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六章 快说下去
一时之间。
平山、瑞兴、豊川、谷山、瓮津都护府使，在收到李金成的信件之后。
虽然考虑时间长短不同，但是到了最后，纷纷都选择了前去延安都护府一探究竟。
金在沫距离李金成最近，临近傍晚的时候，带着上千兵力的他，就到了延安都护府的地界。
谭小四听着手下斥候的报告，顿时冷目朝着李金成望去，
可是此刻的李金成，看着对自己怒目相向的谭小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未见过谭小四这般模样的他，顿时吓的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接着当他听闻，在这延安都护府的远处，正有一支队伍，朝着自己这边奔驰而来的时候，赶紧解释道。
“大人您明鉴啊，您可千万不要误会小的，小的这几天寸步未离开大人，这真不是小的招来的。”
这边的李金成出言解释的同时，心中也在思索。
难不成是大明军伍在外面的兵力，引起了他人的注意，前来派兵征讨？
毕竟此次进城的大明军伍，也就只有百十多人的护卫而已。
其余剩下的那些兵力，没准在外面引起了他人的注意，顺迹追踪到了这里。
越想越觉得有这般可能的李金成，抬头朝着谭小四望了一眼。
可是此时的谭小四，目光早就已经从从李金成的身上移开。
望向前来报信的西苑士卒，轻声问道。
“对方可否打着旗号？”
西苑士卒听闻到谭小四的问询，稍稍回忆了一下，道：
“好像有一面写着金字的旗帜。”
“金？”一旁正要开口的李金成，听闻到这句话语，稍稍思索了一下，就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惊呼道：“难道是金在沫！”
一旁的谭小四，看到李金成的神情变化，厉声问道：
“他是谁？”
李金成听到谭小四的厉喝，身体就是一哆嗦，吓得咽了一口吐沫过后，赶紧答道：
“金在沫，平山都护府使，只是他为何率兵而来，小的也不知晓，小的写给金在沫的信，大人您也看了，真的没言其他啊！”
李金成痛哭流涕，似乎生怕谭小四迁怒与他一般，跪在地上，不停的解释着。
谭小四盯着李金成，皱眉思索了片刻之后，缓缓说道。
“难不成对方是奔着乔桐岛上的燕山君来的？”
李金成听闻此话，抬起头一脸胆惧的看着谭小四，小声的附和道。
“大人，应该是这般吧，毕竟之前写给他的信上，说了乔桐岛的事情。”
说完这句的李金龙，看着面无表情的谭小四，试探着问道：
“大人，用不用把您到来的消息告知给他？这金在沫平日里对大明也是仰慕已久，若是将大人您到来的消息告知与他的话，想必他也会如小的一般，倒头便拜，心悦诚服。”
“不用！”
谭小四挥手拒绝了李金成的建议。
可是他才话音刚落，就又有一个西苑士卒跑了进来。
到了谭小四身前，拱手奏报道。
“报！大人，对方在城外五里处扎营，另有一人，自称平山都护府使金在沫，前来求见李大人！”
谭小四闻言，转头朝着跪在地上的金在沫望去。
李文成跪在一旁，同样听闻方才奏报的他，更是一声也不敢言语，一副任凭谭小四安排的模样。
“让他进来，看他想干什么！”
“遵命！”
前来报信的西苑士卒，转身离去。
“你也起来吧，待会那金在沫来了之后，你就当吾等不存在一番，客套一番之后，让他离去就是。”
李金成听到此话，还想再替金在沫说情一番，希望让谭小四也接受他的投诚。
可是李金成刚要说话，就看见了谭小四那冷冽的神情，哪里还敢多嘴，慢慢起身站立起来后，垂手站于一旁。
……
金在沫并没有让众人等待太久。
没消片刻。
还在屋中等待的谭小四李金成等人，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李兄，你这是在忙什么啊，兄弟来了你都不露面，往日里你可不是这般的啊！”
人还未曾露面，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接着才是脚步声响起，几息之后，一个中年模样的将官，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刚一进屋的金在沫，神情就是一愣，看到屋中不止李金成一人的他，稍稍愣神之后，就恢复过来，对着李金成问询道：
“李兄这是有客人？刚才那个接送的小吏没说，失礼失礼啊！我先去旁厅等待，李兄您先忙就是。”
说完这句话的金在沫，转身就要朝着一旁的偏厅走去，李金成见状，赶紧拦下，道：
“金兄弟且慢。”
伸手拦住金在沫的李金成，见到金在沫停下之后，赶紧解释道：
“这几人也是本官的……朋友，金兄弟进来就是。”
金在沫听到李金成的话语，面露狐疑之色，目光在谭小四等人的面上扫过，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之后。
李金成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之前谭小四的交代，赶紧问询道：
“金兄弟，我听说你率兵而来，这是要干什么啊？”
金在沫听闻到李金成的问询，张了张嘴之后，原本都要开口回话的他，忽又赶紧将嘴闭上。
目光也开始朝着在场的谭小四几人望去，一脸的小心谨慎。
见到这一幕的李金成，顿时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转头看向一旁谭小四的眼神之后，更是充满了讨好的意味。
“金兄弟，你直说无妨，你率兵来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的啊？”
金在沫听到李金成这般问询，考虑了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
“李兄，上午送到小弟那的信件，可是你写？”
“嗯？对，是我亲笔所书？”
“那乔桐岛上的事情，李兄就是没有说谎了？”
李金成闻听金在沫的问询，点了点头，道：
“据我所知，现在那乔桐岛，确实已经被燕山君的人马所占领。”
说完这句话的李金成，猛然想到了此次金在沫带领而来的兵马，继续追问道：
“金兄弟，你带这些兵马的意思，莫不是……”
李金成忽然停顿了下来，话音孑然而止。
而对面的金在沫，此刻正一脸期待的看着李金成，期盼的眼神，仿佛在催促李金成一般：
快说下去啊！快说下去啊！
第九百一十七章 发什么呆
李金成之所以停顿，是因为他也想到了这个站队的问题。
毕竟带兵前来，既可以是归顺燕山君，也可以是攻打燕山君。
正考虑这话该怎么说的李金成，忽然反应过来，自己都已经选择了更为强大的大明朝廷做靠山，还管他燕山君和晋城大君干什么。
想到此处的他，心中再无丝毫顾忌，直接说道：
“金兄弟，你这率兵前来，是准备站在哪边啊？燕山君还是晋城大君？”
原本一脸期待的金在沫，听到李金成这般直白的话语，顿时开始变得犹豫起来。
目光又下意识的朝着谭小四等人望去。
原本对这几人身份就有些怀疑的他，此刻在听到李金成这般直白的问询后。
神情顿时变得越发谨慎起来，斟酌了许久才缓缓回答道：
“李兄可否告诉兄弟，你的选择是如何，兄弟绝对紧跟其后。”
李金成眉头一皱，没想到这人又把问题踢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他，下意识的就朝着一旁的谭小四望去。
原本只是下意识的一看，却瞬间让屋中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察觉这一切的谭小四，神情顿时冷若冰霜。
至于金在沫，仿若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一般，原本忐忑的心情，变得越发忐忑起来。
而做出这般动作的李金成，更是暗骂自己糊涂。
自己往那边看干什么，老老实实的站在这里随便回答一个问题不就得了。
这般一来的话，估计这谭大人，又该训斥自己了。
果不其然，李金成的这个念头才刚刚过去，耳旁就听见了谭大人的厉喝：
“抓起来！”
一直在盯着谭小四等人的金在沫，听到这突然出现的厉喝时，神情微微有些愣神。
接着很快反应过来的他，暗叫不好的同时，更是开始快速的反应起来。
抽出身上短刃，快步就朝着外面跑去。
可是这房前屋后，全部都是西苑士卒，纵使金在沫再勇武，可双拳难敌四脚。
刚刚冲到门口的他，就被对面一队举着军刺的西苑士卒，推回了屋内。
重新回到屋中的金在沫，神情已经开始变得冷冽起来。
看向李金成的眼神，也没了之前的热切。
目光快速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遍之后，最后他的目光直接望向了对面的谭小四。
接着举起短刃就朝着谭小四冲去，大有擒贼先擒王的架势。
一直在旁的李金成，见到金在沫这般举动，顿时被吓得张大了嘴巴。
还不待他人有所反应，直接飞身上前，一把抱住了金在沫。
“兄弟，不要啊，那是大明大人！”
原本还要挣扎向前的金在沫，听到李金成的话语之后，顿时停了下来。
转过头皱着眉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抓住他的李金成，喃喃问道：
“大明大人？”
“嗯！”
金在沫看到李金成那肯定的神情后，目光顿时又转向了一旁的谭小四，手中一直高举的利刃，也慢慢的放了下来。
接着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平时都护府使金在沫，见过大人！”
金在沫这突然的反应，顿时让在场的众人目瞪口呆。
当然，李金成是个例外，就在金在沫身旁的李金成，见到金在沫这幅动作后，一脸赞赏之色不说，更是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可是看着金在沫这一跪，对面的谭小四却犯了难。
这金在沫不像是李金成，李金成手下的兵力，已经被他们绞杀殆尽，手中残余的这些兵力，根本不是西苑士卒的对手。
但是这金在沫则不一样，手中握着上千兵丁的他，这就是一个危险人物。
对方若是真心还好些，就怕对方虚以为蛇。
可是此刻的金在沫，根本丝毫未觉，整个人全部充斥在遇见大明大人的喜悦当中。
跪地磕了几个头之后，这金在沫才想起来，一脸激动的开口说道：
“大人若在高丽有需要小人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小的愿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金在沫说的斩钉截铁，铁骨铮铮。
可是对面的谭小四却面露无奈之色。
这都是什么玩意啊？
李金成如是，这金在沫又如出一辙。
难不成这大明在高丽，竟然如此吃香？
就在谭小四皱眉思索的时候，一旁的李金成见状。
在看到谭小四那迟疑的模样后，似乎是怕谭小四不收留金在沫一般，直接跪下开口请求道。
“大人，您就给金在沫一个效力的机会吧，他绝对是忠厚可靠之辈，忠诚不必多说，对于大明更是向往已久，大人您就收下他，给他这个机会吧！”
李金成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更是额头触地，长跪不起。
一旁的金在沫在听到李金成的话语之后，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
现在的他，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
可是他还有些不敢确定，只能学着李金成的模样，对着谭小四跪地不起。
听李金成话语的意思，似乎事情并不只是自己之前以为的那般。
否则这李金成，又如何会说出给效力机会的话语。
想到这里的金在沫，越发的期待起来。
站立对面的谭小四，眉头皱起的同时，看向李金成的脸色，更是冷冽的可怕。
他们来此，按着太子殿下的旨意，就是为了护送张绿水返回高丽，保护她救出燕山君为止。
可是谁也未曾想到，事情竟然慢慢演变成了这般模样。
尤其是被眼下这个自作聪明的李金成一弄，事情开始变的更加复杂起来。
现在的谭小四，看着眼前这般局面，越发的头疼起来。
沉默了许久之后，知道眼前根本不是翻脸时刻的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缓缓说道。
“都起来吧！”
跪在地上忐忑不已的李金成，听闻到此言之后，顿时如闻一般。
原本的忐忑的心情尽消不说，就连脸色，也开始变的轻松愉悦起来，口中高呼。
“谢大人成全！”
喊完这句话的李金成，抬首又是一拜。
目光瞧见一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金在沫，上去对着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打的金在沫一激灵不说，口中还接着怒喝道。
“臭小子，还发什么呆，还不赶紧谢恩！”
第九百一十八章 不能说
金在沫被李金成打的一愣，接着回过神来的他，赶紧快速的磕头谢恩。
“谢大人！谢大人！”
站于一旁的谭小四，看到事情发展成这般模样，神情越发的无奈起来。
但是李金成和金在沫，则是一脸欣喜，喜气洋洋的模样，就好像是碰见了天大的喜事一般。
谭小四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金在沫，你那些兵丁如何处理？”
正在旁边一脸兴奋的金在沫，忽听到谭小四的问询，直接脱口而出道。
“但凭大人处置就是，您让小的怎么安排，小的就怎么安排！”
一旁的李金成，听到金在沫的回答之后，在一旁默默点头不说，对其更是一脸赞赏的神色。
他不知道谭大人方才这番言语意欲何为，不过在听到金在沫的回答之后，李金成知道，不说其他的，就说金在沫这态度，绝对不可能有问题。
谭小四也十分满意金在沫的回答，一边安排李金成给金在沫寻找休憩的住所，另一边派人去金在沫在城外的扎营之处，送去粮草的同时，让他们在那边等候命令就是。
走出门外的金在沫，才从之前见到大明大人的激动之中回过神来，凑在李金成的耳边，轻声问询道。
“那乔桐岛上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李金成听到问询，一脸困惑的摇了摇头，边走边说道。
“我也不知道真假，不过昨天晚上，乔桐岛上确实有点异常，我手下的哨兵曾看见那边有火花亮起……”
“后来呢？李兄你没派人前去查探？”
李金成听到金在沫的问询，神情微微有些尴尬，含糊遮掩道。
“这不是碰见大明大人了嘛，谁还关心那个！”
金在沫感觉李金成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可是看到他那不想多说的模样后，还是把将要出口的话语忍了下来，改口问道。
“李兄，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大明大人，率领兵武来咱们高丽是干什么啊？”
“嘿嘿，我问了几次，那大明大人回答的含糊，不过我猜，应该是为了让这天，改姓大明皇姓！”
金在沫闻听此言，瞪大眼睛惊呼道。
“怎么可能！咱们是大明的不征之国，而且就凭这点大明士卒，李兄，你不是疯了吧！”
李金成一脸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一脸鄙视的说道。
“这么点人？切，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你是不知道啊，那天晚上……”
说到一半的李金成，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看着对面正盯着自己的金在沫，停顿了片刻后，才改口说道。
“反正你就知道，城外还有大明兵马就是，别的事情，你就别打听了。”
金在沫看着李金成，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干脆也没再追问，两人就慢慢的朝着旁边的院落走去。
伴随着金在沫事情的解决，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
高丽朝廷这边，还是没有一丝的动静，根本没有行文下来。
在大明拦截过他们的高丽武士，就好像凭空出现一般，没有再引起任何的波澜。
谭小四相信对方肯定已经把这消息传递了出去。
可是为何这么长的时间过去，高丽朝廷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是消息还在路上，还是说这送消息的人出了什么问题。
而且更让谭小四诧异的是，一天的时间又将过去，可这乔桐岛上，还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传出？
听到这个消息的谭小四，十分不理解，眼下趁着这高丽朝廷尚未察觉的时候，不正是燕山君收拢余部，趁势崛起的时候吗？
可是这燕山君浪费了这么好的时机，究竟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是要在这乔桐岛上安家落户不成，堂堂的一国大王，不想着翻身，就准备固守这一隅之地？
谭小四想不明白，看不明白。
再加上今天金在沫的出现，让谭小四一时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继续起来。
是趁着这机会返回大明？
还是说再等等？
等整个高丽的视线，全部集中到乔桐岛上的时候，自己再率众趁乱脱身？
犹豫再三的谭小四，晚饭过后，将手下众小旗招笼到了一起，单独召开了一个密会，将眼下的情况一说，让大家一同做决断。
谭小四神情严肃看着房间中的众小旗，在房子四周，更是布满了放哨的西苑士卒，以防他人偷听。
“诸位，召集诸位前来，主要是想和诸位商讨一下返回大明的事情。”
谭小四说完这句话，朝着在坐的各位看了一眼，接着继续解释道：
“起初我是担心，按着行程来算的话，这张绿水返回的消息，应该是已经从高丽朝廷，开始下达到高丽各道，这般一弄的话，有可能在咱们返程的路上，没准就会正好碰上刚刚得到消息的各都护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是我最担忧的事情。”
“但是现在看来，截止到目前，连这和高丽京畿道相邻的延安都护府，都还没有收到任何高丽朝廷下发下来的消息，如此一来的话，让我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这张绿水返回高丽的消息，到现在还没有传回高丽！”
“再加上这乔桐岛上，也没有一丝反应，原本我让这李金成书写书信，将这乔桐岛的消息散播出去，想让他们吸引高丽朝廷的目光。”
“可是哪想到出了这般情况，现在我们再怂恿对方前去乔桐岛的话，就有了落人口舌之嫌，一旦传回大明，唉！”
“所以现在我招你们前来，就是想和诸位商议一下，接下来，我们是趁着对方没有反应，速速撤回？”
“还是暂且再等待一段时间，看看这风向，再做决定？”
谭小四说完之后，目光就朝着在坐的众人望去。
而在场的诸位小旗，在听闻到谭小四的话语之后，皆是紧皱眉头，一脸思索之色。
李军抬头朝着左右看了看，见到众人皆不说话后，目光最后落在了谭小四的身上，轻声问询道。
“大人，殿下派咱们护送那张绿水平安返回高丽，是为了什么啊？”
谭小四听到李军的问询，眉头紧皱，缓缓说道。
“殿下只是下的旨意而已，他又怎会告知我们这一切的缘由，不过我听姜三千户说，此事好像和太子殿下不想让朝廷借道高丽一事进行下去有关！”
李军等小旗，听到谭小四的话语之后，又是一脸迷茫。
到是说出这话的谭小四，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可能，脸色开始快速的变化起来。
四周的小旗看到谭小四这般模样，谁也没敢出声打扰，不过所有人的目光，却全部朝着谭小四望去。
第九百一十九章 又来人了
不让借道一事进行！
不让借道一事进行！
不让借道一事进行！
谭小四喃喃自语，隐隐猜到了什么，可一时又有些理不清其中头绪。
不让借道。
还要这般费劲周折，派遣他们来高丽。
那就是说太子殿下在朝臣那边，估计是不方便行事，所以才会采取这般举动。
而护送张绿水返回高丽，同时还要达到让借道一事无法施行的目的。
唯有……唯有……
想到这里的谭小四眼前一亮，喃喃自语道。
“唯有让高丽内乱！”
说完这句话的谭小四，似乎是一下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一般，目光炯炯的朝着在场的众人望去，道。
“太子殿下的目的，是想让返回高丽的张绿水，营救出来燕山君，继而两王争权，让高丽陷入内乱之中，是借道之策胎死腹中！”
在场的众人，听到谭小四的分析之后，稍稍思索了片刻之后，纷纷点头，一脸认可之色。
谭小四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开始在心中合计起来。
营救燕山君已经成功了。
可是两王争权的局面，却并没有出现。
那接下来，自己是不是要在后面推波助澜一下？
但是自己身为大明军伍，如此深入的牵扯到一番邦朝政当中，又是否可行呢？
就在谭小四思索的时候。
房门突然敲响，谭小四寻声望去，这般交代还有人敲门，想必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情，想到这里的他，直接说道。
“进！”
一个西苑士卒进门之后，直接对着谭小四拱手报道。
“报，北侧又出现兵马，在之前的那队营地附近扎营，期间有几匹快马，正朝着城墙这边，疾驰而来。”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谭小四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凝声吩咐道。
“召李金成，让他赶紧过来！等等……”
谭小四迟疑了一下，斟酌片刻后，继续说道。
“算了，就他一人就可。”
士卒领命离去，谭小四也走出房门，一脸忧色。
李金成来了。
谭小四有了上回的经验，之前交代西苑士卒做好准备不说，更提前叮嘱他，探听对方来意是其一。
若是对方和金在沫一般的话，直接就将乔桐岛的情形告知就是，切勿在言出他们在此的事情。
李金成听到这里，听出这谭大人似乎对自己之前留下金在沫有些不满的意思，神情变的拘谨不说，想起一事的他，试探着问道。
“大人，那他们询问小的对于此事的态度，或者到时候他们询问接下来的反应，小的该如何回答啊？”
谭小四听闻此言，皱起了眉头，缓缓说道。
“告诉他们你站队燕山君。”
李金成听闻此言，大感困惑，犹豫了片刻之后，一脸小心的说道。
“大人，这燕山君在高丽行事暴戾，并不得人心，小的刚才和金在沫聊过。”
“他之所以带兵前来，就怕此事是有人利用小的，来试探他们这些人的立场，所以他才带兵前来，这样一弄，无论事情如何，他都有转圜的地步。”
李金龙看了一眼谭小四，继续说道。
“可是哪想到碰到大人您，说实话，要是真让小的选择的话，无论是燕山君还是晋城大君都非首选，大明才是我等最为期盼的所在。”
李金成一脸期翼的看着谭小四，道。
“大人，您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亮明身份，招揽众部，到时候震臂一呼……”
李金成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对面的谭小四突然出言打断了李金成的话语。
“不行！”
谭小四斩钉截铁，根本没有犹豫，直接厉声喝道。
太子殿下是想让高丽内乱，又不是想要占领高丽，再说自己身无旨意，又岂能在这边胡搞，一旦到最后朝廷怪罪下来，自己如何回去交差。
厉喝之后的谭小四，看着对面被吓的一哆嗦的李金成，神情放缓，轻声说道。
“此事休要再提，你且先去看看情况，对方来意如何我等尚且不知，在此瞎合计也是浪费口舌，不过若对方真是和金在沫一般的话，你就想法劝说他们站队燕山君就是。”
李金成见状，眉宇之间还是有些不甘，似乎还想再劝谏一番，争取一下。
可是对面的谭小四见到李金成这副模样，瞬间就猜透了他的打算，直接一挥手，道。
“行了，此事就这般定下了，你去办就是。”
谭小四此刻是再也不想就此事磨叽下去了，直接喝退了李金成，让他离去。
……
夜，慢慢过去。
后续陆续赶来的几位都护府使，来此的目的如出一辙。
李金成虽然都用谭小四教他的话语搪塞了出去。
可这些都护府使又岂是那么好含糊之辈。
眼见李金成言语带出支持燕山君的意思，可却未见其有丝毫的动作后，就开始变的越发怀疑起来。
接下来干脆打着许久未见的缘故，纷纷住进了延安都护府。
至于之前未露面的金在沫，在其余都护府使的一众窜蹬下，李金成也不得不将他叫了出来。
虽然李金成在前去召唤金在沫之时，就已经将一些话语叮嘱。
可他还是低估了这些后续都护府使的套话能力，再加上后续来人，也有与金在沫关系颇好之人的缘故。
秘密瞬间打破。
所有都护府使陆续全部知道了实情。
大骂李金成不是东西的同时，也让一直在让盯梢的西苑士卒得知到了消息。
“大人，那金在沫被人套去了话，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咱们在这里的消息了。”
谭百户紧皱眉头，心中大骂着高丽人办事不可靠的同时，也开始思虑起来，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安排，抬头看见面前的士卒，谭小四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告知盯梢的兄弟，让他们都盯紧点，情况不对，随时准备撤离。”
“遵命！”
前来报信的士卒离去了。
谭小四却眉头紧皱。
撤？
眼下任务都已经执行到了这般地步，燕山君那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直到现在，高丽境内还是一片祥和，不让借道一事施行，在目前的情况下，皆是妄谈！
奶奶的！
谭小四在惆怅过后，神色开始变的越发狠戾起来。
反正只是让高丽动乱起来，这燕山君不争气的话，自己帮他一下得了。
要不然真若再继续等待下去，一旦事情泄露，自己这百十多人，想要离开高丽，将会变得越发困难。
想到这里的谭小四，长叹一口之后，对着门外的士卒呼喝道。
“来人，招众小旗前来议事。”
大家现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般涉及身家性命的事情，还是和众人商议一番为好。
第九百二十章 福祸共担
谭小四和众小旗商量一番。
听闻到情况的变化后，众人神情大变不说，更是一脸惊愕。
“大人，何必如此呢？兄弟我们一起返回大明不就行了吗？”
谭小四摇了摇头，沉吟片刻之后，继续说道。
“按着我的猜测，殿下是想让这高丽掀起内乱，可是眼下这燕山君毫无动静，若是现在全部离开的话，殿下的目的能否达到还是两说，所以高丽这边，必须要有人留下来。”
谭小四话音刚落，李军就开始出言相劝起来。
“可是大人，兄弟们一起都留在这里，不是更安全，更稳妥吗？”
谭小四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并不在此行的任务之中，太子殿下的目的，也是我猜测出来的，若是猜中太子殿下的目的还好，可一旦和事实不符，这等参与番邦朝政的事情，又岂是降罪受罚就能逃脱过去的？所以你等此行返回大明，将这边的情况汇报上去是其一，更为主要的是，太子殿下一旦有旨意下来的话，一定要立刻送往高丽。”
说到这里的谭小四，苦笑着看了众人一眼之后，继续说道：
“好让我早早得到消息，到时候所犯的罪责，也是能轻一点，就轻一点。”
李军听闻此言，紧皱眉头的他，一脸的凝重，在谭小四话音刚落之后，就要开口。
谭小四看到李军的模样，挥手喝止了他，接着目光扫过在座的众人，继续说道：
“此事就这般决定了，我意已决，你等莫要再劝啦，我写上一封书信，将这边的情况和我后续的打算，告知姜三千户一声，还有明早尔等离开的时候，不用偷偷摸摸，直接光明正大的离开就好，到时候李金成等人若是上前询问的话，你等不予理会，直接以机密之事含糊过去就可。”
在场的众人，在谭小四话音刚落之后，小旗郭志直接站立起来，对着谭小四抱拳说道：
“大人，小的不想离开，愿跟随大人左右，福祸共担！”
有了郭志的开头，其他的众人，更是群雄激荡，纷纷站起身形，对着谭小四一脸激昂：
“愿跟随大人左右，福祸共担！”
“愿跟随大人左右，福祸共担！”
“愿跟随大人左右，福祸共担！”
……
谭小四看看着面前站立起来，对着自己慷慨激昂的诸位兄弟。
心中若说毫无波澜，又怎么可能。
可是感动归感动，谭小四却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接下来的事情，福祸不明，就是他也不能保证，自己所猜测的东西就一定正确。
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谭小四又岂能连累上这么多的兄弟，看着眼前的诸位兄弟，知道此刻不是自己心软的时候，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之后，神情也由之前的感动，渐渐变得越发严肃起来，冷声喝道：
“再无最新的旨意到来之前，本官还是诸位的上官，诸位若敢违抗军令，本官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一律军法从事！所以！诸位听令！”
说到后来，已经开始厉吼的谭小四，一脸严肃的朝着在场的众人望去。
正在拱手抱拳的众人，听到谭小四的这般言辞之后。
若是换了以往，众人早就齐齐附和了。
可是今日，众人却紧皱眉头，已经大概猜到谭小四接下来要说什么的他们，此刻一脸为难。
“诸位是想违抗军令吗？”
李军等人，面面相觑之后，纷纷躬身应喝：
“末将不敢！”
谭小四见状，冷声继续喝道：
“所有人听令，按着之前本官所言，诸位回去交代士卒收拾行囊，明日一早，直接返回大明，切勿耽搁！”
谭小四说完之后，房间顿时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谭小四见状，直接厉喝道：
“我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吗？李军！”
李军听到谭小四直接点出自己的名字，面露难色的他，在嘴中憋了半天之后，还是不甘的说道：
“遵命！”
“郭志！”
“遵命！”
“李杰！”
“遵命!”
……
谭小四一一确认之后，冷声喝道：
“所有人！出去！”
郭志抬头朝着谭小四看了一眼，嘴巴刚刚张开，还不待说出任何话语的他，就看见谭小四冷冽的目光朝着自己望来：
“你们是想违抗军令吗？还当我是你们的大人吗？所有人给我出去！”
众人听到谭小四这般言语，沉默片刻之后，满面纠结。
“李军！”
站在嘴边的李军，听到谭小四的点名，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慢慢朝着外面退去。
而有了他的带头，一旁的那些小旗，也都慢慢的走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被赶出房门的一众小旗，面色复杂。
站立在房门的外面，久久不愿意离去。
最先带头走出房间的李军，盯着房门发呆了片刻之后，直接就转身朝着院外走去。
一旁的小旗郭志见状，本来他就一脸纠结，此刻看到率先离开的李军之后，心头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指着郭志的后背就低声喝道：
“李军，狼心狗肺的东西，亏大人那般对你，你这般作为，对得起他吗？”
向着院门行去的李军，听到郭志的话语之后，脚下步伐一滞，接着直接折返了回来，走到郭志身边的他，上前一把採住郭志的衣领，就要朝着外面拖去。
而郭志怎能受制于人，挥手就挣脱了李军的束缚，刚要怒喝的他，就听见李军说道：
“大人正在里面写信，你们想让他分心吗？有事咱们出去说！”
说完这句话的李军，根本就没再搭理郭志，直接就朝着外面走去。
而郭志本就怒火难耐，听到李军的话语之后，更是大步尾随其后，一边走还一边将袖子撸起，大有出去就动手的架势。
在场其他的小旗见状，纷纷上前阻拦。
可是一想到方才李军所言，谭大人正在里面写信，想到这里的众人，小声簌簌的劝解着郭志不说，众人也慢慢的朝着院外走去。
可是此时郭志怒气攻心，哪里还听的进去那些。
愤怒的眼神，紧紧盯着前方李军的背影，似乎生怕他偷偷跑掉一般。
第九百二十一章 生死与共
怒气冲冲的郭志，追上了走出院门的李军，愤怒的他，直接上前拦下了李军，指着李军的鼻子怒喝道：
“亏大人那般对你，你对得起大人吗？”
李军被郭志拦下，面色平静的看着面前的郭志，冷声喝道：
“你所说的对不对得起，就是指我带头出来吗？你连我出来干什么去都不知道，就上前来质问与我，是我对不起大人，还是你这样只会跟在后面附和，丝毫不替大人着想之人，才对不起大人？”
“你说什么？”
郭志听到李军的话语，神情顿时变得激动起来。
他是跟着李军出来的没错，可是若没有李军带头的话，他能出来吗？
他会出来吗？
所以在听到李军的话语之后，郭志的怒火，越发的控制不住起来，抬起攥紧的拳头，下意识的就要朝着李军的脸颊挥去。
身后跟过来的众小旗见状，赶紧上前抓住郭志，才没让事情继续恶化下去。
“怎么？还想动手？”
四周围拢过来的小旗们，听到李军所言，纷纷上前说和。
李军看着面前依旧对自己怒目相向的郭志，盯了片刻之后，开口说道：
“大人是为我等考虑，毕竟就如他所言，此次事情，毕竟牵扯进去他国内政，一旦事后朝廷问责的话，谁都不能善了，有可能是拖家带口的大罪，大人让我等回去，是为了我等和手下士卒的安全着想。”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能代替我的那些手下独做决断，所以我才着急离开，准备返回营地，询问我手下那些士卒的意见，怎么？这件事情我做的有错吗？还是说你们以为，就凭你们的一人之言，就可以代表手下所有士卒的意见？”
李军说完这些之后，作势就要绕道离开。
可是对面的郭志，却仿若是从李军的话语之中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开口阻拦道：
“等等等等，那我问你，万一你的手下不离开呢？”
转身离开的李进，听到郭志的问询，停下脚步的同时，微微侧头，对着郭志答道：
“那不更好吗？”
对啊！
郭志的眼前顿时一亮。
若是自己手下的士卒都不愿意离开的话，那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告诉谭大人，这一切都是自己和手下选择的结果。
这边的郭志，越想眼睛越明亮，脸上的怒容，也渐渐没了影踪。
而向前走了几步的李军，又慢慢折返了回来，重新回到了几人面前的他，缓缓说道：
“此次事情，非逞匹夫之勇的时候，虽然说着让自己选择，但是有些士卒家里的情况，尔等应该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像那些作为家中独子的，或者是身为家中主要收入来源的，依我看，还是让他们返回大明吧，剩下的情况，几位看着参详就是，毕竟此行前路缥缈，最终是何情形，我等也看不透啊！”
说完这句话的李军，摇了摇头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留下郭志等人，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
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
谭小四早早起床，拿着写好的信件，就准备交给李军等人，让他们送回大明。
可是刚刚打开房门的他，就看见李军郭志等小旗正站在门口，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众西苑士卒。
谭小四见到对方这副阵仗，还以为他们是来告别的，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语气尽量轻松的说道。
“这是来道别的吗？又不是不见面，整的这般严肃干什么！”
为首的李军，听到谭小四的这般话语之后，直接说道：
“大人，我们不是来道别的。”
李军说出这句话语之后，就看见对面的谭小四皱起了眉头，怕谭小四动怒的他，赶紧继续说了下去：
“大人，昨日回去之后，您所讲的道理，还有可能出现的后果，属下就跟底下的兄弟们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可是众兄弟谁也不愿意就这般离去。”
“无奈之下，属下将那些身为家中独子的，还有作为家中主要收入来源的，全部强制划到了返回大明的一队，最后剩下的这些，属下也跟他们重申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可是，纵使这般，众兄弟还是不愿舍弃大人，独自返回大明。”
“所以卑职此次前来，就是希望大人您能收回成命，让吾等继续追随大人就是！”
李军说完此话，直接跪在当场，身后的一众小旗和西苑士卒，见状也跟在后面，呼啦一声，跪倒一片的同时，所有人齐声大喝：
“请大人收回成命，吾等愿继续追随大人！”
“请大人收回成命，吾等愿继续追随大人！”
“请大人收回成命，吾等愿继续追随大人！”
呼喝的声音，响彻整个院落，在院子外负责放哨的那些士卒，在听到院中传来的动静之时。
面现坚毅不说，更是一脸的羡慕。
当初众小旗回去之后，直接就将手下的众士卒招到了眼前，将事情和盘托出之后，留下时间给众士卒单独考虑。
可是到了最后，没有人选择离开，所有人全部想留下来，和诸位兄弟一起，共同面对这一切。
但是就如之前李军所言，对于那些家中身为独子，李军和郭志等小旗，还是未改初衷，在选拔留下来的人选之时，最先就将这些人剔除在外。
而此刻这些在院外站岗放哨之人，就是那些被选拔剔除出来的一众西苑士卒。
所以他们看向院落之中的眼神，才会如此的羡慕，如此的渴望。
……
院落之中。
站立门口的谭小四，见到眼前这般景象，虽然眉头紧皱，可心中却是一暖。
“大人，您就收回成命吧，是福是祸，兄弟们都跟定大人您了！”
郭志见到谭小四沉默不语，跪在地上的他，又继续开口劝谏道。
其他的一众小旗，见到郭志开口之后，纷纷也抬起头，表明自己的态度。
至于在后面跪地的一众西苑士卒，虽然因为纪律，并未开口言语，可是那坚毅的眼神，还是将他们心中所想，全部表现了出来。
谭小四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眼眶之中开始有泪水荡漾不说，咽喉也是在不断的动弹，看那模样，似乎一直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般。
第九百二十二章 进军平安道
延安都护府。
谭小四最终还是没有劝动众小旗和西苑士卒。
到了最后，除了十多人被强制离开高丽返回京师外。
其余所有的西苑士卒，则是自愿留了下来。
谭小四看着众人，大感欣慰的时候。
门外充当哨兵的西苑士卒来报，李金成携平山、瑞兴、豊川、谷山、瓮津都护府使前来求见。
谭小四闻言，遣散西苑士卒的同时，召见众人。
几人在房间里面，商谈了小半上午的时间。
临出门时，几位都护府使皆是面露喜色，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
在所有人离开之后，谭小四才慢步走出了房门，站在门口的他，看着外面万里无云的天空，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后，轻声说道：
“这回要变天了！”
……
三日之后。
高丽京畿道汉城。
景福宫，这是类似于大明乾清宫一般的所在，始建于洪武二十八年，王宫之名，取自于“君子万年，介尔景福”中“景福”二字。
值得要说的是，高丽王宫的主色调，并非是大明皇族的金黄色，而是以丹青之色作为主色。
之所以会采用这般颜色，是因为高丽王宫的面积与规制严格遵循与宗主国大明的宗藩关系，是在大明亲王规制的郡王府，所有规制均依大明王府之制营建。
勤政殿。
晋城大君坐与王位之上。
在他的下方，刚刚走进殿中的议政府诸位大人，躬身站于殿下，几人满脸愁容，紧皱眉头。
高丽的官职，与大明相仿。
所谓议政府，就是高丽国王设立的辅佐机关，其职能相当于大明的内阁，内阁首辅在高丽，被称之为领议政。
在议政府之下，还有吏、户、礼、兵、工、刑六曹，相当于大明的六部。
其最大的长官，称之为判书，这个判书就相当于大明的尚书一职。
领议政柳顺汀，原先就是吏曹判书，因为在推举晋城大君上位一事中所起的巨大作用。
在晋城大君上位之后，就直接让柳顺汀升任领议政之职。
此刻站于殿下的柳顺汀，上前躬身对着晋城大君行了一礼之后，开口奏报道：
“殿下，据最新的消息，黄海道海州牧下所有都护府使，突然举起燕山大旗，大兴兵事，迅速占领黄海道不说，目前他们正在向着平安道和江原道方向用兵。”
“这么快？”
听闻到领议政柳顺汀的话语，晋城大君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要知道，整个高丽也就才八道而已，这么会的功夫，就已经被对方占领了一道之地？
并且还是和汉城所在的京畿道毗邻之地，听闻此消息，晋城大君顿时大惊失色。
惊骇过后的晋城大君很快反应过来，话语急促的对着领议政柳顺汀问询道：
“领议政大人可曾派兵前去镇压？”
柳顺汀听到晋城大君的问询，微微皱了下眉头，开口说道：
“微臣惶恐，禀告殿下，兵力的调动，是需要您的首肯，微臣哪敢越权！”
晋城大君听闻此言，神情顿时一滞，微微露出尴尬之色，片刻之后，恢复过来的他，对着殿下的议政府三位大臣就直呼道：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啊！调动哪里的兵力，你们赶紧拟旨，本王这里同意就是。”
柳顺汀听到晋城大君的旨意，转头朝着左右议政望了一眼，见到他们二人没有出言的意思之后，低头沉思了几息，继续说道：
“启禀殿下，燕山君行事暴戾、众叛亲离，可如今在几天之内，就能占领一道之地，微臣觉得，此事其中定然还有内情。
所以微臣建议，朝廷不要一味的带兵围剿，在调派兵马的同时，也不要忘了怀柔招抚。
微臣认为，在这些被燕山君招揽过去的都护府使之中，定有被胁迫威逼之人，届时朝廷只需发出告示，主动投诚，既往不咎，想必那些被胁迫之人，听闻到此消息之后，定会过来主动投诚。
当然，这怀柔招抚之策，也只能作为辅助，武力震慑，才是主要。
京畿道以北四道，黄海道、江原道、平安道、咸静道，目前黄海道已经沦陷，咸静道因为距离太远，尚无兵事，至于江原道和平安道，则是马上就要与其交锋。
对于北四道，其中江原道毗邻京畿道，一旦有失，京畿道将两个方向与敌人接壤，所以微臣建议，应马上下旨，将咸静道兵力调拨调入进入江源道，补充其兵力，对抗黄海道的冲锋。
至于平安道，殿下不若下令，让其坚守数日，等南三道的兵力进入江源道后，咸静道的兵力就可以得到缓解，到时候双道兵力合并，对付这黄海道一道之兵力，自然不在话下！”
晋城大君听到柳顺汀的话语，深深呼出一口浊气，看着一旁的两位左右议政朴元宗、成希颜两人，继续问道：
“两位左右议政可还有其他的建议？”
朴元宗和成希颜两人，闻听到晋城大君的问询，纷纷摇头。
晋城大君见状，转向柳顺汀，直接说道：
“就按领议政所言，尔等速速回去拟旨就是。”
殿下的三人得到旨意，快速躬身退了出去。
待几人离开之后，一直坐的板板正正的晋城大君，突然像被人抽掉了骨头一般，瞬间瘫软在了椅子上，大口喘气的他，口中更是喃喃自语道：
“妈呀，早就告诉你们，我不当我不当，这回好了，我哥哥他打回来了，等到他回来之后，哪会放过我，我要被你们害死了！”
离去的议政府三人，柳顺汀快步走在前面，身后的左右议政朴元宗、成希颜两人，紧紧的跟随在身后。
回去之后的几人，没消片刻就将旨意拟好，重新送到景福宫后，盖上新制的国王印玺，差人拿着这些旨意，快马加鞭朝着汉城之外奔去。
……
黄海道。
谭小四站于黄州牧边界之上，遥望北方。
他没想到，在高丽征伐居然这般容易。
很多的时候，根本就未兴兵事，只需要李金成等都护府使上前说和一番，接着自己在稍微露下面招揽一下就可。
三天的时间，与其说是征伐，不若说是谭小四被这些人带着，将黄海道游览了一番。
甚至好多的地方，谭小四还未率兵前往，对方就主动过来投诚。
就在这仿若玩闹一般的情况下，谭小四等人，仅用了三天的时间，就将这黄海道全部统一。
至于接下来的进军方向，谭小四力排众议，未选择南侧紧紧相邻的京畿道。
而是一反常规，将大半部分兵力兴军北方，向着平安道的方向进军而去。
第九百二十三章 开海设港
京师。
刘大夏这几天过的，犹如过街老鼠一般。
先是因为当初焚毁海图一事被骂，接着自己坦白了事情原委，将自己没焚毁海图的事情坦而告之。
可是哪想到，如此一来，自己又落下了一个愚弄群臣的评语。
而且更让他惊慌的是，他所藏下来的那些海图，全都丢了。
丢的一干二净，一片一张的海图也未曾留下。
除了自己能证明那些海图确实被自己藏在那里外，其他根本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来证明自己是藏匿海图，而不是焚毁！
刘大夏害怕了，这几天的时间里，五城兵马司、锦衣卫还有大理寺，纷纷派人前来调查，可是均一无所获。
因为此事，刘大夏已经数日未曾到班房办公，兵部的众人似乎也明白刘大夏此时的处境，无人前来扰他。
至于弘治皇上，原本还想借此兴师问罪刘大夏，可到了最后，在朱厚照的劝说之下，此事还是作罢。
朝廷之上，近期的事情，无外乎全部都是以开海造船为主题。
那八百七十万两白银，深深的刺激了满朝的朝臣。
所有人都在不遗余力的搜寻着关于海船和开海的诸般事宜。
有帮忙调查户籍搜寻匠户的，还有帮着搜罗木料的。
更有甚者，开始私下偷偷调查刘大夏，搜寻那些图纸和档案下落。
毕竟这刘大夏不像他人，这可是一个有前科的存在，谁知道他会不会又如之前那般，为了阻止这出海的进行，而开始不择手段呢。
整个大明朝廷，上下同心，所有人都在为这出海一事，做着努力。
乾清宫中。
内阁刘健和李东阳两人，前来觐见。
“启禀皇上，眼下朝廷明年派船出海，乃是大势所趋，但是沿海诸地，却无合适港口，微臣此来，就是前来请旨，暂且先在沿海诸地之中选择一处，设立港口及修建海船营造之所。”
弘治皇上闻听此言，顿时就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刘健方才所言的这些，从港口到营造海船的船坞，天津卫皆有，可若是朝廷这边同样选择天津卫之后，那太子和他在天津卫的诸般布置，必然也无法保住，时间一长，也必将被朝臣所知。
想到此处的弘治皇上，努力摆出一副平静模样，对着刘健问询道。
“刘爱卿对此，可有何意见？”
刘健听闻弘治皇上问询，转身朝着李东阳看了一眼，见他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后，继续说道。
“微臣和李阁老商议过此事，为此也查阅过太宗之时的资料，在这港口的选择之上，吾等还是认为，暂且先在宁波开港合宜。
宁波一地，在太宗时期就为港口不说，从宁波顺江西上，到达南直隶后直接转走漕运北上，运输便捷，此为首选。”
“至于泉州和广州，纵使目前不设大港，但是微臣建议，在这两地暂且也先布置水师驻扎，击杀海盗清理海路是其一，防止外来海船顺海北上则是其二。”
“至于天津卫……”
刘健话语一停，眉头一皱。
弘治皇上看到刘健这副模样，神情顿时开始变的紧张起来，好在这刘健也只是稍稍停顿，几息之后，刘健就接着说道。
“这天津卫一地，毗邻京师重地，若是单独设港的话，从天津卫上岸之后，长驱直入，直奔京师，所以微臣和李阁老均不建议在此设港。
不仅如此，微臣还希望皇上能下旨迩摩郡诸海船，让其下回归来之时，停驻在宁波港就好，微臣估计，等到明年它再回航之时，那宁波港已然修缮完毕。”
弘治皇上听到这里，猛然感觉刘健此言，也不无道理。
接着一想到自己和太子在天津卫的暗中施为，弘治皇上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当初之所以选择天津卫，就是因为天津卫离京师较近。
可是此刻听到刘健所言，弘治皇上方才想起，这近有近的方便，但也充满了隐忧。
万一就如刘健所言，有人沿海岸北上，从天津卫登陆的话，岂不是真的做到了长驱直入，直奔要害？
想到这里的弘治皇上，顿时愁容满面起来。
更为可笑的是，之前太子申请天津卫增兵，自己还不应允。
眼下这般情况，自己真该考虑一番，想办法弄些兵源，调遣至天津卫了。
大殿之下的刘健，看着龙椅上若有所思的弘治皇上，以为他在考虑自己方才所提的意见，沉吟了片刻之后，轻声问询道：
“皇上，微臣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未考虑周全？”
弘治皇上抬起头，朝着刘健看去，知道刘健误会了自己，不过面上却未露出尴尬的神色，摇了摇头后，缓缓说道：
“爱卿所言，朕也认同，但是既然船厂和港口都设在宁波一地，不知爱卿这木料，打算从何处而来？云贵？东北？安南？还是何处？”
刘健躬身答道：
“目前暂定的是云贵，除了云贵之外就是安南，也就那里还有百年老木，奴儿干都司那边，微臣也打算派人过去看看。”
“可是此等季节，北方天寒地冻，行动多有不便，微臣打算，暂且先在云贵一地搜寻，若是实在找寻不到的话，一方面差人前去安南，另一方面则是待来年春暖花开之际，派人北上，去奴儿干都司那边查探一番，估计那冷冽之地，人迹罕至，没准也能有些巨木。”
弘治皇上一边点头一边庆幸，对方没在一开始就将目光放在奴儿干都司上。
要不然现在派人前往奴儿干都司的话，没准会和萧敬派去搜寻巨木之人撞个正着。
弘治皇上并不怕自己造船的事情被对方察觉，可关键是这个时间点不对。
现在朝堂上下，正是众志成城，一心为开海做着准备的时候。
一旦传出自己之前早有准备的消息，解释一番自是不必多说。
更为关键的是，那接下来天津卫的诸般安排，也将落于众朝臣的眼中。
自己和太子辛苦搜罗而来的船匠水手等等，想要保住，少不得要费上一些波折。
更让弘治皇上担心的是，万一朝臣之中，有人利用此事做些文章，来破坏这开海一事，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第九百二十四章 古今通集库
宁波开港一事，稍稍商榷过后，就被弘治皇上和两位阁老确定了下来。
至于天津卫造船坞设港口的事情，眼下都已经弄成这般规模，也不好在半途而废，弘治皇上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从他处调些兵丁过去，加强防卫了事。
港口的事情已了，可是两位阁老依旧站在殿下，看那犹豫不决的模样，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两位爱卿，可还有事情要禀告？”
刘健和李东阳听到弘治皇上的问询，神情顿时变的越发纠结起来了，片刻之后，刘健才缓缓说道。
“启禀皇上，微臣还有一事禀告，是关于那海图和造船图纸一事。”
弘治皇上听到这里，神情猛地一紧，看着刘健，皱眉问道。
“怎么了？那东西不是已经被刘大夏烧毁了吗？当初你们不还拍手称赞吗！”
刘健一脸的尴尬，稍稍停顿了片刻之后，方才继续说了下去。
“启禀皇上，据刘大夏坦言，这海图和造船图纸，在当年并未被他烧毁，只是被他藏匿了起来。
不过他在领微臣去那海图的藏匿之所时方才察觉，这些被他藏匿下来的书册已经遭人窃走，下落不明。
目前大理寺正在查证当中，已经肯定了失窃的可能，但是那房屋之中之前是否是海图等物，还有待后续查证。”
大理寺所为，弘治皇上早就已经通过东厂收到消息，之前还怕东厂办事不利，留下蛛丝马迹的他，在听到刘健所言之后，心中稍稍放松的同时，亦是一脸冷笑。
“哼，刘大夏当初所为，私自损毁朝廷档案，按着朝廷的法度，朕未降罪与他就算便宜他了。
怎么，他还敢站出来胡言乱语？
当年他就能做出那般事情，谁又知晓现如今的他，是不是又在说谎！”
刘健一听弘治皇上所言，哪里还敢接话，赶紧躬身，闭口不语。
两位阁老此次前来告知弘治皇上此事，未尝没有替刘大夏求情的念头，这几天以来，刘大夏何等遭遇两位阁老也是看在眼里。
虽然此刻心中同样不满他烧毁海图的作为，但是就事论事，在当初的那种环境情况之下，没有刘大夏，可能还会出现另一个刘小夏刘中夏之辈，为了制止当初宪宗出海的打算，而采取更为极端的手段。
虽然现在东西是丢了，但是据那大理寺查验得知，在那处房屋之中，之前确实存放着大量的书卷文档，而且观其地面上的脚印和屋顶的痕迹，对方偷走这些东西的时间也不长。
所以两位阁老才选择相信了刘大夏的话语，也就有了这在大殿之上提起此事的事情，可是哪想到话语才刚刚说出，就遭到了弘治皇上这般厉喝。
两位阁老见状，暗道自己也才不过起了个头而已，就引来天雷阵阵，如此这般，两人哪里还敢再继续替刘大夏说情下去。
弘治皇上看着殿下沉默的两位阁老，心中却在暗暗斟酌。
海图失窃一事，本就东厂所为，凭借东厂行事的手段，大理寺那边想要查询到蛛丝马迹，绝非易事。
所以弘治皇上丝毫不担心，大理寺那边会将海图失窃一事，联系到他的身上。
但是此时非彼时，当初的情景和现在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谢迁一族抄家一事，再加上迩摩郡运送回来的那些白银，此刻满朝上下，正是一心准备开海造船的时候。
若没了这海图和造船的图纸，朝廷这边的进展势必减缓不说，可能还会打消掉一些人的积极性。
再者就是自己和太子在天津卫所为，终有一日也将大白于天下，到时候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海图和造船图纸，就将成为一个难以解释的存在。
弘治皇上想到这里，神情开始变得越发纠结起来。
就这般思虑了片刻，弘治皇上看着大殿之下的两位阁老，渐渐有了打算，慢慢吸了口气后，缓缓说道：
“两位爱卿！”
刘健和李东阳，此刻的两人正在偷偷用眼神交流，准备请辞离去。
可是哪想到话语还不待出口，就听见弘治皇上的话音在耳旁响起，见到这般情景的两位阁老，赶紧躬身应是。
“两位爱卿寻找那海图，是为何故？”
弘治皇上停顿了片刻之后，开口问道，此举虽然有明知故问之嫌，但是眼下弘治皇上却不得不将话题重新引回到这件事上。
果然，殿下的两位阁老，听到弘治皇上的问询之后，刘健上前一步，拱手答道：
“禀告皇上，在选取港口和造船木料等事准备完毕之后，兴建海船是势当必行之举。
否则等到这批海船老化破损之后，朝廷将再无能出海之船只，到那时候，别说迩摩郡那还未挖掘完的白银，就说咱们大明这三万六千里地的海岸线，如何防守都将是个问题。
所以我等才会这般急切，在得知海图失窃之后，急命大理寺追查此事。”
刘健说的慷慨激昂，弘治皇上在听闻到刘健所言之后，心中宽慰不说，也越发感觉自己方才的想法正确，就这般沉吟了片刻，见到刘健再无后续之言后，弘治皇上缓缓说道：
“刘爱卿言之有理，这营建海船一事，确实是迫在眉睫，否则等到大明几处水师的海船消耗殆尽之后，如何出海还真成为一个问题所在。”
弘治皇上说完这句话之后，抬头朝着刘健两人看了一眼，继续说道：
“若是如此的话，朕到有一事告知两位爱卿。”
说完这句话的弘治皇上，见到殿下的两人全部朝着自己望来之后，缓缓说道：
“其实，当初的那些海图和造船图纸，因为事涉千秋的缘故，除了在兵部存留的那一份之外，皇宫之内，在古今通集库中，还有一份被保留了下来。
当年先皇之所以没有追究刘大夏，除了知道开海一事难以成行之外，和这古今通集库中仍然留存底稿也不无关系。
所以，两位阁老若是真需要这海图和造船图纸的话，朕命内书堂的小太监，再抄录一份送与内阁就是。”
弘治皇上说完之后，目光就朝着殿下的两位阁老望去。
第九百二十五章 疑惑
张绿水入目所见。
是四周正趴在马车上的大明士卒。
可是这些士卒也只是这般端着火铳戒备而已。
根本不见他们有其他的动作。
而且更让张绿水疑惑的是，方才外面的怒吼和炮仗声。
就好像是在梦境中发生过的一般。
之前的喧闹，和现在入目所见的宁静，就仿若两个世界一般。
见到这一幕的张绿水，顿时开始变得疑惑起来。
走出车厢之后，站直身子就朝着阵外眺望。
马车围成的战阵外面，正有二十多个大明士卒，端着火铳在巡视着。
而在这些士卒的脚下，则是倒地不起的一具具尸骸。
张绿水见到这一幕之后，惊吓的直接捂住了嘴巴。
怪不得方才外面一下没了动静，原来是那些袭击之人，早就已经没了生息而已。
在张绿水的视线里，那些在尸体之中巡视的大明士卒，似乎是在检查地上那些人有没有装死一般。
碰上稍稍还有点生息的，直接都是一军刺过去，连铅弹都不想浪费。
而就在张绿水观望的时候，四周的一个小旗。
看到了走出车厢的张绿水，一路小跑过来，开口提醒道。
“这位大人，您还是先在车中等待片刻，待外面的兄弟检查完毕之后，您再出来，要不然这其中若有装死之人偷袭的话，那吾等就难辞其咎了。”
说完这句话的小旗，更是帮着张绿水掀开车帘，示意她重新回到车厢中去。
张绿水听闻到小旗的话语，心中惊骇的她，点了点头之后，就乖乖的钻回到了车内，老老实实的躲避起来。
……
“哒哒哒……”
一阵骏马奔马的声音传来。
听到这个动静的大明士卒，顿时神情一敛，原本在阵外搜寻活口的大明士卒，也快速的跑回到了战阵中央，趴在马车后面，端起燧发枪瞄准了外面。
所有留守士卒，神情严肃的盯着前方。
坐于车厢之中的张绿水更是一脸胆怯。
方才谭小四去追击逃跑之人的时候，张绿水并不知情，所以此刻听到前方传来的马蹄声，张绿水还以为是敌人的援军到了，心中顿时惊惧不已。
而就在所有人都在凝神防备时候，突然有士卒认出了对面的身影，开口直接大呼道。
“是百户大人！”
在这个士卒呼喊的过程中，也有越来越多的士卒看清楚了前方的人影。
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消，之前那些还未搜寻完的士卒，又继续跳出战阵，开始在地上搜索起还有气息的活口起来。
谭小四到了战阵前面，抬头朝着张绿水所在的车厢望了一眼，对着留守的小旗问询道。
“那位大人可好？”
留守的小旗，听到谭小四的问询，赶紧开口答道。
“方才那位大人还曾出来过，卑职见这阵外还没有搜寻完毕，怕有闪失，所以又让她回到车厢里了。”
谭小四听到这个小旗的话语，点了点头，就转身对着众人吩咐道。
“李思武，让你的人赶紧将马车套上，我们准备离开。”
“其余所有人，加速清理战场，不留活口，尸首也不用处理，只需要将前面道路的尸首挪开，清出一条道路来就好。”
众人听闻到谭小四的命令，顿时开始忙碌起来。
清理战场的清理战场，套马车的套马车。
没用多长时间，整个战场就被清理完成。
谭小四见到马车已经备好，着急赶路的他，更是不愿再此地耽搁。
回身朝着身后的道路望了一眼，见到过了这么久时间，还不见‘宫中卫队’出现的迹象后。
谭小四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想派人回去查看一番的他，到最后还是忍住了这个念头。
临行之前，也只是留下一个士卒，负责跟那孙朝兴所派来的兵丁交接。
顺便将这后续还有人在此路过的消息告知一声就是。
安排完这些事情，谭小四直接一扬马鞭，朝着前方继续行进起来。
经此一战，谭小四一部毫发无伤不说，还多了五六十匹战马。
而且这战马的质量，明显要比张绿水等人在车马行买来的要好上许多。
原本是步兵的队伍，一瞬间大半成了骑兵。
不过谭小四却没有丝毫得意的模样，目光更是不断的朝着众人之中的那个车厢望去。
姜三千户在临行之前，确实是有所交代，谭小四对于此行的遭遇，也早有心理准备。
可是谭小四没有想到的是，眼下这还没出大明，居然就碰到了这么一件事情。
到时候真若进入高丽境内，岂不是要更加危险？
更让谭小四无法理解的是，他们从遭遇袭击，到最后离开。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些护卫，根本未曾显露身形。
要知道他们之间间隔的距离可并不太远，如此长的时间，对方应该早就赶到才是。
可是没有。
想到这里的谭小四，更是不时的将目光朝着车厢望去，不知该不该跟这位大人好好聊聊。
其实又何止是谭小四，此刻坐在车厢之中的张绿水。
在惊吓过后，独自坐与车厢之中的她，也开始思虑起来。
她所思虑的事情同谭小四一样。
那就是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过去，甚至谭百户等人都已经将这些袭击之人绞杀殆尽，并重新上路了。
可是她所属的那些宫中卫队，却连影子都未见分毫。
若说他们是同伙，张绿水打心底不信。
如若这些统领早就叛变的话，那他们直接杀了自己，抢走国王印玺就是，还有必要费这么大的周折？
谭小四想不明白。
车厢之中的张绿水也弄不清楚。
……
长长的官道上。
宫中卫队的马车，正停在路中。
而其他一众卫队成员，则是三人一伙，五人一堆的站立在荒野之中。
在几人的中间，一堆篝火，正在熊熊的燃烧着。
和众人相同，几位统领此刻也不例外，站于荒野之中的几人，正围在一堆篝火旁的取暖。
熊熊的篝火，驱散了四周的寒气。
温暖的篝火旁和四周的雪景，形成了先明的对比。
朴恩志统领，此刻也站立在炉火边，身上的寒意，因为篝火的温度而慢慢驱散，久违的暖意，又重新回到了身体。
第九百二十六章 穷
朱厚照沉吟了片刻之后，对着弘治皇上问询道：
“父皇，这阵子朝臣们一直都在忙着开海一事？”
弘治皇上点了点头，道：
“应该是吧，朕看最近的奏章，反正都是关于开海的事情。”
朱厚照听到这里，神情一板，对着弘治皇上谏言道：
“父皇，这些朝臣，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情做了吗？一窝蜂的全部盯着开海一事，那其他的政务呢，就这般置于脑后？”
弘治皇上挑了挑眉毛，似乎有些不理解朱厚照所言所语的意思，疑惑的问道：
“他们商议开海的事情，不是正好合咱们的意吗？这有什么不好的？再说朝廷除了开海之外，又去哪里寻找能产出这般巨大钱银的地方。
就凭大明年年那点岁入，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赶上这开海所得。”
朱厚照听着弘治皇上理所当然的话语，下意识摇了摇头不说，接着更皱起了眉头，抬头望向弘治皇上，开口说道：
“父皇，您这就不对了，开海所得终归是外财，大明本土所得，才是大明昌盛不衰的根本所在，您若和那些朝臣一般，目光全部盯着海外，置大明本土与不顾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弘治皇上不明所以，思索了片刻之后，仍没有想明白朱厚照所言的意思，直接问询道：
“燳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海外的财资全部进入大明，国库充盈，取之于民的地方就会减少，如此一来的话，百姓减少了税赋，负担随之减少。
这般日积月累之下，百姓们的钱资就会越来越丰沃，这不是藏富于民吗？怎么大错特错呢？朕看是燳儿你没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吧？”
朱厚照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之后，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对着弘治皇上继续说道：
“在儿臣的眼中，海外所得终究是外财，充盈国库无可厚非，但是朝廷的根基，还是在咱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上。
当初太宗皇帝在位时期如何，海贸如何兴盛？可是新皇登基之后又是何般模样？
还有父皇您所言的藏富于民，难道按您所想，还要将用这海贸所得来替代税赋不成？”
弘治皇上皱起了眉头，轻声说道：
“税赋是一国根本，岂能轻易替代，朕只是想说，在遇到诸如天灾人祸之时，取之于民的钱银可以少些罢了！”
朱厚照不置可否，道：
“父皇您说了这么多，无非还是盯上了开海所获的钱银，并想利用这外来的钱银，来充盈国库，达到让利于民的效果。
可是父皇您也不想想，税赋政令无法更改，你又如何做到藏富于民，难道是发钱吗？
既然不能发钱，那到最后无论大明的国库如何充盈，大明百姓的百姓还是如今的这幅模样，没有丝毫改变。
所以方才儿臣听闻朝臣们一直将目光放在开海一事上时，才会说出这般言辞。
儿臣只是希望，朝臣们不要忘记了本末，大明这片土地，才是他们真该用心的地方，至于开海一事，只要他们应允，发下政令，自会有手下的人去执行，根本没有必要将整个朝廷的所有心力，全部用在这开海一件事情上面。”
弘治皇上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朱厚照所要讲的意思，满脸苦笑的他，看着殿下的朱厚照，一脸赞赏之意不说，更是幽幽说道：
“这也不愿那些朝臣，就是朕这些时日，也是一门心思往这开海一事上扑，实在是这些年穷怕了，突然出现这般数额的白银，谁不想早日全部运回来守在身边啊！
燳儿，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大明地域辽阔，哪年不出点或大或小的天灾人祸，一旦出现，朝廷就要赈济。
可是凭借朝廷年年那点岁入，根本就杯水车薪，就如今年的八府地震，八府同时地震，朝廷就是想赈济，可是国库里的钱银也不允许，要不然后续怎能出现那募捐赈灾一事。
实在是因为国库没钱啊，每逢天灾人祸，不仅是满朝的朝臣忧心，就是朕也烦躁啊！所以出现这般局面，也不怪那些朝臣本末倒置，实在是之前的朝廷，太……太穷了些啊！”
朱厚照听到这里，忍不住撇了撇嘴，看向对面还在倒苦水的弘治皇上，直接说道：
“儿臣可不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件事情真要细说的话，那儿臣可就好好说说了。
按着父皇所言，朝廷这些年是因为岁入太少，所以一下看到开海获得这么多的钱银，所以满朝朝臣，全部一窝蜂的扑了上去，此情此景在父皇眼中是情有可原之事。
但是父皇怎么不想想，充盈国库，也并非开海一途，大明眼下的诸般政令，稍稍变动之后，也可以达到海贸的程度呢。
当然，您不能拿迩摩郡这般的存在去比，毕竟像迩摩郡这般直接在人家地盘上熔炼银矿的机会，是少之又少的。”
“燳儿，切不可胡言乱语。”朱厚照话音刚落，弘治皇上就接过话茬，一脸严肃的对着朱厚照开始训诫起来：
“此时就你我父子二人，你逞口舌之利也就罢了，出去之后，可切勿说出这般言论。”
朱厚照闻听弘治皇上所言，微微皱了下眉头，心想话语已经说到了这般境地，那索性就继续说了下去：
“父皇，儿臣并未逞口舌之利，实在是有些话语，不吐不快。”
朱厚照说到这里，看到弘治皇上又要开口，直接一抬手制止了弘治皇上的话语，接着赶紧说了下去。
“首先，儿臣就说一件事情——藩王！”
朱厚照话音刚落，弘治皇上的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神情再也不复之前的模样，仿佛一下戳到他的痛处一般。
朱厚照看到弘治皇上这般模样，顿时就明白过来，弘治皇上定是也看出了这藩王分封制度的弊端，所以才会在自己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这般巨大的反应。
不过纵使这般，朱厚照斟酌了一下语言，还是开口继续说了下去。
而这边的弘治皇上，随着朱厚照言语的继续，神情开始变得越发凝重起来。
第九百二十七章 其二
乾清宫中。
弘治皇上一脸凝重的坐与龙椅之上。
至于朱厚照，则是站在殿下，侃侃而谈。
“有明以来，太祖时期封王二十有五，后九王消，留存十六，兴宗封四存一，太宗封二存一，仁宗封九存四，宣宗封一王，英宗封七存三，宪宗封九王。
也就是说，至今为止，皇室现存藩王就已经达到了三十五位，这还仅仅只是藩王，其下的郡王呢？
他们的数字不说是藩王的百倍，儿臣估计也差不太多。
可这并没有结束，再往下呢？整个宗室的人口，又有几何呢？父皇可曾派人统计过？
依儿臣看来，怕是就目前来看，应该已经足足超过十万了吧，要知道这些宗室人口，可都是靠着朝廷俸禄才能过活的。
如此巨大的人口，如此之多的俸禄，全部寄托与朝廷的岁入，儿臣就想知道，朝廷究竟有多少的岁入，才能支撑的起这不断增长和扩大的宗室人口。
大明现在才建国百年有余啊！宗室人口就已经从建国之初的千人规模，扩充达到现在这般以万为单位，那再过百年呢？又会是何种规模？
怕是到了那个时候，整个朝廷的岁入全部交给这些宗室，也不够他们的俸禄了吧？”
朱厚照言辞犀利，丝毫没有顾忌其他。
龙椅之上的弘治皇上，则是脸色开始变得越来越凝重，越来越严肃。
宗室之害，弘治皇上也曾想过，毕竟每年如此一大笔俸禄从国库拨出去，他又岂能不知。
可是偏偏对于这般祖训，他也是没有丝毫办法，看着年年在增长的俸禄，弘治皇上也明白这根本就不是长久之策。
多年以来，弘治皇上一直在回避这个话题，可是谁曾想到，时至今日，这个话题居然被太子捅破。
朱厚照注视着坐在龙椅上的弘治皇上，稍稍喘息之后，继续说道：
“所以儿臣认为，政令要动的话，宗室必是其一。
当然，就算是动宗室，也要留好万全之策，毕竟这些人吃着朝廷的俸禄已成习惯，真要断了他们俸禄的话，无异于夺其性命。
所以儿臣建议，父皇在动宗室之前，最好给其准备好后路，不说别的，最起码能让其生活无忧，省的乱起风波，徒增动荡！”
弘治皇上听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对于朱厚照之前的话语，弘治皇上的心中是认可的，可是方才这番言论，弘治皇上却不以为然，在朱厚照话音刚落后，就直接反驳道：
“燳儿你想的还是太简单了，既要削藩，又要让他们生活无忧，世上哪有这般两全其美的好事。”
“怎么？父皇不信吗？儿臣看来，眼下这开海一事，就是个契机，如果运作好的话，没准会有王爷，心甘情愿舍弃那藩王之位，好来获取一个出海的名额。”
弘治皇上听闻此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到是忘了这开海的事情，这般巨利之下，太子方才所言，倒也不无可能。
就在弘治皇上心中在思虑朱厚照方才所言的时候，朱厚照站立殿下的轻声问询道：
“父皇以为如何？可有能运作此事的机会？”
弘治皇上听闻，稍稍一愣后，缓缓说道。
“应该有可能吧，毕竟海贸所得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这些藩王的耳中，但是如何运作，还得容父皇和两位阁老再商榷一下。”
弘治皇上回答完了之后，目光看着殿下的朱厚照，眼神之中充满了期待，继续说道：
“那刚才是父皇错怪燳儿了，不过听燳儿刚才的话语，说政令要动，宗室必是其一，难不成燳儿你还有其他的方法策略？”
朱厚照不假思索，伸出了两个手指头，对着弘治皇上继续说道：
“那是自然，儿臣第二个建议政令变动的地方，就是商税！
大明继承太祖祖训，商税一直是三十取一，其实说是三十取一，但和名存实亡也差不太多。
据儿臣所知，大明的商税收取，是按着商人行商方式的不同来收取。
商人若为行商，那主要就是收取关税和市税，税点相对低些，这倒也合理。
而商人若为坐贾，则是按着其作何生意，和其铺面规模来确定税金，取上一个大概之数，来作为税金之额。”
朱厚照说到这里，中间稍稍停歇了片刻。
弘治皇上看着殿下侃侃而谈的朱厚照，满脸欣慰。
方才朱厚照所言的这些东西，那些东宫讲师自是不会多言，可是太子却能张口就来，可见其在之前，也是做足了功课，想到这里的弘治皇上，如何能不欣慰。
而这边的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这些政令，儿臣暂且不提，就说现在出现的另外一种情况，士农工商，原本最为低贱的商户，如今却附庸在朝臣勋贵身上，若是他们安分守己的做生意缴纳商税也就罢了。
可是这些商户偏偏仗着朝臣勋贵的后台，少交或者根本不缴纳商税，置朝廷法度与无物。
当然，这还只是不交或者少交的，儿臣今日提起商税一事，说到商户和朝臣勋贵勾结只是顺嘴说之，儿臣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告诉父皇，这商税三十取一，定的太低了！”
朱厚照一脸淡定，看到弘治皇上因为自己质疑祖训，又开始变得阴沉下去的脸色，丝毫不管不顾，继续说道：
“父皇您也别动怒，当初太祖定商税三十取一，那是为了鼓励商业，让刚刚建国的大明恢复生机之用。
而并不是说，无论后世大明发展到何种盛况，都要秉承三十取一的原则继续下去。
三十取一，开国之初可能无可厚非，但是若继续下去的话，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发现有利可图，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人抛弃本身行业，转投到经商之中。
这般一来的话，于国有何坏处，想必父皇也能猜想到几分。”
弘治皇上听着朱厚照的话语，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越来越缓和起来，阴沉的神色尽消不说，而且还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样。
看那神情，分明就是在思索朱厚照方才所言。
朱厚照见到弘治皇上这般模样，也没有继续出言，打扰与他，对着一旁的小太监招了招手，到了近前后告知与他，让他拿杯茶水过来。
说了这么半天，朱厚照真的有些渴了！
第九百二十八章 从何而来
今天的朱厚照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这边安排小太监去拿茶水后，另一边他就让人去取了一把椅子，直接放到自己的身边。
说了半天，又渴又累的朱厚照也不管那些礼数了，直接坐在殿下，喝着茶水，目光则是不停的看向弘治皇上。
仿若一个老师，正在等待对面正在思考的学生一般。
说起来朱厚照也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而且朱厚照发现，他居然还有点享受这种感觉。
片刻过后，弘治皇上似乎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相对于士农工商之中，商人排在最后，而更让弘治皇上记忆深刻的则是商人误国这个词语。
此刻听闻朱厚照所言，弘治皇上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商人逐利。
相对于他人考虑法度，商户这边则是无孔不钻，恨不得利用一切法度的漏洞来谋利、来营私。
可国家的繁荣和昌盛，却又是通过商业来显现。
所以对于商业，历朝历代都是即控制又支持，既要保持商业发展的规模在可控的范围之内，也要防范商户之中，有人达到财可通天的地步。
可问题是，现在就开始增加商业税收，这合适吗？
弘治皇上稍一思索，就认可了朱厚照的建议。
此时的商贾都已经开始和朝臣勋贵联合，假以时日，又会是何种规模。
与其等到尾大不掉的时候在动手，那就不若将你设置在可控的范围内。
而眼下打破祖训的三十税一，就是最为合适的时候。
纵使有人敢站出来拿祖训做理由，可在此开海之际，任何敢拿祖训做理由的话语，都要面对所有朝臣的参贬。
如此众志成城之际，谁敢？
其实别说他人了，就是弘治皇上自己，现在他有迩摩郡所获财资做后盾，弘治皇上自己都感觉自己现在是财大气粗，无所畏惧！
弘治皇上越想越感觉此事可行，想通其中关键的弘治皇上，抬头看向殿下。
当他看到下面正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盏一脸悠然望向自己的朱厚照时，不知为何，弘治皇上心中隐隐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下意识的就皱了下眉头，不过这念头也只是转瞬即逝，很快弘治皇上就又想起方才商税的事情，清咳了一声对着朱厚照说道。
“好，此事暂且定下，待朕让内阁商议一个条款出来，接着选一地试行就是！”
朱厚照点了点头，一脸认可，弘治皇上话音刚落，他就接着说道。
“具体如何施行，父皇您拿主意就是，儿臣也只是碰巧说上一番而已。”
弘治皇上听到朱厚照这般谦逊的言语，神情变的越发赞赏起来。
就当他想开口夸赞朱厚照几句的时候，就看见殿下的朱厚照，轻呡了一下香茗，接着开口说道。
“不过这上面的两件事情，都算是小事，针对那些藩王，儿臣相信父王早就动过念头，只是一直寻不到合适的契机罢了。
至于商税嘛，这个事情估计除了儿臣敢说，其他那些朝臣，真还未必敢言语，毕竟此事牵连甚广，说是一下将满朝的权贵全部得罪个遍也差不多。
不过儿臣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情，儿臣敢保证，满朝文武，一二十年之内，也不会有儿臣这般见识！”
弘治皇上听着朱厚照的言语，开始听来还感觉中肯，不断的点头认可朱厚照所言。
可是没消片刻，听到朱厚照后续话语的他，再加上朱厚照那般嘚瑟的模样，弘治皇上在愕然之后，忍不住乐了起来，直接对着朱厚照说道。
“行啦，为父知道你厉害，你就别嘚瑟了，说完就回你的东宫去吧，朕也要召见内阁，商讨一下你刚才所言的两件事情。”
朱厚照眉毛一挑，听出弘治皇上质疑自己的他，直接开口说道。
“儿臣想提下关于赋税和徭役的事情。”
“赋……什么？”
弘治皇上一脸愕然，在反应过来朱厚照所言是何事的他，神情在诧异过后，顿时又满脸笑意，不以为意。
要知道大明现行的赋税和徭役，又岂如之前的藩王分封制度和商税一般浅显。
大明现在的赋税，主要是继承了唐朝时候的两税法，而且还吸收了宋朝税制的一些经验，靠着前人的经验，建立起了一套完整的税收制度。
所有的赋税以以黄册和鱼鳞图册为主，按亩征收，分夏、秋两次缴纳，以实物为主，仅有小部分地区，才可以用钱银来代替实物。
毫不夸张的说，大明现在就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积累着前人的经验，对赋税和徭役的又一次改革。
而且经历百年的洗礼，大明之前的数代的首辅和朝臣，都未曾发现这赋税和徭役可以优化的地方。
所以弘治皇上在听到朱厚照所言之后，下意识的就以为朱厚照是少年心性，随口一说而已，直接说道：
“燳儿啊，切不可胡言乱语啊！”
朱厚照看着弘治皇上在这般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
“父皇可是不信？”
弘治皇上看着一脸认真模样的朱厚照，无奈说道：
“好，好，燳儿你说说吧，朕听着呢！”
朱厚照盯着弘治皇上看了片刻，似是在考虑一般，片刻之后，朱厚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举起茶盏，递与身旁的小太监后，一边踱步，一边缓缓说道：
“大明的税制，沿袭前朝又略有改动，建国初期，采用此等税制确实无可厚非，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朝臣勋贵开始通过各种途径来减少赋税和徭役。
而且因为朝廷的一些政策，比如封赏土地，举人可以不用纳税等，越来越多的百姓，在承受不了越来越多的赋税之后，开始将土地投献给这些人，以此来逃避税收。
父皇您就想想，建国百年，历代封赏出去的土地有多少，科考出来的举人又有多少，如此一来，可以避税的土地又有多少。
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朝廷田赋所得，却未见少上多少，那这剩下的田赋从何而来，还不是最后落在了那些普通百姓身上？”
第九百二十九章 别逗了
弘治皇上听到这里，原本当做玩笑一般的神情，在朱厚照的只言片语之下，渐渐又开始变得凝重起来，看向朱厚照的目光，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诧异起来。
朱厚照踱步说了半天，挥手召来一旁的小太监，接过刚刚续上的香茗，轻呡了一口之后，转头看向龙椅上的弘治皇上。
在见到他那诧异的眼神之后，嘿嘿一笑，一脸调侃的对着弘治皇上说道：
“父皇，您看儿臣说的如何？”
弘治皇上面色凝重，听到朱厚照的话语之后，肃声说道：
“燳儿继续就是。”
朱厚照递出香茗，点了点头之后，继续说道：
“现在赋税和徭役的具体情况如何，儿臣也不过多论述，父皇直接让户部查证一番，即可知晓儿臣方才所言，并非危言耸听。”
说完这句话的朱厚照，直接伸出三个手指，看向弘治皇上，道：
“儿臣针对这赋税和徭役，有三点建议：
第一、重新清丈土地，重新核对税赋，避免大量的税赋全部压在普通百姓身上。
第二、统一赋役，国家制定税目，将各地区杂乱的苛捐杂税取消，是税赋稳定、统一。
第三、按亩征银，取消实物征收，一切皆按田产计算。
说白点就是把各州县的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总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按亩折算缴纳。
这样一来，不仅简化了税制，方便征收税款，而且朝廷的收入一定也会增加。
儿臣还给这个建议取了一个名字，叫做一条鞭法，意思就是所有税收全部拢为一起的意思。”
朱厚照说完这些之后，看着目瞪口呆的弘治皇上，轻声问道：
“儿臣的建议，父皇以为如何？”
此刻的弘治皇上，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一般，猛然站立起来的他，瞪大眼睛看着殿下的朱厚照，呆立当场。
方才初闻朱厚照所言之时，弘治皇上还是当做一个玩笑一般，打算听听而已，应付过去就是。
可是哪想到随着倾听的继续，弘治皇上才猛然发现，朱厚照所言，越发言之有理不说，更是切合目前大明的现状，说是济世安邦之策也不为过。
就这般过了片刻之后，弘治皇上才慢慢恢复过来，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之后，对着朱厚照轻声问询道：
“燳儿，这……这一条鞭法，你是如何想出来的？还是说背后有贤臣在为你指点，如若是此的话，可否让朕看下那贤臣模样？”
朱厚照闻听弘治皇上所言，面上顿时露出不悦的神情，直接对着弘治皇上反驳道：
“父皇这是何意思，也有些太看不起儿臣了吧，这些话语从儿臣口中说出，您还要什么贤臣。”
朱厚照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在合计着张居正的年龄，还想还得再过二十年才能出生吧。
弘治皇上听到朱厚照这般语气，却丝毫没有动怒的模样，脸上的喜色也开始变得越发盎然起来，本就站立的他，更是快步走下了大殿，一脸热切的看着面前的朱厚照。
那仔细端详的模样，就好像第一次看到朱厚照一般。
朱厚照看到这幅模样的弘治皇上，顿时就被吓的后退了一步，一脸惊恐的看着弘治皇上，道：
“父皇，您这是何意？”
“哈哈哈！父皇只是想好好看看朕的燳儿，到了今日父皇才发现，父皇真是一点也不了解你啊，和你这般一比，为父怎么感觉自己如同一个无为的君王啊！”
朱厚照听到弘治皇上这激动的话语，心头的紧张才稍缓，站立当场，看着站立对面的弘治皇上额头上的皱纹，一脸感慨的说道。
“父皇怎是无为呢，如今天下生平，百业皆兴，百姓安居乐业，说是盛世也不为过，父皇您又何必如此自贬呢。”
弘治皇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对面的朱厚照，听到他的宽慰之语，弘治皇上只是不断的摇头，以示否定。
就当朱厚照想要继续开口劝慰的时候，弘治皇上开口说道：
“燳儿就莫在宽慰为父了，为父纵使做了千般万般，可是却比不上你方才所言的那一条建议，那条建议功勋千古，不夸张的说，就凭这一条建议，大明王朝就可长盛久昌，再现开国气运。”
朱厚照听闻到这句赞词，心中虽然认可，可是面上却依旧是一副谦逊的模样，可是还不待他开口说些什么，就看见对面的弘治皇上，原本激动的神情突然变得急切，转过身对着身后的萧敬就大声呼喝道：
“萧敬，去召刘健和李东阳，让他们立刻进宫见驾，朕要和他们商议此事！”
萧敬领旨离去，这边的朱厚照见状，看着面前的父皇，在殿下站了半天的他，已经有些劳累，看着弘治皇上情绪稍缓，朱厚照才缓缓说道：
“父皇，接下来可有儿臣的事情？若是没有的话，儿臣就暂且告退了？”
“不行！你不能走！”
朱厚照话音刚落，就遭到了对面弘治皇上的拒绝。
弘治皇上似乎为了防止朱厚照离开，更是上前一步，直接抓住了朱厚照的手腕，义正言辞的对着朱厚照说道：
“此等大事，你怎么能离开，待会等李东阳和刘健来了之后，方才你所言的话语还要再对他们说上一遍，朕怕自己传达的词不达意，到时候画虎不成就徒增笑话了!”
朱厚照听到弘治皇上这般一说，还想再找借口逃离此处。
可是弘治皇上仿若看出了朱厚照的打算一般，上前一把拉住朱厚照，拽着他就朝着龙椅上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燳儿啊，你今日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也给为父再这里待上片刻，将那一条鞭法说清楚之后，朕自会放你离开。”
朱厚照看着弘治皇上这幅模样，满脸无奈，就这般被拉拉扯扯的走到了大殿之上。
“拿椅子来，让太子坐与朕的一旁！”
一旁的小太监听到弘治皇上的厉喝，哪里还敢耽搁，快速的从旁边拿起一把椅子，放到了龙椅的旁边。
朱厚照看着这安置在龙椅旁边的椅子，一脸的纠结，抬头看见弘治皇上也在朝着自己望来，于是轻声说道：
“父皇，这不好吧，有些逾越吧？”
弘治皇上眼睛一瞪，厉声喝道：
“逾越什么！要不你直接坐到龙椅上，朕做旁边！”
朱厚照一听此言，顿时纠结变成了苦笑，看着面前的弘治皇上，苦涩的说道：
“父皇，您就莫在逗弄儿臣了。”
朱厚照若是真想坐这龙椅的话，在当初弘治皇上中毒的时候，就直接坐上去了，还需等待这般之久。
和这整日处理政务，片刻不得偷闲的皇帝相比，他这个太子殿下，才是逍遥自在啊！
第九百三十章 闻着腥味的猫
刘健和李东阳到达乾清宫的时候。
入目所见就是坐在弘治皇上身边的太子殿下，不明太子殿下为何做到那个位置的两人，面面相觑之后，很快恢复过来，齐齐跪下行礼道：
“微臣刘健！”
“微臣李东阳！”
“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弘治皇上虚抬手臂，对着殿下的两人开口说道：
“两位爱卿平身！”
殿下的刘健和李东阳，听到弘治皇上的话语之后，缓缓起身之后，躬身站于一旁，不敢言语。
其实也怨不得两人，毕竟两人才刚刚离开没过多久，根本不知弘治皇上这么快召见自己是因为何事。
再加上眼前这怪异的一幕，什么时候太子殿下也可以和当场皇上并排而坐了。
毕竟抛开其他的缘由不说，还有一个长幼的尊卑放在那里。
所以想不通眼前这幅局面是因为何由的两位阁老，干脆躬身站于殿下，闭口不言，静静等待弘治皇上开口。
弘治皇上望向殿下，看着在大殿之下的两位阁老，心绪难平的他，强压着自己心中激动的心情，对着殿下的两位阁老开口说道：
“朕将两位阁老叫来，是有事情要告知两位阁老。”
弘治皇上说完这句话之后，目光又朝着一旁的朱厚照看了一眼。
殿下的两位阁老，见到这般怪异的情景，紧皱眉头的同时，更是一脸急切的望向弘治皇上，想早点知道下文。
“方才两位爱卿走后，朕召太子过来议事，一番畅谈之下，太子提出了三点建议，朕听之甚好，甚至感觉这建议功勋千古也为过。
不夸张的说，太子方才所言若真实施下去的话，大明王朝长盛久昌，再创盛世也不是难事。
所以朕才让太子坐与朕的身旁，召来两位阁老，共同商议方才太子殿下所言的三条建议！”
殿下的刘健和李东阳，听闻到弘治皇上的话语之后，均面露诧异之色！
三条建议？
功勋千古？
再创盛世？
说实话，不管这三条建议是什么，能让弘治皇上说出这般话语，确确实实勾起了刘健和李东阳的好奇心。
至于说怀疑太子殿下是否有这能耐？
两位阁老当然不会有此想法，纵使两人对于太子殿下的本事不太了解，可侍奉弘治皇上多年，对于弘治皇上的秉性两位阁老还是知之甚多的。
所以在听到弘治皇上所言之后，两位阁老也只是微微诧异了一下，眼神就变的期待许多，躬身对着弘治皇上说道。
“敢问皇上，微臣好奇，究竟是何建议，竟能获您如此评语？”
弘治皇上满脸得意，听到殿下刘健的问询，转头朝着朱厚照看着一眼，接着收回目光，举起一根手指，对着殿下的刘健和李东阳说道。
“太子所言的第一个建议，就是趁着眼下开海风头正盛的时候，利用开海一事，来让那些藩王，放弃朝廷俸禄，继而减轻朝廷在藩王身上的开支用度。”
殿下的刘健和李东阳听闻此言，满面惊骇。
弘治皇上说的漂亮，是用开海一事来换取藩王的俸禄。
可是大明的藩王本就无权无兵，这一下子再将他们的俸禄消除，与削藩何异。
皇上和太子殿下能有如此魄力，两位阁老心中敬佩不已，可是此事是否可行，却是两说啊。
毕竟和开海所得相比，朝廷的俸禄才是持久之法。
所以听闻到弘治皇上所言的这第一条建议之后，殿下的两位阁老，神情就由之前的期待开始变的平淡起来。
快速对视了一眼的两人，均从对方的眼眸之中看到了失望，
两位阁老的神情变化，弘治皇上自是也看在眼里，眉头微微一皱，不明白这条建议究竟为何让两位阁老如此的他，顿时就要开口问询。
可是还不待他开口，一旁的朱厚照就轻松的说道。
“两位阁老可是在想，和这前途未知的海贸相比，那些藩王肯定会选择更为稳妥的俸禄？”
刘健听到此言，到是未感到丝毫尴尬，直接拱手说道。
“启禀殿下，微臣确实是如此认为，人性如此，和这稳妥的俸禄相比，海贸还是风险太大。”
朱厚照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人性确实如此，不过就如之前的海禁，当初本宫想要留下那迩摩郡的时候，面对何等压力何等质疑，现如今在迩摩郡运送回来的巨额白银面前，不也就这般了嘛，所以说人性这东西，是最容易改变的。
那些藩王纵使有些胆小之辈，想靠着那俸禄继续维持下去也无妨，可是总会有人站出来，想尝试一下。
再说海外荒置的土地那么多，皇上一高兴，赏赐出去一片又有何妨。
对不，父皇？”
朱厚照说完之后，就直接朝着弘治皇上问去。
而这边的弘治皇上却没上当，稍稍思虑了一番之后，才留有余地的说道。
“真若那般，也不无不可，毕竟开疆扩土之功，朕封他统管一地，也不无不可。”
朱厚照听到这里，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明显起来，至于殿下的刘健和李东阳两人。
在听到弘治皇上应允之后，神情顿时变的凝重起来。
若日后真如今日所言，别人不说，那宁王绝对是第一个跑到海外的，毕竟和国内处处受限相比，真若跑到海外，那将无异于天堂。
可弘治皇上能想不到这些吗？
肯定能！
既然如此，他为何还敢说出那般话语。
两位阁老思索片刻，就想清楚了其中的缘由。
首先就是人口，大明人口何其浩瀚，又岂是海外那些番邦小国可比。
再就是海外的发展也不是一蹴而就，想要比上大明本土，不知道需要经历多少年的发展。
而那时的大明，还不知道会发展到何种模样。
想到这里的两位阁老，凝重的神情不在，渐渐放轻松的两人，甚至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起来。
而且这种事情，亦如当初的开海一般，最初的时候，肯定是无数人反驳、否定，甚至拒绝。
可一旦发现其中的好处，众人又会想闻着腥味的猫儿一般，蜂拥而至。
海禁如是，那些藩王也将如是。