,不至于放到现在。”

    秦一恒说到这儿,我自然也明白了几分,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之前我在刘瘸子家见到那个假冒的刘瘸子时,他家的那尊佛像也是面朝里的,这他妈不会跟那个假冒的刘瘸子有什么关系吧?难不成他就是这个袁阵派去的?

    想着我就问了秦一恒,他低头琢磨了一下,说:“现在还不能确定有什么关系,不过,这尊像的目的显而易见,恐怕就连楼下的那个风水鱼缸都是这个袁阵刻意安排的,目的可能是要破了整个大楼的风水或是什么局,恐怕跟之前在宗祠里那尊佛像一样,他们想把什么东西运进来。”

    坦白说,秦一恒最后这句话说得我一阵心神不宁。这个疑团似乎越来越大了,这么下去我早晚会变神经。

    现在看来,要想继续查下去,只能从这个宏达地产入手。可是这么大一个公司,看着能利用的漏洞挺多,要说下手,一时半会儿我们还想不出好主意,一来怕盲目追查弄得打草惊蛇;二来也是这几天下来我实在是乏累得很,于是跟秦一恒商量是不是先暂停一下,我们先回去休整几天,起码把目前的线索捋清楚了再行动,磨刀不误砍柴工。

    他倒是没反对我的提议,还顺便安慰了我几句:“现在我们已经摸到了一块大石头,就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掀开石头看看下面压的究竟是什么。反正一时半会儿石头也不会动地方,咱们先回去总结一下也是对的。”

    我见意见达成了统一,当即就回宾馆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返程。

    当天晚上,我睡得很不踏实,第二天迷迷瞪瞪地起了床,上了飞机,折腾回家,我几乎要晕倒了。

第八章 “圈主儿”的宅子

    而后的几天,我都是昏昏沉沉的,心知就自己这点本事,也分析不出个道道来,还不如给秦一恒留下空间和时间,让他好好琢磨,也就放开了心大睡特睡。

    直到第四天,秦一恒才给我打来电话。我本以为他是查出了什么线索,结果接了电话才知道,有一个找上门来的宅子,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去看一下,如果有,就去他家跟他会合。

    听到有钱赚,我还挺兴奋。我俩很久都没开张了。不过,我细想了一下,还是有些犹豫,倒不是害怕里面的东西,毕竟在前面挡枪的是秦一恒,我只是考虑到这段时间房价持续走高,但那都是虚高,基本都是有价无市,现在这个时候吃进宅子,将来有可能会亏损。所以,我就在电话里问了一下宅子的大概地段和价格。结果,秦一恒告诉我,这所宅子是个仿四合院建的新房,勉强算是别墅的一种吧,在东北的某个地级市里,地段虽然比较偏僻,不过周边环境不错,倒也不必担心跌价的问题,而且价格也很实在,全下来那边报价七十万元,还包过户。

    我在电话里听他的语气还挺轻松,估摸着宅子的问题应该不大,而且我在网上地图里看了一下他说的位置,从地图上来看,潜力应该不小,据说地铁也会修到这片地区,到时候肯定还能升值。这么一想我就动了心。这段时间情绪本来就很低迷,赚点钱激发一下活力,也是好事,于是我当即答应下来,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去找他。

    出了门我才想起来,以秦一恒的风格,那个大衣柜和石膏像肯定还在他家放着呢。那东西我见着实在是闹心,就又打电话把他约到一个咖啡馆见面。

    二人在咖啡馆会合,秦一恒把这所宅子的事情又具体地讲了一下。

    这所宅子前两年才建成,算是在一个别墅区里面,现在很多有钱人都住腻了别墅,很想回归一下老北京四合院的感觉。开发商也就趋利而为,在整个别墅区的最后一排,按照四合院的规格修了一排宅子。当时开盘卖的价格还不低,而且很快就被抢购一空。这次来找我们的就是其中一户,最早这所宅子很少有人住,估计也是被哪个大款买下来,偶尔来度度周末住个新鲜。周边的四合院也都跟这家的情况差不多,空的时候居多。

    说来也巧,去年有一天,赶上这个小区的水路管道维修,需要物业挨家挨户地上门查看家里是否漏水,这才通过在物业登记的业主电话找到了业主。这个业主可能也是生意繁忙,已经很久没来四合院小住了,当时他也没赶回来,而是派了一个员工来帮着开门。谁知道开了门,所有人都被面前的景象吓得差点摔一跟头。

    因为,就在客厅的正中央,有一个死人,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只是四合院够大,加上每个院子相距比较远,尸体都臭了也没被人发现。而且很诡异的是,死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居然穿了一身女装,脸上浓妆艳抹。尸体身上有不少大伤口,都是用打碎窗户的玻璃划的,浑身上下几乎都被血染透了,整个人呈一个很诡异的姿势,双手抱膝,就窝在客厅那里。整个房间里,到处都是这个人在地上爬行的血迹,看着十分吓人。

    见出了人命,物业当即就报了警。警察来查看之后,发现这人身上没有一点相关的身份信息,而且也从来没接到过与其相似的失踪人口的报案。侦查人员经过现场勘察之后,又综合这人的奇特打扮,最后认定是一个有精神问题的人自杀在此,也就这么结了案。

    有人这么离奇地死在自家宅子里,房主自然不敢再住了,加上那段时间他可能是生意上需要资金周转,就在去年把宅子低价转手给了另一个人。因为宅子里发生的事,虽说算不上轰动,可也是一时间街头巷尾的谈资,所以,据说当时的价格被压得很低,具体有多低,恐怕要比现在报给我们的价格还要低一些。

    尸体被发现后,倒并没有闹鬼的消息传出来,但终究还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凶宅。

    接手的这个人也不是个傻子,他当时买来也是想做置业投资。其实说白了跟我俩做的是一个行当,这个人勉强算是个内行,因为早前曾经是个“圈主儿”,也懂一些方术上的手段,就自己用法子把宅子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这清扫并不是单纯的打扫卫生,还要包括起灵、送灵一系列过程。

    等到他把宅子弄干净,自己就先搬了进去,寻思着先住个三五年,等宅子的事被人忘得差不多了,再把宅子卖出去,到时候从里面赚差价。宅子开始倒也安稳,唯独正房里有间屋子的门不太好使。不过,这个“圈主儿”也是孑然一身,自己住也用不上那么大的地方,也就一直没在意。

    可就在近一段时间,他每天夜里睡觉的时候,总能听见一种断断续续的奇怪声音,声音虽然不大,但大半夜听起来也很刺耳。起初他以为是家里闹了耗子,买来很多鼠药,却并没有作用,那种声音反而越来越大。他起了疑心,专门用了一个晚上守夜,想看看到底是哪儿传出来的动静。

    最后还真被他找到了,声音的源头就在正房里,是从那间门不好使的屋里传出来的。他当晚仔细地听才发现,这动静听着很像是一个人在用指甲挠那间屋的门。

    这“圈主儿”略知方术,自然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当时他倒也没害怕,以为家里进了贼,直接就拉开门想看看屋里面究竟有什么。没想到,门死沉死沉的,他铆足了劲才把门拉开,结果屋里面空空如也。他就走进去想看个仔细,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个大跟头,爬起身回头一看,地上却什么都没有。

    这下“圈主儿”开始冒冷汗了,他也是个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宅子里闹东西了。当晚他没敢在宅子里睡,第二天又带着纸钱元宝回来祭拜了一番,但到了晚上,声音依旧。

    虽说这东西并没有直接危害人的性命,但他心知这么住下去肯定不是长久之计,而且长此以往,这宅子甭说升值,恐怕他还得赔个精光。最后没辙了,知道我跟秦一恒是专门做这一行的,就联系到了秦一恒,想把这所宅子转手卖给我们,毕竟我们要比他专业很多。这样他也不赔,我们还有赚头。

    听秦一恒说的意思,这次来找我们的还是个二道贩子。现在就连炒凶宅都有竞争了?瞬间,我就倍感压力。我们可都是商人,不可能做赔钱买卖,这人既然是个懂方术的,假如屋里的东西好处理,他肯定不会找我们。这么说来,这所宅子岂不是很棘手?

    我看秦一恒的口气,倒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把顾虑说了一下,想问问他到底有几分把握。

    他没直接回答,而是告诉我,所谓的“圈主儿”其实严格说来,就是旧社会里学了点方术皮毛,然后走街串巷骗钱的行当。之所以叫“圈主儿”,是因为这个行当的人一年到头都会在腰上套一个铜圈或是铁圈,圈上常年会放一个很小的葫芦扣,用朱砂封着口。这葫芦扣,就是把一个小葫芦掏空了,在里面装上死婴拇指骨,然后在巷口村头,把铜圈或是铁圈摘下来,沿着边在地上画一个小圈,要是谁家的孩子不小心踩进这个圈里,据说回家当晚就会高烧不止,连着说胡话,然后这“圈主儿”就趁机去这家卖药或是驱邪。其实也就是让生病的小孩含一下葫芦扣。但孩子的家长肯定不知道其中玄机,还以为碰见了救命的得道高人,自然感恩戴德。家境好的,给钱设宴;家境不好的,也会送米送面。这“圈主儿”就以此赚钱为生。

    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圈主儿”的骗钱伎俩被越来越多的人识破,这一行也就逐渐生存不下去了,很多“圈主儿”就改行去算命或是干脆找了正经工作,不过,还是有小部分“圈主儿”依旧守着这种缺德的行当,而且演变成了运用歪门邪道拐卖儿童。坊间所说的“拍花的”,其实最早就是从“圈主儿”演变过来的。这“圈主儿”虽然都略知方术,但还是以坑蒙拐骗居多,要让他们驱邪镇鬼,几乎是不可能的。

    解释完,秦一恒说道:“所以,这个人搞不定的事情,倒不见得是大事,兴许只是过路的小鬼闹腾个一两天,我们去看一下,没准儿就捡了一个大漏。”

    他说得如此轻巧,我这财迷心就开始澎湃啊。既然这么说了,这钱谁不想赚啊,当即就拍板应了下来。

    第二天,我俩就动身上了飞机。那个“圈主儿”亲自去机场接的我们。人看着比我想象中忠厚,不像是个坑蒙拐骗油腔滑调的主儿,估计也是年纪大了,显得稳重了,毕竟也是五十好几的人了。

    “圈主儿”自己介绍说叫许传祥,见面点头哈腰的特别客气,弄得我还有点不好意思。许传祥先把我们接到了订好的酒店,放下随身行李,又带我们吃了顿饭,规格还不低。可能是他实在走投无路了,不然也不会如此舍得放血。席间,许传祥又把宅子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跟秦一恒转述的没什么差别。只是他在讲述的时候,语气很不镇定,很不符合他的年纪,似乎真被宅子里的东西吓着了。

    我听着心里隐约有些不安,看秦一恒的表情毫无变化,才劝自己把心放在肚子里,心说一切等去看了宅子再说吧。

    吃过饭,秦一恒就提议直接去宅子看看,趁黑还能看个清楚。三个人也就没耽搁,直接奔那所宅子而去。

第九章 门后

    宅子在市郊,开车四十几分钟才到。要是放在以前,晚上去探宅子,我的心早就提到嗓子眼儿了,如今我也算是身经百战了,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现在居然能变得这么镇定。

    到了地方已经是晚上快十点了。宅子比我想象中的要大一些,一共三间房,一间正房两间厢房,并没有老北京那种四合院紧凑,整体设计和装饰完全仿古,不过只是徒有其表,屋里面还是现代风格和布局。

    进了院子,我跟着秦一恒先转了一圈,大致看了一下。许传祥就在旁边也跟着把宅子的细节说了一下,最后我们三个就进了正房。

    正房其实并没有多大,粗算一下也就百十平方米,装修得倒是很豪华,家具都是实木的,看着有点古色古香的意思。正房应该算是两室一厅的结构,进了门是客厅,两手边分别是两间卧房。

    进了屋,开了灯,秦一恒立刻四下看了一遍,眉头紧锁,却不作声。我跟许传祥在旁边跟俩贴身太监似的,也不敢说话。半晌,他才回过头叫许传祥把灯关了,然后从包里翻出了一个什么东西。东西不大,他拿出来就直接攥在了手心里,我也就没看真切。

    关了灯之后,屋里顿时黑得不见五指。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我就见秦一恒已经凑到右手边的门跟前了,耳朵贴在门上不知道在听什么。

    我回头看了看许传祥,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感觉出他很紧张。我不由得也被他带得绷直了腿。

    秦一恒听得很仔细,一处听了很久之后又换到另一处。听了有五六分钟,他才回过身叫许传祥开灯,指着门问许传祥:“这东西是你挂的?”

    猛地一开灯,灯光晃得我眼前一片白。我闭上眼睛缓了一下,睁开眼后才看见秦一恒指的是门上挂着的一大串红辣椒。这串红辣椒颜色十分正,看着特别喜庆,就挂在那扇门的正中央。辣椒串很长,眼瞅着就拖到地板上了。

    我听见许传祥“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我很纳闷,北方倒是有买成串红辣椒或者大蒜储藏的习惯,只是通常都挂在厨房或是户外,没见这么随意挂在客厅的。要说是为了图个吉利,现在也不是逢年过节啊。看秦一恒这意思,合着挠门声的问题就是这串辣椒?

    我好奇地凑过去看,他没阻止我,估计没什么危险。我放开胆子仔细瞅了几眼,发现辣椒很奇怪,每一个辣椒头都被人用剪刀齐口剪了去。

    我用手捏了一个,发现辣椒里面是空的,辣椒籽貌似都从那个切口里被掏出去了。这下我就更犯嘀咕了,这是什么意思?合着是手工艺装饰品?看着也不像啊!

    我本能地扭过头看秦一恒,想问问他这究竟有何玄机。

    还没等我开口,他那边却“啧”了一声,问许传祥:“这东西都是你自学的?”许传祥点了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说:“这些都是我从别人那里看来的,要说学,只能算是偷学。”说完就反问,“这东西不管用?”

    秦一恒听他一问,反而笑了,说:“管用倒是管用,这在方术里叫‘盼岁’,最早是古时候连年战乱,家里的男丁被抓去打仗,生死未卜,家人就在门前正中央钉上钉子,挂上一串‘盼岁’,意思就是年年岁岁都在盼着家人回乡。战争的残酷性有目共睹,去打仗的人没几个能活着回来,这东西最后也就演变成了招自家人的魂魄回乡、给亲人托梦的物件。这辣椒首先不能挂新的,也就是说,当年地里长出来的辣椒不行,必须是往年留下的才管用。剪了辣椒头,叫开口。开了口之后,据说远方的家人魂魄隔了千里也能一眼看见自家的门,甚至能听见亲人的呼唤。不过,这都是人们主观的臆想而已,并没有那么大的作用。路上隔河隔山,其实魂魄都是回不来的。这细说起来,要跟地脉风水有很大关系。”

    秦一恒指着辣椒告诉许传祥:“这‘盼岁’主要就是取了‘辣椒’这两个字的谐音‘拉叫’,无非是表达把魂魄拉回来、叫回来的意思。你这么招摇地挂在自家卧室里,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甭说送了,没请回来几个就已经不错了。”说着,他摊开手心,叫我俩看。

    他手心里是一个指甲盖大的小球,黑不溜秋的,不过却不像是羊粪球。他告诉我们:“这是‘害目珠’,是用新生蝙蝠的皮下脂肪加上坟地里的泥调制的,专门用来听这些邪物。这在古时候都是那些装神弄鬼跳大神的巫医之术。据说把‘害目珠’塞到耳朵眼儿里,就能听见一些污秽,尤其是用来分辨某人是否被鬼上身,或是究竟被什么东西上身很管用。相传,譬如一个人被上了身,只要用‘害目珠’贴在此人后背倾听,就能听见两个不同频率的心跳声。如果上身的是狐媚或是蛇仙,也能从心跳频率的细节上分辨出来。不过,那得是老手才行。我也只是在很初级的阶段,今天也是头一回用上,算是照猫画虎地试了试。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方法有误,反正没听出什么动静。”

    我本来大气都不敢喘了,结果闹半天他也没听出来什么。我凑过去听了一下,果然没什么异常的响动。要非说有,也是因为固体导声比较容易,放大了他们俩在屋里的脚步声。除此之外,门那边的确是死寂一片。

    许传祥对这扇门很忌惮,起初没敢过来,估计见我俩表情都这么轻松,也按捺不住好奇,把辣椒串摘了下去,跟我一起贴在门上听。

    秦一恒见状,就把手里的“害目珠”递给许传祥,自己站在一旁抽烟。

    这扇门本来就不大,许传祥一贴上来就把我挤到一边了。我干脆撤到一旁,也点了根烟歇着,站半天,腰也开始酸了。

    烟还没抽上两口呢,许传祥突然“啊”的一声,人跟着就往后撤了两步,指着门张着嘴死活说不出话来。

    他这一惊一乍的,差点儿没把我吓死。看他那表情,我心里暗喊一声:“糟了,这他妈的不是被上了身吧?”

    秦一恒也吃了一惊,连问了两遍“怎么了”。

    许传祥缓了好一会儿,终于镇静下来,可嘴里嘀嘀咕咕地依旧说不明白。估计他也很无奈,干脆把“害目珠”掏出来递给我,用手一指门,意思是你自己去听吧。

    屋里的灯是亮着的,秦一恒就在旁边,我倒没害怕,反正珠子到了我手里,我姑且先上前听一下。

    耳朵贴到门上,我就发现有点不对劲。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门那边还真有点奇怪的动静,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有点像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马蹄声,很有节奏。

    我的心开始怦怦乱跳,这个声音实在是有些小,一时间我也分辨不出来。

    我起身把地方让给了秦一恒,他接过珠子也凑过去听,我在旁边一直观察他的表情。起初他倒是很平静,我也就安心了,估摸着还是我们有点草木皆兵了。

    可没等我庆幸一会儿,他眉头就开始皱起来,斜着眼盯着门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竟然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敲了敲这扇门,手拧着把手想把门拉开。

    我忽然感觉那种久违的恐惧感抓住了我,他这举动实在是邪门啊,都知道里面没人,他这敲门,敲给谁听的还用说吗?我本能地往后撤了一步,正好撞到许传祥身上,回头看他,也是一脸的汗珠子。

    秦一恒那边听动静像是拧开了门锁,我清晰地听见了一声锁芯弹开的“咔嗒”声。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把门打开。他背对着我们,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就稍微挪了一下位置,想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换了角度一瞅,我就更纳闷了,秦一恒好像是想把门拽开,很明显整个人的动作是发了力的,然而门却没怎么动!我心说妈的,这里面的污秽有这么大能耐,居然在里面也拽着门把手跟他较劲?

第十章 蛋壳上的黑影

    我想上前帮秦一恒的忙,还没等我动手,他那边却放弃了,回身跟我要了一根烟,又给许传祥丢了一根,点着了,问许传祥:“这宅子就死了一个人吗?”

    许传祥被问得一愣,加上刚才惊吓过度,磨叽半天才点点头,反问我们:“难道不是?”

    秦一恒“嗯”了一声,说:“我刚才仔细听了一下,门那边很乱,应该不止一个心跳声,而且门像是被卡住了,我怕中什么招,也就没贸然行事。”

    我很纳闷,合着屋里死了不止一个人?而且不管死了几个人,怎么都跑到一间屋子里来了呢?

    于是我问秦一恒:“会不会是那些东西见这里久未住人,就想借来暂住?不过因为我们身上有什么辟邪的物件,所以才拉着门不让我们进去?”

    秦一恒摇摇头说:“这个可能性完全可以排除,因为所谓污秽很少会聚堆,正好跟人类相反。而且,之前许传祥已经进行过一次大扫除,按理说孤魂野鬼早就应该腾地方了,现在看来,倒是有可能真被我猜中,这些污秽都是战场上阵亡的士兵,一不小心被‘盼岁’勾过来了。”

    听他这么说,我松了一口气。这种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处理起来想必也容易,只是我个人比较敬畏战亡的士兵,要说用些极端的手段消灭他们,我还有些于心不忍,如今只是希望秦一恒能用委婉一些的法子,争取把他们送走为妙。

    于是我跟秦一恒商讨下一步该怎么做,他叫我先别着急,对方即便是一些脏东西,也不能掉以轻心,何况现在还没有确认究竟是什么。今天晚上我们是没机会了,等到明天白天准备一些东西,晚上再过来探个究竟。说完,就带着我和许传祥撤退了。

    本来我还以为这是秦一恒的缓兵之计,因为这毕竟还是档生意,要是当着许传祥的面承认就是几个很容易搞掂的小鬼,恐怕这笔钱我们就赚不着了。所以,回去的时候我还有点暗喜,这赚钱的感觉让人浑身上下都舒坦。

    直到回了宾馆,跟秦一恒交流了一下,我才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我有些失望。不过,这宅子的钱要是那么容易赚,恐怕现在大家都炒凶宅了。我也权当是好事多磨,干脆蒙头睡大觉。

    第二天很早我就被秦一恒拉了起来,去见了许传祥。秦一恒要求他帮着找一个谁家过生日给老寿星吃的煮鸡蛋。许传祥虽然纳闷,但也能想出来这估计是方术需要用的物品,就赶紧发动人脉忙活这事。接着,秦一恒又拽着我去了一趟农贸市场,买了一捆红纸,又去超市买了两支中性笔、一个速写本。最后我们简单吃了中午饭,又回了宾馆等许传祥那边的消息。

    现在过生日基本是西式的,吃蛋糕,吹蜡烛,很少有人家煮长寿面、吃鸡蛋了。为了找这个煮鸡蛋,许传祥费了很大的劲儿,当天还没找着,我们等到第二天,这个鸡蛋才到手。

    秦一恒拿到鸡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蛋壳剥了。我一看,差点儿没吐血,合着费这么大劲是他馋了?

    剥完了蛋壳,他把鸡蛋扔了,把壳小心翼翼地收到一个小盒子里,密封好塞进包里,然后这厮跟我装神秘说:“今晚,这个鸡蛋壳能派上大用场!”我想细问,无奈他又卖关子,我只好老实地跟着他在宾馆等天黑。

    当晚,许传祥没跟我们一起,把钥匙交给了我们,送完鸡蛋就走了,留下话说他实在有点害怕。他的话恐怕还真不是撒谎,都五十多岁了,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不至于为这事撒谎。

    秦一恒倒是挺高兴,说少一个人就少了一个累赘,这许传祥二把刀的水平,说不定还给添乱。

    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先去吃了晚饭,然后径直去了那所宅子。

    一路无话。到了宅子的时候已经晚上快八点了,天已经黑透,社区里面有很多吃完饭遛弯儿的人,倒也不觉得害怕。只是这群遛弯儿的人谁也不愿意从这所宅子门前经过,估计都是听了传言吓的。这样也好,免得有人打扰我们办事。

    我们轻车熟路地进了宅子,秦一恒就在正房的客厅里整理包里的东西。他先是找了一个空啤酒瓶当蜡烛台,在上面插了一根白蜡,接着用红纸叠来叠去,也不知道叠出了个什么东西,最后他才把装鸡蛋壳的盒子掏出来,小心翼翼地摆在一边,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要等到十二点阴气最重的时候。”

    对于在宅子里面耗时间,我早习惯了。两人随便聊聊,没事用手机上上网,时间也就过去了,很快就接近晚上十二点。

    秦一恒看了看表,说“差不多了”,就从兜里掏出一根红线,拴在那扇门的门把手上,把红线的另一头系在那根白蜡的中间部分,又说,“一会儿如果蜡烛烧到了红线的位置,把红线烧断了,一定要提醒我。”说完,他就把之前叠的红纸用打火机点着了,用这火引燃了白蜡,然后就趴到地上,从盒子里掏出一块稍大点的鸡蛋壳,放在眼睛前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他这什么意思啊?是咸蛋超人,还是卧射打靶呢?

    秦一恒看了好一会儿,始终没吭声。我在旁边也不敢说话惊扰他。最后,他“咦”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把鸡蛋壳又放在另外一只眼睛前看。

    我越看越奇怪,他这很像在测试视力。我也趴了下来,卧在了他旁边,顺着他的视线扫过去,完全没看出什么来。

    我用手戳了他一下,他却摆摆手叫我别动,一只手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的速写本和中性笔,铺在地上,就开始拿着笔不知道在本子上画着什么。这屋里虽然有蜡烛,烛光却很昏黄,加上秦一恒的手阻碍视线,我看了好几眼,竟然分辨不出是什么。

    他倒是画得很有耐心,手上不紧不慢的,画了足有五分钟,他才坐起身,借着烛光打量着这幅画。

    我立刻凑过去看,画的内容十分抽象,也不知道是他的画技烂,还是他本身就想画这么一个东西,他仅仅是用线条描了一个轮廓。我看了好几眼,也没窥出究竟。要是联想的话,倒有几分像鳄鱼,反正这个东西有尾巴,脑袋好像还挺长,四肢相对较短。

    我心说,这宅子里面闹的东西,就是传说中的鳄鱼头领?难怪力气这么大,死拽着门不放啊。

    我问:“秦二,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他看了我一眼,没回答,从地上把鸡蛋壳捡起来递给我,告诉我,他只是把从鸡蛋壳里看见的东西描下来而已,具体是什么,他也没想出来,要我也看看,这样两个人起码还能商量一下。

    接过鸡蛋壳,我就被他摁在了蜡烛前面,我只好照着他之前的样子,用鸡蛋壳挡住一只眼去看。

    鸡蛋壳可以透光,想必这种常识无须多言。我本以为对着烛光,应该只能看见一片透过蛋壳通红或是橙红的颜色,没承想,我把眼睛睁开,发现鸡蛋壳上面竟然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黑影。

    这个黑影十分模糊,并不清晰,但还是能看个大概。我盯了几眼就发现,果然很像秦一恒在纸上画下来的那个轮廓,看来他画得还是不错的。

    只是我想不明白,这黑影到底是怎么出现的,这完全违背物理常识啊。

    我把鸡蛋壳取下来,正反面仔细观察,就是很普通的鸡蛋壳,上面并没有什么污点或者瑕疵。我转过脸看秦一恒,他催我继续看,我只好又趴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我看了一阵子,虽然轮廓形状大致与秦一恒画下的相仿,可我总觉得这个黑影的肚子或是背上,反正就是躯体部分,好像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小点。我本能地联想了一下,倒有点儿像蟾蜍背部的感觉。无奈黑影太不真切了,我眼睛都瞪得流泪了,也只能看出这么多。

    放下鸡蛋壳,我把刚才的发现告诉了秦一恒。他听了沉思很久,我在旁边烟都抽到第二根了,他才起身把蜡烛吹熄了,开了灯,又去轻轻拉了那扇门一下,门依旧还是没动弹。

    屋里有了亮光,我的安全感也跟着多了一些。

    我也去拉了一下门,知道门很沉,我手上起码用了三四分的力。

    不想门竟然被我拉开了一些,有一掌多宽的缝隙。我趁机往里面瞄了两眼,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不过,门倒是没有我预想中沉,稍微用点力气还是能打开的。我估摸着撑死比肯德基那种门重一些而已。而且很让我意外的是,关门的时候倒没有觉得门很重,相比较来说,并不费力气。

    这让我脊背一阵发凉,这代表里面这东西他妈的还有意识啊,它现在就是不想出来而已,可是它在里面干什么呢?

    回过头我想问秦一恒,他这时候已经在收拾地上的东西了,我过去帮忙,忽然脑子里就冒出个想法,之前在蛋壳上看见的那个轮廓,还有那些若隐若现的小点,妈的,不会里面有一个什么邪物在产卵吧?!

第十一章 守屋待鬼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得一哆嗦,当即就汇报给了秦一恒。他却没有太大反应,只回过头看了一眼那扇门,叫我帮着拾掇地上的东西,说:“今天就到此为止了。”也不跟我解释,一个人默默背上包,拉着我出了宅子。

    回去的路上,秦一恒也像是在思考,默不作声。一直到了宾馆两人都躺下了,他才从包里拿出之前的那幅速写,左看右看,自己嘀嘀咕咕了半天,扭过头跟我说:“毕竟隔了道门,还是看不仔细,我们只能等白天进了那间屋子,一直耗到晚上才能看个究竟。”

    他言下之意,还是准备守屋待鬼。我从他的表情猜到事情并不乐观,心里就有一些犹豫。这宅子虽然便宜,但一时半会儿肯定也出不了手,究竟能有多大利润,我暂时也估计不出个详细,为这点钱冒生命危险好像有点不值当。但我转念一想,之前那么多宅子,哪一间不是冒着生命危险拿下的?最后我还是点点头答应了,又问秦一恒那个鸡蛋壳上的影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他听我问起,竟然摇了摇头,告诉我鸡蛋壳的这个法子也是他迫不得已想出来的。按照常理来说,这并不是方术中的手段,而是南方少数民族用来看“蛊”的一种方式。

    据说被种了蛊的人,用此方式会在人身上看见黑影,少数民族的巫师就可以通过上面的黑影来判断究竟是什么蛊;某些法力高强的巫师,能从黑影上分辨出下蛊的人究竟是谁。当然,他也只是听说,并没亲眼见过。不过,按照目前亲身操作的情况来看,这恐怕并不是凭空捏造。因为从玄学的理解来说,这蛊事实上就是污秽的一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而鸡蛋一向是辟邪的东西,在诞辰被寿星摸过的尤为管用。这两者之间通过白蜡联系,兴许真的会产生某些沟通,但具体是因为什么,他现在也无法弄清楚。

    秦一恒解释完,就打了个哈欠,叫我赶紧休息,自己倒头就睡了。我还想追问,无奈看他这样,也只好闭了眼。

    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下午,我们起床草草吃了点东西,又去超市买了点晚上吃的面包、火腿肠之类,两人就又回了宅子。

    白天的日头很足,我们把宅子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在屋里倒并没有感觉到异样。

    让我奇怪的是,秦一恒去拉那扇门的时候,并没用多大力气,看开门的动作轻而易举。我好奇地又把门关上自己拉一次试试,果然跟开普通的门没有任何区别。

    这下我还挺紧张,这不是摆明了屋里的东西能自由出入吗?可是见秦一恒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也就安下心帮他整理东西。

    这间屋子并不小,屋内还有一张床和少量卧室家具。看样子很久没住过人,不仅床上,连地上都是厚厚一层灰。幸好我很有远见地带了一份报纸,不仅用来打发时间,晚上还能垫在地上,省得脏了衣服。

    准备的东西其实跟前一个晚上的相仿,唯一的区别是秦一恒准备了双份。他把两根蜡烛分别摆在了两个位置,一个距离门较近,一个距离门较远,也不知道另一根是不是备用的。摆好蜡烛之后,他又拿出红纸开始折东西。昨晚黑咕隆咚的,他折完没多久就烧了,我也没看清,这次终于看清楚了,他折的就是小时候大家都会折的那种纸船。不同的是,他在折完纸船之后,用小刀在船底划开一个口子。

    我很好奇地问了一句,他就告诉我,这个步骤是他自己加上去的,并不是完全照搬看蛊的方式。红纸船,破底舱,这在方术中是用来稳魂魄的,跟用坠魂石一个道理。用它在中间引火,也是以防万一。

    说完,秦一恒小心翼翼地又从包里拿出盒子,从里面掏出两块鸡蛋壳,伸手递给我一块,指着距离门较远的那根蜡烛说:“今晚你趴在我后头,我看的时候,如果看见我背后有什么东西,要立刻提醒我。”

    我听了长出一口气,这次终于他妈的不用老子去引鬼了。我去蜡烛后面趴下,提前感受了一下,感觉姿势很别扭。这间房子即便不小,要纵向横躺两人还是比较紧张的,我们中间还要隔一段距离。我趴下之后,腿就只能很憋屈地抵在床脚。不过,这待遇也不错了,起码要比迎面撞鬼舒服多了。

    一切准备停当,剩下的就只有等着夜晚降临。

    我们来的时候才下午三点多,距离天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本打算用手机上网聊天,却意外发现这间屋里还有两只老鼠,明目张胆地想吃我放在地上的面包。我干脆操了把扫帚消灭老鼠打发时间。

    等我把两只老鼠处理完,差不多已经五点,又对付着吃了一口晚饭,眼见着窗外的天逐渐黑了下来。

    秦一恒并没有立即行动,而是耐心等天黑透了,才起身拉好窗帘,并指示我趴好,然后关了灯,用打火机点着纸船,把两根蜡烛引燃,接着他也趴在了靠门的那根蜡烛后面。

    屋里虽然关了灯,但有两支蜡烛照明,倒也算亮堂。只是蜡烛挡在眼前,很影响视野,我生怕一不留神漏看了什么东西,只能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秦一恒的背上。

    我瞪大眼盯了差不多五分钟,才见他动了几下,看姿势应该是把鸡蛋壳挡在眼睛上了。终于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我还挺紧张,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闭了气,就感觉自己的心跳声被放大了好几倍。

    我等了一会儿,房间里死一般寂静。秦一恒没出声。我很纳闷,他睡着了?便想撑起身子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又怕这么一动有什么疏漏,毕竟我还有任务在身,一时间就还挺纠结。

    就在我犹豫的工夫,房间里忽然响起一种奇怪的声音。

    声音不大,窸窸窣窣的,但很明显。我一开始还以为又是来了耗子,仔细听了一下又觉得不像。这个声源很固定,我静下心分辨了一下,好像是从秦一恒那边传过来的。

    “鼓捣什么呢?”我纳闷地低声问了他一句。话刚出口,他立刻把手往后伸着摇了好几下,意思是叫我不要出声。

    他这么一动,我头皮跟着就有些发麻,这时才猛然想起来,许传祥之前讲过,宅子夜里会有挠门声,难道就是这个动静?

    我集中注意力听了一下,觉得声音倒不像是门上面发出来的,反而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摩擦地板。这所宅子的装修很豪华,地板都是实木的,很厚实,我试着用手指在地板上轻轻挠了两下,无奈指甲很短,加上也不敢用力,所以声音小得连我自己都听不见,所以无从对比。

    但有一点我很肯定,起码这个动静跟许传祥所言并非同一个。这声音虽然听着很真切,音量却比较小。要说隔着两道门吵醒一个睡觉的人,并不太可能。

    我心说,那动静必然是门外边传来的?想问秦一恒,他离门毕竟比我近,无奈又不能出声,最后没辙了,我干脆把耳朵贴到地板上,想听听声音究竟来自何方。

    趴下去,听了一小会儿,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听这动静就是来自于这间屋里,我越听越觉得瘆得慌,这怎么听着真的像是有一个人在用指甲挠地板呢?这屋里就我跟秦一恒两个人,难道这个东西是在地板底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差点儿从地上跳起来。要是有个污秽就跟自己隔着一层木板,在下面窥视着,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我克制了半天,才把自己按在地上。很想抽烟,无奈也不能说话请示,我只能用手指轻轻叩了一下地板,想引起秦一恒注意,打算等他回头看我的时候,用表情询问他作何打算。

    秦一恒听见我发出声音,动了动肩膀,竟然直接坐了起来,转过身,一脸严肃。

    我看他的表情心说完了,总觉得他下一句要说出来的话,是我们俩今晚上要死在这儿了。

    结果恰恰相反,秦一恒居然点着了一根烟,说:“我找到了门不好开的原因了。”说着,他把他的那根蜡烛吹灭了,指着我的蜡烛,要我自己看,他让到一边去抽烟。

    吹熄了一根蜡烛,屋里明显就暗了下来。

    这环境一渲染,还挺瘆人,不过,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把鸡蛋壳挡好,睁开眼一看,脑袋就有点发木。虽然之前已经看过这个影子,可我真没想到在屋里边看它的时候会这么清晰。

    当然,这清晰只是相对而言,毕竟它还是个影子,但即便如此,也足够让我分辨出个大概。之前是在门外头,加上角度的问题,我一度还以为这是个动物,如今看起来,这哪是动物,分明就是一个人啊。

    这个人的姿势怪得要命,双手插在胸前,像是抱着什么东西,整个人就倚在门上面,歪着脑袋,看身形像是个女人。除此之外,倒也看不出什么。

    我瞪大眼睛看了半天,竟然都忘了害怕,反而越看越觉得奇怪。秦一恒说他找到了门不好开的原因,想必就是跟这个女鬼有关。然而我从影子上也没看出来门被拽着啊,还是她现在睡着了,等醒了的时候就站起来了?这太他妈假了吧!

第十二章 “晦贡”

    我站起身,向秦一恒要了一根烟,问他:“这东西是个鬼?”

    他摇摇头,示意我再看。

    我只好点着了烟,又耐心地观察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这人对图形不太敏感,总之,我又看了好一会儿,烟都熏眼睛了也没看出个什么。

    最后,估计秦一恒实在等得不耐烦了,才趴在我旁边,用手指着门上的大概位置问我:“看没看清楚这个人怀里抱的是什么?”

    他这么一问,我又留心多看了几眼。刚才看得挺仔细,可观察重点一直是想看清这个女人长什么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是男性的本能。

    现在经他一提醒,我才看出了些门道,这个女人怀里边好像还真抱着什么东西。

    说是抱着东西,却也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图像,充其量只是在这个女人胸部的地方,有几个相对更深一些的暗影。

    这在鸡蛋壳上观察就已经十分考验眼力了,更甭说把这些小暗影分辨仔细了。我数了半天也没数清楚究竟有几个,加上暗影实在太小,从轮廓上根本无从猜测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要说直观感受的话,我倒不觉得像是抱着什么东西,反而更倾向于这个女人穿了一件有大格子图样的针织毛坎肩。看到这儿,我就问秦一恒:“这些暗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指了指门把手,说:“门不好开的玄机,就在门把手上。”然后示意我继续看。

    说实话,他这卖关子的臭毛病也就我能忍,我又耐着性子去看门把手。

    从蛋壳上看,女人的影子跟门把手还有一小段距离,除此之外,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不过,我猛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刚才一时没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种挠地板的声音似乎消失了。我屏住呼吸确认了一下,果然没有了。

    这显然不是个好兆头吧?我赶紧向秦一恒汇报了一下,他却摆摆手叫我不要担心,又问我:“有没有看出玄机?”

    他这句话问得我是彻底无语了。这一晚上光盯着鸡蛋壳了,玄机我是真没看出来,眼瞅着就看出小鸡了。我点了根烟直接跟秦一恒摊牌,让他直接讲谜底算了。

    他看我脸拉下来了,才笑了一下,叫我别动气。说着,他走到门边上,用手指着门把手的位置告诉我,之所以门不好开,是因为门把手上拴着一个“晦贡”!这个“晦贡”,也就是在鸡蛋壳上看见的那个影子。

    在蛋壳上看起来影子并没有与门把手接触,那是因为拴在门把手上的,是这个女人的头发,而她的双脚,都被人钉在了地板上,动弹不得。

    我们因为角度的问题,加上影子本身只能看个大概,没看出来这个女人的姿势究竟是什么样的。其实,她并不是靠在门上,而是整个后背都是悬空的,并没有与门有任何接触,似乎她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了头发上,而头发恰好又被拴在了门把手上,这就正好用她的身体把门给拽死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在往外拉门的时候,会觉得很重,而关门的时候,那股外力却又消失了。这说起来,倒有几分像那种装在老式木门上,用弹簧做的自动关门的机栝。

    秦一恒的解释让我如堕云雾,这个污秽就算邪行,那也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啊。

    怎么按他说的,还是个自动关门的设备?

    而且最让我捉摸不透的是,这在我们常人的理解里,鬼魅污秽应该是没有重量的,不都是轻飘飘的一阵风吗?怎么这个就这么违背常识呢?

    我想着,又不甘心地趴下来再瞅一眼,蛋壳上的影子还是那个鬼德行,经秦一恒一说,我倒是能勉强分辨出来,这个女人的姿势恐怕还真不是靠在门上的。

    但我还是闹不明白,就算这东西真的能当自动关门设备使用,那又是谁把它给安排在这儿的呢?许传祥,还是宅子之前的主人?这是什么心态?纯属好玩?

    我脑子里毫无头绪,只能站起身点了根烟,用下巴指了指门,示意秦一恒继续说下去。

    他“嗯”了一声,继续用手比画着告诉我,这个“晦贡”,相传并不算是鬼魂,而是灵魂,因为这个女人的肉身并没有死亡,而是不知道为什么被人勾了出来,最后用手段绑在了这里。之所以有重量,并不是因为它真的有“质量”,而是因为这些游魂本能地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边,所以会时刻想要挣脱这个束缚。

    说着,秦一恒用脚尖指了指床底下,继续道:“这个女人怀里抱着的东西,我们今天下午其实已经见过了,就是从这床底下出来的。”

    他这么一说,我立刻就明白了,指的就是那两只被我干掉的老鼠啊。

    合着这女人怀里抱着的那几个暗影,都是老鼠?

    我的理解能力按说也不差,怎么越听越迷糊呢?

    我看了看秦一恒,他好像觉得这些东西不难理解,弄得我还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听不明白。

    幸好没等我发问,他就继续解释道:“没错,那几个暗影就是老鼠,确切地说,是老鼠的魂魄。

    “而这些老鼠之所以会在这个女人的怀里,恐怕也跟这女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一致。再加上宅子里最早死的那个做女人打扮的男人,综合起来看,恐怕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用‘晦贡’来做局。

    “贡品的形式其实并不拘于食物、牛羊、钱财,往广了说,只要被上贡的神灵或是鬼怪喜欢,世间万物都可以成为贡品。这就跟每个人的爱好不同一样,那些瓜果糕点,就等同于我们日常吃的饭菜,虽必不可少,却只能作为一般贡品。

    “古往今来,有活祭(杀牲畜)、人祭(杀人)、女祭(杀处女),祭拜的方式层出不穷,贡品也就包罗万象,有好的就有坏的。这‘晦贡’就是指那些不好的贡品。不过,虽然说是不好,也只是口头上这么形容,因为既然上供祭拜,肯定都是虔诚之人,所以,‘晦贡’在玄学里,主要是指那些好心办错事,给自己招来祸端的事情,并不特指贡品,这也算是行里的行话。”

    说完,秦一恒长吐了一口烟,道:“至于今天的这个‘晦贡’,恐怕也不是供奉给鬼神或是祖先的,而是这所宅子。”

    我彻底迷糊了,这宅子还能吃贡品?这本身就不是旧宅,也没有那些老宅子历经多少年留下的渊源啊!

    况且按照秦一恒的意思,把贡品的脚钉在地板上,头发拴在门把手上,这宅子还是个虐待狂?

    这也太扯了吧!我头一次觉得鬼神之事已经不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了,只能说是变态。

    我跟秦一恒说了想法,他听得直乐,告诉我,恐怕现在单纯的解释,对于我而言还真的不太好理解,不过,他可以带我看点东西,想必看后我就能明白了。

    说完,他用肩把门顶开,直接带着我去了院子。

    出这间屋的时候,我腿还忍不住发软,虽然摘了鸡蛋壳,门边上看着空空如也,可还是担心那个女人会随时抓我的腿。我踮着脚尖迈出了门,才长出了一口气。

    我们来到院子里也没多停留,秦一恒只是稍停片刻,左右观察了一下,就叫我跟着他从院门出去,两人绕到右手边厢房的屋后头。

    他在墙根处左顾右看了半天,像是在挑选什么位置,最后才指了一个地方,说:“这儿就是口子了。”

    他说是口子,我还挺纳闷,墙面上完好无损,哪怕连一块掉漆的地方都没有,怎么还成口子了?我一边寻思一边凑近看了两眼。这儿毕竟是高档小区,设施很完善,路灯一个比一个亮,所以能见度还是很不错的。

    可是我低头搜索了一圈,依旧没有任何发现,就问秦一恒:“口子是什么?在土里,还是在墙上?”

第十三章 口子

    他听我问起,像是如梦初醒,回过身四处张望了一下,才低声道:“你在这个位置撒一泡尿,自然就能知道口子是什么了。”

    这他妈快赶上遛狗了!合着是带我出来随地大小便的?我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这一没喝多二没尿急的,被人看见太丢人了!而且小区里虽然夜深人静没有人影,难保没有监控摄像头啊。

    我不放心地四下看了看,秦一恒就在旁边催我,告诉我他帮我望风,说完就自顾自地点了一根烟背过身去。

    我被弄得着实无奈,最后想了想,觉得为了拿下这所宅子,丢点人也值了,就瞄准了秦一恒指的墙根,撒了一泡尿。

    这泡尿估计是我出生以来最紧张的一泡了,并没有危险威胁,但我脑子里总记着秦一恒说的口子,尿的时候死死地盯着地面,生怕地上突然裂开一个口子什么的。

    所幸等我拉好了拉链,地面上除了多了一泡尿外并无异样,我转身叫秦一恒。他转身过来看了两眼,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密封袋,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掏出来撒了一把,拍拍我的肩膀叫我看:“这就是口子。”

    我低头看去,吃了一惊。秦一恒也不知道撒了什么在我之前尿过的地上,这时候竟然出现了一个图形,看着有点像是小写的英文字母“e”。

    这就是口子?我现在要是有一个鼠标,都有冲动点它链接inte(互联网)了。

    我转过脸问秦一恒,他却说口子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口子,而是指宅子的两个重要风水位,分为前口和后口,前口进财攘祸,后口泄福消灾。两个口子都能用作好处也能用作坏处,这要看房主怎么安排了。

    不过,这口子并不是每所宅子都有的,跟宅子的大小高低乃至位置都无关系,唯一有关的是宅子主人的命重或轻。

    命重之人所住的宅子,因为有主人落卧压气,说白了也就是这个人命硬,能撑得住房梁,所以宅子即便不用镇宅之物,也可相对安康。而命轻之人,因为容易被冲到而产生摇摆,所以这宅子就有两个位置被作为口子,用来缓解这些弊端,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命轻的人,家里也并不见得闹东西。

    现今社会已经很不重视命重命轻或是八字之说,以至于很多行内的人都忽略了口子这个东西。看宅时,即便过问主人的生辰八字,也很少会运用这一点。因为这口子并不需要人的布局设计,只会根据主人睡觉时头脚的朝向自行出现,这说来就有点老天爷为了平衡人鬼之界,特地这么安排的意思。

    听秦一恒解释完,我算是清楚了。要是如他所说,口子并不是一个具象的东西,那我这泡尿是怎么回事啊?我的肾出问题了?

    我又低头看了一眼,估计因为尿液快干了,地上的东西变得比之前模糊很多,不过,还是能看出来一个粗略的形态。我赶紧问秦一恒:“这地上的是什么东西?”

    他听后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伸手指了一下:“这个,是指纹。”

    他蹦出的这几个字着实让人吃惊,合着地上这个跟“e”差不多的图样是指纹?

    手指头得多大才能摁出这么大的指纹啊?我虽然诧异,转念一想,又觉得他说的所谓的指纹可能只是方术上的一个代称,跟之前的口子一样。所以,我就问了他一句:“这指纹是干吗的?”

    秦一恒听后就把我往后拽了拽,两人后退了十几步,差不多都要退到旁边另一栋宅子的院墙边上了,他才停下来指着整栋院子问我,这四合院要是拍一张鸟瞰图,会像个什么字母?

    他答非所问,我一时间脑子还没转过来,想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这栋四合院的布局,要是从上方看的话,勉强算是一个“c”形,只不过没有“c”那么圆润而已。

    我把答案告诉了秦一恒,他点点头,看表情还挺满意。我就纳闷了,怎么今天晚上都跟英文字母干上了?别到最后他告诉我,这里面吃贡品的是个老外,那就太扯了。

    我想埋怨秦一恒几句,让他赶紧亮谜底。

    没等我开口,他就用右手比画了一个“c”形,然后又用左手指着自己大拇指的位置道:“我们两个现在就在这里,这宅子的前口,也就是大拇指的位置,被人用方术的手段种了一个指纹,想必后口也肯定有这么一个。这么一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想在虎口上用‘晦贡’插一刀,破了主人的运势。”

    也许他觉得这么比画还不够形象,干脆又掰了根树枝在地上画给我看,继续解释道:“这虎口可不是指老虎的嘴,而是大拇指与食指间的一个穴位。这个穴位在人体上还是比较重要的,而在玄学上,尤其是看手相,通过手掌厚度辨识人财运的时候,虎口通常也是第一个被辨识的部位。现在虽然看不出来这所宅子是谁搞的鬼,不过想必这个人的道行不浅,这手段完全是自创的,通过方术玄位的布局,把整所宅子当成一只手,用‘晦贡’做刃,这他妈真是太绝了!而之前在正房客厅里死的那个人,恐怕他的死也不是个巧合,尤其是他在死前还在地上乱爬,留下了很多血迹,这么一分析,正厅正好算是这只手手掌的部分,那个人是来给宅子主人改掌纹的。而最后这个人死在的那个点,虽然我们都没亲眼见过,不过凭猜测的话,也多半是定在了财运线上。这目的也不用多说,也是为了破主人的运啊。”

    难怪当时这所宅子的主人因为生意资金紧张,那么缺钱,才把宅子那么便宜就卖给了许传祥,这根本就是一个循环啊。

    秦一恒边说边感慨:“这宅子的主人肯定惹了什么重要的人物,要不就是他的生意对手专门安排了人来布这个局。”

    听他说了这么一通,我倒觉得这完全有可能是许传祥搞的鬼,因为毕竟他是最大的受益者。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站不住脚。要是这样的话,许传祥就没必要把宅子再转给我们俩了啊,难道是他布的局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他是专门找我们来当垫背的?这估计也不太可能,找垫背的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没必要大老远叫我们过来吧?

    经历了这么多事,我被弄得实在是有点被害妄想症,便点了根烟平静了一下,才问秦一恒接下来该如何处理。

    估计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感慨里,我问了两遍才抬头,告诉我其实只要原因找到了,处理起来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不过,现在有一个障碍就是,做贡的那个女人不是个鬼魂,想必**还在某个医院里当植物人躺着呢,我们不好轻举妄动,毕竟人家还是个活人,处理起来会比较麻烦,只能先想办法试试看了。

    听他说简单,我也就安心了,反正怎么处理是他的事,我只要把过户合同起草好,就基本完活儿了。

    折腾了大半宿,之前因为紧张,我倒也不觉得困,这会儿困意开始找上来了。我跟秦一恒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打道回府睡觉,明天起早,再去采购需要的东西。

    这所宅子是凶宅,两人也就不用收拾东西,反正也没人敢进去,就直接打车回了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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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送“晦贡”离开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亮,秦一恒就把我叫起来,让我跟他去超市。进了超市,他径直奔到卖米面的地方,拎了一袋十斤装的面粉,而后又买了两斤超市自做的手擀面条,最后拎了一袋子鸡蛋,然后就带我直奔宅子。

    之前,虽然很多方术上用的东西我们都是从超市买的,可这次我是真的被他弄郁闷了,这意思是开早点铺子还是怎么的?竟然全是吃的。问他,他就告诉我这些东西一会儿都有大用,叫我小心拎好,却并不给我解释。

    他说得倒是轻巧,可拎东西的人是我。虽然这东西加一起并不算很重,但塑料袋实在是有些勒手,加上宅子所在的那个小区不允许出租车进入,我们只好一步一步地走到宅子门前。这时我手已经麻了。

    进了宅子,一切都一如昨夜。放下东西,我也没来得及休息,就帮着秦一恒布置。

    他交代给我的活儿很简单,就是用一个盆把买来的面粉和鸡蛋加水搅和好了,看着跟要**蛋面或者鸡蛋馒头差不多,只不过要更稀一些。

    早上来得比较急,我们也没吃早餐,和面的时候,我看着盆里的面直咽口水。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就跟秦一恒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

    聊了两句,我才想起来问他,昨晚虽然他把事情大概解释清楚了,可是有一点没说,这客厅里死的男人为什么穿着女人的衣服?而且为什么那个“晦贡”怀里抱着老鼠呢?难道那些老鼠本来就是这所宅子里的,然后被许传祥打死了之后,被那个“晦贡”抓住了?

    秦一恒跟我聊天的时候,正一根一根地在地上摆手擀面,听我问起,先是点点头,后来又摇摇头,说:“这‘晦贡’的确会本能地抓住她能抓到的东西,这也就是为什么夜深人静阴气重的时候,她会挠门发出响动的原因。这多亏她不是冤魂,没那么大本事,否则昨晚咱俩在宅子里都有可能遭毒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许传祥被她绊倒那晚,估计也是许传祥那两天阳气很衰,多半是去过花街柳巷,才会觉得挠门声动静大,这才被‘晦贡’绊倒了。”说着,他语气沉了下来,“至于那些老鼠,并不是‘晦贡’刻意抓住的,而是布这个局的人塞到她身上的。”

    现在我们也无法知道这个女人的生辰八字是什么,不过,按照这个局来看,这个女人的生辰八字多半与宅子的主人极其相克,否则也不至于被人设计绑到了这里。而老鼠的魂魄就更容易理解了,必定是在那一段时期里与主人相克的属相。

    这玄学博大精深,属相、五行、八字虽然相生相克,却并不全是绝对,很多相克的属相五行或是八字,只是在特定的某一个时期里才会有影响,而且也并不是无解。

    要按照这些一分析,恐怕这“鼠”在那一段时期是与宅子的主人相冲的,做生意碰见属鼠的人都要避之,更何况在这么关键的地方安插老鼠了。

    在客厅里死的那个男人穿女装的原因,应该就是为了压制男人身上的阳气,好把这个“晦贡”带过来。最后男人完成了任务,估计也是被用某些手段灭口了。

    这听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其实很需要道行,而且并不是一般容器就可以装着到处跑的。我们早前在别墅里碰见的那种古玉算是一种。而布这个局的人,用的手段更加高明,他直接选了一个男人作为容器。这阳气既能压制女人的魂魄,让其不能外逃,取出来也相对容易。这个男人的八字,估计也都是提前看好的,加起来就是一个很周详的计划。

    秦一恒这么一说,我听着还有些担心。

    做这事的人摆明了是个高手啊,起码要比我们厉害多了。

    我们在这儿坏了人家的好事,不会遭到什么打击报复吧?

    转念一想,这宅子是我们从许传祥手里接手的,要出事也是先找到许传祥,我也就把心暂时放了下来。

    聊天的工夫,面已经和得差不多了。秦一恒用手指搅了一下,点点头说:“一会儿我把那个‘晦贡’从门把手上解下来,你躲远一些,别不小心着了道。等我把面条系在‘晦贡’的头发上,会给你口令,我一放手,你就把这盆东西照门泼过去,到时自然见分晓。”

    说完,他就率先进了那间屋。我在后面一步一步地挪进去,一来是因为盆比较沉,行动实在不方便;二来我也怕盆里的东西洒出来,误了事。

    等进了屋,再次关上门,秦一恒就叫我把窗帘拉上,他走到门边用面条鼓捣了半天。

    他嘱咐我要躲得远一点,我自然不敢靠近,人都已经坐到床上了。他具体是怎么操作的,我瞪大了眼也没看清楚。

    不过,看大概他只是把几根面条小心翼翼地系到了一起,并没见他系到“晦贡”的头发上。

    等了三五分钟,秦一恒那边就停止了动作。

    我见状立刻打起精神,时刻等他发号施令。

    这次他倒没突然袭击,喊号前,先用眼神示意了我一下,而后放下手里的面条,整个人往后撤了一大步,退到了墙边上,喊了一声:“泼!”

    我得了令,一盆面糊就泼了过去。我手下了十足的劲儿,生怕泼不到门上,一盆东西“噗”地就把门那面墙糊了一半。

    秦一恒在旁边眯着眼看了一下,冲我点点头,又过来给我递了根烟:“事情解决了。”

    这钱挣得真是不容易啊,卖命卖力就差卖身了。我一屁股坐在床上,抽起了烟,问他:“这**蛋面的原材料还能辟邪?”

    秦一恒被我问得笑了,说道:“这东西并不能辟邪,撑死可以稍作防范。之所以会用面条绑在‘晦贡’的头发上,是因为面条为五谷之一所做,阳性要比其他东西重一点,加上韧性极差,很容易就可以拽断。这‘晦贡’再怎么着也是个污秽,要是不用点手段,很可能刚把它从门把手上解开,自己就着了道,这也是不得不防,才选择这样将其放开。而那一盆东西,是为了看看它究竟走没走而已。”

    说话间,我们抽完了烟,又把头晚留下的东西收拾好,就开门准备返程,去找许传祥签合同。

    出去的时候,我们走得都很慢,因为地很滑。秦一恒先开了门,并没有着急往外走,而是指着门的一个位置叫我看。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心脏还是不由得咯噔一下,门边上很清晰地有一个印记,看着有点像是两个指尖在门上滑过的样子。

    我敢肯定,这并不是我们弄上去的。看来,那个“晦贡”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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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两章更新呢,你们倒是给我点回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十五章 门外的鞋

    入行这么久,大大小小类似的东西已经见过太多,可我每一次看见,都还是觉得这很考量人的心理素质,毕竟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却又会在一个你看得见摸得着的世界留下痕迹,这实在让人有说不上来的恐慌,这种恐慌来自于你对这个已知世界的不确定。

    不过,人生在世,赚钱才是王道,想那么多也不能顶饿。我们出了宅子,就直奔这个城市最好的饭店。反正即便合同还没签,这钱也已经算是装兜里了。胡吃海喝了一顿后,下午我们就约了许传祥签合同。

    合同签得很顺利,许传祥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晚上又大放血地请我们。这顿饭许传祥喝得有点儿大,死活要给我们介绍一笔生意,我也只当酒话敷衍他说等他消息。没承想,第二天我跟秦一恒还没返程呢,许传祥就打电话过来,说还有一所宅子,如果有兴趣,可以下午时跟他去看看。

    据许传祥讲,这所宅子也是他之前炒凶宅时收集到的,当时宅子刚出完事,价格并不高,无奈他当时看了宅子,苦于找不到有效的办法处理,最后生意没做成,这所宅子至今也没卖出去,拖到现在,价格比当初还要低。如果我们能接下来的话,利润应该不错,而且这所宅子也在这个城市里,路程很近,来去也很方便,假如好解决的话,甚至不会耽误我们多少时间。唯一的一点是,希望事成之后,他可以从中拿一点点介绍费。

    许传祥的提议倒是很让我动心。其实,现在回去,也没什么正经事做。我跟秦一恒的小生意都是雇了人打理的,回去无非也只是坐下来商讨一下宏达集团的事。

    说实话,我本能地有点抗拒回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觉得一谈起之前的那一系列事我就头疼。所以,当即我就跟秦一恒商量,表了一下态,说既然来了,能挣的钱就捎带着挣了算了。

    他也没反对,点点头,就让我在电话里跟许传祥约好见面的地点。

    两人收拾了一下,吃了中午饭,下午去见了许传祥。三个人也没多耽搁,直接就上了车,直奔那所宅子。

    路上,许传祥把宅子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这所宅子是三四年前盖的,当时算是这个城市里很贵的一个楼盘,都是二十层上下的高层,出事的这所宅子在第十四层,当时一对新婚夫妇买来作婚房,结了婚装修好了住进去没几天,家里就出了事,女主人在里面吞安眠药自杀了。两人刚结婚不久,女人就轻生,显然让人觉得奇怪,所以这件事当时在这一片传得还比较广,大家都在猜测女人因为什么选择自杀,绝大部分人都说是女人发现男人有外遇,一时间想不开,就轻生了。

    不过,这只是人云亦云,具体的原因恐怕只能问死者了。许传祥当时看这套宅子的时候,倒是从这家人嘴里套出了一点话。

    按照这家人所说的来看,好像是两人结婚后,男人发现这个女人不是处女或是流过产,反正跟这些情况类似,男人就很崩溃,两人几乎每天都为了这个吵架,男人一气之下,干脆搬到朋友家去住,就在这个时候,这个女人选择了自杀。

    死的人虽说是自己的老婆,可毕竟人死前小两口儿是处在冷战状态的。也不知道这男人是心里愧疚,怕触景生情,还是对这凶宅犯怵,总之,这男的好几个月都没敢回来住,并且把宅子在中介挂了牌,想卖掉。无奈宅子挂单几个月,都没人敢问津。

    不过,时间一长,这男人对这宅子倒也没那么大抵触了,最后还是搬回来自己住。为了壮人气,他还把自己的父母和在这个城市找工作的表弟接来一起住。

    然而,就在一家人刚搬回来没多久,这所宅子里就开始出现怪事。

    起初,他们并没有往鬼神之说上联想,因为这所谓的怪事,只是他们家经常会无缘无故地丢鞋。

    这家人的习惯是在门外楼道里放一个鞋架,进门之前把在外面穿的鞋都脱了,放到鞋架上,直接从门口换了拖鞋进屋,这样一来比较规整,二来也免得把灰尘带进屋子里。

    当这家人第二天出门准备穿鞋的时候,就发现鞋架上的鞋不见了,而且还都是一只一只地丢,并不成双消失。这家人开始也没在意,认为只是某个楼层的小孩子淘气搞的恶作剧,当时还一层楼一层楼地去寻找过,只是没有找到。

    这个小区比较高档,住在里面的人都不缺钱,而且楼道里每天有人按时巡视和打扫,所以被人偷走的可能性比较小,况且,即便是小偷来偷,那也不会只拿走一只鞋。

    这家人只能亡羊补牢,把鞋架放到了屋里。这回鞋倒是不丢了,可是这之后,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这家人每天早上开门的时候,隔三岔五地就会在自己家门前捡到鞋,鞋都是旧的,并不是自己家之前丢的那些,而且也不是成双出现,都是一只一只的,就贴着门边放着。

    这家人起初以为是之前偷自己家鞋子的那个人的新玩法,就拿着鞋挨家挨户地问了一遍,没承想,竟然没有一家认领。

    这下这家人真的开始害怕了,老两口先搬回了自己家,男主人也在外面找到了住处,就剩下男主人的那个表弟,因为贪图房子离当时上班的地方近,就没搬走。

    这宅子虽然死过人,也出现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事,但始终也没有危及人安全的事情发生,所以,这个表弟一开始也是住得胆战心惊的,但坚持了一个礼拜后,也没见别的事发生,他也就安心住了下来。

    搬出去的男主人见表弟一个人住都安然无恙,也犹豫着想搬回来,毕竟在外面租房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然而还没来得及搬呢,这个表弟竟在房子里自杀了,据说也是吃了过量的安眠药。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很诡异的巧合,而且最让人胆寒的是,表弟的尸体是男主人第一个发现的。当时,表弟的一只脚竟然没有穿鞋,而那只鞋,居然也被放在了屋内的门口。

    这下这所宅子的事算是在小区居民中炸开了锅,这摆明了就是冤魂索命啊。

    宅子本来就卖不出去,这下就更是甭想出手了,所以一搁就搁到了现在。

    许传祥讲述得条理清晰,不愧是早前招摇撞骗过的人。

    不过,我却听得满头雾水,鞋天天被人摆到门边,是不是有什么说头啊?

    我记得以前听老人讲过几嘴,说鞋这种东西,因为长年接地气,故而阴气很重,加上人的脚底板本来就是阳气轻、容易被侵体的部位,所以至今还能看见很多老人买了新鞋都不会用鞋里的鞋垫,非要换进去自己准备的鞋垫穿着才安心,一是可能这样会比较合脚;二来也是包含迷信的说法。

    这么一想,我心说难道玄机是在鞋垫上?这家人一定也没注意过鞋里边,兴许就忽略了什么东西。

    我看了一眼秦一恒,他也像是在琢磨,我就把我的猜测说出来跟他探讨一下。他听了,想了一阵儿,说现在说什么只能是凭空猜测,还是等到了宅子亲自看了再说吧。

    不过,从许传祥讲的来看,那个表弟还真是死得蹊跷。

    本来按照许传祥所说,我们到那所宅子只有二十分钟车程,可是路上正好赶上大堵车,停停走走地磨叽了一个钟头我们才到地方。

    产权人也就是那个男主人,一直就在楼下等着,见了面也没寒暄,连手都没握,就径直把我们带上了楼,开了门,又走马观花地简单介绍了一遍,就说找个别的地方谈价格。

    宅子的装修还不错,而且因为这家人没在里面住多久,猛一看跟新房差不多。房子大概一百三十平方米,是标准的三居室,跟我现在住的那所宅子很类似,从窗口看去,周边环境也都不错,升值的潜力很大。

    我一看就动心了,不过,脸上不能有任何喜色,起码要等秦一恒过了眼再说。

    我给秦一恒使了个眼色,就把男主人拉到楼道里杀价。

    来之前我做了一些准备工作,对这个小区的市价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男主人报了个价格,比我预期的价位稍微高了一点,但也在我能接受的范围之内。现在只要等秦一恒看完了宅子,说ok,看产权人着急的样子,恐怕合同直接就能签。

    等了十几分钟,秦一恒才从里面出来。

    我看他的表情倒是挺平静,心知这宅子恐怕问题不大,就使眼色想向他确认一下。

    他没回应我,只是冷不丁地问了产权人一句:“当时门外面的鞋,鞋头是冲门的,还是冲楼道的?”

    产权人被问得一愣,想了一下,告诉秦一恒,这种细节当时谁也没注意,加上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想不起来了。

    秦一恒听了,点了点头,然后又问他:“那些鞋的鞋底有没有留意到沾了什么,也就是看着像是踩过什么?”

    产权人依旧摇头。

    秦一恒这句话把我的心都问凉了,看这架势,好像还有点棘手。

    不过,我现在也插不上嘴,就点了根烟在楼道里看了一下。

    这一层有四户人家,出了电梯,两边各有两家。楼道挺干净,地板砖擦得都反光了。四户人家的门都是楼盘的原配门,看着都一样,也不知道住的是什么样的人。

    我看了两眼,忽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故事,说是有伙大盗,深更半夜的时候会在第二天想要抢劫的这户人家的门上留下记号,以便天亮了好寻找。

    我心说,要是这么联想的话,那鞋会不会也是类似作用,是用来给什么污秽指路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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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宅笔记介绍:
所谓的凶宅就是曾经里面有人横死过的房子。这种死亡的人传说中因为阳寿并没有过完,所以死的会很不甘心。凶宅也会因为他们的作祟而价格狂跌。而我,就是一个专门买卖凶宅,除鬼后倒卖的生意人……
网络爆红故事,炒卖凶宅者的诡异经历,重新开始连载了。
这次!不!会!太!监!
之前网络断更的部分在三十五章后~~~
这是我一个重新找到写作乐趣的开始,希望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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